“退下。”还是他的声音,低沉而艰难。

空气中,有一些血腥味渐渐泅散开来。

身后杀气遽止,我睁开眼看到他渐渐苍自,退尽血色的脸,已经没有之前的恨意,他看我的眼神里充满了伤痛。短刀剌中的并不是胸膛,他在关键时刻抬手挡了一下,那一刀正好剌在他手臂上。

深深的,刀子已经没过了三分之一。

近距离下,我手上被溅满了鲜血。

惊驻万分,我惶恐的抽回手,跌坐在地上。

从前,不是没有害过人,可是,我的手上却从来没有真正的染过血腥,我第一次伤害别人,竟然是对易子昭。

他的鲜血沾了我满手,浓浓的血腥味与惊恐让我一阵头晕,下身还没完全长合的伤口再次崩裂开来,我紧紧皱着眉,无力的趴到地上。

“护架......”

回过神后的下一秒钟,已有宫人侍卫冲向前去,将圣架团团围住,随身带来的那名妇人上前为他捡察着伤口。

“二夫人......”

此时,如月亦挣开押解的侍卫,奋不顾身的扑向我,说话的语声带着哭腔,“二夫人,您还好吗?奴婢扶您起来。”

她艰难得将我扶起来,让我靠到她怀里,“要是不出来就好了......”

我闭着眼,已经神智不清,只是喃喃的叫着,“我的孩子。”

我在一片混乱声中渐渐晕过去,刚听到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与护驾得声音。

临沉睡之际,他拨开众人又说了一句什么......而我已经听不清,渐渐的失去所有知觉,放弃最后一丝挣扎我的头渐渐向如月的臂弯中跌去。

再醒来,已经换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我睁开眼,看着头顶明媚春红的顶鲛削纱帐,帐子里有种熟悉的香味,淡淡的,因为太过熟悉而一时想不起来。

我撑身坐起,习惯性的轻轻唤了一声,“如月......”

听帐外环佩声响,一双纤纤素手将床帐撩起,分挂在两旁自玉钩±。

“夫人醒了?”一个眉目清秀,陌生的女子站在床边,向我福身行礼,她

身上穿着宫服,我的心狠狠一揪,也顾下上说话,连忙抬头去看,只见室内装饰果真是一派皇家风范,华贵艳丽的织锦屏风,大大镶明珠的妆台,层层珠市帷幔......

就连熏香......都是宫廷常用的几味香。

兰草萫,这屋子熏的是兰草萫,怪不得我觉得熟悉。

“这是哪里?我的孩子呢?”我问,已经揪被下床,还没穿鞋就要往外走。

宫人连忙将我拦下,推回去坐好,蹲下身子为我着履,一边避重就轻的道:这是宫里,夫人,皇上吩咐过,只要您一醒来就要吃药。”

我心头一震,唯一的一点希望破灭,这里果然是凰宫,他带我末这里干什么?就算是要带走,对待我这样的刺客,不是应该被关在地牢里吗?怎么会是在这么奢华富贵的寝宫呢?

我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冷声再问:“吃什么药?我的孩子呢?”

宫人一笑,再次避开我的问话,低着头道:“说了这么久,娘娘还不知道奴婢叫什么呢?奴婢叫小云,是广濪宫里的大宫女,夫人既然住进来,那就是这宫里的主人了,以后夫人有什么吩咐可以尽管使唤奴婢,和广濪宫所有的宫人。”

我扭头看她,冰冷眸如刀,冷冷的站起身,“你还没回答我,吃什么药?这广濪宫又是什么地方还有我的孩子在哪里?如月呢?我现在又是谁”

我一连串问出许多问题。

这些都是我最关心的,隐隐的,我已经觉得我失去了诚王爷侧王妃的身份,住进广濪宫,这广濪宫又是什么地方跟我有关系吗?

如月呢?我的孩子呢?难道已经被......

我不敢再柱下想,额上已经冒出冷汗。

我心里的疑问像雨后春笋般一个个露出头,只等人来为我一一解答。

小云很有素养躬身福了福,回道:“回禀夫人,皇上只吩咐奴婢侍候娘娘,没有让奴婢多说话,还望娘娘恕罪。”

我的怒火一直子窜到脑门上,冷笑着道:“很好,皇上不让说,那么你总该告诉我这广濪宫是什么地方罢?”

她垂眸笑着,回道:“广濪宫是皇±下旨刚刚建成的一处宫院,宫里传言是给一位皇上最宠的妃子住的,现在夫人您住了进来,想必......皇上是最疼您的罢?”

说着,便又是一笑,娇羞低下头去。

我一阵气结,半天说下上话来,只觉得胸口空闷异常,随时都有暴发的可能

那个男人说的话正在一点点应验着,他曾说,无论我走到哪里,嫁给谁,都逃脱不了他的手掌心,嫁第二次后还会有第三次......

难道,他真得想要再......

我下想再柱下想,摇了摇头,理情脑子里的思绪,我沉声问道:“皇上呢?我要见皇上。”

既然他不让别人说,那他就让他自己说。

“皇上此时正是早朝时间,等皇上下了朝,奴婢就派人去请。”她道,脸上仍日带着笑,无边无际,没完没了的笑,让我十分厌恶,只觉得这个人很虚伪,而且是我最讨厌的那种左右逢圆类的。

我身上只穿着自色蚕丝寝衣,十月的天气,虽下十分冷,但也绝不暖了。

“更衣。“我冷冷的道。

她应了一声,转身唤了一声“来人......”立刻就有持着热水,脸盆,毛巾的宫女鱼贯入内,侍候我梳洗。

我梳洗已闭,被入掺扶着坐到妆镜前,由梳妆宫人为我将头发盘成髻,斜譬宝钗,再敷一层薄薄脂粉,原本苍白的脸色便已全然消失不见,取之而代的只有红润,还有一种孕育之后的丰韵。

小云将她为我挑选的一套宫装拿来,湖绿色绣牡丹的图案,华贵而不失优雅,“夫人,这套可还满意吗?“

我看一眼,冷冷的点点头,未置意见,两个宫人左右将我掺扶起来。

小云亲自为我更衣,穿好了衣服,她便将我扶到外面。

来到正殿,我才知道这处宫殿到底有多奢华,殿里,一应家具全部都是用紧檀木造就,厚重而尊贵的色泽,即便没有熏香屋子里也会有一种淡淡的檀香味。

鸾榻一侧,那扇李白亲自题画的屏风一看就知道是世间绝无紧有的珍宝,别人得到,一般也都是视如珍宝般好生收藏着,而这里,却堂而皇之的将它摆出来,就好比,它只是一件屏风而已。

整个房间摆满了珍玩古董,货真价实的。

门外,峙立高耸的雪松还有门前、墙边琳琳琅琅的花朵,一眼竟望不到头。

我站在门前看了一会,只觉得这奢华背后藏着诺大的阴谋,为什么是我住这里,广濪宫,新帝为最宠爱的妃子建造的宫殿,我是他最宠爱的女人吗?

不,我连忙否认。

我是他的仇人。

“夫人,该喝药了。”小云过来催请,轻轻扶着我往回走。

我叹一声,默默的跟她回去。

现在,也只有等他来了,如月和孩子,不知道现在是否安全?是否遭遇不测?

我在鸾榻上坐了,宫人将一碗温热的药奉上来,“夫人请用。"

我端起来闻了闻,一股情苦药味迫入鼻中。

小云笑着道:“夫人不用担心,这只是一般的补药,有肋于夫人恢复体力、愈合伤口。”

伤口?我抬头看她一眼,她目光明亮,丝毫不闪躲,想必已经知道我刚刚生过孩子仍在坐月子的事,这些药,是易子昭吩咐她们准备的吗?

我在心里打了个问号,迟迟不愿把他往好人那一方面去想。

我下再顾忌,一口将药喝了,随即,有宫人奉±去苦的玫瑰情露,我喝了两口放下,用帕子拭拭嘴角的水渍。

“夫人有特别吃的没有?奴婢吩咐御膳房去准备,您睡了两三天,也该饿了。”小云在旁道,周到得无微不至。

我身子一震,有些不敢相信的道:“你说什么,我睡了三天了?”

“对呀,皇上与夫人是昨天晚上回的宫,听皇上说夫人昏睡了两天,那今天可不就是三天吗?”她向我解释,仔细观察着我的表情。

“夫人,有什么不对吗?”

我摇摇头,“没有。”

她笑了笑,道:“那......夫人爱吃什么?”

“随便。”我有气无力的说了一句,难以言喻心底的悔意。

三天,三天之内可以发生多少事情啊!如果如月禁不住拷问,如果易子昭痛下杀手,杀了我的孩子......

我的心凌厉一痛,低下头去。

“那......奴婢这就命人去准备。”小云福身退下,殿里留四个宫人侍候,其他的全都退到廊下。

我侧了身,抖倚在榻±。

再回到凰宫,我对这里竟然产生了一种陌生的感觉,从前的身影已经全然不见,换了一朝新人物,

新宫女,新内侍,新秀女,还有......新帝。

尽管我心里很乱,尽管我迫切得想到知道孩子的消息,可是我仍得继续沉默下去,这里没人会告诉我,只有易子昭。

我闭上眸,静等他来。

过了一会儿,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

小云身未到,声先到,在殿外高呼:“恭喜恭喜......夫人。”

我睁开眼,看到她带着几名内侍一起进了殿,当头一人手执圣旨,向我一福,“夫人,请接旨。”

我有些无措,转身看向小云,她对我眨眨眼,上前掺扶,笑着道:夫人不要顾虑,是好事。”

她虽这样说,可我仍觉得不安,碍于礼节,不得不起身跪下。

口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宣旨内侍再对我一福,高声喧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民妇郁氏红泪,性聪慧,姿貌无双,配掖庭,册选入宫为嫔,瞩封殇国夫人,位居贵妃之上,皇后之下,赐居广濪宫;念郁氏之女年幼,圣上体恤母女情深,特将其继为养女,赐封号华阳。

钦此!”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翁得一声炸开了,直到小云叫我接旨时我才回过神来。

这一切,就像是梦一样,滑稽又可笑,抬头,看着那一双双探究、好奇的目光,我终于冷笑出声,没想到我的人生居然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废后再嫁,本就让我声名狼藉,百姓口中,只知道前朝明诚皇后妖艳无双,赎乱宫帏,一度改嫁诚王,已经让人啼笑皆非,却没想到就连新帝都对我念念不忘,可是......我虽然离开诚王府,但名义上仍是诚王的侧王妃呀,那个人,他怎么敢滑天下之大稽,冒天下之大不韪,将一个二度改嫁的女人再次收入后宫,纳为嫔,还赐封“殇国夫人”。

多么可笑,例来,后宫嫔妃制度,皇后之下的妃嫔称号有五等:贵妃、昭仪、婕妤、容华、美人,前朝时,帝王又增加了贵嫔、淑媛、修容、顺成。现在没有贵妃,却平空得冒出来一个殇国夫人。

真是可笑至极。

“夫人,请接旨。”小云再次催请,掺扶着我站起身。

皇上圣旨已下,王命下可违,敌不过,但我可以选择沉默。

我并未接旨,转身离开。

“夫人......”小云叫了一声,见我去意坚坚决,只好尴尬的笑笑,对那位公公道,:“我家夫人身子不适,就请奴婢代为接了罢?”

传旨内侍有些惊讶,传了这么多年旨还从没见过敢这么无视于他的,他迟疑了一下,将圣旨交到小云手上。

小云跪地接了,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内侍小心的觑我一眼,躬身福了福道:“恭喜夫人,贺喜夫人。”

我转身坐于凤榻上,轻笑,“何喜之有。”

他一怔,巧言答道:“夫人现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就是天大的喜事吗?”

我冷冷一笑,不置可否,小云代为答道:“夫人身子虚弱不便多言,公公,你请跟我末,夫人自然有赏。”

听到有赏,他也不再在我面前浪费唇舌,躬身退去不提。

我疲惫的撑着额角,感觉万事哲伏,君颜被他收为养女,赐封华阳公主,怕也不是好兆头,他并不是怜悯我,而是想要将她收在身边做为人质。

让我不得不承认的是,他这招高明,我是无论如何都不愿看到君颜受伤害的,他无疑是掐住了我的死脉。

可是......诚王呢?他要怎么办才好,他的处境该有多尴尬!

平白的被皇上抢了女人,连孩子都霸占了,他颜面何存。

远远的,听到外面响起嘈杂声,我宁神去听,问道:“外面何事吵闹?”

“奴婢去看看......”宫女回道,匆匆跑到外面察看,片刻后回来道:“夫人,昭仪娘娘在外求见,被侍卫拦下,心有不甘,正在理论呢?”

昭仪,我心里沉思了一下,问道:“可是玉昭仪吗

“正是。”宫人回道。

玉昭仪就是红泪,她这么迫切得要来看我是有什么事要对我说吗?我猜测着,沉声吩咐“让她进来。”

“这......”宫人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我斜睇睨她一眼,“怎么,有什么不好说的吗?”

宫女小心翼翼的觑着我的脸色,低着头回道:“因为皇上吩咐除了皇上自己,任何人不得擅入广濪宫,就连太后娘娘也......”

她话至一半,不再多言。

原来如此,他是想幽禁我。

“扶我起来,我要出去看看。”我冷声吩咐,递了一只手出去,她犹豫的掺扶过我,小声说道:“夫人,您现在身子虚弱,不能见风,还是不要出去的好。”

“多嘴。”我叱一声,扶着她起身。^橘园.清清^

她低下头,不敢再多言,只好命人去里面帮我取了件披风,小心地为我披上,然后扶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