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夫人。。。。。。出事了。”碧珠小跑着进来,累的满头大汗。

香墨正在为我放羽帐,闻言转身看向她,“什么事大吵大闹的,夫人正要午睡呢!”

我从床上起身,示意她将帐幔重新挂起,“出了什么事?”

碧珠气喘吁吁的来到我面前,“嫿淑媛的孩子突然没了,现在皇上,皇后,太后娘娘他们都在福瑞宫里坐着呢!”

闻言,我轻笑出声,起身下床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刚才。”碧珠道,蹲下身子为我着履,一边吃惊的问:“夫人怎么好像一点都不吃惊?”

我再次冷笑,并未接话,香墨拿了宫装来为我穿上,笑着道:“碧珠,我来问你,平时谁跟嫿淑媛走的近些。”

碧珠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这么问,想了想道:“大家都知道虞美人与嫿淑媛走的最近,她们还是秀女时就是好姐妹了。”

香墨笑笑,再问:‘那嫿淑媛做了淑媛后,虞美人可曾有什么恩宠吗?”

这一次,碧珠彻底疑惑了,摇着头道:“没有,皇上已经很久都不翻别人的牌子了,独宠嫿淑媛。”

香墨与我对视一眼,没有再说下去,低着头扶我坐到桌旁,“娘娘冷不冷,要不要奴婢端个火盆进来?”

“不用了。”我小声道,转身看向碧珠,“你确定孩子已经没有了吗?”

“是的,奴婢亲耳听到太医院的公公小禄子说的。”她肯定的道,跟着走过来。

原以为,这件事发还得有一段时间,没想到她那么沉不住气,才两个月就忍不住下了手。

我低头沉思了半响,冷声问道:“是吃了什么东西没的?还是。。。。。不小心跌倒摔没的。”

“听说是吃了块芙蓉糕。”

“谁送过去的?”

“虞美人。”碧珠小声道,突然灵光一现,大叫一声,“啊,我明白了,夫人,原来是这样啊!”

我轻笑,不置可否,“虞美人现在怎么样了?”

“听说已经被软禁在宫中了,皇上说要亲自彻查此事。”她道。

闻言,我不禁冷笑,看来他真的很在乎那个孩子。

“夫人。。。。。。”见我迟迟不语,她不禁唤道,我回过神来,沉思了一会才道:“背轿,去凤鸣宫。”

碧珠一愣,疑惑的抬头看我,“夫人,奴婢说的话你到底听进去没有,怎么这个时候了还要去凤鸣宫呢?”

就连香墨都忍不住侧眸看我,“娘娘,玉昭仪跟这件事情有关系吗?”

我轻笑不语,笑的高深莫测。

凤鸣宫暖意融融,玉昭仪斜躺在榻,见我进来,微微一诧,忙又起身相迎,“殇国夫人怎么来了,臣妾未曾远迎,真是失礼失礼。”她一面笑说,一面转身怒叱宫人,“混账东西,殇国夫人道怎么不通禀。”

“是本宫不让通禀的。”我冷声道,缓缓从她面前掠过。

红泪脸上笑容沉寂三秒,随即恢复正常,笑着跟过来,“夫人请坐,来人,看茶。”

“免了,让他们都退下,本宫有事要对你说。”我转身在榻上坐了,香墨退至一旁。

红泪站在那里,并未发话,迎身一笑道:“不知殇国夫人想说什么事,还非得让屏退宫人。”

我亦冷笑,眸光徐徐望定她,“本宫只是不希望今天来这里的事被别人知道,你最好也吩咐宫人守口如瓶。”

我话里意思隐晦三分,她盯着我看了良久,直到确定我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后才扬手挥退宫人,回身坐到一侧椅上,笑着道:“现在人都走了,殇国夫人有什么话可以直说了。”

“那件事,是你做的?”我直言不讳的道,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红泪一怔,随即冷笑,“夫人说的是哪件事,臣妾听不懂。”

“你听得懂。”我冷声道,“本宫记得曾经跟你说过不要动她,可你为什么还要那么做,你可知道皇上对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十分在乎的,如果查到是你的话,就连我都救不了你。”

我眸光咄咄逼人,她挺而直上,与我对视良久,才终于轻笑出声,皮笑肉不笑的道:“你现在自身难保,还说什么救我。”

“那么。。。。。。真的是你做的喽?”我的心沉沉一痛,她不否认,显然是她做的无疑,我突然开始有点恨,为什么非要不听好言劝,祸来悔不及呢?

她轻笑不语,缓缓站起身,绕到我身边,看着香墨道:“她终于还是把你就出来了,挨了一巴掌,倒是挺值得。”

我挨打的事,香墨从来不知道,听到这里,便急着追问道:“娘娘说挨打是什么意思,谁挨打,难道是我家娘娘。”

红泪冷笑,转过身去,“不然你以为还有谁能有那么大的本事,可以在惹毛了皇上后,挨了一巴掌后就仰着高傲的头颅扬长而去。”

“娘娘。。。。。。”香墨惶惶转身看向我,眸里已有泪光闪烁。

我对她露出一抹安慰的笑容,“都过去了。”

是呀,都过去了,那么心痛难熬的日子都挺过来了,挨打又算什么,我在心里苦笑,低下头去,“红泪,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你怎么确定是我做的?”她反问,转身直视我,直到现在才想起来反驳,可是已经晚了,从她的眼神中,我已经能确定是她做的无疑。

因为,她眸子里有一种紧张与慌乱,即使她尽量伪装着平静,可那份做了坏事后的紧张仍是无处不在。

“因为虞美人不可能在自己送去的糕点里下毒,自寻死路。”我冷声道。

她脸上笑意冰凉,眸子里隐有寒茫一闪而过,生生盯到我脸上,“一切事实都由皇上定夺,不劳殇国夫人在这里多管闲事,嫁祸于人。”

听到嫁祸于人我就猝然笑了,无比讽刺的道:“嫁祸于人的是你罢?你以为虞美人真是那种可以任你嫁祸的女人吗?她比你精明的多,也比嫿淑媛精明的多,现在,你把事实讲出来,或许本宫还能帮你。”

自从上次交锋,我就一直觉得虞美人是个精明异常的女子——但凡能忍,必定不是凡人,她不光能忍,还能迎合,就更不可小觑了。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她冷笑着道,亦步亦趋逼向我。

我轻笑,转过目光,“因为你没有时间了,皇上已经着手要严查此事,只要一查,你那些小伎俩一定会暴露出来,虞美人什么都没做,只是被软禁几天,装几天可怜,就可以平步青云,一举两得,不光除了嫿淑媛的孩子,连你——玉昭仪一举歼灭。”

她突然瞪大眼睛看我,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你。。。。。一派胡言,皇上不会相信她的,那些芙蓉糕明明就装在写着虞美人的食盒里。”

“可当天,你也送了芙蓉糕去不是吗?”我反问,语声冰冷没有任何起伏。

红泪难以置信的看着我,“你怎么知道的?”

我只是冷笑,没哼声。

据陈仲带回来的消息,今天,红泪与虞美人一起做了芙蓉糕送去瑞福宫给嫿淑媛吃,嫿淑媛随便拿了一块吃了,当时没人在意是谁的,事发之后才发现,刚好,恰恰是虞美人的,这一切太过巧合,也太明目张胆,这么漏洞百出,别说易子昭,就连太后娘娘这关都过不了,我也没有想到,红泪居然会出此下下策。

“你是怎么知道的?”她厉声再问,瞳仁剧睁,脸上表情骇人,彷佛激动到了极点。

我冷笑,无视她脸上峰茫,“到此时才觉得害怕不是太晚了吗?当初本宫就告诉过你,这池浑水,你不淌,就自然有人来淌,反正你的目的是铲除她的孩子,借别人之手不是更好吗?为何非要置自己于险境呢?”

我想不明白,她为何宁愿自己冒险都不肯相信我一次。

她猝然冷笑出声,仰天笑道:“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机关算尽,天生就是害人精吗?是,这一次我是输了,不过。。。。。。”

“不过什么?不过你死也死得值得吗?”我冷声道,眸中笑意讽刺无比,“你可知道人死代表什么?灰飞烟灭。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那本宫倒是宁愿做一个天生的害人精,总比被别人设计陷害死的好。”

我的话冷冷冰冰,不留一点情面,生生刺到她心尖,红泪的承受能力濒临极限,再也受不了,她尖叫一声,抱着头蹲下去,“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你怕了吗?”我问,缓缓走到她面前。

她就蹲在我脚下,用无助又愤恨的目光看着我,“郁清尘,怎么每次都是你赢?我不甘心,不甘心。。。。。。”

她声音嘶哑的大吼。

我轻叹一声,有些无耐的看着她,“一切。。。。。。都还没有定,现在还有转还的余地,只要你把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全部如实的告诉我就好,红泪,我会帮你的。”

我弯下身子,亲手将她扶起来。

她双手一用力,将我使劲推倒在地,我毫无防备,身子就那么跌出去。

“娘娘。。。。。。”香墨眼明手快,连忙上前接过我的身子,我拉着她一起跌倒在地。

红泪狞笑着,站起身,一步一步走过来,“你帮我?为什么每次都用帮这个词,你帮我还不是为了你自己,你敢说,这一次你是真的想要帮我吗?”

面对她的质问,我沉默了,无言以对。

有时候一举两得的事,总是被人误会,利用。

可我没有利用她,我原以为,这个可以让我利用的人会是某个颇有心机不怕死的秀女,却没想到,还是红泪。

红泪冷笑,讽刺的道:“怎么,说不出话来了吧?郁清尘,别把自己想成是好人,你从来不是,你是个杀人不见血的魔鬼。”

她好像疯了,越说越大声。

我递了个眼色给香墨,香墨先扶我起身,然后走向红泪,用尽全身力气捂住她的嘴,“娘娘不要再叫,这件事让别人知道了对我们谁都没有好处。”

我极力忍着心中怒火,在椅子上坐下来,“如果你想死的话,就尽管叫好了。”

一句话,让她傁的静了下来,不再吵闹,木讷的转身看我,“为什么每次都让我这么难堪,输的这么彻底,你是故意的对吗?让我一步一步走上你设计的圈套后,然后你就像是个救世主一样从天而降,口口声声说是来救我,然后我就要像感激天神一样的感激你?”

她声声质问,我无言以对,冷声道:“时间不多,你最好快说。”

我不想再跟她耽搁下去,她对我成见,不管怎么说都没用,还不如不说,现在,我只想快点知道事实真相,摆平这件事。

错过时机,就再不会有了。

红泪冷笑着,尽管万分不情愿,但最终还是说出了事情的经过。

我听后,良久不语,更加确定了心中的猜疑。

“去瑞福宫。”我冷声道,起身往外走去。

红泪背对我而站,幽幽的问:“你去那里做什么?告发我吗?”

我一阵哑然,苦笑着低头,“如果本宫要你死,你早就死了,还用得着现在大费周折害死你吗?”

她轻笑,笑得头上花枝乱颤,“轻尘,但愿你这次救我,往后,不会后悔。”

她话里意思笃深,我一时理不出头绪。

“这次本宫救你,以后,你就好自为之罢。”我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出了凤鸣宫,我乘轿前往瑞福宫,途中,香墨几次都想要开口,却什么都没说。

我隔着纱帘看着她,忍不住问道:“香墨,你想说什么?”

香墨苦笑着低下头,“娘娘真是蕙质兰心,什么都瞒不过娘娘。”

我轻笑不语。

“奴婢只是想问,娘娘有几层把握。”她抬头看我,隔着纱帘彷佛就能将我的心思看透。

“一成都没有。”我小声道,笑的有些苦涩。

我是真的一成把握都没有,尽管灵牙利齿,长袖善舞,耐何那是关于皇家子嗣的大事,一步错,就万劫不复,我险中求胜,这一步,走的险,也难。

她低下头,不再语,直到轿子快到瑞福宫的时候才道:“娘娘要慎重,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如果弄不好,会连累娘娘的。”

我看着她,突然有些感慨,香墨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懂我的人,也是最忠心的人,无论我怎么做,她都不离不弃,不会恨我。

“放心罢!”我安慰她道。

轿子在瑞福宫门前落轿,我下了轿,听门口宫人高呼“殇国夫人到”,然后踏着这声的声音步入宫门。

我在众人惊讶,猜度的目光中缓缓步向正殿,殿里,高坐着皇上,太后,三四嫔妃,她们大概都是皇上新封的,我并不认识,殿下,跪着几个太医,医女,气氛窒闷。

我俯身请安,“臣妾见过皇上,母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母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销声匿迹一个多月的殇国夫人突然出现在众人眼前,而且还挑了这个“时机”,众人心下疑惑,并不哼声,一齐将目光投向了皇上。

“殇国夫人这个时候来,有事吗?”他轻问,坐在上首位置遥遥看向我,眸光离惑又多情。

我低着头道:“臣妾听说淑媛娘娘遭小人陷害,特来看看。”

太后娘娘笑着道:“哦,连你都听说了?哀家还当殇国夫人久居深宫,不闻身外事呢?”

“怎么会,就算臣妾想要不闻身外事,可后宫实在是人多口杂,一些风言风语的,也还是能听得到的。”我笑着道,目光徐徐看向她。

一句话说得太后哽咽,极力忍着心里的怒意,盯着我看了良久才笑着点点头,不再说话。

我微微笑着,垂下眸。

“既然来了,那就赐座。”他冷冰冰的声音从我头顶掠过,立即有宫人搬来一把椅子放到下侧,我缓缓坐下,对太后点点头。

她亦向我点头微笑,只是笑得僵硬些。

落了座,皇上便不再理我,转身再问太医,“袁太医,你说虞美人送来的芙蓉糕里有可致使滑胎的红花、桃仁对吗?”

“初步看,是有。”太医回道,诚惶诚恐的跪在那里。

“那就是说,嫿淑媛流产是因为吃了芙蓉糕对吗?”

。。。。。。

审案的过程繁冗而漫长,我静静听着,偶尔用眼角瞥向寝宫方向,穿梭而过的宫人手里端着热水、痰盂等物。

屋子里,有一种浓厚香味都掩不住的血腥味,时而,还能听到嫿淑媛凄凄哀哀的哭声从里面传来。

正出神间,惶惶的,听见有人唤我。

回过神来才发现大家都在看我。

“殇国夫人一向聪明,不知可有何意见没有?”易子昭倾身问我,隔了不过三尺之遥,他身上哤涏香味扑鼻而来,冲淡了血腥味。

我笑着福福身,“臣妾一介妇道人家,又哪会有什么主意,不过。。。。。。”

我话锋一转,抬头看着四下宫殿道:“不过瑞福宫里倒是挺香的。”

“香?”

众人议论纷纷,都不解我话里的意思,有的甚至开始窃喜,皇上神色一怔,转眼看看室内并无太多异常,于是脸上出现愠怒,冷眼看着我,“朕问的是意见,不是问你瑞福宫用的是什么香料。”

我一笑,垂眸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