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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哭累了,嘶哑的嗓子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任何。。。。。

“娘娘。。。。。。”香墨靠过来,担心的看着我。

我只是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她小心将我从地上扶起来,“娘娘,我们回去罢,再晚恐怕被皇上知道。”

我拂开她的手,如行尸走肉般,漠然走向高堂。

夏侯君曜,我曾说过,如果你负我,就再不会原谅你,你听到了吗?

我无声的问,仰望着他冰冷的画像。

空气中,一阵凉风吹来,没有任何回声。

我拔下头上一只白玉钗,轻轻插到他的香炉里。

“君曜,如果觉得孤单,就让它来陪着你好吗?”

“君曜,我们的孩子很健康。。。。。。”

我用嘶哑的几乎没有声音的声音说,手指颤抖的拂过他的灵位,身旁,一直环绕不去的檀香味似乎更浓了些,呛得我直落泪。

沉寂了太久,现在,是时候了,是时候为他做点什么了。

回到广濪宫后,我就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昏昏沉沉睡下,一觉醒来,已是隔天早上,身旁空空如也。

“来人。”我轻唤。

香墨从外进来,“娘娘醒了?”

我沉沉的嗯一声,撑着额角问,“昨晚皇上没来吗?”

“来了,看到娘娘这样就又走了。”她道,小心的扶我起来。

“他没说什么吗?”我站起身,只觉得头重脚轻,不由自主的想靠着。

“娘娘,你没事吧?”她担忧的看着我,伸手来摸我的额头。

我低着头,对她摆摆手,“没事,可能是饿的。”“难怪,昨天都没有吃饭,奴婢原本想叫醒娘娘吃些东西的,可是看您睡得实在是沉,就。。。。。。”

她抱歉的看着我。

我无声的笑笑,递给她个安慰的眼神。

香墨为我备的早膳很清淡,一碗燕窝粥配几样小菜,都是平时我最爱吃的。

她将一块冰糖核桃放进我碗里,“娘娘尝尝这个。”

我一口吃了,笑赞,“好吃。”

她便笑了,高兴的再夹了几块给我。

我低头喝粥,听到身后一阵脚步声响,然后便没了声音。

“什么事?”我问,搁下勺子。

陈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娘娘,碧烟居有消息传来,说小公主被太后娘娘抱去了。”

我的心咯噔跳了一下,猝然转身看向他,“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刚才,柳烟姑姑亲自来送的消息。”

“此刻她人呢?”我起身问道,一面向外走去,心里已是波澜不定。

香墨小心翼翼跟过来,“娘娘别担心,太后娘娘也不能平白无故的就对小公主不利,表面上,她仍是她的亲孙女。”

“是呀娘娘,小公主不会有事的,您不要太担心,柳烟姑姑说怕被人看到,只把消息带到,然后就先走了。”

他们一人一句,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我只觉得脑子里混乱如麻,什么都听不到,脚下步子越来越急。

“备轿,去长生殿。”我吩咐,身子已经出了殿门。

香墨,陈仲小心跟在身后,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到了长生殿,还未进门便听到婴儿的哭声,我的心都揪紧了,三步并作两步进了殿,看到君颜正被太后娘娘抱在怀里,无助的哭喊着,小胳膊用力挣扎着。。。。。。我本能的想要冲上去看看孩子。

可是香墨拼命从身后拉住我,“娘娘不要这样,这里是长生殿。”

我颓然挫败,在心里无助的挣扎了几下,终于认清了事实。

我深吸了几口气。。。。。。拼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露出微笑。

“臣妾参见母后,母后千岁千岁千千岁。”第一次,我屈身跪下行大礼。

太后娘娘得意的笑笑,将孩子交给一旁宫人,那凄惨的哭声才终于是止了,我提着的心稍微落下,仍旧是痛。

狠狠握着双手,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怕一张口,就是忤逆。

“你来啦!”太后口气淡淡的,回身在銮榻上坐下,居高临下望着我。

我以额触地,深深伏低,“是,臣妾来了。”

她轻笑,“不管怎么说,这孩子算是哀家的亲孙女,你也知道,哀家一直因为改嫁的事对你心存芥蒂,但这孩子毕竟也是哀家的亲孙女,现在,嫿淑媛的孩子没了,伤心之余,哀家恨你的那份心也渐渐淡了。。。。。。”

我低头不语。

她轻轻叹一声,接着道:“进宫以来,君颜一直都被几个姑姑,奶妈照顾着,哀家实在不放心,现在把她接过来,由哀家亲自照顾,你…没什么意见吧?”

她倾身问我,语声前所未有的和蔼。

而我却不由的,从内心深处生出一股寒意,彻骨的寒意。

“没意见。”我小声说,长长蔻丹隔着衣袖插入掌心,几乎能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

她满意的笑笑,慢抬手指,“平身吧!赐座。”

“谢母后关爱,臣妾不累,还是站着好了。”我小声道,从地上站起来,恭身站到一旁。

太后又是一笑,看着我,眸中深意飘忽不定,我将头垂得低低的。

“哀家听说,皇上昨天去了你那儿?”她问,仰身靠到织金锦靠上。

我心下冷冷一晒,她只说昨天,但分明就是在影射我专宠,我脸上笑意不减,低头道:“是啊,臣妾昨天身子不适,皇上去探望过。”

我风雨不惊的为自己辩解着,她深深看了我一眼,笑着道:“哦,殇国夫人哪里不适,可喧太医瞧过了吗?”

“一点小恙,无妨。”我卑恭的道,一直低着头。

“还是叫太医来看看的好。”她说着,扬手便唤来宫人,“来人,喧袁太医过来。”

“母后,还是不用了。”我出声阻止。

太后笑着安慰我,“还是看看罢,又不值什么,你坐,喝茶。”

我勉强一笑,也不再推让,回身在椅上坐下。

此刻,君颜已被奶妈抱下去,再听不到她一丝声响,莫名的,我心里有些空落,不觉垂下目光。

“那天,幸好你提醒,要不然,哀家还会冤枉好人呢?”太后漫不经心的说着,轻轻吹着水面浮叶。

我的心重重一沉,强作镇静。

“臣妾也只不过是无心一提罢了。”我避重就轻的道,故意跳过她下一句话,然而,她却不打算就此作姿态优雅的喝了一口茶,“听说,那天送去芙蓉糕的还有玉昭仪,她是你从前的宫人,你应该最了解她的。”

“你说,她会做出这样的事吗?”她笑着问我,我亦微笑,仰头直视她,“哦,还有这样的荒谬的传言吗?母后不要听信谗言,玉昭仪她禀性善良,是绝对不会做出那样的事的,还望母后明察。”

我深深伏低,她脸上笑意愈浓,将茶盏递给一旁宫人,“哀家也不相信她们说的话,玉昭仪是当初哀家亲自指给子昭的女人,她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呢?”

她问,眼睛一直盯着我,抬头,看到她咄咄逼人的目光,我才终于明白过来,原来…她提红泪不过是为了试探我。

我不禁在心中冷笑,是呀,红泪与我比起来,我更像是那个会在芙蓉糕里下毒的人不是吗?太后娘娘一直忌讳我的,不也正是这个吗?

“母后能这样想就好。”我小声道,并不多言。

太后轻叹一声,重新靠着,“哀家是不相信,不过皇帝这次做的也太过仓促,怎么能光凭一点迷迭香就认定了虞美人就是那罪魁祸首呢?虞美人的父亲是户曹尚书虞万侯,在朝中举足轻重,哀家实在是…”

她若有深意的看着我。

我轻笑,低下头道:“原来母后为这个担心,虞万侯虽然是个正三品的尚书,但终究还是臣,古有云,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难道他还敢对太后娘娘有什么微词不成?暂不说这些,单说虞美人做的事,赎乱宫闱,罪可当斩,母后仁慈不杀,他该感激才是。”

我句句都向着她说话,无疑却是将我自己推进了绝地,越是对别人不留余地,就越说明心虚,香墨在旁看着,不禁为我捏了一把冷汗。

“母后,您说对吗?”我轻问。

她笑而不语,缓身站起来,一步一步走下台阶,我连忙起身搀扶,她并未拒绝,冷哼一声道:“你倒是聪明。”

一句话,我笑了,她也笑了。

“不过,哀家不喜欢太过聪明的后宫,尤其是像你这样的。”她话锋一转,止步看着我,炯炯有神的眸子没有一丝老态,反而比年轻人的要显精明些,略染风霜的脸上,仍是那样光彩照人。

一如初见。

我苦笑,用凄凉的目光看着她,“难道母后以为,臣妾现在还有心去争什么,夺什么吗?”

她一笑,慢慢往前走去,一面道:“既是不争不夺,那为何还要屡屡邀皇帝专宠与你,弃其他嫔妃于不顾,然后把哀家这里搅得不得安宁。”

我心下冷冷一晒,欲辩解,已显无力,只得说:“臣妾知错。”

“知错就好。”她冷声道,缓步往前走去。

“母后…”我迟疑着道:“母后,让臣妾去看看孩子吧?”

她转头看了我一眼,笑着道:“皇帝与你之间的恩怨,哀家不想插手,既然他不想你见孩子,那就不要多事好了,难道放在哀家这里你不放心吗?”

我不禁在心中冷笑,到底还是老姜够辣,先前还说我夺皇上专宠,现在便又说不想插手管我跟易子昭之间的事,我苦笑着,终于摇了摇头,“不,孩子在母后这里,臣妾很放心。”

她满意的笑笑,收回目光,“陪哀家到偏厅坐坐,那里有几幅上好的名人字画要你瞧瞧。”

我无声的点点头,默默扶着她转进偏厅。

太后命人拿出几幅苏东坡,李白的真迹给我看,一番敷衍之后太医也便到了。

仍是袁太医,有了陈仲上次的暗示,再见他时,我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这是一个年过四十的中年男子,穿绛色官服,看来,在宫中时日已不短。

“微尘参见皇后娘娘,殇国夫人。”他躬身行礼,随侍而来的宫人手里提着药箱。

太后娘娘点头恩了一声道:“殇国夫人身子有些不适,你帮她把把脉,‘好生’瞧瞧。”

她特地强调‘好生’二字,我在旁坐着,心下冷冷一晒,只当没听见。

“是,”袁太医应声,转身对我一福,“夫人。”

“有劳你了。”我笑着道,将手放到桌子上,香墨将一方丝帕附在我手腕上,袁太医细细诊了半天,捋须长叹。

“夫人的身子虽然表面上看没什么大碍,但是劳损中亏,长时间下去也是不可小觑的。”他幽幽叹着,抽回手,又是一拜。

我感激的看向他,“不必多礼。”

四目相望,一对视,已然明了,他转身再对太后一拜,“回禀太后娘娘,夫人的身子并无什么大碍,只是有点虚弱,需要多加调料,以防小病不治终成疾。”

太后娘娘凝神听着,问:“只是虚弱吗?你可要诊清楚了。”

“是,只是虚弱。”太医再道,深深弓着腰。

太后娘娘看看他,再看看我,良久才挥挥手,“好了,既是虚弱,那你就多加几幅大补的方子送去给殇国夫人调养。”

“是,微臣告退。”他躬身退去,我笑着道:“多谢幕后关怀,臣妾让您担心了。”

她笑而不语,眸子里闪着某种失望的光,转身过去喝茶,不再理我。

我讪讪坐了一会,便也起身告辞。

出了长生殿我便一言不发,也不乘轿,漠然往回走去。

香墨小心翼翼跟在身后,“夫人,你还好吧。”

我冷笑,“好得很。”

香墨怯懦的看着我,“夫人,现在我们怎么办?”

我原本亟步走着,闻言,猝然停了下来,将香墨吓得一怔,我脸上神色骇人,前所未有的冰冷,绝然…

“既然顺从不是办法,那就放手一搏好了。”我冷冷的道,目光坚定的看着远方一望无际的天空。

腊月,小寒。

往日从不接见外人的广濪宫突然大门敞开,将所有送礼的嫔妃迎进去,幽居深宫的殇国夫人亲自接见,几个嫔妃小心翼翼走着,不免惴惴。

“臣妾参见殇国夫人,夫人千岁千岁千千岁。”

听着这绵长整齐的呼声,我轻笑转眸,于凤榻上端视着底下宫嫔,“免礼,赐座。”

身后,立刻有宫人抬来椅子放到两边,几人谢过坐了。

我一一看过,眸中笑意愈浓,果然多了嫿淑媛,自从她升为淑媛后就不再来广濪宫送礼了,怀孕后更是目中无人,如今,孩子没了,皇上自己已接连在广濪宫住了半月有余,于是她不顾产后身子凌弱,亲自前来送礼。

这份情,我怎么能不受呢?

“淑媛近来身子可好?”我软语浅笑。

她笑着对我福福身,“好多了,谢夫人关心。”

我笑了笑。转眸再看其他几人,皆是生面孔,碧珠看我都不认识,上前一步欲要介绍,我却抬手挡下,指了一个奉茶的宫人道:“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