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瑾拾起地上的剑刃,数招之内便解决了那莽汉。剩余的几个人见状,立即晓得今天是遇到非同寻常的剑客了。他们此时早已没有了之前的嚣张,全都吓得屁滚尿流的。

卫瑾说:“以后莫要再打我的主意,否则下回便没这么幸运了。”

“是、是的…”

他们连忙迭声应道,扶着伤员速速离去。

卫瑾扔了手里的剑刃,行到流血不止的莽汉身侧,他弯身抽出自己的长剑,用白帕子轻轻地拭去长剑上的血迹,收回剑鞘里时,卫瑾见到阿昭站在自己的身前。

她睁大了双眼。

卫瑾摸摸阿昭的头,“可有吓到你了?”

阿昭摇摇头,她兴奋地道:“师父好厉害!尤其是那一招一剑封喉!咻地一下,人就倒下来了!明明刚刚还是一脸凶神恶煞的想吃掉阿昭的模样!师父,若是你遇见鲲鹏,不出五招,鲲鹏就能倒下!”

卫瑾静默了一会,问:“背完了?”

“…还有两篇。”

卫瑾刚想说“继续”时,阿昭又笑嘻嘻地说道:“师父师父,其实方才你不必对付那个跑过来的莽汉,阿昭也有法子对付。”

卫瑾一听,咽下要说的话,心里倒是有了几分好奇。

“嗯?”

阿昭说道:“阿昭用生姜泡水,装了满满一瓶,本来是想着这一趟来若是吃厌了干粮可以打点野味,然后用生姜去腥的。方才那人要是过来了,阿昭就泼他一眼生姜水!然后拿发簪戳他!”

阿昭又道:“师父曾说过唯有书卷不可辜负,阿昭就算拼了性命也会保护好师父这些的书卷的!”

卫瑾心中一软,弯身抱起阿昭来。

“傻阿昭。”

卫瑾笑道:“在师父心里,是唯有书卷与徒儿不可辜负。”

作者有话要说:(┳_┳)这张数字少一点…

明天能见到沈师兄了!!嘤嘤嘤嘤~~~

第十六章

卫瑾与阿昭到达琼国时,已是半月之后。

琼国歌舞升平,一派繁荣,都城里也是格外繁华。

阿昭坐在车舆里,打量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阿昭说道:“果真如书中所言,琼人丰衣足食,进入琼国这么久了,阿昭连一个乞丐的影子都没有见到。怪不得如今这么多人想来琼国。”

阿昭扭回头来,笑吟吟地说道:“书中记载沈师伯以一己之力挽救琼国于水深火热之中,硬是扭转琼国衰败的局面,且还说服琼王改革,因此才有了今日的繁荣景象。”

卫瑾道:“师兄确实是奇人也。”

阿昭好奇地道:“听闻师伯极会算卦,事无大小皆能算得准确无比。师父,此事可是真的?”

卫瑾道:“是真是假,等你见到时便知晓了。”说罢,卫瑾又继续看手里的书册。阿昭又扭了头观察着车外的行人,过了会,阿昭忽然想起一事。

她曾在书中看过,琼国男子未成亲前只能以木簪束发,而成亲后就只能以玉簪束发。

思及此,阿昭瞅了卫瑾一眼。

卫瑾的头顶只有一条简简单单的墨蓝发带。

阿昭问:“师父,为何都不见你戴阿昭送你的簪子?”

除了书卷之外,卫瑾对身外之物要求不高,只有一点,便是不能重。君子佩玉,可在天山派时卫瑾每次看到师兄师弟们腰间上的玉饰,他就略微头疼。

上回阿昭送了自己翠玉簪子,他虽是高兴阿昭这份心意,但掂了掂沉甸甸的簪子,卫瑾就直接束之高阁。如今听阿昭提起,卫瑾就直接淡道:“…重。”

阿昭微微有些失望。

许是阿昭太久没有出声,卫瑾抬起头来看了看阿昭。阿昭正默不作声地垂着头,卫瑾又说道:“琼国规矩多,戴玉簪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阿昭一听,欣喜地道:“师父是说离开琼国后便会戴阿昭送你的玉簪?”

卫瑾心中默念:阿昭是女娃,阿昭是徒儿,唯有书卷与徒儿不可辜负。

他道:“嗯。”

阿昭弯眉一笑,整张脸像是绽开了花儿一样,灿烂得堪比外头的阳光。卫瑾一瞅,眼里也渐渐浮起笑意来,心想:其实…偶尔戴戴玉簪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阿昭知道沈檀师伯是个年轻人,但是阿昭亲眼见到时,心里还是有几分震惊。

沈师伯太年轻了!

她原以为有如此大才之人,应该是蓄着短须,一副深不可测的模样。可眼前的沈檀,面上无须,唇红齿白的,看起来像是一个少年郎。

不过他却有一双睿智的与其相貌不符的眼睛。

被沈檀轻轻一望,阿昭不由得正襟危坐,开口喊道:“师伯好。”

沈檀点头,眼里有了丝笑意,“你便是子卿的徒儿吧,那个立志要吃鲲鹏的阿昭?”

阿昭不禁有些窘迫,她轻咳了一声。

卫瑾笑着道:“阿昭,为师可没有跟师兄说过这话。”

阿昭一听,也忘记窘迫了,惊喜看向沈檀,“是师兄算卦算出来的?”沈檀但笑不语,阿昭只当他是默认了,一脸崇拜地道:“师伯好厉害!”

沈檀又是淡淡一笑。

他道:“师弟与师侄远道而来,今日便先稍作歇息。明日我再来看看师侄的情况。宫里事忙,我等会还要进宫一趟。”

卫瑾道:“师兄不必顾虑我们师徒两人,正好我也想带阿昭在琼都里走走。”

沈檀笑道:“大好。”

待沈檀离去后,有侍从前来领着卫瑾与阿昭去厢房里。阿昭又是惊叹地道:“师父,师伯的算卦果真厉害。我们也没有说什么,师伯便知道我们是睡同一间房的。”

卫瑾行到案几前,倒了杯清茶。

他道:“师兄还是一如既往的周全呀。”他的喜好仍是记得一清二楚,连茶壶与杯具都是新的。

阿昭放下细软后,也行到案几前,她好奇地问道:“师父,师伯看起来好年轻,师伯多大年纪了?”

卫瑾道:“你师伯修习养生之术,看起来年少,实际上比为师还要大上八岁。”

阿昭不由一愣。

说起来,她还不知道师父多大年纪了。阿昭问:“师父多大了?”

卫瑾瞥了阿昭一眼。

“为师今年十八。”

阿昭一听,笑吟吟地道:“师父比阿昭大十岁呢。”说着说着,阿昭似是想起什么,又好奇地道:“方才阿昭见到师伯束了玉簪,只是现在也不曾见到师婶。”

卫瑾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他道:“师兄并非琼人,且他向来喜爱玉簪,兴许仅仅是喜好而已。”

阿昭晚饭时喝了不少琼国特制的葡萄浆。到了夜里,阿昭便总想如厕。这已是阿昭第三回出来上茅厕了。此时的阿昭也没有了睡意。

她看了看夜空中明晃晃的弯月,便与身后的侍从说:“你不必跟着我了,我就在这里走走。我认得路回去的,时候不早了,你也去歇息吧。”

侍从应了声。

阿昭走了一会,正准备回房时,倏然听到一阵箫声响起。阿昭虽是不懂音律,但也听出了里边的凄冷孤清之意。

阿昭追寻箫声而去。

半晌,她方停住脚步。不远处的五角凉亭里站了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师伯沈檀。箫音忽止,沈檀缓缓转身看向阿昭。

阿昭摸摸鼻子,走了前去,说道:“师伯这么晚了还没有歇下。”

沈檀淡道:“睡不着。”

阿昭看了看沈檀发上的玉簪,问:“师伯成亲了吗?”

沈檀道:“嗯。”

阿昭睁大双眼,“师伯真的成亲了呀。阿昭今天与师父一说,师父只道师伯仅仅是喜好玉簪而已,”顿了下,阿昭又问道:“师伯,今日怎么不见师婶?”

沈檀一脸平静地说道:“她病逝了。”

阿昭一怔,连忙道:“师…师伯,阿昭不是有心。”

“我知道。”沈檀温和地看向阿昭,“快去歇着吧,你迟迟不回,师弟会担心的。”

阿昭点点头。

离去前,阿昭悄悄地多看了沈檀几眼。

她的心中不禁有了几分异样。

明明今早看起来还像是个少年郎,可现在一瞧,却像是一个心境平和的老者,仿佛没有什么能引起他眼里的波澜。

阿昭回房后,轻手轻脚地爬上床榻,刚刚躺下时,却见卫瑾睁开眼来。

阿昭问:“师父,是阿昭吵醒你了么?”

卫瑾叹道:“明日再也不许多喝葡萄浆了,记住了么?”

她说:“阿昭记住了。”

卫瑾轻轻地“嗯”了声,正要合眼时,一只柔软无骨的小手倏然扯了扯自己的衣角,卫瑾瞥向阿昭,“又想如厕了?”

阿昭道:“师父,方才阿昭遇见了师伯。”

卫瑾微怔。

阿昭道:“师伯说他成亲了,但是师婶病逝了。”

卫瑾轻蹙眉头,“为师并不曾听过师兄成亲的消息。不过想来是师兄不愿提及,”看了看阿昭内疚的神色,卫瑾伸手轻揉她的头,“师兄不会怪罪你,阿昭无需多想。你也只是无心之言。”

阿昭听了卫瑾的话,心里也舒服多了。蹭了蹭卫瑾的掌心,她挪了挪身子,贴近卫瑾的身侧,然后抱住了他的臂膀。

“师父。”

“嗯?”

阿昭打了哈欠,说道:“师父要给阿昭找一个好师娘呀。”

卫瑾失笑道:“胡说些什么,为师…”他看向阿昭,阿昭已是闭上双眼,沉沉睡下了。他无奈地道:“真是个傻女娃。”

他此回下山,只为历练与渡劫,还有追寻大成境界。

娶妻生子之事,从来都不在他考虑的范围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前面出现了称谓错误,从这章起全部叫做师伯…(┳_┳)

~\(≧▽≦)/~啦啦啦,沈师兄出场啦~~乃们放心!沈师兄绝对不会是男配神马的!

嘤嘤嘤嘤师父的各种原则问题都在无意之间被阿昭打破…【这种底线被踩过界还默默地觉得挺享受的赶脚是神马???

嘤嘤嘤嘤求收藏作者呀~~~作者君来卖身了!

 

第十七章

阿昭很少揽镜自照,平日里也甚少留意自己的容貌。虽是被卫瑾收作了徒儿,过起养尊处优的日子来,但在阿昭心目中什么都不及吃的来得实在。

长得好看也不能当饭吃,唔,师父除外。

不过今日一大早,卫瑾出去练剑后,阿昭也跟着爬了起来。她没有出去,而是走到厢房里的梳妆台前,她踩在矮墩上,拿起了一柄小铜镜。

她反手对向自己的背部,微微侧着头,视线盯向眼前的一面大铜镜。

衣衫半褪的裸背上,五颗小珠子圆润光滑,与自己的背脊骨浑然成一体,迎着窗外洒进来的晨曦泛起莹莹珠光。

这是阿昭头一回看得这么仔细。

之前害怕自己会被当成妖物,她一直都是尽量不去想起这五颗珠子的存在。直到后来师父的那一番话,阿昭的这个心结才解了开来。

不过一想到等会沈师伯将要见到这五颗珠子,她就有些忐忑。

半晌,阿昭方放下了小铜镜。

她穿好衣裳时,卫瑾也练剑归来。刚推开房门,他就见到阿昭站在梳妆台前,一副怔忡的模样。阿昭忽然说道:“师父,师伯会有办法解决么?”

卫瑾放下长剑,走到阿昭身侧,只道:“这个得由你师伯看过后才知道。”

阿昭“哦”了声。

卫瑾弯下身子看着铜镜里的阿昭,道:“琼国曾有一位名相,唤作言子。言子打小就与常人不同,他的右掌有六根手指。他孩童时常常被人取笑,可言子从不畏惧,他苦读诗书数年,最后得到了琼王的赏识,成为名留青史的六指丞相。阿昭,你可知为师为何会提起言子?”

阿昭道:“师父是要让阿昭不畏人言,不畏心魔,阿昭虽与常人不一样,但只要内心坚定,也无伤大雅。”

卫瑾微微一笑,赞赏地道:“你能想通,为师甚是欣慰。”

阿昭笑吟吟地道:“阿昭明白了,阿昭以后不会再为它而苦恼。”

卫瑾摸了摸阿昭的脑袋。

他道:“走吧,去找你师伯。你师伯精通奇术,即便无法解决,想必也会知道是什么东西。”

偏阁。

见到卫瑾与阿昭,沈檀的眼里有丝笑意,他温和地问道:“师弟,昨夜睡得可好?”

卫瑾轻笑一声,说道:“师兄还是一如既往的周全,都这么多年了你还记得我的喜好。”

沈檀也笑道:“你我同出师门,又在天山派里一起生活了这么久,自是记得一清二楚。”沈檀看向阿昭,见阿昭面色不太自然,他又道:“昨夜之事,师侄无需挂怀,我并不曾放在心上。”

阿昭亲耳听见沈檀的话,心中的愧疚感才缓缓消散。

沈檀又道:“我来看看师侄的情况吧。”

阿昭点点头。

她刚解开衣衫上的系带时,沈檀忽道:“不。”

阿昭一愣。

沈檀递上一把剪子,他歉然一笑,“我曾应承我的妻子,此生此世只有她才是我的唯一。师侄虽然年纪还小,但始终是女子。若是她知道我见到师侄的裸背,心中定然会有所不悦,还请师弟与师侄体谅。”顿了下,他又道:“我已是命人备好了师侄的衣裙,师侄先去换上吧。”

听沈檀这么一说,阿昭这才想起怪不得昨天她进府后便觉得怪怪的,原是这偌大的宅邸里竟是连个侍婢也没有见到。

卫瑾对沈檀道:“师兄此话严重了,阿昭去换上衣裳吧。”

须臾,阿昭换了衣裳出来。

卫瑾摸到阿昭背上五颗珠子的所在之处,拿了剪子小心翼翼地剪掉了一小块的衣料。沈檀走前来,仅仅是看了一眼,他便开口道:“果真如我所想的一般。”

沈檀转身,走到书架子前,他拿下一册泛黄的书卷,在书案上缓缓地铺开。

他慢条斯理地道:“二十年以前,宛国曾经一度盛行巫术,当时的宛王也极是推崇。直到后来新王登基,也就是现在的宛王,他大刀阔斧改革,废除巫术一派,任何与巫术相关的书卷都被烧毁。”

史书上极少有记载此事,阿昭也不曾听过。

如今沈檀一说,阿昭听得入神。

卫瑾却是蹙了眉头,他问:“师兄是说阿昭背上的五颗珠子乃是宛国巫术所为?”

沈檀指着书中一处,“我有幸得到这一册书卷,不过也是不全。此卷乃是记载了当年宛国的巫术,其中便有与师侄这情况一样的记载。”

卫瑾低头一看。

阿昭也凑了前来,睁大双眼瞅着书案的书卷。

上边画了一幅图,与阿昭背上的五颗珠子一模一样,连位置也是相同的。不过旁边的文字,却十分古怪,连卫瑾也认不出来。

沈檀说道:“这是宛国最早的文字,如今认得的人并不多。”

正所谓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如今天云大陆三国鼎立,但数百年前三国曾经统一过,原本不一的各国文字也才逐渐统一。再后来天下大乱,群雄割据,也才渐渐形成了如今的丘琼宛三国。

阿昭问道:“师伯可认得?”

沈檀道:“…不认得,不过我能猜出大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