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阿昭毫无血色的脸蛋,卫瑾心中紧巴巴的,“阿昭,为师带你去找郎中。”

阿昭带着哭音说道:“师父,阿昭快死了。”

“胡说!”卫瑾冷道,“你不会死,好端端的怎么会死。”

“可是阿昭流了好多血,阿昭好疼…”她从被褥里伸出手来,卫瑾握住,他不禁颤了下,阿昭的手好凉。卫瑾握紧了,他道:“阿昭别怕,为师在。”

卫瑾横抱起阿昭,“为师现在带你去找郎中。”

话音未落,卫瑾就见到阿昭衣衫上的血,被褥上也有,简直是触目惊心。卫瑾浑身发寒起来,他不由得抱紧了阿昭。

“师父…”阿昭轻轻地唤了一声,她说道:“师父对阿昭恩重如山,阿昭此生无以为报,唯有下辈子…”

“不许说。”

阿昭下意识地噤声。

从拜卫瑾为师起,但凡卫瑾用上“不许”二字,阿昭便会从善如流。

卫瑾道:“我们去找郎中,即便是要寻遍天山奇药,为师也会治好你。不许再说下辈子,要报就得今生报。”

卫瑾抱紧阿昭,出了客栈。

车舆里,阿昭坐在卫瑾的怀中,方才吹了会冷风,现在小腹似乎更加疼了。阿昭怕卫瑾会担心,不敢表现出来,只好硬生生地忍着。

卫瑾说:“疼就不要忍,别咬着牙。”

卫瑾伸出手来,“可以咬为师的手。”

盯着眼前的手掌,阿昭忽然张口咬了上去,只是轻轻一咬。

卫瑾的眉头微蹙。

阿昭又松开了嘴。

卫瑾问:“怎么不咬了?”

阿昭看向卫瑾,他们俩之间的距离极近,她甚至能感受到师父的鼻息。阿昭拳头握起,她说道:“阿昭…阿昭对师父有了…男女之情,阿昭喜欢师父。”

卫瑾一怔。

阿昭又说道:“那天阿昭偷亲师父,阿昭知道师父发现了,所以之后才会这么对阿昭。阿昭也知道师父只把阿昭当徒儿,也知师父为了阿昭的龌龊之心烦恼了许久,可现在…阿昭快死了,师父以后也无需再烦恼了。”

疼痛再次袭来,这一回疼得她五脏六腑都像是被捏碎了一样。

阿昭浑身重重地一抖。

可她仍是紧咬着下唇,睁眼望着卫瑾。

卫瑾道:“此事待你的身子好起来再说。”

虽然明知师父不会喜欢自己,可亲眼见到师父的反应,阿昭仍是觉得心有点疼,比小腹上的还要疼上许多。阿昭闭眼,点了点头。

眼泪从阿昭的眼角处滑出。

卫瑾叹了声,伸手拭去阿昭眼角的泪。

他说道:“阿眩饶愫闷鹄戳耍颐窃俾怠!

林郎中看到满身血的阿昭时不禁吓了一大跳,尤其是卫瑾一脸慌张的模样。未料林郎中一把脉,他就开始哭笑不得了。

他对卫瑾道:“不是什么不治之症,也不是什么大病,只是葵水来了而已。是第一次来吧?令徒可有试过长时间浸泡在冷水中?”

卫瑾一怔。

痛得死去活来的阿昭听到此话时,也怔了下。

半晌,卫瑾才想起阿昭的确是有过长时间浸泡在冷水中,为了锻炼臂力,在深山时阿昭在水潭里练了足足有一年多的木剑。

卫瑾点头。

林郎中说道:“这就对了,本来寻常姑娘家在十一二岁时也该来了。可令徒年有十五,又受了宫寒,难免会比常人迟上几年,所以来时才会这么疼。我开几剂药,回去喝上半月便能好了。公子家中可有女眷?”想起方才两人的那般模样,林郎中又改口道:“可有侍婢?”

“有。”

林郎中说道:“这便好,剩余之事公子问家中侍婢便可。老夫去写药方,还请两位稍等一会。”

林郎中一离开,阿昭的目光与卫瑾的刚对上,顿觉两颊火辣辣地烧了起来。

这回…

丢脸丢大发了。

采青与阿昭细说了有关葵水之事,阿昭听后,方恍然大悟。想起这几日自己闹了这么一出,阿昭就恨不得有个地洞能让自己钻进去。

尤其是想到自己对师父的表白…

阿昭的脸又开始发烫了,接连几日,阿昭都不知该如何与卫瑾相处,连视线也不敢与卫瑾相触。

几日后,谢年与谢娇来探望阿昭。

谢娇得知阿昭的糗事时,头一回笑得毫无仪态,眼泪都快掉下来了。阿昭瞪了谢娇一眼,谢娇方揩了揩眼角,说道:“我还以为你怎么了,原来是因为这事。”

似是想起什么,谢娇也横了阿昭一眼,“都怪你,和阿兄说什么玄公子,现在阿兄知道了!前几日还暗地里让玄公子吃了好大的一个亏。”

阿昭笑了笑,“阿年也只是护妹心切而已,”顿了下,她说:“此事,你莫要与阿年说。”

实在是太丢人了。

谢娇道:“好。”

谢年进了偏阁,他说道:“阿昭,我方才见到你师父在门外站了会,似乎想进来,可转眼间又走开了。”阿昭扯唇笑了下,并未多说什么。

果然一戳破那层纸,就再也回不到以前的相处了。

阿昭想了想,长痛不如短痛。

与其这么不自在下去,不如干脆利落地…开门见山一谈。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中秋节快乐~~~五仁月饼来一发吧咩哈哈~~

(┳_┳)不要催我虐师父啦,你们一催,我就好捉急…剧情没铺垫好,开虐不了呀…

27

谢年与谢娇离开后,阿昭在偏阁里又坐上了大半个时辰。待天色如墨时,阿昭方迈出沉重的步伐,往卫瑾的房间走去。

这条路阿昭走了许多回,可却没有哪一回心情是这般紧张和忐忑的。

她停在房门前。

屋里有亮光传出,阿昭想也未想便直接推门而入,刚抬眼,映入眼底的竟会是一幅香艳的画面。卫瑾坐在浴桶里,背部□光滑,双臂摊在桶沿上,雾气氤氲,似是带了皂角的清香。

阿昭看着水珠缓缓地从卫瑾的臂膀滑下,重重地咽了口唾沫。

卫瑾并没有察觉出阿昭的到来,他只以为是来加热水的小厮,遂道:“水温刚好,不必再加,出去吧。”未料许久也没有反应,卫瑾偏过头来一看。

他惊愕地道:“阿…阿昭。”

阿昭的双脚似是被钉子钉在了地上一般,鼻间有湿润流出。她连忙抬高了头,“师…师父…”

卫瑾迅速从浴桶走出。

阿昭赶紧转身。

卫瑾披了衣衫,追上了阿昭,见到人中处有一抹鲜红,他不禁有些慌了,“怎么好端端的流起鼻血来了?”卫瑾牵过阿昭的手,带着她在靠椅上坐下,也顾不上去拿帕子过来,直接用衣袖擦拭血迹。

阿昭大窘,只好道:“方才不小心撞到柱子了。”

看师父的裸背看到流鼻血,这种事情绝对不能说出来!

幸好鼻血流了片刻便停了。

阿昭松了口气。

卫瑾斟了一杯清茶,递给阿昭。阿昭浅尝一口,抬起眼来时,卫瑾轻叹了一声。这一声像是一块巨石重重投入阿昭的心里,阿昭的心揪了起来。

卫瑾在阿昭身侧坐下。

“阿昭,为师此生不会娶妻,亦不会对任何人有男女之情,”他看向阿昭,“待你去历练后,为师便打算离开天云大陆,去其他地方看看。”

阿昭知道这是师父在婉转地拒绝自己,她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沉默不语。

卫瑾又道:“阿昭,你方十四,年纪还小。待你历练后便知天大地大,你此时心中的情感也只是不值一提。”

阿昭垂下头来,只觉鼻子酸得厉害。

卫瑾心中也是隐隐作痛,看着自己养了这么多年的徒儿误入歧途,他心里也不好受。只是…他不能让阿昭一错再错。

他为师,她为徒,这天下间哪有师徒乱伦。

卫瑾伸手轻轻地摸了摸阿昭的头。

“阿昭,你骨骼惊奇,且又天生聪慧,若能摒弃私情,你定能悟得剑道,将来必有一番大作为。好好修炼,莫要胡思乱想。”

阿昭仍旧是垂着头,她不敢抬起头来,怕师父会见到自己眼眶里的泪水。

她艰难地点了点头。

卫瑾缩回手,说道:“夜深了,去睡吧。”

阿昭迅速揩了揩眼角,点了下头。她起身离去,行到门槛处时,阿昭倏然一咬牙,转过身来,定定地看着卫瑾。

“从小到大阿昭都对师父言听计从,师父说不许什么,阿昭即便是不要性命也不会忤逆师父,”她的心似有针扎,“师父,你和阿昭说一句吧,就说阿昭再也不许喜欢师父。”

这样…

她就不会再喜欢师父了。即便是再喜欢,也会为了师父放下这份情意。

看着阿昭故作坚强的面容,卫瑾袖下的手握成了拳头。两人对望半晌,卫瑾说道:“阿昭,你以后不许再喜欢为师了。”

眼泪始终没有忍住,顺着阿昭两颊滑下。

阿昭重重地点了下头,声音微颤。

“…阿昭明白。”

翌日,卫瑾早早就起了来,他的眼圈微黑,仿佛昨夜不曾好眠。他拿了剑便出了房门,刚踏出门槛,竟是见到了阿昭在不远处的树下练剑。

从地上的落叶与阿昭面上的薄汗看来,她起码已是练了小半个时辰有余。

“师父早!”

见到卫瑾出来,阿昭的唇上扬起灿烂的笑容,除了微微有些红肿的眼睛之外,阿昭看起来精神奕奕的,似乎真的已经放下了对卫瑾的心思。

卫瑾走前去,阿昭手腕一翻,使出一招残月破云。

卫瑾一怔。

阿昭笑吟吟地道:“师父,之前学的大乘剑法中的残月破云这一式,若是有数人来侵,此招必然会破洞之处,阿昭昨夜思量甚久,稍微改良了下。如此一来,即便是多人来袭,此招也能面面俱到。师父觉得如何?”

阿昭又耍了一遍。

卫瑾道:“…甚好。”

阿昭弯眉一笑,“师父说得对呢,阿昭只要用心,以后一定能在剑道之上有所大成。阿昭以后一定会更加用心地练剑习剑,终有一日阿昭要站在剑道之巅。”

卫瑾道:“你能这样想,为师很欣慰。”

阿昭收剑入鞘,又笑着道:“师父,阿昭与阿娇有约,今日不能陪师父用饭了。”阿昭想了想,说道:“晚上也会晚点回来。”

卫瑾道:“嗯,好。”

阿昭独自一人出了宅邸。

她并没有去谢府,而是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行走。

昨天夜里,她哭了好久,强迫着自己要忘掉师父。可短短一夜,又怎能敌过将要九年的感情。阿昭知道自己不可能短时间放得下,她选择了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

师父说不许喜欢他,那么她就一定不能喜欢师父。

阿昭也不知对自己说了多少回,只知入睡前脑子里也一直在回荡这句话。早上醒来后,阿昭发现心里真的没有那么难过了。

而见到师父的时候,阿昭知道,只要再给她多点时间,她一定能放下对师父的这份情意。

阿昭在街上走了许久,从日上三竿到日落西山,直至夜幕降下时,阿昭方停了下来。她举目四望,酒肆里有人吆喝,“有新酿的好酒哟,上好的花雕,客官要来一坛么?”

阿昭的脚步一顿,拐进了酒肆里。

酒肆里鲜少有姑娘单独进来,尤其是像阿昭这样衣着华丽的姑娘,不过一见到阿昭背后的沉水剑,小二又顿时明了。

原是一位剑客。

小二连忙招呼道:“姑娘,是要喝酒吗?”

阿昭道:“你们这儿有什么能醉人的酒?通通拿过来。”

借酒消愁的客官,小二见得多了,他赶忙点头哈腰地道:“是,请姑娘稍等。”阿昭坐在酒肆的角落里,窗外是漆黑的夜幕。

阿昭看着夜幕出神,浑然不知周围有人盯上了自己。

坐在离阿昭有两张桌子距离的两个大汉,正交头接耳的不知在说些什么,偷偷看向阿昭的眼神多了几分色迷迷的打量。

酒很快就端了上来。

三大坛的酒一字排开摆在阿昭面前,阿昭旋开木塞,直接抱着酒坛喝了起来。阿昭从未喝过烈酒,平日里也只是偶尔喝过果酒,因为卫瑾不许她在及笄前碰酒。

可如今再过数日,她也十五了。

几天的时日,也算不得什么。烈酒灌入喉咙时,火辣辣的,阿昭呛了下,不由得咳了起来。不过这烈酒的滋味,却不是一般的好,辣得她心也烧了起来,顾不上剪不断理还乱的情丝。

一坛烈酒不过片刻就已然全数灌入了肚里。

阿昭打了个嗝,眼神已是有几分迷离。

小二此时前来,说道:“姑娘,那边的客官送你一壶酒。”

阿昭瞅了眼,不远处有两个大汉对自己招招手,阿昭懒得搭理,也不说话。小二便直接放下了酒壶。阿昭继续喝酒,一坛接一坛,三坛烈酒消灭后,阿昭头一回发现自己的酒量竟是这么好,如今也只有两分醉意。

阿昭趴在桌子上。

过了会,她有抬起头来,一瞅空荡荡的酒坛,直接推到一边。

她伸手捧过那壶酒,嘴一张,直接牛饮了半壶。

两个大汉互相交换了个眼神,片刻后,他们起身走到阿昭身边,露出不怀好意的神色来,“姑娘,怎么一个人?”

一大汉想去碰阿昭的肩,未料阿昭眼神横来,冷道:“滚开。”

他说道:“喝了老子的酒,就得陪老子说话。”

阿昭打了个嗝,“是…是么?”

大汉道:“当然。”

阿昭伸出手握住了大汉的手腕,微微用力,大汉发出惨叫声。另外一个大汉见到阿昭灌了三坛烈酒,还能掰断自己同伴的手腕,不禁有些慌。

阿昭眼神飘来,大汉的色心也早已消失殆尽,直吓得屁滚尿流。

阿昭冷道:“滚。”

阿昭又唤了小二再上几坛烈酒,她抹了抹额头的热汗,她嘟囔了声:“这酒喝了真热…”她扭了扭身子,只觉浑身都在发烫,小腹那一处还有异样之感。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阿昭是肿么了!

木有错!

就是狗血必备的春啊啊啊啊药~~~

你们猜下一章会有肉么?

~\\(≧▽≦)/~啦啦啦,需要肉的请举手~~~另外下一章之后就可以虐师父君了~~

28

阿昭出去后,卫瑾一整日都留在宅邸里。他手握书卷,却一个字也看不下去。不知为何,他竟是满脑子都是昨天夜里阿昭两颊流泪的模样,还有今日微微红肿的双眼。

明明阿昭放下了,他应该高兴才是的。

可现在…

卫瑾的心却是拧成了麻花,他看书也不是,作画也不成,只能在皱着眉头坐在书案前。入夜后,卫瑾也不知是第几次把采青叫了过来,问阿昭回来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