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妍一愣,怔了片刻,这才缓缓松开了手。

傅慎行讥诮地扯了下唇角,这才摁下了接听键,微微侧过身去听电话,不知小五在里面讲了些什么,他只不轻不重地“嗯”了几声,然后说道:“那就先回来吧。”

他收了电话回身,见何妍还默默站在原地,低垂着眼帘不知在想些什么,傅慎行想了想,淡淡说道:“你放心,我这回不动梁远泽。但这是最后一次,再有一次,我就把他剁碎了丢进江里去喂鱼。”

她仍低垂着眼,轻声说道:“谢谢。”

他抿了抿薄唇,又道:“你还瞒了我什么。”

何妍沉默不语,软弱的心一点点重新变得强硬,她咬了咬唇瓣,低声答道:“还有光盘,你以前录下的那段视频,我一直留着,想着到婚礼上去放。”

傅慎行僵了一下,面色瞬间铁青。他万万想不到何妍为了报复他竟然准备做这样的事情,她这是不惜把自己身上最痛的疤揭开了,好去叫他难堪。可她却不知道,他不怕难堪,只是心疼她,宁肯她往他身上捅刀子,也不想拿了刀去伤她自己。

傅慎行薄唇抿成了一条线,额头青筋跳个不停,好一会儿才能控制住情绪,问她:“光盘藏哪里了?”

光盘就藏在公寓里,明目张胆地塞在起居室的cd架上。何妍把碟片拿出来递给傅慎行,他一言不发地接过去,“啪”的一声掰成了两半,然后还不算完,一直把那光盘掰成了碎片,又丢进烟灰缸里点燃了,这才抬眼看她。

何妍也在看他,问他:“确定都销毁干净了吗?当初拷贝了多少份,心里有数吗?”

他被她这句话噎得差点吐血,偏这的确是他做过的混蛋事,连解释都没得解释,只能打落了牙和血吞。他伸手拉住欲要离开的她,说道:“以后想报复我,就直接对我下手,就算你想要我死,我也会给你递刀子。可别伤害自己,我心疼。”

明知道这都是骗人的鬼话,可她还是忍不住鼻腔发酸,努力翘了翘嘴角,应他:“好啊。”

三天后小五从东南亚回来,傅慎行因为白天有会腾不出身,叫阿江去机场接得他,晚上才去醉今朝给他接风洗尘。小五比之前黑了不少,见了他只是嘿嘿笑,趁着无人的时候小声问傅慎行:“哥,何姐那里彻底搞定了?”

如果真能彻底搞定,她也就不叫何妍了。不过因着梁远泽这事,何妍这两日倒是看着乖顺了许多。傅慎行无奈地扯了扯嘴角,淡淡道:“一步步往前走吧,等生了孩子,也许心就能一点点软下来了。”

“女人嘛,只要哄着宠着,早晚有一天被你收服了。”小五咧嘴笑笑,又道:“对了,我在南边得了个翡翠镯子,瞧着挺不错的,何姐戴着一定好看。明儿给何姐送过去,也算是给你们的新婚贺礼吧。”

傅慎行没往心里去,随口客气道:“有心了。”

小五却是表情夸张,道:“吓!我敢不有心吗?当初可是我带着光头去把那小子的指头剁下来的。何姐心里指不定多么恨我呢,我再不赶紧巴结巴结,哪天她给你吹吹枕头风,小弟我受得住吗?”

这话倒是把傅慎行说笑了,弹了根烟给他,笑骂道:“滚,我是那样的人吗?”

小五接住烟叼进嘴里,不说话,嘿嘿直笑,过了一会儿才又正经下来,道:“行哥,那边政府换了新的头头,要搞什么民族团结运动,几个大佬都私底下和政府去谈判了,只丹约将军还硬扛着。我这么看着,他将来的日子也不好过。咱们的人还是能往回撤就往回撤吧。”

傅慎行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正赶上有别人知道小五回来了,特意过来敬酒,小五也就打住不说了,只和这些狐朋狗友灌酒。捎带着,傅慎行也跟着喝了两杯,就有那想攀高的女人往他跟前凑,不等他说什么呢,小五却先往外赶人,道:“滚滚滚!少过来祸害我哥,沾了香水味回去,嫂子要罚他跪搓板的!”

众人听得哄笑,傅慎行竟也不恼,只轻笑着骂小五道:“你先滚一边去。”

一伙子人闹到深夜才散,傅慎行回来没敢上去扰何妍,先在楼下洗过了澡,这才轻手轻脚地去卧室看她。不想何妍竟还没睡,人靠在床头正在看书,瞧见他推门进来,视线在他还湿着的头发上打了转,没说话。

傅慎行明明什么都没做,却不觉有些心虚,忽又想起小五说的那句玩笑话,心情竟是极好,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解释道:“怕吵着你才在下面冲了澡,不是在外面做了坏事。”这样说着,他若无其事地坐到床边,轻笑着俯身往她身边凑,“不信你闻闻,除了香皂味再没别的了。”

何妍知道他是去给小五接风了,她想得太多,怎么也睡不到,这才爬起来看书凝神,不料却叫他误会了,以为她是在等他,他这样往她身边凑,她很反感,下意识地往一旁避闪,口中低声斥道:“你离我远点。”

傅慎行怎肯放过这样一个机会,借着酒意倾身欺压了过去,厚着脸皮叫她的名字,“阿妍。”

她怕他胡来,却用双手撑住了他,心中灵机一动,忙急声喝道:“你别压着孩子!”

他果然立刻就停了下来,也怕真得压到她,稍稍移开了身体,用手肘撑在她的体侧。他只虚虚地罩着她,另只手落在她依旧纤细的腰肢上,恋恋不舍地抚摸。他昨日里才陪她去试的婚纱,她腰肢还是那样盈盈不堪一握,哪里像是怀了近三个月身孕的人!他的手轻轻覆上她的小腹,停了片刻,一脸认真地问她:“小家伙藏到哪里去了,怎么还不显怀?”

何妍正一心一意地戒备着他,不料他突然问出这话来,僵了一僵,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好一会儿这才答道:“我不知道。”

傅慎行只是笑,低下身去仔细去打量她尚还平坦的小腹,看着看着就低头吻了下去。何妍赶紧伸手去推他,斥道:“你别胡闹!”

“我没闹。”他挡开她的手,抬着脸看她,唇角上含着笑,“我就亲亲我儿子。”

他的唇隔着薄薄的睡裙落在她的身上,烫得炽人,她像是突然被烫到了,身体一颤,骤然间就绷紧了。他立时就觉察到了,心中更觉窃喜,那吻就越发轻柔密实,沿着她的身前慢慢往上而来。

何妍整个身体僵硬的像块石头,心中满是厌恶,不只是对傅慎行,还有她自己。她从未有过像这一刻,如此的厌恶自己,厌恶胸膛里因他这个温存的吻而悸动的心,厌恶这一具已与他熟识的身体。

傅慎行还毫无察觉,他的唇一点点往上,在她的颈侧流连片刻后,又缓缓攀上她精致的脸庞,低声叫她的名字,“阿妍。”可就在他要吻上她的唇时,何妍猛地抬手,挡住了他。 “够了!”她恶狠狠地把他推向一边,不顾他的惊愕,从他的禁锢中挣脱出来,避得远远的,冷声说道:“你要发情找别人发去,别来祸害我!”

傅慎行抬起头来,有些不解地看她。

她眼中尽是恶毒的挑衅,问他:“怎么?又要用强吗?”

他不觉苦笑,别说她现在怀着孩子,就是没有,他又怎么会再对她用强,他看她两眼,爬起身来,问她:“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又发什么脾气?”

何妍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发脾气,可就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她翻过身去,把整个脑袋都埋进枕头里,胡乱找了个借口,闷声回答:“你别碰我,你一碰我,我就想起陈禾果来,我恶心。”

傅慎行僵了一僵,一时竟有些无措,有些事情做过了就是做过了,再后悔也没办法。他无奈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低声说道:“我也挺后悔的,真的,阿妍,如果可以重来,我不会那样做。”

只可惜这世上从来就不存在如果,她闭目,强自压抑着厌恶,道:“你今天去楼下睡吧,我想一个人呆着。”她停了一停,又道:“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尽量调整自己。”

他能说些什么?只能应她一个“好”字,然后又道:“我等你。”

第二天,临近中午的时候,小五竟然真的来公寓给何妍送镯子,还拎了大包小包的东西,一副特意登门拜访的模样。傅慎行人去了公司,阿江也正好不在,公寓里只何妍与保姆刘嫂两人。何妍表现得不冷不热,等刘嫂去厨房泡茶的时候,这才轻声讥诮道:“你胆儿也是够肥的。”

“没办法,你给的那个号码怎么也打不通。”小五不以为意,眼睛扫一眼厨房方向,把那个装着翡翠玉镯的锦盒往她面前推了推,又压低了声音,快速地说道:“他是二月二十六日回国的,盒子夹层里有个小东西,你找到u盘后,直接把插到接口里,内容会自动拷贝过来。”

何妍没理会那盒子,只是打量小五,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小五笑笑,回答:“可以帮你砍倒傅氏这棵大树的人。”

何妍不再多问,只又问他:“拿到了怎么交给你?”

“我这几天会帮忙筹备婚礼,你拿到了东西,随便找个婚礼上的岔,我就明白了。尽可能的快一些,会有很多人过来参加婚礼,如果能及时收网,效果会比较好。”他说着,又看她两眼,玩笑着问道:“不会哪一天变了主意,突然反水吧?”

第139章

“如果呢?”她反问。

小五笑了笑,答道:“我会成为烈士,到时候别忘了去公墓给我献朵花。”

这个答案已经是变相地回答了她上一个问题,她有些诧异地挑眉。仔细地打量了他一下,缓缓摇头,“不像。”

这话没头没脑,小五却听明白了,不由笑了笑,“因为像得都已经死掉了。”

正说着话,刘嫂端着茶从厨房那边过来,小五面不改色,话头很自然地就转到了别处。他又说了几句东南亚那边的见闻,瞧着何妍一副兴致缺缺,爱答不理的模样。便就很有眼色地起身告辞了。

等他走了,何妍叫刘嫂帮忙收拾那些礼品,自己只拿了那个镯子上楼,待回到起居室。这才开了盒子细看。镯子的成色很好,一看就知其价值不菲。她却没心思去看,一心去拆那锦盒。夹层里放了个名片大小的东西,也就有半公分厚。很是精巧的模样。正面上有个不大的显视屏,侧面留着usb接口。

何妍没有立刻去书房,只把那小玩意藏了起来,然后如往常一样,拿了本书去飘窗上看,直等中午吃过了午饭,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这才拿着她之前看的那本书进了书房。书架上的按钮她记得还很清楚,依着顺序按下去后,那书架就往墙内缩去,往两侧分开开,露出那道金属窄门和旁侧的内嵌式的保险箱来。

她想了想,先去用旧密码去试那道窄门,见密码并没有变化,这才用小五给她的日期去试那保险箱。果然不出她的预料,那几个数字竟就真的是保险箱的密码。箱内空间不大,那u盘很容易就找到了,何妍忍不住有些紧张,按着小五所说的那样把u盘内容拷入了那个小玩意里,然后又把u盘重新放回了远处。

其实不过才是三两分钟的时间,她却是出了一身的汗,直等那书架复位,她的心脏还在狂跳不止。她不敢立刻出门,在一旁坐下来缓了一会儿,这才从书架上胡乱换了一本书,神色自若地出了书房。

她又耐心地等了两天,这才寻了个借口见了小五一面,把东西给了他。小五难耐激动,深呼吸了好几次才能冷静下来,临走时却又忍不住问她:“会后悔吗?”

她不答,却微微垂下了眼帘。

小五就笑了笑,又嘱咐她:“这几天千万要稳住,不要露出破绽来,等我的消息,我们会尽量保证你的安全。”

她其实早已经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了,闻言却仍是弯了弯唇角,“谢谢。”她停了一停,又道:“如果我死了,请设法告诉我丈夫一声,请他好好的活下去,替我,替我好好活下去。”

小五愣了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她说的丈夫是指梁远泽,他不觉有些动容,没说什么废话,只应她:“好。”

婚礼一天天临近,何妍一直住在公寓里,直到婚礼前一天,这才挪到了傅慎行那套江边别墅里待嫁。傅慎行开车送她过去,临走时却有些舍不得,回过身看她,低声道:“等着我,明天一早我就过来接你。”

何妍不说话,只立在门口沉静看他。

不知为何,看着这样的她,傅慎行心中忽然觉得很不踏实,这感觉来得太强烈,竟叫他心生恐惧,上前又拉了她的手,道:“跟我回去住,哪来那么多讲究,就是婚礼前在一起了,又能怎么样?”

他这样子,惹得不远处的阿江都忍不住偷笑,侧过了身去,不看他们两个。

何妍浅浅一笑,把手从他掌中抽出来,轻声道:“别胡闹了,不过就是一晚上,你至于吗?”

傅慎行也不好意思地笑笑,这才转身上车离开。可过不一会儿,他那电话就又打了回来,道:“阿妍,咱们好好的,行吗?以后好好过日子。”

何妍默了一默,反问他:“傅慎行,你把我看得这么紧,就差把我两条腿捆上了,怎么,还怕我跑了吗?”

他听了忍不住笑了,江边别墅那里他的确安排了许多人手,别说何妍一个人,就是再来上几个梁远泽,也把何妍救不出去。傅慎行的心这才略略放了下来,却忘记了世上还有那样一句话----家贼难防藏。

晚上时候,小五开车过去看何妍,人一进门就笑着嚷嚷道:“嫂子,快点跟我过去瞧一眼,行哥被人灌多了,非闹着要你回去呢。”

小五是傅慎行最信任的心腹,众人皆不疑他,听得都笑了。何妍不动声色地跟了小五出门,两人刚刚上车,夜色中就闪出许多暗影来,从各个方向往别墅里扑了过去。屋里很快就传出了枪声,何妍不觉一惊,而小五已是开着车子出了院子。

他一改往日里嬉皮笑脸的模样,神色很是肃正,沉声道:“别怕。”

何妍闭目片刻,稳了稳心神,这才问他:“收网了?”

小五点头,“放心吧,傅氏这棵大树这就要倒了。”

很意外的,何妍没觉得惊喜,只觉得脑子里空空的,心中只余一片茫然。她就那样安静地坐着,过了好久,这才轻轻地吐出一口气来,问小五:“他是什么罪?会判死刑吗?”

小五没有立刻回答她,扫她一眼,默了片刻,反问道:“你想他死吗?”

想他死吗?想啊,心心念念这么久,每日里殚精竭虑,担惊受怕,不就是盼着这一天吗?何妍忽笑了笑,答道:“想。”

小五神色有些古怪,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何妍,讲真的,你心真挺狠的,他对你真是不差。”

何妍不禁冷笑,“难道他对你就差了吗?”

这话把小五问住,他默了默,这才笑了,道:“没办法,谁叫他是坏人呢。”

正说着,他手机却是突然响了起来,小五接起来,听了几句就变了脸色,转过头来急声问何妍道:“傅慎行书房里是不是有密道可以出去?”

何妍被他问得一愣,惊愕道:“你们还没有抓到他?”

之前看小五这样子,她还以为他们已经把傅慎行抓住了。

小五简单答道:“我们的人把公寓包围了,他和阿江挟持了一个人质躲进了书房,双方僵持了一段时间,等炸开书房,里面就只剩下阿江和那个人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