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平时碰到强盗,她难免会心慌,可问题是背着她的这个男人一棍子就能打死一头老虎,简直是高手高手高高手,这个结巴的小毛贼还自以为威风凛凛,岂不是笑掉大牙?

“打劫?”冷面道士停下脚步,语声反常的轻柔,但看着赤膊大汉的眼神却仿佛已经看着一个死人。宵儿更是人小鬼大地叹息着摇了摇头。

对面的赤膊大汉却当做他害怕了,得意地挥了一下斧头,凶巴巴地道,“怕了吧?怕怕就就把银子孩子还还有小小老虎都都都交出出来!”

“对,都交出来!不然爷爷们砍得你连祖宗都不认得。”结巴的话没说完,顾妍妍就只听到身后树林一阵窸窣,扭头一看,原来丈后处还有一个短打男人,精瘦的身材,也手握斧头堵住退路,但一双小眼睛却贪婪了很多。

银子孩子小老虎都要,这个打劫的还真是什么也不肯放过呀!

最烦你们这些打劫的了,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要不是怕惹到冷面道士,顾妍妍几乎就要啧啧地在一旁配乐了,哈哈,没想到走个路也有好戏看啊。

“无知鼠辈!”冷面道士冷笑了一声,顾妍妍只感到背篓微微摇晃,前后两个劫匪已同时发出一声惨叫,斧头咚的一声落地,还都好巧不巧地砸在各自的脚上,顿时疼的又是一声惨呼,捧着手脚跳个不停,简直是一场二人转的小丑戏。

冷面道士身影一晃,不再管两个人直接飞身入林,足尖轻点了三两下就一把揪出躲在灌木后的一个人来。

“道长饶命,道长饶命!”灌木后的人刚看到同伙莫名其妙地跳脚呼痛,正自狐疑,没想到下一秒自己竟然就被抓了出来,骇得差点魂飞魄散,惨白着一张花容尖声求饶,居然竟是那个精明的李氏。

看来他们的抢劫目标不是道士,而是自己!顾妍妍心中顿时雪亮。

冷面道士似乎很有扔人的爱好,不耐烦她的尖叫,毫不怜香惜玉地一把就将人掷到山路上,同时手一轻扬,李氏梳着的头发已突然解散,半截乌黑的头发散落一地。

用一片草叶就能化为利器!

看着冷面道士手中的那片长草,目瞪口呆的顾妍妍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嘴巴,免得惊叫出声。之前一棍子打死老虎,她还不觉得特别震惊,毕竟以前也有过武松打虎的先例,但冷面道士现在这一手,她可是只有在小说电影中才见过。

飞花摘叶,伤人与无形之中,这是不是传说中武功的最高境界呀?

千万绝对不能让这个道士再对自己起疑心了,不然她真的怎么死都不知道,顾妍妍再度极其深刻地意识到某人的强悍,赶紧缩起身体,努力地让自己成为隐形人。

“给你一个机会据实交代,若有半字谎言,后果自负!”年青道士冰冷的目光一一扫过恐惧之极的三人,最后落在披头散发的李氏身上,语声虽不高却足以让人胆寒。

“我说我说”李氏虽然精明,但也不过是个寻常村妇,此刻经了这一番鬼魅般的变故,哪里还敢有任何隐瞒,忙颤抖着将原因一一说出。虽然她很舍不得那巨额的悬赏,可是,她还没蠢到不要自己的小命。

“两个月前,小妇人去赶集,见市集上贴着一张红榜,听说蕉城燕家才六个月大的掌上明珠突然丢失了,如果有人能把孩子找回,情愿以百万银相谢,就算是只提供蛛丝马迹,也有十万白银。”

说到这里李氏忍不住吞了口唾沫,心里忽然想到,如果今天能侥幸逃脱,哪怕是赶到燕家去报个信,说不定也有十万银子,虽然比起百万银子来说小了很多,可也是自己几辈子都挣不到的。这么一想,立时又升起了希望,接道,“那榜上说,燕家小姐左肩头上有一个像树叶般的胎记,还详细地说明了燕家千金丢失时身上所穿的衣物小妇人觉得这孩子很有可能就是,所以才”

“你是说,她很有可能是江南燕家的女儿?”冷面道士侧头用余光瞟了一眼顾妍妍,却见顾妍妍正愣愣地张着小嘴,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剑眉不由微挑了一下,心中若有所思。

他出家多年,虽然六根未净,但对于那些黄白之物却从不放在心上,百万赏银虽数额巨大,却也没有什么特别吸引力。但是,若是能对燕家有恩,就算他不提,以燕家家主那知恩必报的性格,定然会帮自己寻找宵儿的解药,到那时,宵儿的希望就又大了几分。

何况他本来就打算将这孩子寻一合适人家送走,现在倒不妨就前往蕉城看看。若是真是燕家之女,自然大好,若不是,也不过是多走一趟而已。

“小妇人也只是猜测,但这孩子有胎记,年岁相仿,小妇人觉得,十有八九就是了。”见冷面道士沉思不语,李氏还以为他在想着怎么处理自己,忙战战兢兢地匍匐在地,哀声求饶。另外那两个男人看似大胆,却早被冷面道士震慑住,此刻手脚痛楚未退,根本不敢挪动,也忙齐声忏悔,把责任都推到李氏身上。

“师父,我们去那个燕家问问好不好?要是小妹妹真的是他们家的孩子,一定希望能和自己的娘亲生活在一起的。”宵儿扬起小脸,却对哭泣的三个人瞧也不瞧一眼。跟随师父以来,这种跳梁小丑,都遇见过好几批了,看都看厌了,而且他最讨厌这种为了自己而去伤害别人的人了。

“好。”冷面道士牵起他的手,旁若无人地从三人中间穿过去。

李氏以为冷面道士总算发了慈悲,正自侥幸,忽觉右膝盖处一阵彻骨奇痛,惨呼了一声,下一秒,已硬生生地痛晕了过去。

第7章 蕉城燕家

  数日后,江南蕉城。

蕉城位于天帝山脉的南部,北靠地皇山,三面皆是丘陵平谷,一条蕉江从自西而东地从城中平缓流过,又在东城和南北方向的全国第一大河——古沁河交叉,自两百年前就已是繁华之地。待到三十年前,北方燕家忽然举家来此,并率众出资疏通了堵塞多年的古沁河之后,南北东西交通十分发达,此地更是当之无愧地成为江南第一富庶之城。

随着古沁河的疏通,自然而然的,燕家也因治理古沁河立了大功而从被排斥的外来户一跃而成当地的富首,后经过十多年发展,又渐升为江南的富首,从此其巨富地位再无动摇。

多年来,世人对燕家到底有多少财富的猜测从未断绝,却从未有一人能确切估算。人们都只知道,虽然三十四年前开始的那场持续了八年的大乱,将延续了三百年的盘国一分而成北盘南郑之后,两国之间各自休养生息,鲜少往来,惟独燕家的生意却不为所限制,依然遍布全国,这蕉城里头如今更有大半产业都是属于燕家的。

人们常用“脚跺一跺,地都要抖三抖”来形容权势人家,而燕家,虽没有爵位高官,平时也鲜少见他们家和官府来往,然而不知怎地,这么多年来,居然从未见燕家有过什么大麻烦。也有人私下说,其实也不是没有人试图挑衅燕家过,只是所有的麻烦都被燕家私下里悄然解决了,更有人说,燕家不但藏龙卧虎,还有自己的私家军呢,只是外人不知道罢了。

传说虽然是传说,不可尽信,但燕府的门面确实是不同于寻常商贾,光是那一面不知延绵多长的白墙上便开了三道扣着黄金铺首的朱红大门,六扇门钉俱鎏金的侧门,便是连那伫立在大门前的六座白玉石狮也分外的高大威猛,令寻常百姓一见就望而生畏。

顺着雪白无暇的墙壁,一条约两丈宽的人工沟渠紧贴着地基,终年流淌着清清的溪水,其中水草摆幅,鱼儿游弋,另一侧岸边则栽种着一排婀娜多姿的青青杨柳,间或夹杂着各色的花草,隔上几百米,便还有几座临水的小亭,竟是把寻常富人们只供自家和客人玩耍的后花园景致给搬到高墙外,让百姓们观赏来了。

溪水的另一头,凉爽的柳荫下,则是一条宽达数丈的繁华街道,街道上店铺酒楼茶舍民房皆有之,车马络绎不绝,甚至终日有小摊小贩高声叫卖,小调小曲此起彼伏,甚是喧闹。

她一直以为燕家既然是全国巨富,其大门也一定是令人望而生畏、不容外人喧嚣的,没想到却是这么热闹。

午后,阳光斑驳透映的柳荫下,顾妍妍趴在竹篓里,一手捏着宵儿刚给她买的糕点,一手拂去脸上的杨柳,越过冷面道士的肩头,瞠目结舌地打量着燕家那巍峨的大门,以及那一眼都望不到头的雪白高墙,忍不住暗暗乍舌。

南下的这些天来,她跟随着冷面师徒两人,听了不少关于燕家的传闻,对于这个世界的认识也一点点清晰了起来,确定了这是一个历史上所没有的朝代。

这个朝代不禁武,这从街上那些自由佩戴武器的江湖人以及百姓的如常表现上就可以看得出来。

这个时代应该也不抑商,不然燕家的名气也不会这么大,而且从人们闲谈的口吻中,就可以感觉到里头更多的都是羡慕,而很少有鄙夷。

只是,话又说回来了,要说她是普通有钱人家的孩子,那还比较有可能,可是全国巨富的独生女?貌似这个身世也太骇人了点吧?再说,如果她真的是燕家的掌上明珠,又怎么可能会在深山的老虎洞里呢?想想自己上辈子的运气,顾妍妍越想越觉得自己应该不会有这么显赫的身世,心中的期待反而比来路上要平静许多。

“这位小哥,敢问一下,燕家既然如此有钱,为什么不索性买断整条街道落个清静,而是任由闲人如此喧杂呢?”顾妍妍正胡思乱想着,忽听不远处有人在问卖胭脂水粉的小贩。

那小贩抬起下巴,先是鄙夷地看了那个客人一眼,才骄傲地道:“你是第一回来蕉城吧?你可知燕家宅邸有多大?你以为燕家老爷夫人们就住在墙那头么?告诉你,莫说是深宅后院,便是燕家的待客厅,你进了门后起码还要走一炷香才能到呢?看见墙那一头的楼阁了吗?全是燕府的,这里的些许杂音,又怎么扰得到里头的贵人?再说,燕家门外这条繁华街道,还正是当年燕家老家主亲自划定修筑,并邀请四方乡邻在此安居的呢!”

“啊?燕府这么大呀?”外地人乍舌道。

“不要把什么普通人都拿来和燕家比。”小贩嗤了一声鼻,仿佛懒得跟他这个孤陋寡闻的人多说,挥手赶人道,“我还要做生意,你还是多向别人去打听打听吧!”

“师父,小妹妹真的可能是这个大户人家的孩子吗?”怔忪中,一直默默地牵着冷面道士的手看着燕家的宵儿,忽然抬起清亮的大眼睛问道,两条黑浓的小眉毛几乎皱成了一块,也不知道在愁些什么。

冷面道士低头看着他,嗯了一声:“很可能。”

“唉!”宵儿看了燕家大门一眼,垂眉叹了口气。

冷面道士微蹙了一下眉头,蹲了下来,面对着他,柔声问道:“要是你舍不得她,我们可以另外找户人家托养,等将来你什么时候想看她了,随时都可以去看。”

十几天相处下来,自小就没有玩伴的宵儿早把顾妍妍当做了珍宝一般,现下可能要分开,自然是极舍不得的。

顾妍妍早就习惯了冷面道士事事都把宵儿放在第一,也明白只要宵儿愿意,哪怕他百分百确定自己就是燕家的孩子,也会为了宵儿而将她送给其他人家,甚至不惜一切也要让她成为宵儿一辈子的宠物玩具。而且她也不认为自己会是燕家的孩子,因此听到这几句话倒不愤怒,只是静静地看着宵儿,等着他的反应。

宵儿却摇了摇头:“要是小妹妹真是这个人家的娃娃,我们不让她认爹娘的话,小妹妹多可怜啊!”

说着,忽然投入道士的怀抱,闷闷地道:“师父,我想娘亲了,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回去见我娘?”

听到这一句时,顾妍妍敏感地察觉到冷面道士的脊背一下子僵硬了起来,顿了好几秒后,冷面道士才低沉地道:“会有那么一天的,师父发誓,一定会让你再见到你娘。”

“嗯!”宵儿重重地点了点头,又依偎了一会,主动离开怀抱扬起了笑脸,“师父,我们进去吧,只要小妹妹能找到她的爹娘,就像宵儿也和娘亲重逢一样,宵儿一样高兴。”

说着,拉了拉顾妍妍的小手,顾妍妍口中作着依依呀呀声,也回给他一个灿烂的笑颜,心里一片温暖。

“既然你决定了,那就走吧!”冷面道士站起了身,修长的身材和冷峻的面容吸引了不少路过的少女妇人,只是看到他那身道袍,还有手上牵的背上背的两个孩子,仰慕的目光里难免又添了几分古怪。

第8章 排号检验

“四百五十九号!”

布置的十分典雅的待客花厅中,冷面道士抱着顾妍妍端端正正地坐着,冷眼看着排在自己前面的那对夫妻喜不自胜地抱着一个比顾妍妍瘦弱许多的女婴跟着管家走出了花厅,再垂眸瞟了一眼放在桌上第四百六十号的号牌,和另一个也抱着女婴在对面等候、眼底藏不住贪婪的男人,嘴角微微勾起一缕讽刺。

早在听说燕家失去女后,他就猜到一定会有不少人试图鱼目混珠,却不曾想这人数竟然已有四百之多,纵然到了两个多月后的今日,就这么片刻的功夫,在他的前后,居然还有两个人在排队求见,燕家的影响力果然极大啊!

盏茶时分后,那对夫妻才走了出来,他们的手里依然抱着孩子,但却没有多少失望之色,眼梢眉角反而还有一丝喜色,脸上布着风霜之苦的男人的手更是时不时地去按一下略鼓的胸口。

看着夫妻俩的神情,顾妍妍的心里不由地又浮现出曾经在路上茶馆里听到的对话。

“听说燕家极是大方,只要有人抱着年龄相仿的女婴前去,不论真假,一律先赏银十两,就算明知对方是抱着自家孩子前去,也不会问罪追究。”

“要我说,燕家也太大方了,怎么连这种事都能容忍呢?要是我丢了孩子,却不住地有人拿着自己的孩子来骗我说是我的孩子,我非得狠狠揍他一顿不可。”

“可不是么?丢了独生千金已经够痛苦了,还不住有人来伤口撒盐,谁受得了啊?”

“受不了的那是普通人,可不是燕家家主。听说也不是没人建议过燕家不要便宜了那些别有企图的家伙,可是听闻燕家家主却说天下婴儿千千万,真的却仅有一个。若是逢假必惩,万一有人真捡到了小姐,只是不敢确定,却因有惩戒而不敢上门,那不是白白错过了寻回爱女的机会么?再说,燕家财富不知几何,就算来一千个人贪便宜,也不过是一万两银子而已,比起百万银的悬赏,你说,他们会在乎么?”

“哈,还有这等好事,若是我有女儿,还真要去试试?”

“就算没女儿也不打紧,你去哪里抱一个来,燕家照样给你十两银子,够你起早贪黑干好几年了。”

“我可没这个黑心,对了,燕家如此悬赏,若是那些鸡鸣狗盗之徒听了,动了抢劫偷人之心,这天下的女婴岂非危险了?”

“可不是吗?别的地方不说,单是我们那一处,听说就丢失了三个女娃呢?”

“唉,那燕家这一会造的虐也未免太多了。”

“人家那是有钱有势,再说燕家又没亲自偷别人孩子,大家明明知道是因为燕家之故才没了女儿,又有哪个有证据去告人家,就算告了,又能告得了吗?”

“四百六十号,请跟我来。”

一声高呼打断了顾妍妍的回忆,见冷面道士起身跟在小厮后头,不由地有些紧张。不奢望是一回事,不期待却又是一回事。她可以不去做那种富家千金的凤凰梦,却不能阻止心底那份想要拥有亲人的渴望。

绕着回廊,一行人就转进了一个大园子,只见里面花木扶疏,亭台轩榭,布置的十分惬意,看起来类似苏州园林,却远比苏州园林还要精致和开阔。

顾妍妍闻着花香,一路东张西望着,感觉什么都新奇。经过水中曲廊时低头去看游鱼时,却见宵儿眼观鼻心观心,似乎毫无不为美景所动般地走着,心里头不禁闪过一丝疑惑。宵儿身体虽然不好,可一路上走来,只要精神尚可,就一定会调皮嬉闹的,今天进燕府,他却怎么这么安静呢?

还有,刚才他的叹息只是因为可能要和自己分开么?为什么她总觉得好像还有点别的什么内情似的呢?

顾妍妍心中测测,不由微微侧眼去偷看冷面道士,却见他一个锐眼扫过来,忙低头伏在他肩上,动也不敢动,更不敢再东张西望了。

衣着整洁清爽的小厮带着众人绕过了大半个园子,最后来到一排五间歇山顶的翠竹楼前,门口自有另外的奴仆接手引进,态度一如门房。虽说不上鄙夷,但已经见惯了几百个冲着一点赏银来的鱼目混珠者,对冷面道士师徒并没有什么好脸色。

冷面道士性情淡泊,自然不会在乎这些人的半点世俗眼光,从容地牵着宵儿的手,面无表情地迈进楼中。

一进门,顾妍妍的目光便落在一位正在喝茶的中年男子身上。

只见他身穿一件淡褐色长袍,外罩一件透明白衫,头发整整齐齐地束起,用一根乌簪固定着,白面轻须,气质相当儒雅,正猜想着他会不会就是家主,那中年男子已抬起头来,对尘空微微点头,做了个请坐的手势,淡淡唤道:“金娘,银娘!”

旁边恭敬站立的两个年轻妇人立时迎了上来,得体地行了一礼,其中一个长脸妇人便来接顾妍妍。当两人的目光一起落在顾妍妍身上的时候,顾妍妍明显地感觉她们都愣了一下。

“金娘,你看这孩子是不是长得很像小姐?”胖脸细眉的乳娘含着惊喜的神情投向另一个长脸挑眉的乳娘。

“初看之下是有几分,可小姐的皮肤又白又嫩,可这孩子看样子仿佛大了些”金娘犹豫了一下没有再说话,只是抱着顾妍妍的手臂却突然紧了紧,然后才俯身把顾妍妍放在围着小屏风的软榻上,解开她的斜扣。

银娘也忙来帮忙,轻轻地翻过顾妍妍的身子,一片叶儿形的胎记赫然呈现在眼前。

“小姐!真的是小姐!”银娘激动地猛然捂住嘴巴,然后狂喜地回头看向中年人,“总管”

她才唤了一声,那中年男子已疾步走了过来,目光死死地盯在顾妍妍的肩头,猛然扬声高呼道:“来人,传讯,敲三声清钟。”

呃难道她真的是这个房子大的每边,听说家里头堆着金山银山的全国巨富燕氏家族的正派千金?

顾妍妍看看已经喜极而泣的银娘,和似乎想要说话但还是什么都没说的金娘,再侧头看看因这消息而突然投入冷面道士怀中的宵儿,感觉脑袋好像突然被一个大馅饼狠狠砸了一下,一时间,嗡嗡昏昏的,也不知道是幻是梦。

第9章 前世今生的重逢

当当当

几乎是即刻的,清脆的钟声就应声而起,自楼前而起,一声接一声,震荡出绵长的余音发送到四面八方。

音讯传出后,无法自抑的马管家足足在厅中来回踱了三次,才想起了冷面道士,忙整了整衣冠,拱手作揖,长长地行了一个大礼:“在下乃是燕家内务总管马原丙,方才如有怠慢,还请道长恕罪!”

说着,忙呼人重新奉茶。

冷面道士淡淡地道:“好说,你们可能确定这就是你家小姐?”

“自然”

早已保护似地抱起顾妍妍,生怕她一不小心又会不见的银娘正欲回答,但刚说了两个字就被金娘喝断。

“银娘,别忘了我们的身份,无论这个孩子是不是我们家小姐,都应该请老爷夫人来论断才是。”

她这一句话,让沉浸在狂喜中的银娘和马总管顿时清醒了三分,不过饶是如此,两人还是掩不住心中的兴奋。马总管缓了缓气息,笑道:“金娘说的没错,还请道长稍等一会,待我家家主和夫人来了再做定夺,请问道长怎生称呼?”

“贫道尘空。”

“原来是尘空道长!”马管家礼貌得体地笑着接续问道,“请问尘空道长,不知道您是在何处、又是如何找到我家这个孩子的?”

“贫道上月进天帝山中采药,在双殊峰下偶遇两虎相争,两败俱伤,此婴儿似被一只母虎抚养,同在的还有另一只小老虎。”冷面道士尘空面对外人时,话语总是能多简练就多简练,说着,掀开旁边的竹篓。

小老虎得见天日,立时努力地昂头扑跳起来,努力显露兽中之王的威风,却因前足被缚,怎么也跳不出竹篓,倒像只可怜的受虐小猫。

“你说这个孩子竟和老虎生活在一起?这这怎么可能?”饶是马管家见多识广、经历颇多,此刻耳闻惊言,眼见幼虎,也不禁豁然而起,只觉大悖常理,荒谬异常。

“大叔,我师父没有骗你,我们找到小妹妹的时候,她就和小虎一起躲在草丛里,身上还脏脏的臭臭的。”宵儿昂头作证,并机智地眨眼道,“不信的话,你可以把小虎放在小妹妹旁边,你要是再去碰小妹妹的话,小虎就会咬你。”

马管家愕然,看看竹篓里扑腾的小老虎,再看看正睁大着黑眼睛、一派纯真无邪的顾妍妍,本能地不愿相信这种说辞,但他多年的阅人经验却又让他感觉这对道士师徒说的就是真话。

可是,老虎不吃人,反而还会抚养人类婴儿,这岂非更虚诞离奇?

见屋内众人无不用怀疑的眼光看着自己,尘空也不解释,只淡淡地道:“信与不信,都随便你。”

马总管欲待再问,但见他这神情甚是冷淡,心念一转不再追问,这个道士虽然古怪,但他既然能把孩子送来,自然是因为悬赏,等会家主发问他定然不会不回答。而且,现在虽然小姐回来了,但小姐之前怪异失踪之事还未查明,无论如何,现在都绝不能得罪于他。

当下,马总管只是带着十分和煦的笑容陪坐在侧,等待家主的到来。

三声钟鸣的传信方式果然很有效。

几乎只是盏茶时间,两顶被一大堆人簇拥着的竹轿就飞奔而来,马总管和金娘银娘忙抱着顾妍妍迎了上去:“拜见老爷、夫人!”

“孩子呢?”

左边竹轿中的人一下轿就迫不及待地询问,声音年轻而低沉,极富悦耳的磁性,令顾妍妍一下子想起了前世那些迷死人不偿命的重低音歌手。紧接着,眼前一花,一个身材高大的人已向她走来,顾妍妍顿时瞠目结舌。

只见眼前这张面容,棱角分别,额头高宽,五官深邃而完美,黑浓的长发一半束起盘成髻,余下一半随意地披在肩上,竟是个阳刚之气十足、而且异常年轻的俊朗男子。再看他那身裹住昂藏身躯的深紫色精绣长袍,无需言语行动,一股高雅贵气已直扑而来。

啊,她要被电倒了,世上怎么可能真的有这么高贵帅气的大帅哥呀!这脸这个性,都简直太帅了,那些号称网尽天下少女心们的快男们如果和他一比,简直只能配蹲到角落画圈圈嘛!呀他怎么还这么近、这样深情地凝视她呀?哦,MYGOD,不带这么刺激人家的小心脏的。

自认从来不够花痴的顾妍妍,一边死死地盯着近在咫尺的面容,一边在心底狂呼,浑然不觉自己扬得高高的嘴角已经流出了一道可疑的液体。

就在那条透明的液体拉得长长的,快要滴落在衣服上的时候,顾妍妍忽然觉得眼前景象一阵变换,身子已被一双强有力地大手高高举起,和那双眼中充满惊喜的迷人黑眸单独平视:“羽儿?小飞羽?爹的乖女儿?”

爹?顾妍妍的花痴梦一下子哐当打碎,这个大帅哥说什么?他居然自称爹?他就是名满天下的燕家家主燕五云?可可他看起来根本就还是个大男孩嘛!

“五哥,把孩子给我?”顾妍妍只傻了一秒,就感觉有一双手伸了过来,把她抢了过去,紧接着一个又一个个差点能让人窒息的亲吻雨点般地落了下来,“羽儿,羽儿,娘的宝贝心肝儿,你总算回到娘的身边了。”

被这突如其来的澎湃感情一冲,顾妍妍在呆了好几秒后才反应了过来,忙挣扎着闪躲,这才抽隙看清这个自称她娘的女人。

这一看,顿时如雷轰顶!一个自穿越以来就一直深藏在心底不敢触碰的疼痛呼唤,就这样无法自抑地夺口而出:“妈妈!”

妈妈!妈妈!是她的妈妈!

看着那秀美却又带着一丝英气的熟悉眉眼,看着左眉处那一点淡淡的黑痣,顾妍妍的小手陡然揪住眼前人的衣襟,恨不得两人并成一人似地紧紧地贴向燕夫人的脸颊,无边的狂喜汹涌而出,化为一声声充满感动和惊喜的呼唤,前尘往事在瞬间如影片般快速掠过。

五岁的时候,妈妈含着泪为自己穿上白麻衣,坚强地站在坑边看着父亲从此永埋地底,却在深夜里一次次偷偷地以泪洗面;七岁的时候,她每天一放学回家就赶紧垫着凳子烧晚饭,只为了看到加班回来的妈妈脸上那一抹欣慰的笑容;十三岁时开始上寄宿中学,每周回家总要搂着妈妈才能安然入睡;十六岁升高中,因为想补贴家用而去偷偷打工,却平生第一次被妈妈狠心打了一顿,然后又被抱着痛哭了一场;十九岁终于如愿考上大学,得到了奖学金,妈妈的眼角皱纹早已深深;二十岁时妈妈单位搞活动,随团一起三天四夜双飞去美丽的海南岛,却在欢乐的归途中,和高空的巨大烟火一起化为灰烬

醒来后,她已重生,然而,此生早已不是彼生,她可以熬过初见猛虎时的惊骇恐惧,求救无门的害怕孤独,生存环境的恶劣残酷,却惟独不敢正视自己的记忆,不敢去思念她曾依赖二十年的精神支柱,只强迫自己斩断思想,每天喝奶睡睡,每天在石壁上滑下一道道痕迹,机械地努力活着、熬着。

甚至,就是在最夜深人静,枭鸟尖鸣的时刻,她也不允许自己喊出最心底的那个渴望。只因,她好怕一旦呼唤出口却得不到回应,那看似坚强实则早已脆弱的不堪一击的内心就会彻底崩溃,她再也无法面对这样野兽般的生活。

然而,没想到命运终究还是厚待她的,隔着一次轮回,一次生死,今天,她竟然在另一个时空里再度看到了这张熟悉的容颜。虽然这张容颜没有皱纹,没有操劳的黄褐斑,没有躲藏在青丝里的缕缕白发,但是,她分明闻到了和母亲一样的芳香,感受到了和母亲一样的温暖。

这一切,怎不叫她酸了心、涩了眼?怎不叫她动容失控?

第10章 幸福的相认

感受着柔软小身躯对自己的浓浓依恋,一贯以坚强著称的燕夫人猛地一颤,再听着她稚嫩中却充满渴望的呼唤,虽不明白她在叫什么,但满腔情绪却再也忍耐不住,恨不得直把她揉进身体,哽咽地泣道:“呜我可怜的孩子,我可怜的孩子!你总算回到娘的身边了,娘一定会好好保护你,再也不让任何人伤害你。”

见妻子失控,年轻英俊的燕家家主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上前一步,将妻女都揽入宽阔的怀中,一旁的众人也都不禁红了眼眶,一时间谁也不忍打扰这感人的一幕。

静默了一阵后,马管家先拭了下眼角的泪水,微微上前一步,低声劝道:“老爷,夫人的身子还欠安,小姐的事情也还需进一步了解清楚,是不是先进屋再说。”

燕五云啊了一声,恍然梦醒,忙亲自扶着燕夫人走进屋中。

马管家趁势向两人介绍已精立在厅中的尘空师徒:“老爷,夫人,这位就是将小姐送回来的尘空道长和他的高徒。”

“道长大恩,燕某永生永世,没齿难忘!”燕五云放开妻子,整理衣冠,双手作揖,郑重地对着尘空长长一拜,燕夫人也红着眼深深地一福。

尘空侧移一步,避开了他的大礼,淡然地道:“燕老爷先不瞒着道谢,尊伉俪还未见过胎记,还是请先亲眼验证再做定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