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个很善良的女人。”秦思杰说道。

“你怎么知道?”程灏然诧异地问。

“每每她在一旁观望的时候,看到有滚落在地的球,都会捡起来递给正打球的。记忆深刻的还要数那件事……”秦思杰的思绪陷入那时的情景中,继续说道,“有个打网球的女孩在打球中不小心扭伤了脚,被苏河看见了,她连忙扔下手中的球拍,快步走向前,扶着那女孩带她到一边坐下,还仔细询问她的伤情,见那女孩很感谢地笑着对她说‘没什么事’,她才松了口气。”

程灏然仿佛沉浸在那个画面里,定定地看着秦思杰,眼睛一眨也不眨。

“现在这么热心肠的人少了!”秦思杰看着程灏然,发自内心地感叹道。

“嗯。”程灏然轻轻地回应。

她还有这一面?程灏然对于这件听来的事感到很吃惊。

程灏然没有想到,原来一向看来对什么都很淡漠的苏河竟会有如此的热心肠。

那她的心里到底是装了什么才会让她变得淡漠?那她面对那些受伤的人又为何如此关心?而我受伤了她又为何只是简单的问候?真是个奇怪的女人。程灏然想着想着,愈发觉得苏河是个不可捉摸的女人。

“她是个值得让你去付出的女人,所以你要珍惜。”秦思杰说道。

“我知道。”程灏然看似不经意地回答,脑中却浮现苏河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眸。

“这次回来治疗是不是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她?”秦思杰看穿了程灏然回国治疗的目的。

“是的。”程灏然毫不掩饰地说。

“好样的!为了爱情能这样,不容易。”秦思杰给程灏然竖起了大拇指,看了看他那还缠着绷带的右手臂,不无担忧地说,“除了感情的事,你可别忘了要好好待在医院接受治疗。”

“我的主治医师跟我说,如果不好好治疗的话,恐怕我以后都不能打网球了……”程灏然每每想到这,心头总会涌起无尽的难过。

“别想那么多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秦思杰轻轻拍了拍程灏然的肩膀,递给他一个鼓励的眼神。“还有,以后少往我这里跑,好好配合你的医师,这样伤才会尽快好起来。”

“知道了。”程灏然说得很轻松,但心里却一点也不好受。

程灏然并没有配合医师的工作,原本出现这样的状况,需要再做一次手术的,但是他却拒绝了。因为医师说,手术后胳膊并不能保证恢复到原来的样子。也就是说,第二次手术是有很大风险的,一旦手术失误,那么他以后就得彻底告别网球场了。因此程灏然一直犹豫不决,手术的事暂且被拖延着,现在还只是用药物治疗着。

“你该回医院了吧?”秦思杰提醒道。

“嗯。时间确实不早了。”程灏然看了一眼手表,然后悄声说,“我是偷偷溜出来的,如果护士小姐看不到我会去我主治医师那边打小报告,我得走了。”

由于程灏然手臂受伤的缘故,不能开车,秦思杰把他送到门口帮他打了辆出租。

两人简单地互说了道别之类的话,程灏然才坐上车。

出租车内有些闷热。

程灏然降下车窗,有一丝风吹进来。

此时,被霓虹装点的城市无比绚丽,映在程灏然眼中的光线也变得缭绕起来。

回到医院,面对的始终是刺眼的白色,墙壁、床单、病服都是白色的。他讨厌这么眩目的颜色,这种色彩只会挫败他对把病治愈好的信心。

由于心情沮丧,他大声地唤来了医护人员,极度不满地要求换床单和病服。因为他的主治医师特意嘱咐了这些医护人员,他有什么要求都要尽量地满足他。所以,这个医护人员听了,二话没说,便急忙去给他准备别的颜色的床单和病服。

一切弄好后,被单和病服都换成了浅浅的天蓝色,让人看了很舒心的那种颜色,也是程灏然喜欢的颜色。

程灏然拿着手机正无所事事地翻着电话簿,快翻到底的时候,看到一个名字映入眼帘,手停在那儿没再往下按。

是苏河的名字,程灏然看了几秒,拨了这个号,却听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挂了电话,心里无限失落。

次日,苏河开机,看到一条短信,提醒有个号给自己打了电话。由于看号码比较陌生,苏河就没有回拨过去。

这几天,要比前些日子忙,苏河也只顾着整理文件,其余的事都抛在了脑后,包括程灏然生病的事,她也似乎忘了自己该去医院探望一下他,就算只是朋友,也是有必要的。

晚上,苏河一回到家,便将自己整个地都窝进沙发里。白天,事情繁杂,大量的文件弄得她腰疼脖子酸的。

不知不觉,苏河躺在沙发上都快睡着的时候,手机响了。在这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无比突兀。睡眼惺忪的苏河迷迷糊糊地从自己的小包地掏出了手机,嘴里还嘟囔着:“这么晚了,是谁呀,都不能让人睡好觉,真是的。”抱怨归抱怨,还是接了电话:“你好。”

“明天有空吗?可以过来看看我吗?”另一头传来好听的男声。

“你是谁?干吗要我去看你?”显然,苏河还在迷糊中,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我是程灏然。你已经睡觉了?”程灏然听苏河的声音有些含糊,猜测性地问道。

“准备进入睡眠状态,有什么事吗?”苏河揉了揉惺忪的双眼,意识变得清醒。

“抽个时间过来看看我,可以吗?”程灏然语气中略带请求。

程灏然受伤一事好像自己一直都没放在心上,该去看看他了?苏河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不去的话心里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听程灏然竟用这样的口吻和自己说话,心有些软了,轻轻地说:“好的。”

“太好了,那你是答应了。”对方是很欣喜的语气。

“嗯。”苏河答应了下来。

“那我会等着你,一直等着,即使我病好了我也会一直等你过来。”电话那头的程灏然脸上浮现幸福的笑容,坚定地说。

“不需要你等那么久。”苏河说。

“那自然更好了。”

“我这几天有些忙,等闲下来我会去看你的。”

“啊?”失望的语气。

“怎么了?你刚才不还信誓旦旦地说不论你等多久都会愿意的话吗?”

“知道了。”有些低沉的语气。

“放心好了,我会去的。”

“那一言为定,到时可别失信。”

“我不是那样的人。”

“你是不是那样的人我怎么会知道。”

“我这样说,你信也好,不信也罢。”

“好,我信。”

“嗯。挂了,你好好休息吧!”

“哦。”

挂了电话,之前还睡眼惺忪的苏河早已完全清醒了,先前的困意也一扫而光。

本来苏河在忙碌的某一刻是想着要去看程灏然的,但又不知道应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去看他,内心便矛盾起来。

苏河想,就算是朋友,但被谁看到了,说什么闲话,自己又该怎么办呢?

现在苏河的感情还是很脆弱的,脆弱得都不敢听到一丁点关于她在感情上的流言。

程灏然都那样跟自己说了,苏河想,她还能找什么托词来推却呢?况且,他们也只是普通朋友而已,自己不需多想,别人也毋需多想,便是这么一个明朗的关系。

第八章

夕阳将最后一抹余晖透过落地窗照进室内。

苏河忙完了手头的工作,长长地舒了口气,自言自语道:“终于忙完了。”

下班后,苏河本打算回家好好休息一下的,但想到还要买一些琐碎的东西,就没立即回去,而是沿着人行道向超市走去。

路边的一家花店吸引了苏河的目光。

店门口有很多花,或娇艳欲滴或含苞待放,美不胜收。

苏河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驻足思索了一会儿,然后推开了花店的门。

“欢迎光临,请问您需要什么?”气质高雅的花店小姐满脸堆笑地问苏河。

说实在的,对于什么花适合送给谁,苏河并不怎么了解。看着眼前各种各样美丽的花,苏河不知该如何选择。

“红玫瑰是送给自己爱的人,黄玫瑰是送给自己暗恋的人,康乃馨是送给自己的妈妈……”花店小姐很熟悉地给苏河介绍,顿了顿,又说,“这位小姐,您要送给什么样的人呢?”

苏河想,程灏然对她来说,只是一个普通的朋友。对,只是一个普通朋友而已。

“我想送给一个朋友,他受伤住院了,请问送什么花会比较合适呢?”苏河看着花店小姐说。

“那就送一束百合,再好不过了。”花店小姐回答。

“好的,你就帮我拿一束百合吧,包装精美一些。”

“好的,这就帮你包。”花店小姐连忙取出一束百合,拿出一堆五颜六色的纸,手中停顿了一下,问苏河,“喜欢用什么颜色的包装纸?”

苏河不知道程灏然喜欢什么颜色,就自作主张地帮他选了蓝紫两种颜色。都是她喜欢的颜色,觉得素雅干净。

花店小姐很娴熟地用淡蓝和浅紫的礼品包装纸把洁白无比的百合包好,然后递给苏河。

苏河付完钱,很满意地看着抱在怀里的百合,对花店小姐说了声“谢谢”。

“不客气,您走好,欢迎下次光临!”花店小姐微笑着对苏河说。

苏河走出花店后,叫了辆出租,上了车,想:是应该去看看他了。

医院里充斥着浓浓的来苏水味道,走廊里有来回走动的穿白大褂的医生。

苏河径直向程灏然早已跟自己说过的那个病房走去。

苏河走到那间病房门口,看了看门牌号,确定无误后,轻轻地敲门。见没有反应,再稍微加了些许力道。

“请进。”门内传来熟悉又有些慵懒的声音。

苏河推开门,看到程灏然侧身躺在床上,映入眼前的是蓝蓝的被单和蓝蓝的被子。那么素净的颜色,苏河看了很舒服。

“我打扰到你休息了吗?”苏河对于自己事先没有跟程灏然说一声就来,现在才感到这样有些贸然,语气中带有一丝自责。

大概程灏然听出了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连忙转过身,坐了起来。看到出现在眼前的果然是他日日都在想着的苏河,脸上带有无限惊讶,但更多的还是兴奋和喜悦。

“坐下说吧。”程灏然指着床旁边的椅子对苏河说道。

苏河将刚买来的洁白百合放在了床边的一个小桌上,顿时,整个房间里都充满了百合淡淡的清香。

苏河坐下后,不经意间看到另一旁的小桌上已经摆满了各色各样的花,有的正在枯萎,有的依旧保持着原有的光彩。心里讷讷地想:原来已经有好多人来看过他了,那自己应该算晚来的,不禁心里有一点愧疚。

“怎么有空来了?不是很忙吗?已经有人给我买花了,你怎么也买花,一点新意都没有。”程灏然故意这样说道。其实,不管苏河给他送什么,他都会很开心的,哪怕她什么都不买,只要她来,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不喜欢?那我拿走好了。”苏河不悦地说道,站起来准备拿走放在小桌上的百合。

程灏然用左手按住了花的底端,手指不小心碰到了苏河白皙的手。苏河猛地将手抽了回去,慌张地看着程灏然,大声地说:“你想干吗?”

那一瞬间,苏河觉得有一股温暖传递到自己有些冰凉的手中,但那感觉又像闪电般稍纵即逝。温暖抵达心底时,她的心剧烈地颤了一下,仿佛触动了她心底最柔软的那根弦。

“我只是不想让你把花拿走,出现刚才的情况我感到很抱歉。”程灏然没想到苏河的反应竟会那么大。看到苏河眼中刹那间闪过的惊慌,他变得不知所措起来。

空荡的病房,陷入沉寂。

过了许久,苏河才重新坐下。

“你的伤怎么样了?”苏河平定了刚刚慌乱的心,看到程灏然胳膊上的绷带还没有拿掉,还是关心地问道。

“老样子,每天换一次药。”程灏然见苏河恢复了自然的表情,心也就放松下来。

“老样子?”苏河奇怪地问。她觉得程灏然住院也有好些时日了,在美国已经做过一次手术,现在回国进行治疗,怎么可能还只是老样子呢?

“是啊。你平时又不关心我,我的伤恢复如何怎么会知道呢?”程灏然有些埋怨地说。

事实就是如此,苏河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低着头,双手交握着放在胸前。

“我的主治医师跟我说像我这样的情况还必须要进行一次手术,可我没做。”

“为什么不做?”苏河抬起头,看着程灏然,惊讶地问。

“因为成功率不能达到百分之百。”

“什么意思?也就是说你的伤不能完全恢复?”

“嗯。”

“那如果不再做手术呢?”

“我就这样听医生的嘱咐,胳膊会慢慢地好起来,但由于骨头处不能完全接合,会使我的胳膊变形,外形会很难看,但我还是可以打球的。如果我做了手术,成功的话,是可以恢复到原来的样子,不成功的话,我以后就不可以打球了。”程灏然英俊的脸上浮现一丝隐忍的难过。

“怎么会这样?这么严重。”苏河听了颇为震惊。

苏河没想到程灏然的伤会严重到这个程度,现在想想,程灏然那些轻松的表情都只是他的伪装,是他不想让别人为他担心。

看到苏河这样的神情,程灏然心里有了些许欣慰,原来她也是有点在乎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