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太太就笑着嗔她:“不是一直在我跟前唠叨,说要把小喜带来么?怎么如今人来了,你倒反傻了?”

三姨娘忙给二太太道谢,二太太就笑骂,“还不谢过太太,谢过舅老太太!”

三姨娘一一上前行礼,却没跟那女子说一句话。

大太太又吩咐涂妈妈,好生送些应用物品去钗头凤,就转身走了。

舅老太太关心许明鸾,一径回了落霞居去。

人都走了,阿九才从树后转出来,就正好看到过来的冬梅,不由吓了一跳,冬梅倒笑了:“姑娘您怎么还在这儿呀。”

牵了阿九的手附头小声道:“姑娘可以放心了,奴婢亲眼瞧见世子爷去了大老爷的书房,到现在还没出来呢,保不齐一会子三少爷就放出来了。”

阿九的思绪还围绕着三姨娘的那个妹妹打转,一个十八九岁的女人,长相清秀,却又是梳着姑娘头,这个年纪还没嫁,在这个时代是很不正常的…三姨娘见了妹妹的态度也很不正常,有惊没喜的…

林思敏果然那天上午就被出来了,也不知道许明鸾都对大老爷说了什么,午间用饭时,大老爷看阿九的目光很复杂,倒是没有责备,只是客气了一些。

奇怪的是,中午舅老太太和二太太都说累了,不来正院用饭,叫人把饭送到屋里去,而二姑娘和三姑娘两个则说是姐妹们都有新衣服,她们没有,堵气也不肯过来,后日就是年三十了,府里的事情也多,大太太也没在意,只叫人好生招待落霞居就是。

阿九因为发烧后人还没复元,晚上就上床得早,睡到半夜时,就听见正屋里来来回回的脚步声急,好像出了什么事,阿九才坐起身来,冬梅就点了灯,“姑娘也被吵醒了么?”

“外头怎么了?像是有好多人在走动?”

“姑娘先睡下,奴婢出去瞧瞧吧。”冬梅让阿九躺下,给她掖好被子,自己披了衣服开门出去。

不一回子,冬梅回来:“说是太太突然发高烧,明儿就要过年了,府里头好多事都得太太操劳,怎么就病了呢。”

阿九听了忙下了床,冬梅服侍她穿衣:“我得过去瞧瞧,好好儿的,太太怎么就病了,不会是因为我吧。”

古人最在意过病气了,阿九在河里受了凉,一回来就发烧,如今大太太也发烧,容不得她多想。

“听涂妈妈说,可比您的厉害,烧得都烫手了。”冬梅也忧心忡忡的。

阿九穿好衣服去了太太的卧室,涂妈妈杨妈妈两个都在边上服侍着,见阿九过来了,不由怔了怔,涂妈妈就道:“九姑娘怎么起了?”

“听见动静,说是太太病了,就过来瞧瞧。”阿九的脸色看着还有些憔悴,却是撑着身子起来了,真是个有心的孩子,反观四姑娘,就住在东偏院里头,怎么就没听到动静呢,涂妈妈就在心里叹一口气,倒底是穷人家的孩子,懂事就是早。

“呀,太太烧得好厉害。”阿九探了探大太太的头,触手滚烫,不由一惊,这病势来得好凶啊。

第四十九章

“是啊,喝了些姜汤,也没见起色…”杨妈妈也忧心忡忡的。

“打冷水来洗帕子给太太降温吧,可不能再这么着烧下去。”阿九给太太按摩着额头眉心,让她减轻些痛苦。

杨妈妈和涂妈妈听了就面面相覷,“冷水降温,太太可是受了风寒啊,不会把寒气加重么?”

“不会的,太太体表温度太高,必须降温,不然会烧出肺炎来的。”阿九笃定地说道。

杨妈妈还在犹豫,涂妈妈已经吩咐了青绫去打水,一会子水打来,阿九亲自把手伸进刺骨的井水里,拧了帕子敷在大太太的额头上,又给大太太仔细地擦身。

大太太的唇边都烧起了一圈撩泡,脸色通红,人还有些说胡话,体温降了些后,就安静了些,涂妈妈看着就松了一口气,探了头去外头看。

杨妈妈已经要发火了:“怎么大夫到这会子还没请来?是拿了太太的贴子去的么?都快一个时辰了。”

“是啊,怎么还没来?”涂妈妈也着急:“二门使唤跑腿的是长忠,素来府里的贴子都是他送,今儿怎么办事这般不得力?”

阿九听得一怔,哪有一个时辰还请不来大夫的,那位给大少爷看病的大夫离得并不远,又老在林家来往,不可能会叫不起来才是…

“去通知大少爷吧。”阿九就想起在杨家屯时,大少爷只是几句话,就让林管家服服贴贴的样子。

涂妈妈让青绫去了竹篱斋。

大少爷没多久就过来了,寒冬深夜,他体质不好,半夜起来,脸色有些倦怠,阿九等在正屋里,大少爷见了不由怔住:“小九,你早过来了?”

抬脚就往屋里走,阿九就拦在前面:“不要进去。”

大少爷皱了皱眉,“怎么了?小九?”

“这病来得太凶,您身子差,只怕会传染。”大少爷可再经不得一次这般严重的流行感冒了。

“可是阿九,里面是我的娘亲啊。”大少爷素来沉稳清淡的神色有些动容。

“你当知,太太心中最在意的是你,没得她还病着,你又跟着病了,那她还有什么心思养病?”阿九坚持着。

大少爷听得心中一痛,却也明白,阿九是一片好意,越发担心大太太,若只是普通的风寒,阿九不会拦着他。

“小九。”他动情地拉阿九的手,阿九象触电一样往后一跳。

大少爷愕然,眼里闪过一丝不豫。

“我刚才跟太太接触过,我怕…”阿九忙解释道。

“阿九,我娘究竟得了什么病,你…”大少爷心中更急了。

“我不知道,我只是在怀疑,只怕是有传染性,你最好是让人守住这间屋子,不让人进来,特别是大姐姐和四姐姐。”阿九沉着眉眼,想了想又道:“还有表姑娘,表少爷,尤其是世子爷,都不要过来。”

大少爷听得心情越发的沉重,点了头,又幽幽地看着阿九:“那小九,你怎么办?”

“我没事的,太太也会没事的,当务之急就是得快些把大夫请来,给太太确诊,但愿我是过虑了。”阿九柔声道。

“我已经吩咐林管家去了。”大少爷一瞬不瞬地看着阿九:“小九,太太对我来说很重要,你,也是一样,记住,要好好的。”

阿九的心暖暖的,给了大少爷一个灿烂的笑脸,重重的点头。

大夫果然很快就来了,却不是素日的欧阳先生,阿九忙跟了进去,一番诊断后,大夫脸色大变:“是时疫!知府大人府中怎么会有时疫?”大夫很想不通。

阿九的心咯登一声,坠入了谷底,古代的时疫可是比流感更严重啊,若是一个处理不当,整个林家都会灭了去…

涂妈妈和杨妈妈吓得脚都软了,青绫更是眼泪都出来了,时疫意味着她们这些个跟着服侍的人都会被传染,死亡的威胁让大家都前所未有的恐慌起来,几个小点的丫头更是吓得往外跑。

阿九镇定地喝道:“拦住她们,现在除了大夫,这屋里谁也不许出院子。”

涂妈妈首先反应过来,府里头还有她的儿女亲人,若病疫传散,亲人们也要跟着遭殃。

跨前一步,把门给关了,脸色严厉:“现下谁也不许出门,谁也出去就地打死。”

涂妈妈一直在大太太跟前最得力的,在府里威信很高,她往门前一站,小丫头们吓得不敢再动。

大少爷还等在外头,阿九隔着玻璃窗唤他:“是时疫。”

大少爷听了身子晃了晃才站住,紧盯着阿九的眼神卷起层层波滔:“小九,你…你出来。”

他的亲娘病得正重,这个时候先想着的却是自己…不管如何,被人在乎着,阿九感觉整个胸腔都香香甜甜的如沁漫了桅子花香,摇头柔声安慰:“别怕,时疫也只是病,不是治不好,只是麻烦一些,我不会有事的。”

“可是小九,你昨晚还在发烧啊…”大少爷竟然把窗子推开,抓住阿九的双肩,想把阿九从窗子里提溜出去。

阿九身子一沉,稳住下盘,大少爷素来力弱,竟然没抱得动她,“小九,你出来,有大夫在,娘会好的…”大少爷的声音里就带着央求。

“我若是染了病毒,出去只会害了你们,若是我抵抗得住,屋里的家下人也有个主心骨,不会慌乱,不然,人人都想着逃出去,谁来照顾太太?”阿九柔声轻劝:“为今之际,你首要做的事情,就是赶紧查出病源…”

说到一半,阿九又顿住,突然就想起了二太太从童溪带回来的那个叫小喜的女人,不由一惊道:“快,让三少爷千万不要去三姨娘那里,去查查三姨娘的妹妹,这病,怕是她带进来的。”

大少爷也顾不得问原委,忙让梁妈妈去钗头凤查看。

不多时,梁妈妈回来,脸色铁青:“大少爷,三姨娘的妹妹不知所踪。”

哭着求着要进林府,一晚都没过,就不知所踪?

大少爷前后一想就明白其中一定有古怪,对梁妈妈道:“不管老爷住在何处,都把他请来。”

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大少爷一个人也作不得主。

梁妈妈亲自去了怡蓉院,值夜的山竹把梁妈妈拦在门外:“妈妈这么大年纪了,深更半夜过来可是有急事?”

“太太病了,我来请老爷过去。”

梁妈妈心急如焚,时疫的事情暂时还不能张扬,怕引起全府人的恐慌。

“哟,妈妈怎么也学那起子小人模样,替主子做这等事情,您也不怕臊得慌?”山竹半披着衣衫,斜了眼睛睨着梁妈妈。

说梁妈妈慌称太太病重,替太太争宠呢,这种事情深宅大院里最多,大家各为其主,这样做也无可厚非,只是梁妈妈在府里的地位也很尊崇,山竹这话无意于在搧她耳光。

梁妈妈素来性子燥,又是个容不得人的,回手就是一巴掌甩去:“不要脸的小臊蹄子,再胡言乱语老娘撕了你的嘴。”

山竹捂着脸尖叫:“妈妈仗着是正院的人就作威作福么?二太太也是老爷正经抬回门的妻子,平日里你们正院的人不把我们几个放在眼里也就罢了,如今深夜闹到怡蓉院来,还动手打人,你们也太欺负人了。”

一边哭,一边撸了袖子也来撕扯梁妈妈的衣襟,一时,穿堂里头就闹得厉害。

大老爷终于被吵醒,叫了许妈妈进来问原由,许妈妈只道:“梁妈妈说太太病了,非要进来叫老爷您过去,山竹说了两句,她就打了山竹一耳光。”

晚饭时,大太太着实是有些不舒服,但也不过是有些受凉罢了,所以,大老爷也没怎么在意,如今怎么就闹到怡蓉院来了?

“老爷,姐姐病了,请您过去也是应该的,只是…山竹也是我跟前得力的,我虽不算正室,但到底也是老爷您三媒六聘娶进门来的,正院的人三番两次不把我放在眼里也就罢了,如今夜闯我的屋,还打我的人,那不是打我的脸么?”二太太衣衫凌乱,露出雪肤玉肌,娇弱地腻在大老爷怀里,眼中泪水盈盈欲滴,越发显出几分娇媚妖娆,一只手抚进大老爷的衣衫,向那敏感之处挑逗。

大老爷哪里受得这般拨弄,一时呼吸又粗重起来,对外头吼了一声:“来人,把闹事的给老爷我轰出去。”

搂着二太太又要云雨一番。

外头梁妈妈听得气急,冲口道:“老爷,太太得了时疫。”

如一盆冰水直当头浇下,大老爷一下从二太太身上翻下来,急问道:“你说什么?”

“太太得了时疫。”梁妈妈哭喊道:“老爷就算再瞧不起太太,可太太自进了门后,又几时吃酸捏醋过?太太什么时候耍过半点子见不得人的手段?她是老爷您的正室嫡妻,岂会像那起子不要脸的下贱女人样,为了争宠而行下作手段?若不是事情太过忧急,奴婢等几时又在怡蓉院里越矩过?”

第五十章

梁妈妈也是气急,不管不顾就把往日里不敢说的话如倒豆子般全捅了出来。

二太太听得虽气,却也知道这会子大老爷无心再管她的心情,贤惠地劝道:“时疫?咱们府里头怎么会有时疫?老爷,您快去瞧瞧吧,这可不得了呢,只是您虽和太太是夫妻,但这种病非同小可,千万不要靠近太太,妾身怕…”

大老爷皱着眉头半晌没有说话,二太太忙服侍他穿衣,美眸眨了眨道:“妾身跟您一快去瞧瞧吧,前儿个大少爷带了小四几个去了杨家屯,小九一回来就病了,不会是从杨家屯带回来的疫病吧。”

“小九是在河里冻的。”大老爷穿好衣服就往外走,边走边道。

“河里冻的?这么冷的天,她怎么会下河?”二太太犹自不甘心地说道。

大老爷却不再理她这一茬,脚步匆匆往正院去,二太太跟在后头又道:“府里头素来管得严谨,怎么会把时疫传了进来,小九好好的,又怎么会落到河里去?她一个小姑娘,原就是乡下长大的,难得回去一趟,定然是到处乱窜,带回疫病也说不定…”

大老爷就停下脚步看她:“要知道,老爷我可是管着整个岳洲府,所辖之下,何处有疫情我比你清楚,你昨天也去了童溪,那边离疫区最近,乡民间有走动,有人染上了也未为可知。”

二太太立即瞪大眼道:“老爷,妾身可是和舅老太太一起去祭祖,赵家的祖屋可是守得严严实实的,又怎么可能会有时疫传进去?您这话可千万别让舅老太太听见,到时又是事儿了。”

若不是大少爷和许明鸾先就把昨天落水之水向大老爷禀明,今天这事,大老爷保不齐就信了二太太。

正院里,阿九正在对大少爷道:“让林管家多运些石灰进来,院子里,屋墙角都酒上石灰水消毒,再让人多拿些醋进来,烧醋水净化空气…还有,多找些艾叶来煎水,让进了正院的人都用艾叶水洗一洗…”

阿九说一条,大少爷叫吩咐一句,他站在屋外,阿九在屋里,明明只隔着一堵墙,大少爷却觉得隔了几重山一般,最怕,隔着的是生死!

素来清冷的他,也变得暴燥了起来,吩咐事情时,下人们稍有怠慢,他便大声斥之,一时间,连林管家也小意的待着,生怕惹了这位爷生气。

大老爷过来时,见大少爷吩咐事情有条不紊,有些事情比他还要想得详细和周到,不由心中宽慰。

抬脚就往大太太屋里去,大少爷忙拦住:“爹,大夫说,娘得的是时疫。”

大老爷将他的手一拨开道:“让我进去见见你娘,今年的时疫特别凶险,我怕…”

是怕再也见不着了么?大少爷的眼里就泛起了丝泪意来,却还是坚决地拦着:“爹,在娘的心里,您的康健比什么都重要,您不进去,娘一定不会怪您的。”

“可是…”大老爷推开大少爷,仍然要往里闯,二太太就一把拖住他:“老爷,您不但是一家之主,也是整个岳阳府的掌舵人,如今正值年关,时疫又正厉害,国事家事都少不得您,您一定要保重自个呀。”

“可是晓凤她…”

人可能是非要到快要失去时,才会觉得珍贵,大老爷最近也不知如何,脑中就经常出现大太太安安静静的样子来。

“老爷,您放心,小九会照顾好太太的。”阿九素来不喜大老爷,可看他在如此危急关头竟然不顾自己的安危,还要进来看大太太,心中又有些感动。

大老爷复杂地看着阿九,眼里有一丝欣赏,还夹杂着一丝婉惜,看得阿九莫明其妙。

“刚才那些法子都是你想的么?如果有用,我会让人推广,如果能扼制疫情漫延,阿九,我给你记一功。”

当然是有用的,前世非典暴发时,也是用过这种法子的。

阿九微笑道:“老爷您过讲了。”抬眸就正好触到二太太的目光,那双平日薄雾蒙蒙,如烟似水般的眸子此时正如利刃一般的躲向她,带着深沉的怨毒,如果眼神能杀死人,阿九估计自己身上已经被捅得千疮百孔了,她不由眉头一皱,细想自己又哪里得罪二太太了?再抬眸时,二太太的眸子又蒙上了一层水雾,眼里只剩怜惜,恍若刚才那一眼不过是阿九的错觉。

大少爷道:“爹爹,按说咱们这样的人家,时疫是怎么也传不进来的,可如今娘却得了,这事一定得好生查一查,就是怕那人自己有病还不自知,会传得满府都是…”

大老爷点头道:“却实如此,可昨日除了舅老太太和你二娘去了童溪,就是你们几个去过杨家屯了,据我所知,杨家屯是没有疫情的,如今就看…”

“爹爹,三姨娘的妹妹从童溪过来,投奔姨娘,儿子让梁妈妈去查看,她却不知所踪。”

大老爷听得脸色一沉道:“这个时候,怎么还会把府外的人带进来,谁知她之前去过何处,有没有疫病,来人,赶紧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阿九就看向二太太,却见她淡定自如,不见半丝慌乱。

不多时,三姨娘被带了进来,大老爷厌恶地看着她道:“你妹妹人呢?”

许是被叫起得急促,三姨娘穿得单薄,身子就有些哆嗦,颤声回道:“…回老爷的话,妾身带她回去后不久,她就说要如厕,这一去就不见回来,妾身也着急着四处找呢,硬是没找到。”

“荒唐!既是来投奔,怎么又会突然溜走!”大老爷拍案而起。

三姨娘吓得脚一软,跪在地上哭泣:“妾身真的不知啊…”

“不知?许氏,她是你接回来的吧,你应该早就知道她染上了时疫吧,你是什么居心,莫以为我不知道!”大老爷双眼冒火,气得手都在抖。

三姨娘愣了一秒,立即大哭:“冤枉啊,老爷,妾身真不知道小喜染了时疫,妾身有好些年没见着她了,也不知道二太太怎么就把她带回府里来…”

“你住口,许氏,亏得我一直待你如姐妹,不是你三番两次求到我跟前来,我怎么会带小喜回府?如今我做好不讨好,倒让你来泼污水?老爷,您可要为我作主啊。”二太太厉声喝止三姨娘。

转头又哭进了大老爷的怀里:“我若知她是有病的,万不敢让她跟着一路来,且不说顾及自身安危,就是凤淳那孩子跟在身边,也怕传染了呀,人心叵测,怎地会险恶到如此田地,太太若出了事,我也跟着出事,那府里头最大的又是谁?谁又是从中最得利的?”

大老爷气得上前就是一脚踹翻了三姨娘:“许氏,我顾及着敏儿的面子没有戳穿你,平安,把老爷放在多宝格子里的那包东西拿来。”

三姨娘捂着胸,一直哭喊着冤枉,“老爷,妾身若知她有病,也万万不敢让她进来,不想着别人,也怕传给敏儿啊,妾身便是在千般不是,虎毒也不食子…”

“哼,你知她有病,自然是不会让敏儿与她接触,何况敏儿住在垂阳斋,多年不见的亲姨过来,你连请他见上一面都不曾,这又是为何?”二太太就冷笑道。

一时平安拿了布包过来,大老爷将那布包往三姨娘脸上一扔:“看看这是什么东西,不要告诉我,你不认得。”

三姨娘哆嗦着打开布包,一个黑呼呼的圆球一样的东西就掉落出来,大少爷一见,脸色也变了。

“老爷,这是…”三姨娘有些发懵。

“橡子果里调了面粉,不是你常作的一道点心么?里面再掺点粘胶,许氏,整个府里除了你,还有谁会做这个?你就是用这种东西害的捷儿吧,你好狠毒的心肠啊,不就是想让敏儿过继到太太名下么?你就下这样的毒手!我看敏儿的面不说穿你,就是给你一次自新的机会,没想到,你变本加厉,想害整个林家。我还要你何用,来人,把这个贱人拖出去,乱棍打死!”大老爷气得嘴唇都发乌了。

阿九愕然地看着外头发生的一切,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可能是三姨娘?三姨娘在府里没权没势,要害大少爷,得布下多少眼手眼?还是在大太太千防万防之下行事!

她若是个精明的,又怎么会把自己打扮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顾意招人讨厌,明明就不是愚蠢之人啊。

若亲娘被父亲活活打死,林思敏会怎么想?

阿九心急如焚,但大老爷句句在理,二太太的理由又严不透风,她一个童养媳,能有什么立场说话,不由看向大少爷,却见他正用阴冷的眼神看着三姨娘…

是啊,他可是曾被那一团东西害得差点没命了的,他凭什么会救杀自己的仇人!

只有冬梅了,阿九进去时,冬梅涂妈妈拦着了,说是屋里人多,闷,反而救了冬梅,阿九拼命的给冬梅打眼色,冬梅犹豫了一下,禁不住阿九的乞求,悄悄退了出去。

但愿林思敏来得及救母。

“梁妈妈,可找到了那个外头来的女人?”屋里气氛紧张,两个婆子已经冲进来把三姨娘往外拖,阿九脆生生的说道:“保不齐,她根本就没病呢。”

三姨娘就哭道:“是啊,老爷,就算让妾身死,也得找到了小喜,问清原委吧,妾身着实没让她进府来啊。”

人早就在寻了,可却一直没找着,大老爷默了默道:“好,且等上一等,也让敏儿明白,我并没有冤枉于你。”

不多时,林管家来终于回禀,人是找着了,却已经死了,是掉在粪坑里死的。

三姨娘悲声恸呼:“小喜——”

第五十一章

大老爷气得上前又是一脚:“好狠毒的心肠,连自己的亲妹妹都下得了手去!”

三姨娘一口血就直奔了出来,却是不再哭了,好半晌才颤巍巍从地上爬起来,拿出一条帕子细细地擦试着自己的脸,挺直了腰杆直视着大老爷。

阿九这才看清,原来抹去了铅尘的三姨娘是这般的清丽,一双大眼睛如水洗葡萄般美丽亮澈,比起娇媚柔弱的二太太来,要更加明丽,通身还透着一股子不识人间烟火般的飘远,怪不得林思敏长得那般俊俏,真是像极了三姨娘。

二太太的眼里立即射出一线嫉恨,怨毒地看着三姨娘。

大老爷一阵恍惚,似乎想起了某些事情,怔怔地看着三姨娘,半晌后,眼里的火气却是更盛,还带着一丝羞愤和恼怒,冷笑道:“许秋心,你果然一直就不甘心与我为妾!”

三姨娘抹了把嘴边的血迹,笑得凄然讥诮:“与人做小老婆,那有一生一世一双人,夫妻相亲相爱共白头来得好!只可惜,奴婢这一生,却再也没这机会了。”

“所以,你恨我,恨我强收了你进房,你的心思不在我身上,所以,你害我的捷儿,如今又害我的嫡妻?”大老爷脸如锅底。

三姨娘踉跄一步,扶着墙角站稳,唇角仍带着笑:“我既知我心不在你身上,就无争宠的心思,又来害你嫡妾作甚?我的相貌被脂粉蒙住,老爷嫌我如狗屎,从小敏生下后,您几乎就再也没有踏进过钗头凤的门,如今我擦去脂粉,老爷又看清了什么呢?”

大老爷眼眸幽深地看着三姨娘,眉头深锁,似在沉思:“…真的不是你?”语气已经没有先前笃定了。

“秋心,你就好生向老爷认罪吧,求得老爷的宽宥,求得大少爷宽宥,乞求太太平安无事就好,若是太太…到那时,你让敏儿如何自处?让大少爷和大姑娘几个把他看作杀母仇人的儿子吗?”三姨娘正要说话,二太太叹了一口气,柔声劝道。

三姨娘听得浑身一震,脸上的浅笑再也挂不住,眼里清丽的眸子盈盈欲滴,使她如仙一般的脸庞更添了几分楚楚动人,大老爷的眼神又黯沉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