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与林家的生意就做这一笔了,以后再不往来,今天这事,也得弄个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多谢几位大姐大婶的一片好意,小九做事做人从来都是以诚信为本,今天这件事不是十件衣服的事,而是关乎到小九的名声清誉,人要脸,树要皮,做人若是为了钱不顾品格名声,那也不用活在这个世上了,所以,小九今天是一定要在库里找出丢失的十件衣服。”阿九就向关心她的绣娘们福了一福道:“请各位大姐婶婶们为阿九做个见证,今阿九若是在库房里找出那十件丢失的衣服来,就请这位管事娘子赔阿九十件衣服的银子,若阿九找不出来,那阿九宁愿对薄公堂。”

“好,这话可是你说的,别到时又告到太太那边去,说我们家姑娘欺负了你。”那管事娘子就冷笑着说道,竟然还拿出一张纸来,要与阿九写上文书。

阿九正求之不得,两人写下文书后,又请了个德望较高的绣娘作中间人,阿九就带着桂花嫂进库房里找,到底是暗中动手脚,短时间里,那几件衣服就不可能转移,只是与前批次的货混在了一起,阿九翻翻捡捡,很快就找出十件衣服来。

那管事娘子淡淡地看了一眼道:“姑娘这不是说笑么?你说这十件衣服是你的,就是你的呀,这满库房的衣服都一个样儿,你怎么不说那全是你的呀。”

做中间人的绣娘也是一脸疑惑,小声道:“九姑娘,你说这是你丢的衣服,可有凭证?”

“自然是有的,阿九也不是无的放矢的人,没有确切的把握,怎么敢乱说。”阿九自信地说道。

“那好,你且说出证据来证明这是你的衣服,这里可都是有经验的绣娘,你不说出个一二三四来,可别怪我手下无,送你去衙门了。”

那管事娘子戾地看着阿九道。

“你可能不知道阿九有个习惯,每一批次的货都会做上标记,缝在衣里子边上,记好清点数目,又能辨认匹次,若有质量问题,还可以追查绣娘的责任。你虽然手脚动得很隐敝也很利索,但却没来得及把衣服转移走,所以,阿九找出来很容易。”

“不可能,这衣服看着都一个样,哪有记号?”那管事娘子看阿九一脸的笃定,心里就有点发慌了。

阿九就把衣服打开,别开时衬,给那中间人看:“王师付您请看,这是阿九做的编号,这是今天的子,冬月二十,这是货号,第五十六件。”说着,又进库里拿出上一批的来:“您再看这件,十月初九的货,这里我也是有编号的。”

那王师府看不懂阿九编的奇奇怪怪的号,却也很讶异她能准确说出期货号来,阿九又翻出自己车上的其他衣服给她看,果然所编期都是同一天的,就算看不懂,一样的符号在那,傻子也能明白是怎么回事。

“原来真是你偷拿了九姑娘的货,还污陷九姑娘。”那王师付也是个忠直的人,气得将那衣服一甩,对那管事娘子道。

其他的绣娘也纷纷上前来查验,她们以前也做过阿九送来的货,对阿九的东西也熟,有些人曾经也注意过那隐着的小标牌,就道:“真是的呢,以前我还说,不知九姑娘做这个小牌子是什么意思,原来是这个用处啊。”

“还真是黑了心肝呢,九姑娘就算不是林家人了,她以前也是正经主子,这样贼喊捉贼,也太无耻了些。”

“是啊,败坏大太太的名声呢,太太做人做事可是厚道得很,要不然,云绣坊的生意也不会一直这么红火。”

“赔吧,你自个掏腰包出来,赔九姑娘银子,还要还九姑娘好名声,向九姑娘道歉。”

绣娘们都是凭苦的手艺人,心思单纯善良,自是看不过意此等作耍滑,畜意害人之事。

那管事娘子被大家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扭头就想逃,十件衣服,少说也得几百两银子,她哪里赔得出来?

桂花嫂眼尖,上前就捉住了她。

就在这时,英姑带着涂妈妈进来了:“吵什么?出了什么事?”

那管事娘子一见她就躲了过去,涂妈妈皱了皱眉道:“怎么都不做事,站这闹什么?”

英姑还不知道事结果,就冷笑道:“是不是库房里丢了东西啊,瞧这阵仗像在搜查呢。”

阿九就听得一阵冷笑。

英姑对那管事娘子道:“货物都清点齐了吗?可对好了数目!”

一边说,还一边拿眼瞪那管事娘子。

那管事娘子有苦说不出,这一切原就是算计好了的,她裁脏阿九,然后再闹着要将她送衙门,这个时候英姑再出来调解,作张作乔,目的就是将阿九赶出顾家绣坊。

可现在,结果正好相反啊,姑娘再追查下去,只在自讨苦吃的。

她就不停地睃涂妈妈,摇头示意英姑不要再说下去,英姑却没看懂她的意思,冷冷道:“问你话呢,怎么不吱声,有什么照实说就是,不管多大的事,自有你家姑为你作主。”

涂妈妈就诧异地问阿九:“九姑娘,出了什么事了?”

“说我昧了府里的十件衣服呢。”阿九就冷冷地说道。

涂妈妈听得一怔,就看向那管事娘子:“九姑娘又不是才和太太作生意,你这是什么话?可不能乱说。”

英姑就道:“妈妈,是不是乱说,看看证据就是了。”

“是啊,看过证据就好,涂妈妈,这位管事娘子不止是说小九昧了府上的衣服,还说要把小九当贼拿了,送到衙门里去呢。”阿九说道。

涂妈妈就来了火道:“多大个事,要弄得这么严重,林家还要不要脸了?”

英姑也来了气:“我今儿可是头回替太太管事,难道认真也有错么?竟然是有人作贼,想挖林家的墙角,占太太的便宜,我自然是不能饶她的。”

“好,说得很好。”阿九就笑着上前,把先前写下的那张文书给涂妈妈看:“妈妈可要替阿九作主,若是阿九没有偷,那就得把那始作勇者送进衙门里去。”

涂妈妈看连文书都出来了,心里更是生气,她是看着阿九长大的,最是清楚阿九的为人,而且,英姑是二房的人,涂妈妈可是也差一点被二房害死去,就更加不待见英姑,既然有人要拿阿九作伐,涂妈妈也不介意把事闹大,给二房一点颜色瞧瞧。

“好,就九姑娘说的办。”

阿九就道:“事已经查完了,刚才也请王师府作了中间人,就请王师付把经过告诉涂妈妈吧。”

王师付就详详细细地把事说了一遍,英姑这时才知道,她的计谋已经败露,脸色立即就白了。

阿九道:“十件衣服,一件值七十两,十件七百两,就请快点拿出来吧。”

涂妈妈就冷笑着看着英姑,这两天大太太没起,二房的人还真是无法无天了,尤其是阿九一走,大太太就没有了主心骨,与二房斗起来,更是力不从心。难道又让阿九捉住,非给英姑一个没脸不可。

英姑瞪了那管事婆子一眼道:“没用的奴才。还不向九姑娘道歉。”就想用这法子躲了那赔偿。

“道歉是应该的,钱也不能不拿,英姑,若不是你指使,你的奴才也没这个胆子来污陷我,我告诉你,我杨玖就算离了林家,也一样顶天立地,神鬼不怕,不管是谁,想来踩我,就要称量称量自己的斤量。”

阿九一点面也不讲,直接就向英姑伸手:“拿钱来吧,而且,这份文书和这些衣服,我都要一并送到衙门里去,大老爷不是向来自诩清正么?那就让他来判判这个案件,看是谁要挨板子进大牢。”

英姑一定要闹到大老爷那里去,立即就软了气势,又看涂妈妈一副虎视耽耽要吃了她的样子,也怕涂妈妈去告大太太,只好道:“我也没这么多现银啊…”

“我替九姑娘出了,只是二,要么你回去就把钱还来,要么呢,就月月扣你的月例银子吧。”涂妈妈就先拿了几张银票给阿九,又把阿九以前的帐目结清了。

扣月例,那大太太岂有还不知道的事?英姑都要哭了,哀求涂妈妈道:“妈妈,等二爷回来,我找二爷要了还到公帐上吧…”

“二这话说得,怎么能让二爷还,二爷才上任,能有多少银子啊,呀,还是找老爷吧,跟老爷说一声,到公帐上支。”

英姑终于知道什么叫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只好道:“别,我回去卖首饰就是…”

阿九冷不想看看她的嘴脸,临行时,阿九对英姑道:“当初,你一心想嫁大少爷,可大少爷却骗了你,害你不得不嫁给二少爷,所以你心存怨恨,恨大少爷,更加恨我,如今我与大少爷已经被拆散了,你应该如愿了才是啊,为何还要对我赶尽杀绝呢?”

这话真说正了英姑的痛处,她怨恨地瞪着阿九道:“当初,若不是你量小心狭,连樱桃都容不得,他又岂会推开我?如今的大少就是我才是,杨九,我是恨你,也恨他的无…”

“二少爷对你一片痴心,你却为了个不你的人变得如此恶毒,英姑,你以前真不是这样的人,为什么不珍惜眼前人,要去追一份虚无缥眇的感呢?那个人,真有那么好?值得你丢去本么?我对他还不好么?他又如何待我的?真没有我,他就会娶你了么?”

阿九说完,再不迟疑,抬脚离开了云绣坊。

第四天上,阿九正在自家铺子里做事,一队衙役冲了进来,为首的拿着一张契书道:“来人,搜铺子,有人举报说,此间铺子有人私藏军械。”

阿九请的十个绣娘吓得都站了起来,那些官兵冲来就一顿乱砸。

阿九心中一阵发寒,林思捷,你是要得我走投无路,然后再去求你收留吗?

“住手,你们知道我是谁吗?还不快快出去。”阿九冷厉地喝道。

那为首的官员就道:“不管你是谁?私藏军械都是大罪,本官先找出证据来,若真有私藏,那就请姑娘去衙门里一趟。”

说着,就去搬阿九的缝纫机,阿九脸上就露出一丝冷笑来,果然,有人在肖想她的缝纫机了。

“我看这就是军械,来人,带走,作为呈堂证供。”那官员不由分说就让人搬阿九的缝纫机。

“我是林总督的女儿,你们谁敢动我的东西?”阿九就大声喝道。

那军官听得一怔,果然就放下了缝纫机,眼里就带了一丝笑容,走近阿九小声道:“姑娘早说这话,下官也不用得罪姑娘了。”

阿九就笑道:“我与翰林大人从小青梅竹马,为点小事赌气也是有的,大人何必介入林家的家事呢,到头来,我们和好了,大人妄作了小人。”

那官员听得头皮一炸,急出一声汗来,小声道:“下官也是奉命行事,少不要见怪。”

“算了,我也知道你们为难,麻烦大人去请公主下来吧,就说杨玖还有些事要说清楚,不然,是不会回林家去的。”阿九就笑着说道。

那官员就带着人出去了,阿九就立即给十位绣娘都发放了银子,让她们赶紧回家去,又在桂花嫂耳边说了几句话,桂花嫂担忧地看着她,阿九示意她不要担心,桂花嫂这才急急地出去了,阿九就坐在铺子里等永宁公主。

几刻钟过后,永宁公主果然带着两名护卫过来了,阿九平静地看着站在门口的永宁,她这是第二次见永宁,那一天的永宁一华丽宫装,雍容高贵,清丽人,不过只过了几天,她就清瘦憔悴了很多,看来,她的子也不好过,上林思捷的女子,就没一个过得好的。

“公主下,请进。”阿九也不行礼,直脊梁坐在屋里,明澈的大眼淡淡地看着永宁道。

两名护卫也要进来,阿九手一摆道:“我与公主有些女儿家的私房话,你们二位就不要进来了,我也是有家当的人,公主金枝玉叶,我若敢动她半分,我们全家都会首异处,我不会冒这个险的,所以,公主下,你请单独进来吧。”

公主听得淡淡一笑道:“你们两个退下,没得还以为本公主怕了一个村姑呢,我量她也不也对我如何。”说着,跨步进来,在阿九的对面坐下。

“杨玖,你好大的胆子,见了本公主礼都不行?”公主进来后,大声喝道。

“你若不想我进林家,大可以用公主的派头压我就是,只是出此一来,你不是白费了许多苦心么?若是惹恼了我,我就此浪迹天涯,让林思捷再也找不到我,只怕知道了这个消息,林思捷又要吐血一升吧。”阿九就似笑非笑地对公主说道。

公主果然脸色沉,愤怒地瞪着阿九道:“原来你也会恃宠而骄,知道相公舍不得你,你就用这个来拿捏我?”

阿九冷冷一笑道:“有人以的名义来迫我,不让我有安生子过,那我以他的来要胁一下你,也不为过吧,谁让你对他死心踏地呢?你不也心甘愿吗?不然,以你堂堂公主之尊,怎么屈尊降贵到我的小店来与我面谈?”

公主听得一滞,越发的恼怒,可一想起卧病在,魂不守舍的林思捷,她又强压怒火道:“说吧,你要如何才肯回林家?”

“我不会林家。”阿九断然说道。

“你…杨玖,你敢戏耍本公主!”公主听得赫然站了起来。

“你真的想让我回林家么?你不怕我一会去,他从此以后眼里心里就只有我么?你也是女人,我真不相信你能大度至如斯,如果真心喜欢,又怎么忍受心的人怀里抱着别人?何况,你又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这种事,应该比我这个升斗小民更能忍受才是吧。”阿九笑着喝了一口茶,也站了起来,近公主说道。

“你…”公主的眼神果然明明灭灭地闪了几下,“若不是相公为你病重,我怎么可能来接你回去,杨玖,你不要不识抬举,本公主肯来接你,是你天大的福分,你再啰嗦,可别怪本公主不客气了。”

“哈哈哈。”阿九像是听到最好笑的笑话一样,大笑出声:“你现在对我还算是客气的,真正不客气的事,应该是等我回了林家才会做吧,永宁公主,英姑那种简单的脑子是想不出那许多害人的法子来的,有的人,就算因生恨,单纯的还是单纯,就算要变,也不会变得那么恶毒,若不是你指使,在任家,我又如何会被人污陷,若不是你指使,前几天在云绣坊她又怎么会裁脏我?皇家出来的人,果然是不简单啊。”

“你胡说些什么?”永宁的眼神又变了变道。

“胡说吗?让我来分析你的心事吧,今天这事,我若一味强硬,那我的这几台缝纫机就要被你侵吞,这两天你通过英姑肯定也了解,全天下,只有我杨玖的铺子里有这种缝衣机子,这种东西搬回去,就是赚钱的利器,你虽是公主,也一样钱,有了这种东西,以你的人脉和权势,你能开出比云绣坊更大的作坊出来,谁会嫌钱多啊,你是公主,也不能免俗。”

“我若被无奈,屈服了,跟你回去,那林思捷的心里定然是很感激你的,你的大度与贤良,定会让林家,让林思捷尊敬,而我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后,你想搓圆搓扁,下毒还是陷害,那就轻易得多了,你几乎都可以自己不用出面,我就能被你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皇家出来的人,最会的,不就是耍手腕斗么?而你我份如此悬殊,你斗我,简直不费吹灰之力,我杨玖如果真会去,那才是送羊入虎口,自寻死路。”

永宁公主被阿九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一口银牙紧咬,明艳的美眸里出戾残狠的光来,她冷冷讥笑道:“果然聪慧过人,头脑冷静,心思敏捷,只可惜,你猜到了又如何?我与你,一个是天上的凤凰,一个是地上的乌鸡,云泥的差别,你能耐我何?”

“无可耐何!”阿九也冷冷地说道:“两条路,不过哪一条,对我杨玖来说都是死路,今儿我不回去,这几台机器就要被你霸占不说,我也会被打入大牢,跟你回去,也是等死,所以…”

“所以,杨玖,乖乖就范吧,民不与官斗的道理你应该很楚才是,我看你,还是老实地回去给相公做良妾,让相公心好些,或许,我能开开恩,真与你做一对亲和的姐妹呢。”公主得意的,傲然地附视着阿九道、

“错,所以,我要做的就是一件事!”阿九一转,就拿起一个铁锤来,对着一台缝纫机就用力砸去:

“我杨玖虽然出寒微,可最不喜欢别人强迫我,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今天,这些机械,我就是砸烂,也不便宜了你。”

说着,只是几下,一个机头就被她碎破,公主吓得大喝道:“杨玖,你找死!”

阿九才懒得管她,一气砸了下去,等公主叫来外头的两名侍卫时,四台机头已经毁坏了,公主气得都指都在抖,“好,好你个杨玖,你敢如此冒犯本公主,我要让你不得好死。”

阿九砸了一气,实在有些累了,听了这话倒是笑了起来,走近公主两步道:“不是我瞧不起你,公主下,你杀我的心,我相信是绝对有的,可你现在敢杀我吗?只要你还着林思捷一天,你就不敢明目张胆地杀我,因为,你要在他面前扮演大度,贤惠又善良的好妻子啊,哈哈哈。”

“你,放肆!杨玖,你在我杀你!”

“那你来呀。”阿九笑着往椅子上一坐,讥诮地看着公主。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大少爷虚弱地扶着墙,站在门边,眼神戾地看着永宁公主。

公主脸一白,张口结舌地看着林思捷。

阿九冷笑着起,走近林思捷道:“这就是你疼我,宠我的方式么?林思捷,你还真有本事啊。”

大少爷的子晃了一晃,脸色苍白如纸,沉痛地说道:“小九,你明知这不是我的意思。”

“不是你的意思?你娶公主回来就应该知道,就算我不离开林家,就算我肯做你的良妾,她会容得下我吗?”阿九厉声喝问道。

“永宁不是那样的人,永宁她…答应过我,会对你好的。”大少爷无力地分辨道,刚才他在外面,已经听到了阿九和永宁的一对段话,所以才跑得更急,可如今公主已经进了门,他又还能如何?

“她会对我好,今天就不会指使衙役来砸我的店了,林思捷,你非要得我走投无路吗?你以为,我走投无路了,就会回到你边?”阿九冷笑着走过林思捷,明澈的双眸看着她熟悉的,看了七年的清俊眉眼,心里一阵抽痛,原本,她想静静地离开,不想恨他,也不想再怨他,只想过自己简单的的生活,可他却不肯放手,不肯让她自由,非要她…为什么,非要闹到人不成成仇人呢?

阿九的鼻子一阵酸涩,看着满屋的狼籍,自己几年的心血全化作泡影,一切连从头再来的机会都不知道还有没有,林思捷,不要我恨你。

“回去吧,小九,我保证,永宁再也不会伤害你,就算你…不肯嫁给我,回去再当娘的女儿也好啊,娘她…真的很想念你,已经病了好几天了,小九,难道你就真这样狠心,连大妹妹和四妹妹都不要了么?大妹妹写了信来,说是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好像又怀了一胎,四妹妹她…”

林思捷眉眼温柔,痴痴地看着阿九道。

“不要跟我说四姐姐,你不配,当初,就是你促成了四姐姐与许明鸾的婚事,你知道四姐姐并喜欢许明鸾,你也明知道许明鸾也不喜欢四姐姐,你为一已之私,你只会绑住我,怕我嫁给别人,你连亲妹妹的终幸福也不顾,林思捷,你真让我瞧不起。”阿九截口喝道。

“四妹妹嫁给表弟有什么不好?表弟家世显贵,她嫁过去就是正经的世子,这桩婚事,别人求还求不来呢,要是给了三妹妹,她会喜不自胜,四妹妹自己不听话,想违抗父母之命,原就不该,女儿家,就应该尊守三从四德…”

林思捷大声分辨道。

他就是个封建的卫道士!

“我跟你无话可说,林思捷,道不同,不相为谋,你如何就如何吧,如今我是一无所有了,店也没了,父亲还在你手上抓着,你要么,就抓我回去关起来,让我在林家混吃等死,要么,就放开我,让我自由流浪,选一条吧。”

“回去吧,我不再你嫁给我,你以前,不也叫过我大哥哥么?我…我当你是妹妹可好?就如小四一样,当你是妹妹待着可好?你在外头,我真的…真的放心不下,小九,你凭良心说,我除了不该娶公主让你伤心外,做你的哥哥也不称职么?”

阿九的眼前又浮现出过去的点点滴滴来,她手冷时,大少爷会握紧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怀里帮她暖着,她喜欢吃外头的点心,他从书院回来,总会带上一包,连四姑娘也不能吃到,看她喜欢杂书,会四处搜罗回来给她看,还会去宝林斋给她打最新最好的首饰…

若真只是哥哥,他确实做得很好,七年来,阿九就是沉浸在他的温柔呵护里舍不得离开,就算明知他功利心重,还是贪恋那份溺得死人的温柔,就算…就算那个火一样的少年将军,宁愿背叛全世界也只要能娶她,她也残忍拒绝,就是舍不得眼前这个人的温柔啊,这该死的温柔!

阿九好不容易修筑的坚硬外壳又哔哔剥剥地碎裂着,抬起盈盈双眸,细细以看着大少爷,看那熟悉的眉眼,看他眼里那抹疼惜和痛楚,看他嘴角还没抹去的那线血丝,看他苍白如纸的俊脸,看他清朗又越发削瘦的躯,泪,还不争气地掉了下来,鼻子努力吸着气,想要止住那不断掉下的金豆,可怎么止得住啊,这些天来的委屈,愤怒和痛苦全都集中在眼眶里了,说过再也不为他哭,再也不为他掉眼泪的,林思捷,你太狡猾了,又用糖衣炮弹来软化我…

一只修长干净又瘦削的手,拿着帕子温柔地,慌张地替她试着泪:“别哭,小九,都是大哥不好,大哥不该你,不该骗你的,可是大哥也有苦衷啊,你知道,大哥人看见你时,就喜欢上了你,你知不知道,大哥那时候,以为必死无疑的,我的小九从天而降,救了大哥,从此小九就进入了大哥的生命,大哥再也…离不开小九,京城三年,大哥的子如在煎熬,一下子怕你会忘不了表弟,一下子又担心里会喜欢思敏,就怕你会不要大哥了…大哥的命是你救的,小九,没有你,大哥肯定不会活得很长,作不成夫妻,做兄妹也好吧,算了,我认输,我不你了,真的,不你了,回去吧,回去看看娘,等大哥回京城时,你也跟着去看看大妹妹的儿子,咱们还是一家人,好不好?”

温柔的轻言慢语,小心翼翼地道歉着,耐心地劝解倾诉,亲友一齐来感化着,就算是铁石心肠,也要被他融化了,阿九差一点就点了头。

“我的店子被砸了怎么办?”阿九吸着鼻子问。

“大哥赔给你可好?”

“我爹还被你抓进京城了怎么办?”

“回去我就写信,让人送他回来好不好?连着那份契也作废了。”

“那我还不喜欢冬梅怎么办?”

“那就给她配人吧。”

“那我还想嫁给三哥怎么办?”

“…”

没有了声音,阿九抬眸,就看到林思捷眼中的戾一闪而过,他猛然捉住了阿九的手腕,厉声问道:“你真的喜欢老三?你是因为心里有老三,所以才不愿意嫁给我的吗?”

“我若说是呢,大哥会不会成全。”三哥,对不起,原谅我拿你来试探他。

“妄想!”林思捷一把扯住阿九大声道:“来人,捉她回去,关起来。”

“你捉我的尸体回去吧!”阿九拨下自己头上的钗子抵住自己的喉咙,冷笑道:“林思捷,告诉你,我从没想过要嫁给三哥,你刚才说那么多,让我真的好感动,我不过是在试探你罢了,你果然又在骗我,让我回去,不过是权宜之计,你还是不会放过我的。”

“抓住她。”永宁公主在一旁喊道。

两名护卫就向阿九近,阿九手运气,脖子上就划出一条血丝来,林思捷看得心头一颤道:“住手,不许她。好,小九,除了嫁给老三,我什么都依你,你跟大哥回去吧。”

阿九冷笑一声,一个纵跃起,踏着他的肩,跳出屋外。

再落地时,正一匹马儿狂奔过来,阿九猝不及防,想躲又来不及了,真背时,娘的,没死在林思捷的手里,难到要被马踩死吗?

那马儿却在她面前强行止步,马蹄高高厥起,人立起来,马上的人紧拉着僵绳还不忘骂阿九:

“杨玖,你找死!”

好熟悉的声音,阿九抬眸,就看到一双冰冷如霜的眸子,冷酷而骄傲地看着她,许明鸾,他怎么来了?

突然眼泪就有要出来的架式,阿九深吸一口气,把泪水回眼眶,头一低,钻过马蹄向前飞奔而去。

她现在最不想见的,就是许明鸾。

“杨玖,你还敢跑。”那人打马就追,子向下一弯,长臂就把阿九捞住。

这时,大少爷的手下已经追了出来,阿九用力推了许明鸾一掌,跳下马又提气飞奔,这回许明鸾没有再追来,而是提缰将马儿一横,拦住那两名侍卫道:

“宫里来的?两个大男人追一个弱女子,好手啊,前线正差将士,二位,何不去边疆为国杀敌,追一个女子不觉得丢脸吗?”

“见过世子爷,在下等也是奉命行事。”那两名侍卫行礼道。

“奉命?谁的?永宁那臭丫头的吗?”许明鸾傲慢地问道,手中长枪却还拦在两人前面。

两名侍卫面面相覷,世子爷连公主也敢骂呢,他们哪里还敢得罪。

这时,林思捷和永宁已经双双走出了屋子,看到许明鸾在,林思捷的眉眼低了低,永宁则一脸是笑地迎了上去:“明鸾哥哥,你怎么也来了?”

“再不来,你又要当街行凶了么?”许明鸾跳下马来,双手抱,复杂地看向林思捷。

“妹夫不是在前线儿战么?怎么擅离职守了?”林思捷的皱了皱眉道。

“擅离职守?好大一顶帽子啊。大舅哥,你不会连你地妹夫也要弹骇吧。”许明鸾笑容晏晏,眼神却是冷厉地碜人。

大少爷脸上就有了笑:“明鸾这是说什么话呢,你难得来,先回家去坐坐吧。”

“不用,我还是告诉大表哥的好,免得有御使乱参,辽东大雪,冰灾严酷,前线将士缺衣少棉,本将军来湘,就是催军服来的。”许明鸾淡笑着说道。

“军服?前方二十万将士,你还缺多少棉服?”

“至少十万件,再不急着赶出来,我大周的将士没有死在战场上,就会活活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