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还能做什么?来人为自己当日一气之下将她丢入后院而有了悔意。

握紧拳头,转开视线,不想再看。

算了吧,这女人终究是个祸害!

暗暗狠下了心,来人向床上的人投去最后一瞥后,毅然决然的转过了身——以后,再不来看她了!

这等行为,太过愚蠢!

来人打定主意,提步就走。而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

——“容肃?”

来人被这声音吓了一跳,一个踉跄,险先摔倒。

第62章 被抓获容肃恼羞

来人缓慢又艰难的转过身,晦暗夜光里,他的神情莫辨,却轮廓分明,正是容肃无误。

容肃一再告诫自己不能去看她,可是在那天晚上,在李香年那句话的盘旋下,他还是控制不住的来到了后院。当他避开守卫来到那间院子的门前时,他自己都感觉到了荒谬,然而纵使有短暂的清醒,下一刻,他还是神差鬼使般的走了进去。

原本只打算看她一眼确定她安然无事就走,可是真掀开帐帘看到床上之人,他却脚似扎根眼似钉住,再不能挪动半分。甚至,等到了第二日夜晚,他又似着了魔般,在辗转反侧无眠后,又再一次的跃过了后院那道高墙。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夜夜来至。

可尽管每天夜里止不住要去,等到白天当听闻这个女人要求见他时,他却又止不住的露出厌恶表情,然后毫不犹豫的回绝——他可以去见她,可是他却不允许她来见他,就像他虽然每夜必去,却决不允许任何人知道一样。

为了不被人撞见,每次去的时候,他都用迷香迷晕了那间院子里所有的人。用的,还是监察司新近研制出的造价高昂,效果奇佳,闻嗅者即刻昏睡,更是两个时辰不会苏醒的还魂香。

容肃如此谨慎,除了怕被其他人发现外,更重要的,是他根本不想让周锦知道他来看过她。

他原以为自己做的够小心,可谁知道,就在他下定决心再不来管她死活的时候,居然还是被发现了!发现的也不是别人,正是他最不愿意被发现的那一个!

她是什么时候醒来的?为什么她会醒来?她看到了什么?知道了什么?无数问题在脑海里翻腾,撞击的容肃气血汹涌,想着连日来自己的所作所为可能露出的迹象,他又惊骇的浑身僵直。

而就在他惊怔间,周锦却蓦的一下笑了。

她看着容肃的模样,笑得如洞悉一切。

她害怕了那么久,等了那么久,终于等来了事实真相,那真相那么的出乎意料却又如此的称心如意,以至于她都忘记了舌尖上鲜血淋漓的疼痛——就在刚才,就在那香味传来她就要昏沉睡去之时,她硬是狠心咬破了舌尖,将自己涣散的意识拉了回来!

“容肃…”她有话要说。

容肃看到她这么一笑,却似被惊了魂,浑身都颤栗起来。

“我来,只是问你那块玉佩在何处!不要自作多情!”所以,待周锦开口之时,他一激灵,打断道。

这个女人,定是认为自己看出了什么!

哼!自以为是!

容肃的脸发烫,恼羞成怒之下,表情一下难看起来,他狰狞着脸,恶狠狠阴沉沉的对周锦说道:“顺便看看你死了没有!”说完,再不能待上半刻,怒视一眼后,转身就走。

这辈子,绝不再踏上此地半步!

这女人卑贱粗鄙,欺他诈他,令他蒙羞!他是监察司左指挥使,他不能被人抓住任何把柄,而这个女人,就是一个再大不过的把柄!所以,就算有所牵挂又如何,他也要全部舍之弃之!

权势才是他所要的东西,其他的,不过尔尔!

夜风里,容肃心思坚毅,可步伐却异常凌乱。

而屋内,周锦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却笑得更深了。

只是,在同一时刻,外间原本昏睡的丫鬟小婵却突然睁开了双眼…

第二日一早,一道手信传了出去。

第63章 裴元德妒意发作

次日清晨。

容肃坐在桌案边,手中拿着文书,视线却落在桌上的玉佩上。

那块玉佩正是之前他一直佩戴着、后来被周锦保管着、最后恢复记忆走的匆忙而被遗落在大康镇的那块。原本他也没有在意玉佩的消失,若不是那天长公主殿下的提醒,他也不会特意派人去寻找。

而这块玉,也在昨天下午就已被风尘仆仆赶回来的手下呈上。

这玉昨天下午就已拿到,可在那个女人面前居然还拿它当夜探的来意…想到自己竟然撒谎,竟然在那个女人面前会如此狼狈,容肃面容更阴沉了。

他躁怒的扔下文书站起身,晨光透过窗户照在脸上,眼下的乌青昭示着他昨夜的辗转,头脑有些昏涨,不愿再想,抬步就欲往外走——炼狱里那几个嘴硬的,他们的死期到了!

可就在他的衣袂掠过桌案时,门口走进了一人。

容肃顿下脚步,在些微的错愕之后,对着径直走来的人微微低下了头,“殿下。”

来人正是裴元德。

“阿肃又见外了。”裴元德含笑道。

容肃不应,只抬起了头,同时暗自揣测着裴元德一大清早过来的来意。容府之中,裴元德一直是来去自如的,不过她也知分寸,只在后院进出,如无要事,向来很少踏入前院,更不会随随便便就进入他的书房,那么她今天来…

许是看出了容肃的心思,裴元德转头一笑道:“姐姐只是来看看你,难道不可以么?”

一句话,又让容肃低下了头。

裴元德环顾了一下四周,最后看到了桌案上的那块玉佩。走过去,拿起,抚摩一番笑道:“这玉倒是被你找回来了。”

说着,走过来就要给容肃系在腰间。

容肃身体微僵,想要避开。

裴元德自然察觉到了,却只若无其事笑道:“这玉世间拢共就这么两块,你一块,我一块…你可是答应我一直会戴着的。”

容肃便不动了,他垂眸看着裴元德盘的齐整的乌发,心思有些复杂,他察觉今天的裴元德有些异样,却寻不出原因。

事实上,经过这么多年,他越来越看不透这位曾经他视若至亲心生依恋的长公主殿下了,明明关系已经转冷,大家心知肚明,除了政事以及帮忙管理后院,也少有纠葛了,可为何现在又摆出一副亲昵的姿态?是朝政又有什么变动?是她又要作出什么大手笔需要他为助力所以来修复关系了?

而在容肃思绪翻飞间,低垂着头的裴元德嘴角的笑意却加深了。

沉吟半晌后,她抬起头,一边给他理着衣襟,一边又笑着似随口说道:“昨天周锦来找我,说要见你,你看如何?”

周锦?!

容肃有些发懵,醒过神来后,脑中一个惊雷!

这女人!她找了绿梧不算!居然还去找了长公主!真是好大的胆子!

这么纠缠不清想要做什么!

想及昨晚自己的行径,他的脸色又转了转,意识到裴元德还在等他回话,他头一转,重重的回了个,“哼!”

裴元德安抚道:“毕竟她也是你名义上的妻子,见上一面又如何?这次遂了她的心,以后也少了麻烦不是。”接着,她便把昨日周锦说的话转达了一遍。

“…”容肃半晌无言。

裴元德见状,笑意更深。

她是笃定容肃根本不想见周锦。

她也笃定了,如今,容肃依然会听她的话。

昨晚她做了一个梦,梦见她一手培养出来的小子好像被谁拉走了,脱离了她的掌控,醒来的时候,心里万分的难受,所以一大清早她便来到了这里,为的就是佐证梦里的一切都是虚妄。

现在,一切证实。

而她,原本也并不打算遂那女人的愿,可是不知为何,当看到他依然顺服的挂上了她送的玉佩时,她就想,让那女人见见他们在一起时的样子,貌似也不错。

呵呵。

她倒要让她看看,她对他,到底有没有足够的把握!

早膳依然有毒,可是有了昨晚那一个冷馒头,如今倒也挨得住。周锦很想在私底下跟丫鬟小婵问些话,可是不知为什么,小婵总是避开她的视线。一来二去,周锦也就淡了心思。

眼下最紧要的,还是见到容肃。

她相信长公主一定会让她见到容肃的。

那么骄傲的一个人…

周锦耐心的等待着,果不其然,没一会儿,绿梧过来了。

绿梧不知是诧异她还活着,还是诧异裴元德居然要将她带至容肃跟前,总之,在她见到周锦的时候,神情有些古怪,自然,口气也是不善,“殿下让你收拾一番跟我走!”

“不用。”周锦早就准备好了,所以淡笑一番后,就站起身。

第64章 香年调戏小寡妇

夕阳沉落,夜晚又至。

看着丫鬟将满盘的食盒撤走,周锦坐在桌边,任饥肠辘辘。站起身想要洗漱一番后便去躺着,却听门外传来一阵喧嚣声。

正要询问,却听丫鬟回禀——“绯色姑娘求见。”

绯色?轻蹙了一下眉头后,周锦点了点头。

来的不止绯色一人,前簇后拥,主子带丫鬟的,倒有十几个。周锦扫了一眼,知道是那天跟绿梧呛声的那一拨。

“我们来没叨扰着夫人吧?也没什么事,就是用完晚膳闲着没事,便想来看望一下夫人,然后早就艳羡夫人园子里的美景,所以想来观览一番。”绯色笑着说道。

周锦自然不信,却也不说话,只任由她们随心所欲的要茶要点心、四处走动闲聊。可是令她疑惑的是,直到她们离开,绯色等人都没表现出什么异样,只是在走时,绯色突然回头,留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是什么意思?

周锦心下狐疑,却百思不得其解。

夜更深了。

外间没了声响,估计是守夜的丫鬟忙完了手中的活计,都睡了过去,倒是比之前睡得早了些。

周锦躺在床上,却依然是辗转不得眠。

绯色的疑惑已抛诸脑后,此刻她摸着自己平坦的的小腹,眼睛明亮。她不知道今晚小婵还会不会给她送来馒头,但她知道,容肃今晚,是一定不会过来了,甚至以后,他都不会再来了。

更鼓声又遥遥的的传来,周锦叹了一口气。

“夫人可是在等你家夫婿?”这时,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自屋中响起。

“谁!”周锦吓得不轻,腾地坐起。

说着,循声找去,却见一道人影正慢悠悠的从边上的屏风后晃出来。

“什么人!”周锦紧张万分,身体不自禁的往墙上靠去。

“嘘!”来人渐渐走近,笑着噤声道,“别那么大声嘛,万一招来了人可就不好玩了。”

说话间,来人已走至床前,一副如花笑靥也暴露在了周锦面前。

“夫人,好久不见。”

“是你!”若说之前周锦还浑身绷紧,可看清来人的样子后,她一下便松了气。虽然她对此人并不熟识,不过鉴于见过的两次面,她知道来人不会伤害她。

而待看到来人的穿着后,她一下又恍然。

她终于知道绯色那一笑是什么意思了。

怪不得要带着一大帮子人来,人多了,也就没精力盯着每一个人了,走时是不是少了一个,也就无人察觉了。

果然,绯色是他的人啊!

看着李香年一身丫鬟装束,再想起那天在丞相府他爬墙却不慎掉入水缸的场景,周锦有些无言。

按理来说,这人敢跟容肃作对,只怕身份大不一般,可是就这么一个人,为了见她,又是爬墙又是穿女人的衣服…

“夫人,为了见你一面,我可是煞费苦心啊!”李香年看出了她的心思,幽怨深深的说道,“不过实在是思念太甚,我就只好牺牲一下了,不然夫人孤枕难眠,那岂不是罪过。”说着,转了个身,坐在了桌旁的椅子上。

“…”李香年口气轻佻,言语极尽挑逗之意,周锦却无动于衷——他装模作样的迹象太明显了,她活了二十余载,因为孤寡被调戏过若干次,那些人,哪个像他一样,眼神里满是戏谑的?

“你三番两次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刚才不是说了么,是因为思念太甚啊,夫人怎么可以不信我。”李香年手撑着下巴,表情悲伤。

周锦看了他一眼,认真的提醒道:“在我原来的镇上,像你这般调戏的,不过就是个嫩雏的手段,最后反而会被调戏了去。”

嫩…雏…

嫩…

雏…

“…”李香年笑容有点僵。

周锦希望他能正经说事,可是没想到,没一会儿,李香年又是一个笑容明媚,“如果夫人想要调戏我,我也是不介意的!”

“…”周锦彻底无言了。

这人,好贱,好无耻!

噎了半晌,她才道:“你难道不怕被容肃发现?”

“难道你以为容肃今晚还有脸再来么?”李香年反问道。

“…”周锦望着他,心中略惊。她那话的原意并非特指容肃,谁知他接上了这么一句,那他是对这里发生的事了如指掌了?容肃来时极为小心,绯色等人住的又很远…那他是怎么知道的?

恍然间,周锦想起了一个人,“小婵也是你的人?”

如果不是,何至于这么大胆敢偷偷给她馒头吃!

李香年没想到她的脑子转那么快,有些讶异,不过很快又笑道:“夫人聪明!”

周锦突然有些可怜容肃跟长公主了,放在她院子里的丫鬟,一定都是精挑细选的,可终究还是百密一疏。不过这样一来,也就解释的通了。

周锦瞥了一眼门外,他们俩的声音都不小,按理来说外间的人准能听见的,可到现在外面都是一点动静没有,而跟前这个人又那么肆无忌惮,那么显然,她们肯定也如前几日一样,统统被迷晕了。

“夫人可不能跟你家夫君告密啊,我的手下拢共就那么几个伶俐的人,可不比你家夫君身边竟是能人,倘若折进去了,我可要心疼死的,我家小婵可是给夫人送过馒头的…”李香年可怜兮兮的说道,“哦,说到这我差点忘了…”

说着,李香年手伸入怀中,竟掏出了两个纸包,打开一看,竟是两个包子一个鸡腿。这还没完,他又从腰间一解,竟又拿出了一个水囊。

“你家夫君忒的心狠,不给吃不给喝的,你看,我对夫人多好。”说着,走到床边,将东西放下,随后竟是坐了下来。

周锦一惊,下意识的又往里挪了一下。

李香年眨了眨眼睛,有些无辜道:“夫人怕我吃了你,我还怕夫人吃了我呢。”

不过很快又笑起来,“若是夫人真要吃了我,我也是却之不恭的。”说着,竟是顺势躺了下来。

周锦想着他也就是装装样子,也就不再搭理他,只拿起床上的东西就吃了起来。饿的太久,这些东西无异于山珍海味,所以她吃的格外香甜。

而这么一来,李香年突然觉得自己有点饿了。

貌似…

貌似为了尽早潜进来,他都没来得及用过晚膳。

貌似…

貌似中午在宫里陪着皇上用膳,也就吃了那么几口。

“咕——”一声怪响突然在寂静的黑夜里响起。

李香年原本正是一副深情款款凝视状,听到声响立马变了脸色。而周锦听到声音,也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

“…”

“…”

“…”李香年暗中咬牙,生平难得丢脸,可每次都是丢在这小寡妇面前!

“你也饿了吗?”

“…是呀,夫人喂我可好?”李香年恢复神色,决定挽回颜面。

周锦瞅着他。

李香年一笑,一个支身,伸出胳膊拉过她的手便凑上来咬了一口她手中的包子,然后,笑眯眯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