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潮湿暗沉的冬天里,生活里的一切仿佛都错了位,人生变成一个巨大的泥潭。她已经不知道她是在为了蒋一清哭,为了蒋一澈哭,还是为了她自己哭。

她也不知道自己重复了多少遍“我陪着你”,直到蒋一澈缓缓地松开了她。

他低头用双手捂住脸,迟迟没有抬起头来,似乎想把眼泪先擦干净。

陆晚云飞快地解下自己的围巾塞到他手里,他低头怔了怔,抓住围巾一角先擦了擦她的脸,才又胡乱擦了擦自己的脸。

他抬起头来看着她,眼里没有一丝光彩,好像被刮着朔风的黑夜吸走了所有生机。

“外面太冷了,我们先进去好不好?”陆晚云抓住他冰凉的手说。

他反应了一会儿,低头看了看她的手,才木然又顺从地站起来。

她紧紧握着他的手腕,拉着他开门进去。

蒋一清爸妈已经不在客厅里,估计是上楼休息去了,厨房里还亮着灯,应该是王阿姨还在。

陆晚云看看蒋一澈额头上那个小小的洞,先把他带到沙发上坐下,才去了厨房。

“王阿姨,你有没有纱布酒精什么的?”她小声问。

王阿姨点点头,“有有,在电视柜里,我去拿……”

“没事,我去拿就行了。”陆晚云转身刚要走,王阿姨又叫住她:“陆小姐,一清哥哥没事吧?”

陆晚云摇摇头,“很小的一个伤口,消下毒就好了。”

“哦……还好你来了呀。”王阿姨抹抹眼泪,“蒋太太从前天回来就一直在骂他。其实关他什么事呢?一清出事的时候他根本都不在上海的。要怪就只能怪那个方任呀!他倒好!当场就死了,倒是省事了!”

陆晚云把这些信息拼凑在一起消化了一下,才低声说:“情绪总要有地方发泄的。一清妈妈也只是没有爆发的对象才……”

她下意识地往客厅里看了一眼,蒋一澈仰面靠在沙发上,从这儿只能看见一个阴影中的侧脸。

“哎……听说蒋太太在美国的时候就有什么抑郁症什么的……这下日子可怎么过呀……”王阿姨一边摇头,一边眼泪又要涌出来。

陆晚云被她带得眼睛也红了,“王阿姨你别太难过了,这么晚了,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

王阿姨点点头,“我烧点热水,你们待会泡点茶喝。天冷,别冻感冒了。”

陆晚云谢过她,自己又去电视柜里找出了医药箱。

上次跟蒋一澈在一起时,他也曾经在这里翻出过医药箱,当时他们就坐在这张沙发上时,笑得那么开心,他还差点吻了她,而现在……不过短短几个月,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回头看了看他阴沉到陌生的脸,恍如隔世。

陆晚云站在他身边,低头先匆匆忙忙地在手机上打了很长的一段字:“对不起,我这两天都不在上海,否则的话应该早点来的。我不敢想象你现在的感受,只想告诉你,我十岁的时候爸爸就去世了,当时我年纪小,还不太能完全明白失去亲人是什么感觉,我也知道世界上没有什么感同身受,但是我想我多少可以懂一点点你的心情。你有什么话都可以告诉我,就算我不能全部理解,至少你说出来以后会舒服一点。你不想说也行,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都会陪你一起的。”

她跪在沙发上,把这段字塞进蒋一澈手里,才打开药箱,拧开一瓶酒精棉球开始处理他额头上的伤口。

那个小小的洞不深,她却一直双手颤抖,擦了很久才把他脸上的血迹擦干净,又撕开一块创可贴替他贴在额角。

在她做这些事的几分钟里,他一直看着她刚才说的那番话,眼圈红到她不忍心看。

等她扔掉棉球,走回电视柜放好药箱,又去厨房泡了两杯热茶回来以后,他才终于放下了她的手机。

陆晚云在他身边坐下,情不自禁地把左手放在他背上,轻轻摩挲着,侧头盯着他的脸色看。

他转过脸来看着她,目光起初依旧涣散无神,对上她的眼神以后才渐渐有了焦点,嘴唇微微颤抖了两下。

她觉得他一定是有话想说,于是便对他微微地点了下头。

似乎被她的动作鼓励了,他马上就低下头去打了一句话:“刚才我妈妈问死的人为什么不是我。”

他面色平静地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甚至都没有看陆晚云的反应,自己又继续写道:“我知道她是一时生气,但其实我也希望死的人是我。”

陆晚云皱起眉,使劲地摇摇头。

他依旧在飞快地接着打字:“我是领养的。”

陆晚云震惊地看看他的手机,又看看他脸。

他无比平静地告诉她:“我生母是中国人,以前是酒吧驻唱的歌手,她也不知道我生父是谁。我六岁的时候,她生病去世了,我被一清父母收养,当时一清已经一岁。我现在的中文名字也是跟着她取的。”

清……澈……果然是清在前面啊……

“现在的父母对我非常好,虽然他们领养我是希望我以后能成小提琴大师,但是我听不见以后,他们也还是一样没有放弃我。是我辜负了他们,我宁愿替一清死。”

陆晚云只能再度使劲摇头。

“其实从我听不见以后,妈妈就不知道怎么面对我。她觉得他们领养我反而是害了我。他们更不知道怎么跟听不见的人相处。其实我从来没有怪过他们。家里只有一清因为我去学了手语。她是我最亲的亲人。如果我当时能留下来陪她,她就不会……”

他没有继续下去,只是抬头无比内疚地看了看陆晚云,目光黯然到深不见底。

“你千万不能这么想。这完全是意外,怎么能怪你呢?”陆晚云也飞快地打着字,“就算是怪,也应该怪我。我早就知道方任不靠谱,却一直没有跟你说。如果我早一点联系你,或者再关心一下一清……”

他伸手按住她,缓缓摇了摇头,没有让她再说下去。

陆晚云长叹一口气,顺势就不自觉地握住了他的手。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们再怎么自责,都不可能让时间倒流了。

他的手机还亮着,备忘录上那一长串文字,是他最深最黑暗的秘密。她没有想到他居然撕开了自己的伤疤给她看,那鲜血淋漓的伤口让她心惊胆战,又无限心疼。

她从进门的一瞬间就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被人抽空了,此刻又觉得它们被刀削斧剁,油煎火烤成一团模糊的血肉塞了回来,沉重得她无法呼吸。

她不知道怎么做才能安慰他,只是无意识地把他的手越捏越紧。他也同样用力地反握住她的手,坐近了一些,整个人陷在沙发里,半边的身体虚弱地靠在她身上。她那么想那么想抱住他,可是又舍不得把握着他的手松开。

两个人在沙发上坐了许久,陆晚云觉得自己所有思考的功能都完全停滞了,除了坐在他身边,就彻底不知道再应该做什么了,还是蒋一澈先抽出手问她:“很晚了,你回去休息吧?”

她看他一眼,见他形容憔悴,满脸灰暗,便摇摇头,“你要不要去睡一会儿?这几天应该都没怎么休息吧。”

他也摇头,“要给一清守夜。”

“那我陪你一起。”她执着地说。

他想了想,点头答应了,又低下头去写道:“你爸爸的事我听一清说过。我想我也可以懂一点你的心情。很抱歉,让你想起不开心的事情。”

陆晚云匆匆地摇头,“没事的。”他们俩坐得很近,她一边打字,一边都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拍打在自己的耳后,令她不自觉地有些手抖,“我爸爸已经去世那么久了。”

虽然她下午刚去看过爸爸,但在他面前,她那一点小小的陈年悲伤又算得了什么呢?

茶几下堆了许多锡箔,应该是用来折纸钱的,陆晚云心潮翻涌,于是便拿起一张折了起来,试图让自己冷静一点。她从小就给爸爸折过无数纸钱,早已经不需要思考。

蒋一澈也探身拿起几张锡箔,看着她的动作,似乎想跟她一起折。

陆晚云放慢了速度等他,一步步地教会了他折银元宝。

两手都忙活着,他们便无法交谈,只是默默地坐在那儿,机械地一张一张折下去。

元宝堆了大半个茶几时,蒋一澈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大概是困极了,手里还捏着一张没有折好的锡箔,修长匀称的手指毫无血色,被那张浅银色的锡箔映衬得格外苍白。

陆晚云拿过沙发上的一条毯子,俯身给他盖上。她的手不小心触到了他的脸,他在睡梦中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地把脸又往她手上蹭了一下。

她缓缓地摸了两下他的额头,见他再度沉沉睡去,才继续埋头干活。

后来蒋一清爸爸下楼来了一次,远远地看见陆晚云一个人在沙发上折纸钱,便走过来问:“你是一清朋友?”

陆晚云站起来,点点头说“是的”。

“谢谢你啊。这些锡箔还是办丧事的服务公司送的,我们一家子都不会折,要不是你,都只能浪费了。”蒋爸爸看看茶几上堆得满满当当的元宝,先是客气地跟她道谢。他的中文说得本来就不太流利,声音又异常沙哑,听得陆晚云一边摇头说不用谢,一边眼睛又红了。

蒋爸爸看看睡着的蒋一澈,又喃喃地说:“还好你来了。一澈已经三天没睡了。你来之前他都没有哭出来过。”

陆晚云也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睡得很沉,眉头紧皱,脸上还是堆满了愁容。

“他……应该早点告诉我呀……”她跟着锁起了眉头。

蒋一清爸爸摇摇头,忽然哽咽了,“他一直忍着的呀。他要看着我和他妈妈,自己再难过都不敢哭的。”

陆晚云的视线一秒就被泪水模糊了,她小心翼翼地拉了拉蒋一澈身上的毯子,把他露在外面的半截小腿盖起来。

他已经进入了深睡眠的状态,整个人在沙发上蜷了起来,手臂抱在胸前,姿势像个小婴儿。

蒋爸爸长叹了一口气,“他们兄妹从小感情就好……一清被她妈妈惯坏了,都是她哥哥一直让着她……他们俩都是好孩子,可是我都没照顾好……”

蒋爸爸起身走过来,小心地想要摸摸蒋一澈身上的毯子,又像是怕吵醒他似的,只用指尖碰了碰,就收回了手。

陆晚云怕他越说越难过,赶快站起来劝他说:“叔叔,很晚了,您上去休息吧。我陪着他。您放心。”

蒋爸爸点点头,看看蒋一澈,叹着气摇了摇头,又跟陆晚云道了谢,才缓缓走开上楼了。

陆晚云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上,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才重新回到客厅里。

她没有像之前那样坐在沙发一角,而是拿了一个靠垫铺在地上,坐到了蒋一澈手边。

她只留了一盏暖黄色的落地灯,抱着膝盖缩成一团,把头默默倚在沙发的边缘,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

身边的蒋一澈还是像记忆里那样,全身都是暖暖的,像一个小太阳。

他跟蒋一清长得确实不像,他的脸要棱角分明得多,鼻梁高挺,眼窝微陷,可能是亲生父亲身上有一点别国的血统吧。

陆晚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忽然格外留意起他的长相来,也许是这样就能忽略他脸上的神情吧。

她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可以在睡着的时候都如此悲伤,因为她从来不知道命运可以对一个人如此残忍。

那股浓重阴暗的悲伤笼罩在他身上,把此时的蒋一澈变成了一个与她记忆中完全不同的人,曾经的他笑得那么明朗,那么温和,那么阳光,遥远得就像一个绮梦。

作者有话要说:蒋哥哥:上线的代价太惨重了…………

☆、10-陆晚云-5

平安夜原本是蒋一清要开音乐会的日子,现在则变成了她的头七和告别会。这天的天气特别冷,狂风刮得人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

来的人很多,她的同事,各路媒体,她的乐迷,一早就已经将殡仪馆楼下的大堂挤得满满当当。陆晚云一点也没有奇怪她的人缘如此之好,唯一奇怪的就是高正铭居然也来了。

陆晚云这两日都没怎么睡过,已经有点晕晕乎乎的,面对着高正铭远远地走过来,竟然毫无反应,还是田澄把她拽到角落里说:“高总来了,你躲远点儿,别见他。”

陆晚云顺从地跟着她走楼梯上了二楼,来到告别厅门口。

等着进去看蒋一清最后一眼的人已经排成了长队,陆晚云跟田澄排在队尾,缓慢地往前移动。

“高总就在我们后面不远的地方。”田澄凑到她耳边小声说,“我看他是跟音乐学院的李教授一起来的。”

陆晚云木木地点了下头,“他们俩挺熟的。”

“待会进去的时候你跟蒋家哥哥可千万不要表现的太熟啊。”田澄警惕地提醒她说,“高正铭可对你一直念念不忘,别被他误会你跟蒋哥哥有什么。”

陆晚云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直到她们排到了告别厅门口,领了一朵白菊花在手上时才想起来问:“我跟他本来就没什么啊?高正铭误会什么?”

田澄无奈地看她一眼,“好好好,我多心了。”

她们俩跟着人流缓缓移动,看见躺在那儿化着妆的蒋一清时,陆晚云就有点儿站不住了。

田澄倒比她先哭起来,周围的人也都一片低低的抽泣声。

陆晚云往告别厅的最里面看了看,一眼就看见了人群前方最高的蒋一澈。

他穿着一身全黑色的西装,衬衫也是黑色的,愈发显得脸色苍白如纸。他站得笔直,依次跟每一个来告别的人握手致礼。

虽然离得远,但她还是能看见他的双眼里布满了血丝,只是神色却镇定冷静,握手的动作也十分机械,一看就是在强忍着的。

不能哭,陆晚云对自己说。她非常确定,她如果哭的话,会立刻把他招哭的。

蒋一清的脸还是那么圆润可爱,但是毫无生气,陌生极了,陆晚云仍然不敢相信现实,忍着泪站在她身边呆了很久,直到后面的人已经陆陆续续从她身后绕过去,才被田澄拖着往前走。

他们像所有人一样,先跟蒋一清的父母握了手,再去跟蒋一澈握手。

他也像对所有人那样,轻轻地握了一下她的手就放开了。

陆晚云犹豫了一秒,刚转身要走,他却忽然伸手抓住了她的衣角。

她抬起头来,看见他欲言又止、痛苦莫名的眼神,立刻便转回身来,伸出双手重新抓住他的手。

他这一次死死地扣住了她的手指,与她四目相接,眼里的暗潮似乎下一秒就要奔涌出来。

他的手那么冷,又那么用力,几乎有点颤抖起来。

“走啦。”田澄见他俩在这里难舍难分,便伸手拽陆晚云,“后面都是人。”

蒋一澈先松开陆晚云的手,极其微弱地向她点了点头,示意她先走。

后来陆晚云是被田澄提前拖上车硬开走的。

田澄一边把她塞进车里一边说:“这里都是人,你跟他现在的情绪都不适合在公共场合抛头露面的。更何况高总也在,等下他就出来了,再找到你多尴尬。咱们先回去,回头等这边结束了,你单独再去找蒋哥哥就是了。”

陆晚云看着殡仪馆的方向点点头,觉得她说得挺有道理的,便发了一条消息给蒋一澈,说她们先走了,晚点再联系他,让他一定要节哀。

“你千万不要怪自己,这是意外。”她很不放心地又说,“一清跟我说过,你留在美国她更开心。你如果一直自责的话,她会很不安的。”

他反常地一直都没有回消息。

傍晚的时候,天色愈发差下来,铅云笼罩了整个城市,大风像一股股的巨浪,把每个人都淹没在寒冬里。

陆晚云坐在办公室,听着窗外呼啸不止的狂风,心乱如麻。

她在节目开始前给蒋一澈发了一条消息:“你和叔叔阿姨回家了吗?我下午做了罗宋汤,等下班了给你们送一点过去?”

他可能已经到家了,迅速地回了一句:“好的,谢谢。那我等你。路上小心。天太冷,别骑车。”

他居然还记得她平时都是骑车上下班的。

她做完节目就匆匆地打车去蒋一清家,刚走到小院门口就看见蒋一澈已经坐在门前的台阶上等她了。

他抬头看着她走进来,穿着一身黑色毛衫加黑色大衣,手插在口袋里,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

明明十二个小时刚见过,她却到这个时候才发现他脸上已经冒出了一大圈深青色的胡子,短短的,很硬的样子,被阴影笼罩着的面颊映得眼神特别凉。

陆晚云走过去,他便把手机递到她面前,上面是一排已经打好的字:陪我出去走走?

她点点头,举了举手里的保温桶说:“我先把汤放下。”

他也点了点头站起来,替她开门。

整栋楼里都暗着,只有厨房水槽的上方亮着灯。

她想蒋一清的父母可能都睡了,轻手轻脚地放下手里的东西,便转身跟他出去了。

外面的狂风凛冽到几乎要吹断树枝,夏日里可以连成一片的绿荫如今只剩下枯黄的枝条,在风里乱舞着。

因为日子特殊,平时安静偏僻的马路上都有许多出来过节的人,欢乐地笑着闹着,只有他们两个人把手插在口袋里,什么也不说,无比低落茫然地走着。

蒋一澈人高腿长,特地放慢了速度配合她,在等一个红灯停下来的时候还搂了搂她的肩膀,似乎怕她冷。

他们漫无目的地挑着人少的地方走,绕了很大一个圈,最后稀里糊涂地走到了一个陆晚云非常熟悉的地方:普希金纪念碑。

这儿离陆晚云的单位很近,也是她回家的必经之路,所以她路过时经常会停下来看看附近的几只流浪猫。这几只猫是有周围阿姨固定在喂的,她只是时不时地给它们带点罐头,跟它们聊聊天而已。

可能是因为天太冷了,原本在这四周游荡的流浪猫一只都不见了,不知躲去了哪里。她四下看了看,只有一只独眼的大白猫躲在草丛里,警惕地看着他们俩。

她蹲下来,想要寻找其他猫的踪影。

蒋一澈也在她身边蹲下,冲着大白伸出右手,手心朝上。

令人十分意外地,大白犹豫了几秒,就缓缓地从草丛里走了出来。

它走到蒋一澈那边,在离他还有一步的距离停了下来,似乎在考虑要不要真的过来。

蒋一澈手臂一长,便抚上了它的头。

“哎你当心……”陆晚云惊呼起来,她认识大白,知道它是这一带的霸王,送猫粮的都知道要等它吃饱了别的猫才敢出来吃饭。而大白也从来不像其他喂熟了的流浪猫那样亲人,永远都是远远地看着人类,时不时地嘶吼一声。

可是它似乎很喜欢蒋一澈。

他用手指抓抓它的脑袋,它还很受用的样子,自己把头凑上去蹭了蹭。

不过大白也没有跟他亲热很久,一两分钟以后就重新窜了回去。

两个人站起来,陆晚云连忙打字道:“大白平时从来不理人的,你是不是以前来过这里?它是不是认识你?”

她其实只是想说点什么让他分分心,可是他仍是沉默地低着头,毫无动作。

昏黄的路灯下,他的脸色特别差,浓重的黑眼圈几乎要要把整个眼睛陷在里面,眉头紧紧皱着,完全不复她记忆中那笑吟吟的样子。

陆晚云情不自禁地伸出一只手,抓住他胳膊抬头问:“你还好吧?”

虽然有时候会担心她说的话他是不是都能看懂,但是这一句,她十分确定他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