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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颜再次进来,身上的棉服已经换成了白色羽绒马甲,内衬黑色羊毛衫,下搭深蓝色紧身牛仔裤,看着极是清爽、利落,见到朱威威,笑着打招呼道,“威哥哥早,”

“早啊,颜颜,”朱威威也笑着回道,五狼里数他长的最为清新俊逸,好似放荡公子游戏花丛,端得是风流倜傥,窃玉偷香,薄情唇似笑非笑,桃花眼噙着恰到好处的坏,似有情,还道无情,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玩世不恭和懒洋洋的味道,即使不说话,也能惹得一众女孩为之痴狂。

相比之下秦锦华的容貌则更像个北方人,轮廓分明,线条硬朗,算不上特别英俊帅气,但剑眉英挺,黑眸锐利,更为内敛深沉,宛若雄鹰,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又是那样的背景,女孩怕他多过爱他。

关鹏和林岳则要稚嫩许多,若五人同时看上一个女孩,最先得手的必然是朱威威。

“颜颜,快坐下来吃饭,”秦锦华冲夕颜招招手,夕颜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看着摆满半个流理台的包子、白粥、酱菜、辣白菜、荷包蛋和火腿肠等吃食,惊叹道,“华哥哥,你好厉害,”晶晶亮的眼眸里全是崇拜。

在厨艺方面她是一点天赋都没有,所以,对于会做饭的同龄人,一直都是羡慕和崇拜的,就好像别人崇拜她会给人看病一样。

被这么一个美人崇拜着,是个男人都扛不住,秦锦华觉得整个胸腔被一种叫做满足感的情绪充斥着,笑的一脸风骚外加柔情地说,“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抬头,对朱威威说,“你也坐下来一起吃点?”

“好啊,”朱威威转身从餐厅里搬了个椅子进来,拿了个包子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自家蒸的包子很大,夕颜将包子掰成两半,一口包子一口粥地吃了起来,她吃相秀气文雅,细嚼慢咽,让人从旁看着也觉得很享受,她的手很好看,白嫩嫩的比手中的白面包子还粉润、软柔,甚是连关节处的折子都很淡,勾的人想抓在手中揉上一揉。

她个子虽不足一米六,但腿长、臀翘、腰肢纤细,按身材比例,虚十六的她应该还在发育阶段。

“尝尝我炒的白菜,”秦锦华夹了一些辣白菜在她面前的碗碟中,夕颜在他的殷勤注视下吃下碗碟中的辣白菜,“好吃么?”

“咳咳…辣,”

“青城这边天冷,吃点辣可以暖身,你总要在青城这边呆的,学吃点辣也是该的,”昨天吃饭时就知道她不能吃辣,但青城的饭菜以辣为主,总要学着适应的。

夕颜听不进他的话,闷头喝粥,喝下半碗粥后,才觉得辣味止了一些,她不能吃辣,几口辣白菜下肚,整个脸就跟喝酒上头般,红艳的不行,连额头和鼻尖都开始沁出一层细密的小汗,樱桃小嘴也真成了樱桃色,微微嘟起呼呼地轻吹着热气,好似这样能把辣味吹跑一样。

勾人的摸样再配上这样勾人的动作,换做任何女孩,秦锦华都会觉得,这姑娘在故意勾引他,抬头看了眼朱威威,对上他似笑非笑的表情,也笑了。

都是一起长大的哥们,谁不知道谁啊,朱威威三两口喝下碗里的粥,站起身来,“颜颜,你慢吃啊,我去睡个回笼觉,”

“威哥哥,你吃饱了?”

朱威威伸伸懒腰,从蒸屉里又拿了一个包子,笑笑说,“鸡蛋加火腿,想来这包子你们也吃不完,免的浪费,我再帮你们解决一个,”

待他走后,秦锦华问,“剩下的半边包子还能吃完不?”夕颜摇头。

“给我,我帮你吃,”

夕颜将包子递给他,接包子时,两人指尖相触,秦锦华觉得一股电流从指间窜过他的身子,再看丫头,眼眸清澈,红唇嘟嘟的,还在呼着辣气。

“真有这么辣么?”

夕颜重重地点了点头,指指辣白菜,“这里的辣椒都快有白菜多了,”虽然忠婶有的菜也放辣椒,但红椒最多放三个,一年下来也吃不了几两辣椒。

青城口味重,几乎每道菜都会放点辣椒,切起来麻烦,于是青城人在买辣椒时会让店家用机器将辣椒搅成丝,炒起菜来,都是直接用手抓,一把下去赶得上她家半年的量,好似眼前这盘辣白菜半数都是红椒丝。

秦锦华拿起筷子,将白菜里的辣椒挑出,几口吃掉,见丫头微张着嘴,一脸惊呆样,不禁勾唇笑了起来,挑了几根白菜心的嫩叶喂进她嘴里,“这个是甜的,”

辣味充斥口腔,夕颜皱着小眉头瞪他,咬了一口包子,混着白菜连嚼几口吞了下去,又低头喝了两口白粥,这才气呼呼地说道,“骗人,辣的,”

小脸绯红,小嘴殷红,吸冷气呼热气的摸样特别勾人,秦锦华目光一沉,忽而探身过去,“很辣么?我帮你吹吹,”

夕颜‘啊’的一声身子后仰,靠着椅背,惊慌失措的看着他,眼睛又大又亮,好似泓着一汪清泉,闪着细碎的光点。

秦锦华叹息,差一点点就亲上了,一脸无辜地问,“怎么了?我妹被辣着的时候,也是让我帮吹的,”。

“不用了,我…多喝点粥就好了,”

秦锦华很自然地拿起她面前的空碗,又帮她装了一碗白粥,“粥要放凉了喝才解辣,”又问,“真不要我帮你吹吹?”

夕颜没回,只要把眼睛瞪得圆圆的,一眨不眨,一言不发地看着他,明亮的眼睛,像屋外房檐上滴挂着的冰凌子,剔透纯净,透着沁沁冷汗,秦锦华觉得自己被鄙视了,被这小妞儿鄙视了。

手段

见过夕怡瑾的人没有人不说她是个漂亮的女人,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风华让人没法相信她是个离异且带着孩子独居十年的女人,不落寞、不消极、不艳俗、不愤世,一举手一头足,一颦一笑间尽显大家闺秀风范,甚至对上怒气冲冲的前夫,还能云淡风轻地笑着打招呼,“翰景,最近好么?”

你说你一离了婚带着女儿单过的离异妇人怎么一点身为离异妇人的自觉都没有,这不是让离开你的男人闹心,让取代你的女人搓火,让人家两口子回家打架吗?

也没说你一定要比他过的差,但至少你一个三十五岁带着女儿独自生活的女人也该有点三十五岁带着女儿独自生活的样吧,倦容呢?皱纹呢?吃不消的亚健康呢?你家开的是中药房,又不是回春堂,整的跟待字闺中的黄花大闺女似的,母女两站一起,跟两姐妹似的。

这让王翰景的现任太太看着很刺眼,不过,在老公面前,她一向是善解人意,温婉善良的,她笑着说,“小瑾姐,你和关先生喜结连理,这是大喜事,我和翰景都替你高兴,可是颜颜到底是翰景的女儿,她转学来青城这么大的事,你总好跟我们商量一下的,不好这么一意孤行的,”

王翰景很生气,低吼道,“小瑾,你要带着颜颜来青城生活,这事我不同意,”

王家和夕家一样都,是世代行医,只是民国后期,西医比中医吃香,王翰景的爸爸就改学了西医,如今他子承父业在江城市一院任副院长,现在的妻子叫孟敏,相貌就算是当年也不过是中等姿色,之所以能攀上王翰景,不过是因为运气好,正赶上王翰景最苦闷最憋屈的时候,一边是念叨着抱孙子的老妈,一边是自己深爱却无法怀孕的妻子,跟老妈妥协,就要失去妻子,守着妻子就会让王家断了香火。

王翰景是世家子弟,有学识、有修养、有家世、有能力,长的也好,从内涵到外表符合一切女人用来崇拜、爱慕、垂涎和肖想的标准,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儒雅书香之气,孟敏当时在市一院当实习护士,第一次被王翰景带着巡视病房时,就起了爱慕之心,八十年代的风气还是很保守的,便是爱慕也只放在心里,之后分科室,她被分在了王翰景那科,一来二去的,两人就熟识了,王家那点事儿她也知道了,心里那点爱慕便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一次王翰景被他妈念叨的心烦,下班后躲医院天台上抽烟,孟敏扮知心妹妹陪他解忧,说重男轻女这事吧是中国人普遍的现象,她一远方表姐的同学为了生儿子,连生了五个女儿。

这不开解倒好,一开解倒让王翰景更愁闷了,王翰景爱夕怡瑾,很爱很爱,可是他也是个传统的中国男人,他也想要儿子传宗接代,哪怕再生个女儿以后招上门女婿也是好的,可夕怡瑾不是只生女儿,她是不能生。

事情发生的很自然,孟敏说,反正我下班也没事,要不咱两找个小酒馆,古人说的好,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孟敏在王翰景心里的定位是一比较善解人意又懂事乖巧能说得上话的小妹妹,再加上他也是真烦心,不愿回家陪她,喝点就喝点吧,但王翰景的家教不允许他在外面做出什么不得体的行为来,小酒馆就变成了孟敏的宿舍,两人在楼下的餐馆里买了四个小菜和两瓶白干,王翰景酒量一般,也就半斤的量,那晚心烦,不知不觉就喝了一瓶,一个醉意朦胧,一个酒不醉人人自醉。

第二天王翰景醒来,就听孟敏对他说,昨晚是个意外,咱两都喝醉了,我不会因为一个意外就破坏你们家庭,伤害你的妻子和女儿的,也不会让你负责,就是一辈子不嫁人也不会破坏你的家庭的。

王翰景虽然对她心存愧疚,但这个责他没法负,他爱夕怡瑾,他不想离婚,更何况,孟敏只是个实习护士,长相一般,家境一般。

事后他将孟敏介绍到另一家医院做护士,还给了她一笔钱做赔偿,四个月后,孟敏来找他,说自己怀孕了,一个女子未婚先孕在那个年代是要被人唾弃,一辈子抬不起头的,王翰景烦恼之际,孟敏说,她喜欢他,她想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哪怕这个孩子以后抱给夕怡瑾养,她也不介意,生完孩子后她就离开这个城市,再也不回来了。

王翰景想要孩子,迫切地想要一个为王家传宗接代堵住他妈那张嘴的孩子,同时也不想伤害这个一心为他付出的女孩,便同意了。

十月怀胎后生下一个儿子,这种事自然是瞒不了王老夫人的,她喜滋滋地抱着孙子的同时也劝王翰景去说服夕怡瑾将这个孩子养在身边,小门户的孟敏哪里比的上大家出身的夕怡瑾,既然孟敏拎的清爽,她不介意多给点补偿费。

王翰景也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儿子有了,婚也不用离了,他相信夕怡瑾也是爱他的,一个女人爱一个男人,是愿意为他妥协的,更何况这也是为她好。

王家也觉得作为一个不能生养的女人,夕怡瑾就算是离婚,也不能找到比她儿子更好的男人,更好的人家,之前不同意,是因为她仗着儿子爱她,现在孩子都有了,她也只能吃哑巴亏,这事闹出去,对王家夕家都不好。

因此,倒也理直气壮,不想,夕怡瑾在他们摊牌之后,包裹一收,回娘家了。

王家怎么说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离婚这么丢人的事自然不愿干,再加上王翰景是真的爱夕怡瑾,就这么拖啊缠啊的,就闹了两年,这时候孟敏家人也知道了这事,他们不像孟敏这般‘豁达’,带着一帮亲戚朋友闹到王家,让他们给个说法,孟敏也一改先前委屈,抱着孩子说不舍得,就这样,闹了两年,终还是离了。

夕怡瑾多年未嫁,王翰景觉得她心里一定是深爱他的,之所以离婚,是因为太爱而无法容忍自己的背叛,一方面觉得愧疚放不下他们母女,一方面也觉得对不起孟敏,毕竟她也是无辜的,还有,儿子也需要有个母亲。

就这么糊里糊涂的离了,又这么糊里糊涂地结了,最后只能借着看女儿的名义排解对妻子的爱恋。

男人啊,就是这样的矛盾,红玫瑰和白月光,娶了红玫瑰,久了,就变成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月光还是“窗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成了衣服上粒饭,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

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如今夕怡瑾不再为他‘守身’,带着女儿另嫁,这打击对他来说不是一般的大。

“翰景,没人需要你同意,”夕怡瑾笑的比王太太更美。

王翰景的脸更黑了,“颜颜她也是我的女儿,她必须留在江城,”

“然后呢?住到王家,看着你们一家三口和乐融融,父慈子孝?”

“我…”

夕颜没想到她爸会追到青城来,她觉得,她爸和她妈纠纠缠缠十几年了,就没一回占过上风的。

“不管怎么说,颜颜是我王家的血脉,我是她亲生父亲,你不能这么自私,将她带离我的身边,青城总归比不上江城,不管是教学质量还是人文气息,为了颜颜,你也不能这么自私,你若执意留颜颜在这,我会跟你打官司争取颜颜的抚养权,我问过律师了,如今你再嫁,我的胜诉很大,”母女两感情好,若是夕颜执意留在江城生活,夕怡瑾一定会依她的。

夕怡瑾笑的更美了,“是吗?翰景,我以为这种官司,法官会以孩子的意愿为准的,要知道颜颜已经十六了,是个大姑娘了,”说着,轻轻揽过夕颜,两人跟姐俩一样,也是,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守着个药房,不用为生计发愁,不显年轻才怪。

“颜颜,你跟你妈生活了十六年,就不想陪陪爸爸吗?”王翰景面露悲哀。

“颜颜,你也知道你爸爸最疼你了,从来有韬韬的就有你的,不管去国外学习还是去外面出差,都会记得给你带礼物回来,你的生日、各种节日也从没落过,每月的零用钱和赡养费也是早早地就给你送来,你爸爸那么忙,也总不忘抽空来看你,听说你妈要带你来青城生活,大老远地跑过来,你不好这么让你爸爸伤心的,”

“阿姨,我总归是我爸的女儿,他对我好难道不是应该的么?”

孟敏被她的回问噎了一下,“你爸对你这么好,你难道不该对他好点么?你爸也没什么要求,只是希望你能回江城陪他,”

“阿姨,我若真的回去陪我爸,你开心么?你会真的接纳我成为一家人么?我想你不会的,你若会,八岁那年,就不会因为一碗燕窝指着我的鼻子让我滚出你们家了?”

“我没有,我没有让你滚,是你奶奶,”孟敏的声音有些尖利,话是对夕颜说的,看的却是王翰景。

“难道不是你让奶奶误会那燕窝是我故意打翻在地烫伤韬韬的么?阿姨,我不说,不是因为我不懂,我只是不想爸爸伤心,你们大人的事儿我这个做小辈的不好评论,但我也不想被你指责我是不孝女,”蹙着眉头,夕颜转而看向她爸,“爸爸,我已经是大姑娘了,若再被人指着鼻子骂滚出我们家是件很丢人的事,”

久远的秘密被摊开来,王翰景觉得很无力,“颜颜…”再说不出话来。

一旁,孟敏面色惨白,她没想到当年的小姑娘这般‘记仇’和早慧,如今,她若辩驳就是狡辩,她若不辩,这些年的形象便毁了,“翰景,我没有,颜颜,你就这么恨阿姨么?恨到不惜污蔑我?”对上夕怡瑾似笑非笑的表情,她气的浑身颤抖,“夕怡瑾,是你,是你教她这么说的对不对?你如今再嫁,就不想我好过?”

“王太太,你真是…太幽默了,”夕怡瑾笑。

“够了,孟敏,”王翰景低吼。

“翰景…”

“爸爸,我的户口在江城,我总是要回江城参加高考,并且考回江城中医大的,”

“颜颜,爸爸…”王翰景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阿尔卡特的新款手机,递给她,“新年礼物,记得常给爸爸打电话,”

“谢谢爸爸,我会的,”夕颜很自然地接过手机放进羽绒服兜里,绕过桌子,走到她爸跟前,搂着他的脖子,偎依过去,小声说,“爸爸,我爱你,我会想你的,”

“颜颜…爸爸也爱你,”王翰景的眼眶湿润了,多久了?颜颜多久没跟他这般亲昵了?

茶室二楼,朱威威弹了下手中的烟灰,指指楼下,叹道,“这就是区别,大家闺秀和市井小民的区别,鹏子,真不怪你爸风骚,能从这么个优质男人手中抢到关婶,他不风骚谁风骚?”

老头子再娶,关鹏不是没想法,只是大家都是男人,能理解,见到母女二人后,就更能理解了,剥了个口香糖进嘴里,嚼了几下,笑笑说,“借用华哥的话,老头子的眼光毒着呢?一般的他也看不上,”

朱威威笑看着一旁的秦锦华,说,“咱哥的眼光也毒着呢?可光眼光毒不行,得有手段,不是什么妞儿都能勾勾手指就来的,是吧,哥,”

秦锦华笑着吐了口眼圈,回道,“会的,”

盯梢(修改)

女儿不回江城,王翰景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更不愿见那个他从来没当成对手却被他抢走心爱女人的关景山,所以出了茶吧后,他们就直接去了长途客运站,秦锦华开车送他们去的,关景山和秦峥嵘去青城下属的县城办事,一时半会地回不来,便让秦锦华帮衬着尽下地主之谊,同时也起到盯梢作用,媳妇才娶进门的,被窝还没暖热呢,可不能让人勾走。

等车时,王翰景从棉衣内口袋中掏出一个存折,“小瑾,颜颜既然决定留下来陪你,我这个做父亲的也不好多说什么,但颜颜是我的女儿,我王翰景的女儿怎能让别人养?”

将存折递给夕颜的一刹那,孟敏眼睛骤然大睁,神情激动,她知道王翰景跟她并不交心,虽然工资的一半都由她支配,但大家都知道医生收入的大头从来都不是那点工资,更何况只有一半,王家的家底她不清楚,但这个存折她却是知道的,里面的钱以她当护士,月薪八百奖金两百的工资来算,至少要工作五十年才能存到,这是连她都没有掌控过的巨款,不禁低吼出声,“王翰景,你别忘了你还有一个儿子,”

“韬韬怎么了?我缺他吃还是少他穿了?”王翰景皱眉,眼眸一冷,“还是你觉得你们母子跟我一起受苦了?”

孟敏不敢说话了,经济基础决定家庭地位,从来王翰景说话她只有听的份。

夕颜接过存折,打开看了一眼,也是一愣,勾着她爸的胳膊,小声说,“爸爸,我用不了这么多钱,这些年你给我的压岁钱和零用钱我都存着呢?三年的学费和生活费应该够了,前段时间听妈妈说你跟黄伯伯一起投资合开了间医药公司,这钱您还是拿回去做周转资金吧,放我这也真是用不着,”将存折合上塞回他手中。

“爸爸那医药公司都快开两年了,你现在才听说?就这么不上心爸爸的事啊,”

“您也没跟我说过啊,这两年就见您国内外地飞了,谁知道您都忙啥呢?”伸手探向他的脉搏处,软声软语地说,“爸,您这身子可见虚哦,虽说您是西医里的权威,但养身方面还得听我这个中医的,注意休息,切勿太操劳,冬日里别忘了多喝一些滋肝补肾的汤水,”

“小管家婆,一直喝着呢,”王翰景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尖儿。

偏头看着她爸,夕颜一脸认真地叮嘱道,“可别光嘴上说说糊弄我玩,要真的记住喝,我总是会有休假的,到时候回去可是要复查的,”

“知道了,爸爸哪敢糊弄你这个小神医啊,不怕坏了自个身子,也怕你气恼不理我,”

“知道就好,”夕颜下巴微扬,眼眸一弯,笑了起来,说不出的娇憨喜人。

秦锦华还真没见过这样的夕颜,这几日,她都是一副清清冷冷,淡淡然然的摸样,早慧的一点都不像个十六岁的女孩,笑倒是挺爱笑的,但多是眉目盈盈,秋水一般温柔恬静的笑,像这般得意中透着狡黠的笑还真是第一次见,仿佛整个人都灵动起来,秦锦华觉得,这丫头真是太招人了,单是招他一个也就罢了,看把这些客运站里的大男人小爷们勾的,不爽,想揍人。

王翰景鼻子有些酸楚,他的宝贝啊,真是个漂亮的姑娘,放在青城,他还真怕被哪家的小子惦记上,江城许家倒是不错,跟王家也算是门当户对,“颜颜,你是不是有个同学叫许歆?”

“有的,爸爸认识许歆?”

许歆?秦锦华拧眉。

“许歆的爸爸是我的病人,前日里他陪他爸到医院复诊,若不是他,爸爸还不知道你已经转学来青城了呢?”话里含幽带怨。

“颜颜,去买些水和吃的给你爸爸和孟姨在车上吃,”夕怡瑾忽然说。

王翰景知道她将孩子支开是有话跟他说,挺激动的,“孟敏,你和颜颜一起去挑些喜欢吃的买点,”

夕颜应的很干脆,孟敏则气的要死,真想问一问,王翰景,你还当我是你老婆么?可是,她不敢,她知道,王翰景最是要脸面,她若敢在人前让他一次没脸,他就能冷她小半年,尤其不能在夕怡瑾面前让他没脸。

憋着一肚子的屈火跟夕颜去了,人情世故方面,秦锦华只怕不比在场任何人浅,不等王翰景纠结怎么将他支开,就在孟敏之前跟上了夕颜。

待三人走后,夕怡瑾说,“翰景,来青城的决定是我临时起意的,确实有些仓促,是我考虑不周,我很抱歉,但那时你在法国参加交流会,我没法通知你,”

“原因,你现在能告诉我原因么?”

夕怡瑾倒是很干脆,“能,一来我想嫁人了,二来既然你已经见过许家少爷了,想来也应该知道他和颜颜之间的事了吧,”

见王翰景点头,继续说,“咱们都是从年少过来的,许家少爷摸样俊秀,成绩优良,颜颜欢喜他也是人之常情,只是…孩子们到底还小,虽然颜颜早慧,内心承受能力较一般孩子强些,但总归还是孩子,我只是希望她换个环境,少受些伤害,”

“那也不一定非要从江城转到青城啊,转到别的学校就是,再说,我瞧着那许歆是喜欢咱们颜颜的,他也说了那卡片不是他贴的,若颜颜愿意,他可以当着全校师生的面解释,”

“然后呢?然后两小无猜,看着他们在一起么?”

王翰景愣,夕怡瑾说,“江城拢共就那么点地方,城南发生的事不出两日就传到了城北,许家又是什么样的人家,便是真喜欢颜颜,孩子们都还小,谁又能预料之后会发生什么事?好了倒还好说,万一不好呢?弄的像我们一样么?”

“这…”王翰景无语,当年他和小瑾多好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以为这一辈子她都会是自己的妻子,他要爱护一辈子的瑾妹妹,结果呢?弄的如斯田地,到底是他错过了。

“他对你好么?”

夕怡瑾一愣,“挺好的,”

是啊,该是很好的,娶到夕怡瑾,谁舍得对她不好,可还是想问,“小瑾,你是想嫁人了,还是想嫁给他,”

“翰景,这有区别么?有意义么?”夕怡瑾皱眉。

有,前者,你只是太寂寞了,想找个搭伴的过日子,那人无论是谁?可以是关景山,也可以是张三李四王二麻子,后者是你喜欢上了他,想嫁给他,跟他一起度过余生。

有意义么?是啊,有意义么?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她终究是嫁人了,再不是他的小瑾了,他早已没了资格。

“瑾儿…”年少时,他最喜欢在无人时唤她一声‘瑾儿’,包含着情深切切的‘瑾儿’。

夕怡瑾别过脸,“她们来了,”提醒他的失态。

客运站里真没什么可买的,价格贵不说,不注意看没准就买到过期或者变质的,孟敏着急回来看着老公,所以只买了两瓶水和几包瓜子、葡萄干、蜜饯什么的零嘴头子,秦锦华去了趟停车场,回来时,手上拎了两大包吃食,昨个刚采购的年货,还没来及往家里搬,都是些干果、肉干、糖果之类的吃食,王翰景不愿沾这边一点好处,哪怕这钱不是关景山的,夕怡瑾说,“拿着吧,孩子的一点心意,”

然后,他就接了过去。

秦锦华方才还觉得他关叔这人不大气,关婶见前夫,还要盯梢,太没男人风度了,现在看来,他关叔还是挺有危机意识的。

搞不懂关婶前夫,这么不舍,当初干嘛离啊。

临上车前,王翰景将存折竖起塞入夕颜的羽绒服口袋内,极是不舍地说,“颜颜,医药公司已经基本进入正轨,爸爸虽说只是个不管事的小股东,却也不差这点钱周转,你拿着吧,青城离江城挺远的,爸爸工作忙,平时在一个城市都顾不及你,离这么远就更顾不及了,多些钱在身上总是好的,真用不着就放银行里吃利息,或者让你妈妈帮着做些投资也是好的,”

夕颜没再推拒,在孟敏狠戾的视线下将存折朝兜里掖了掖,她亲妈还在,后妈什么的,没必要去理会和顾虑,面上过的去就行,从小爷爷就告诉她,不要因为任何人放弃自己的权力和利益,她是她爸的女儿,她爸养她对她好是天经地义的,钱,她接的理直气壮,再多都不觉得心亏。

最后一次拥抱她爸,垫脚亲亲脸颊,说:“爸爸,要注意身体,一路平安,”

“你也是,照顾好自己和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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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车后,孟敏铁青着一张脸,低吼道,“王翰景,你有没有把我当过老婆,那么多钱,你说给就给,你有没有跟我这个做妻子的商量一下?”这可是她所知道的她们家最大的一笔存款,还是上个月才知道的,当时还为此兴奋了许久,还想着同事里有人炒股都发了,家里有这么多存款,她也拿个万把块钱出来跟着炒炒呢?赢了最好,输了就当玩票一场,有钱就是有底气。

可这钱还没捂热呢,就给别人了?这可是五十万啊,不是五万,五千,五百,比将她心肝脾胃肾都挖了还痛,她是买菜都会货比三家,亲妈看病轮摊医药费一万五都觉得肉疼,给亲侄子买生日礼物几百块钱都嫌贵的那种人,嫁给王翰景小十年,衣着光鲜了,气质上来了,可骨子里的小民思想还是没去。

尤其给的还是她最痛恨的夕家母女,这比炒股输了,被小偷偷了,强盗抢了,老妈看病花光了还让人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