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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闷在心中很久的秘密,终于有了宣泄的渠道,韶音难得的很想多说几句。“干爹真正看中的,是我干净的背景。我身后,没有一条条细线牵系在高门大阀重重帷幕后的手指中。我最亲近的人,便只有太后姨娘和皇帝,所以在任何情况下,我都只能站在他们一边…而有朝一日,若干爹和姨娘都不在了,我便是皇帝最可以信任的力量。”

宜莹被她话中的沉重震住,有些不知所措的嗫喏道,“没想到谢相已经想得那么远了…可是…可是你的性子…你本也是喜欢逍遥江湖的日子吧?”

韶音闻言一愣,半晌黯然道,“也只是想想罢了…先不说我们皆生于富贵,长于权势,那种清淡的生活能不能过得惯…就是真过得惯,我这副样子,本也是露不得头面的…”

这时马车在麓山书院的侧门停了下来,车夫在外面恭敬道,“主子,可以下车了。”

麓山书院是天宇最有名的书院,聚集了来自各地最出色的名儒学者。也因此,入院的门槛极高,一定要有德高望重的人推荐,还要通过严格的考试才能入学。本来这里是世族名门子弟的天下,不过近些年,由于太后极力重用庶族,也逐渐有一些寒门学子加入进来。

两人微服出行,侍卫一个也没带,只有几个暗卫远远跟着。车夫搬了下车的板凳,韶音率先下了车。

一出马车,刚才在车内的阴郁女孩儿即刻消失不见,韶音脸上已换了一抹甜笑,伸手扶宜莹的时候谑道,“要不要我借固山亭给你们?那里现在桃花盛开,很美哦。”

宜莹早已习惯她人前人后两个样,斜了她一眼道,“你装神弄鬼霸来的地方,就自己留着吧。我去崔颢的独院。反正我们已经定亲了。”

韶音对她的嘲讽不以为意,转个身便朝后山的方向飘去,几个起落,便没了人影。

往事(3)

麓山书院的后山有一大片桃林,固山亭便在桃林的中央。一到桃花盛开的时节,亭子便被花海包围,坐在其中,花气袭人,满目红粉,景色美不胜收。

这里本是学子们十分钟爱的一处休闲之地,可是两年前突然闹了妖怪,先是有人见了可怕的怪物,后来又有人莫名其妙在其中迷路了几日。书院请了道士来驱妖,却不知为何被吓跑了…怪事层出不穷,久而久之,也就没人敢再去了。

别人不敢去,身为始作俑者的“妖怪”当然不会不敢去。事实上,徐思妍隔三差五就会来这里消磨半日。之所以看中这块地方,本就是因为这里环境清幽怡人,离谢府又不算十分远。

今日她拉着宜莹大吐苦水一番,仿佛把最近心中积累的负面情绪全都发泄了出去,心情莫名的轻松起来。其实虽说现在这种生活十分辛苦,但大部分时候,她还是喜欢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感觉。

自古红颜薄命。多少倾国美人,都如棋子一般,让男人们玩弄于股掌之间,被牺牲,被交易。而很久以前,她就从人们看她的眼神中明白到,她要想摆脱这种受到诅咒的命运,任性的生活,就必须比所有人都更强大。

而谢熙岚只不过给了她机会让她走上这条自己主宰的道路。所以,虽然他有着自己的考量,终究还是疼爱她纵容她的,因此,她也绝不会让他失望。

在无人的桃林中,傻瓜般的又跑又跳又叫又笑,一路惊得鸟飞兔窜冲到了固山亭前,却一下子呆住了。

亭中竟然有人,而她的灵觉竟完全没有探查到…更诡异的是,他此时明明就坐在亭中的棋桌旁,静静的看着她,她仍然感觉不到他的存在,甚至看不清他的面容。

情势显然对她十分不利,她将灵力瞬间提升到极致,随时准备跑路的时候,那人身周的护体罡气突然消散开来,一身月白儒衫的少年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

清冷如月,湛然若神。她看进他澈如山溪的棕眸,脑中就想到这个形容词。

他真的是人吗?

见她不说话,只狐疑的看着他,他主动的打破沉默轻声问道,“你就是那个花妖?”他在书院中听人传得神乎其神的,所有人都认为在这里搞怪的,必然是花妖。

她闻言微眯起眼,一脸不悦道,“不是。”

看她防备他的样子,好像一只可爱的小狐狸,他不知为何,就觉得很有趣,微微一笑道,“反正一定是小妖。”

他一笑,她只觉得千年一开的雪莲在天山绝顶无声的绽放,清冷无比,却瞬间让满山春花为之失色…

不是神仙,便是妖孽…她在心中暗暗的腹诽,竟忘了反驳,以至于后来很长时间,他都只叫她小妖。她一开始虽气,到后来,也就习惯了…

许是因为这淡淡的一笑,她没来由的就觉得他并无恶意,一抿唇的步上台阶,走到他对面坐下,抬起下巴傲慢道,“你是他们找来捉妖的?”

见她一副不将他放在眼里的样子,黑白分明的水眸却不停滴溜溜的偷偷打量他,他心中更是觉得好笑,却认真答道,“不是。只是想来分妖精的地盘。”

没料到他一脸正经,答案如此荒诞,她忍不住一愣,遂又扑哧一笑,心情不觉轻松起来,谑道,“既然是妖精的地盘,那就除了妖精,只有神仙才可以分。你是神仙还是妖精?”

他微笑道,“都不是呢。莫非一定要强占?”

强占?那她岂不是没份了?不用动手,她也知道他一定很强,打架的话,她是打不过他的…不能力敌,便只能智取了…她略一沉吟,目光扫向了他手边的棋碗…

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她装腔作势道,“本,咳,本姑娘看你不似坏人,就给你次机会…我们手谈一局,你若胜了,便许你来此,你若败了,便再不准来后山。”

这样定义胜负,便可以让她自己立于不败之地,无论手谈的结果如何,她都不会被赶走。

他又何尝听不出她偷换了概念,心中觉得这女孩子实在狡猾得紧,面上却只不以为意的一笑,“也好。我年长过你,所以让你五目。你若赢了,以后我便不再来此。”

既然对方主动礼让,徐思妍自然不客气的接受了。

往事(4)

一局棋下了大半个时辰,只因到后面,徐思妍每落一子,都举步维艰,最终还是以五目半的差距落败。加上他一开始让的五目…她竟输了十一目之多。凌筠平时也只是赢她不超过三目。

果然不是人。

徐思妍单手支着下巴,对着棋局研究了许久,再抬头看向少年时,认真问道 “大神哥哥师从何人?”虽然有天分的因素,不过若请到名师指点,她应该也还有提升的空间,最起码她不要每次输给凌筠那只比她还狐狸的。

“你想学棋?”一盘棋下来,她虽思虑不够周全,却每有奇招,也挑起了他的一些兴致。

她点点头,“只可惜一直没有好的老师。”国手级的大师,哪会愿意教一个女子下棋…就算身份尊贵如她也一样。何况女子下棋,通常只是会下便行了,没人会有更高的期望。

他略一沉吟,问道,“为什么想学?”

她想了想道,“自然是因为不想输。”

他啼笑皆非,却不知道为何对她格外有耐心道,“若心中只有输赢,便注定学不好棋。要知,棋道,本也是人道。”

她闻言若有所思道,“这我是知道的。书上说,‘局方而静,棋圆而动,以法天地。’所以棋本就包含天象易理、兵法战术甚至治国安邦之策。”

他点头后问道,“那你想学的,究竟是什么?”

她垂目不语半晌,抬眼盯着他道,“我自然都想学的。”那眼神中有不甘,有野心,有倔强…

很好的眼神。他不禁微微一笑。

他十岁之后,便没有输过一局棋,以至于现在只能自己和自己下棋,实在有些寂寞呢。她的话…假以时日,不知道能不能成为对手呢?

“若想学棋,后日这个时候来这里等吧。”

结果第三天,她从未时等到戌时,足足等了三个时辰,大神哥哥才姗姗来迟,扔下一本棋谱道,“不错。能等到现在,说明你有耐心也有恒心,这都是成为一名出色的棋士必备的素质。回去背好这本棋谱,后日我要考你。”

她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两眼冒火的想杀人,却只能隐忍…谁叫他是大神,她却是小妖…

而学棋的生涯就这样开始了。

从桃花盛开到桃花落尽满目皆碧,棋谱背了几本,总算也可以少输两目,可俗事缠身,有时候还是无法一心钻研棋道。

“小妖可知,心浮气躁,也是棋士大忌?”对弈到一半,他不悦的停手,一双琥珀色的清澈眼眸定格在她蹙起的眉间。

她委屈的抿唇,半晌道,“我朋友家有个管事的,总是倚老卖老,仗着自己在府中服侍多年,不把年轻的主子看在眼里,很多事情阳奉阴违。偏偏他是远房亲戚,又没有大的过失,口碑也是好的。我朋友拿他很是没有办法。”

他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我只管教你下棋,其他都是你自己的事情。”

她沉吟半晌,抬头时眼中有着一丝得意,“可是大神哥哥也说过,棋道本是人道,要教棋,自然也要教其他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他是谋略非凡之人,小到家事,大到国事,必皆有成竹在胸。麓山书院求学的人,又怎会有等闲之士。

他被她抢白,也不生气,反而好像颇为欣赏她这番诡辩,好笑的看了她一眼,想了想道,“你说猫吃不吃辣椒呢?”

“自然是不吃的。”她理所当然的答道。

他微微一笑的点头,悠然道,“可是我有一次,很想让家里的猫吃辣椒,就命人在猫常出没的地方撒上辣椒粉…”

她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猫身上沾了辣椒,自然就会去舔干净。”

同理,管事的人没有犯错,她想办法让他犯错就是了。实在没什么好烦恼的。

“处世之道,强者自可选择仁道与霸道,若身处弱势,便难免要从于诡道。然而切记得饶人处且饶人,以免伤了天和。”

从此以后,她又有了一个权谋的导师。

转眼间,春去夏来,相识快三个月,两人都从没问过对方的身份、名字。平时只以“你”“我”相称,或者偶尔戏叫对方“小妖”和“大神哥哥”。

快入秋时,徐思妍终于忍不住去查了这个在她生活中,越来越有存在感的神仙般的少年。

“柘州燕家的?在书院中表现平平?”她微蹙眉的看着拿在手中的资料,上面传达的信息她却是一个字也不信。

往事(5)

一片金黄之中,如月如莲的少年闭着眼倚坐在树下,一动不动,好像已经睡着了。

徐思妍踩着落叶走到他身边,知道他没有睡着,却不打算开口,只趁着他看不见她的时候,仔细的打量他。

他其实是个极为俊美的少年,五官精致优雅,事实上,除了干爹和舅舅苏大将军,他应该是她到目前为止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子。然而,因为他形于外的气质太过于吸引人,反而让人很容易忽略他本来的容貌。

他的眉毛不太浓,顺整的斜斜入鬓,鼻子很挺直,睫毛密而长,嘴唇稍微有些薄,但唇线分明而柔软,十分的…诱人。

她曾不止一次听宫人们闲聊的时候说过,女子吻男子的唇,男子会被取悦。若她吻了他,他会不会被取悦,然后对她更好些呢?

他对她总是若即若离的,有时明明感觉近了,倏忽间又飘远了,她几乎有些患得患失,却偏偏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就只知道自己开始不满足于这种淡淡的、亦师亦友的关系,想要和他更近些,想要知道他清冷之下的血肉之躯,是否也是温热的。

这种感觉是男女之情吗?它千百年来被人传诵歌唱,却被出身高贵的人们视为禁忌…他是不是也会怕呢?

她狡黠的一笑,俯下身慢慢的贴近他,近得能感到他温热的呼吸,近得能看到他细细的唇纹…

就快沾上他的唇时,他如她所料的动了,然而却出乎她意料的没有推开她,而是将她拉入了怀中,她正有些期待的心跳加速,就感到臀部被重重的打了一下,热辣辣的感觉在被打的地方和脸上同时蔓延开来,她听他淡淡道,“小孩子不要学人做些无聊的事情。”

她心一凉,蹙起眉狠狠推开他,站直后大声道,“我已经十二岁,不是小孩子了。”世族中的女子,十二岁就嫁人的,可是大有人在。

他无视她的暴怒,闭上眼轻声道,“还是小孩子。”

她眯起眼一咬唇,跺了下脚,转身便拂袖而去。他在她走后睁开澄澈的眼,若有所思许久。

隔日,她没有来,再隔日,还是芳踪杳然…当树上的黄叶落了一多半时,他望着高远苍蓝的天空,突然发现固山亭原来是个如此寂寞的地方。

这天,徐思妍忙了许久,才把来例行回事的人都打发走。静了一会儿,抿了抿唇,才从屋里出来,走向了后院的花园。

他没有隐藏自己的气息,所以他一来,她便感觉到了…他果然知道她是谁,在哪能找到她…不过,不管怎样,他终于来找她,她心中还是禁不住的欢喜。

未觉池塘春草梦,街前桐叶已求生。

转眼间,桃花漫天变为枫红满园,他静立于梧桐树下,看着她身姿优雅的由远及近…

她的确不是小孩子了…世族之中,又哪有小孩子能当得家的?能当得家的,也必然不是小孩子了。

“你来了。”走到他近前,她突然就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盼了他很久,连忙垂下眼遮住其中的热切与雀跃,出口的也只是冷淡的三个字。

他不以为意的浅笑,难得的温和道,“是啊,来了。因为再不来,我就要走了。”

她一愣,顾不得矜持的抬眼,直勾勾的看进他琥珀色的眸,“走?走去哪?”

他仍只是淡笑,“回家过年。”

她好像从高空坠到了地面,整个人都酸酸麻麻的,只觉得心中一下子空荡荡的,什么都想不起来。

不过,她总算还记得低下头,隐藏住汹涌而上的落寞,半晌才又问出一句,“回楚家?还是回燕家?”

她查过了,推荐他来麓山书院的,是当代大儒简鸿铭,而简先生最得意的弟子,便是素有才名的柘州楚家世子楚曦。楚曦的母亲,正是出身燕家。

而若他是楚曦,各种疑问就都有了合理的答案。她所认识的他,绝不是燕家平庸的旁系子弟。

果然,他轻声答道,“自然是楚家。”

“你…你不吃惊我猜到了你的身份吗?”她没有抬头的喃声问。

他轻笑,“你若是连这都猜不到,也不配做我徒弟了。”

她蹙眉抬头,抗议道,“我不是你徒弟。”

他微微一笑,没有反驳,指了指脚边的小箱道,“以后你便自己看这些书吧。不懂的话,问你干爹也可以的。谢相惊才绝艳,这些难不到他的。”

“你…你明年开春不回书院了吗?”她听他话中的意思,竟是不会再教她了,心中更是难过,难过到她都不知道该怎样了。

“你想我回来吗?”他淡笑着,问得没几分认真。

见他一副漫不在乎的样子,她突然就很气,气自己竟这样在乎他。已经漫上眼睛的水意被硬生生的逼了回去,她冷冷的望着他道,“我想不想不重要吧?我现在倒是很想知道,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为何还要教我?”谢家和楚家虽算不上世仇,但是上至朝堂,下至江湖,都利益冲突不断,他今日教她,便等若给自己树立一个明日的强敌。

他对她的咄咄逼人并不生气,悠然道,“棋逢对手,不也是乐事一桩。”想了想,又接道,“不过你要小心。在另一个战场上相见,我可不会让棋呢。”

原来她只不过是他无聊之下,培养出的对手。

很奇怪的,听他这般说,她气到了极点,反倒冷静下来,突然就轻笑起来,“楚曦,你什么都知道,什么清楚,不过你可知道,我终究不是你的棋子,所以不会按照你的布局去走。”

他想要一个对手,她偏不给他。

“我想好了,我要嫁给你。”

她笑吟吟的说出这句话,他愕然看向她,一贯的从容终于从脸上消失。

惊梦(1)

“嘭”的一声巨响,徐思妍被远远的弹了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坠入了水潭之中。被潭水一冰,她猛地清醒过来,一时间只觉得五脏六腑似乎都翻了个儿,难过的几乎要晕过去,狠狠吐出一大口血后,勉强游上岸,喘了许久,才缓过一口气。

楚曦早被她强大的灵力流冲击的失去了意识,心脉接好后,自动进入了休眠状态,身周生出的护体罡气便不自觉的将徐思妍弹了出去。

此时他静静的躺在那里,虽然近在咫尺,却仿佛远在天边,整个人似在迷雾之中,眉眼身形都再也看不真切。

她愣愣的坐在他身边,盯了他好一阵子,直到被山风吹得浑身发抖,才勉力站起身,有些踉跄的向竹屋走去。

灵力尽失之后,六识皆退化成与常人无异,身体也变得沉重无比,走了没多远,就觉得疲累不堪,咬着牙才坚持走回了竹屋,擦干身体,换了干净的衣服,躺到榻上就忍不住痛哭起来,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哭什么,只梦呓般的不停念着,“楚曦,我恨你,我恨你…”

哭得累了,才睡着了。

一夜无梦,早上醒来时,觉得精神好了许多,她凝神探查,惊喜的发现有微弱的逍遥真气在体内缓缓的流转。

本来“回天”一术,一经发动,便要泄尽施术者体内所有的灵力与精华之气,然而昨日施术过程中,灵力流尽后,她体内潜伏的天邪力不知为何代替了精华之气冲了出去,完成了回天。因此不幸之中的万幸,她虽灵力尽失,却不会因为失了精华之气而精神不济或长睡不醒。

而只要这份精华之气还在,她就算没了灵力,还是可以重拾荒废的逍遥心经修行。

其实一开始,她的太后姨娘是有教她修习逍遥心经的。逍遥心经一共有九层,她七岁之前,便完成了最艰难的内功筑基,突破到了第二层。只不过她七岁的时候,体内的妖灵之力觉醒,与本为玄门功法的逍遥心经相互冲突。而她的体质,本就特殊,于玄门一途,难有大成,所以权衡之下,姨娘便让她放弃了逍遥心法。

如今妖灵之力的制约不再,她可以重新修习逍遥心经,虽仍难达到很高的境界,总还是好过普通人许多。

她五心朝天的静坐了一会儿,果然觉得神清气爽,虽和原来天差地别,但她本已有了最坏的打算,如今这种情形,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简单梳洗一番,走去潭边,见楚曦仍处在深度沉眠之中,估计没有几天醒不过来,便又愣愣看了他许久。

转身离开时,她满眼满心都是迷茫,脑中只想着十年前楚曦师父的那句,“你是他的命劫、情劫,他一日和你一起,便一日休想安生。”

想着想着,她突然就轻笑起来,好像自言自语般嘲讽道,“你费尽心思逼我们忘了彼此,可这命劫、情劫却是一样也没逃过呢。”

笑着笑着,眼中却突然又流下了泪水,“可是,我该怎么办?我虽终究找回了他,却没有第二次第三次回天可以用了。”

重回石门处,青烨还等在那里,他怕错失了她,又不敢上去,竟在那里等了一天一夜。

徐思妍见了他,只淡淡一句,“你家公子没事了。”他愣神的时候,她率先向山下走去,再没回过头。

到了山脚,上了早就备好的马车,她半倚着靠枕坐下,发现裙上竟沾了几片桃花,信手拈起一片,径自又出起了神。

他不爱花,是不是因为她呢?那时,他们是在花中相遇,最后也是在花中决别。

她也是因此,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了,却总是下意识的厌憎梅花…

梅花…她记得那年秋天,他对她说,明年梅花开的时候,我就回来了。

可他回是回来了,他们之间许的约,却在那片梅林中,断的彻彻底底。

他们本可以是彼此生命的最初与最终,然而稚嫩的花朵,终究还是没能禁住雨打风吹,在虚空中飘散开来,便再也聚不起…是造化弄人,还是命运使然?她只知道,到了现在,她连怨的力气,也早已没有了。

因为怨也好,恨也好,都再回不到初相见时…

“你想嫁我?也好呢…只可惜谢相要后继无人了。”恍惚之间,好像又听到他在一片枫红之间淡然言笑。

惊梦(2)

灵州北部的翰墨县官驿这晚戒备森严,御林军装扮的守军,里三层外三层的将规模不大的院落围了个水泄不通,原因无他,正是宜伦公主的行辕进驻了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