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五味杂陈,盯着手里的东西,半响没移开眼。

见她目光停住,秋清安看过来,解释。

“这是南非分公司那边最新开采出来的蓝宝石,我见好看,就拿过来给你了。”

确实好看。

眼前的这颗宝石透明得毫无瑕疵,浅浅的一汪蓝色,像是蕴藏着海水在里头,无论是珍藏或者制成饰品,都足以惊艳世人。

她抿紧唇,盖上盒子放回去,不再去打开后面的那些。

“我不用这些,你拿回去吧。”她轻声说道,把面前的纸盒推了推,送到秋清安面前。

“没有喜欢的吗?”他神色没变,只是目光定定注视着她,坐在那里身形未动。

眼前这个平平无奇的纸盒,里头装着无数人趋之若鹜的珠宝首饰,更有些全球限量,珍稀少有,就被他这样一股脑的随便装起来,塞到她面前。

和悦摇摇头。

“没有,没有不喜欢,只是我用不上这些东西。”

“那就放着,就当观赏也行。”秋清安再次把盒子推了过来,和悦还想说什么,他眸色一沉,里头藏着深意。

和悦顿住,没再开口,安静的坐在那里,像是默认。

秋清安依旧若无其事的喝了口酒,看着在那不动的和悦,拉开椅子起身。

“走吧,我们回去了。”

“嗯。”她随之站起,刚要离开时,秋清安示意桌上的盒子,和悦停了停,把它抱起拿在手上。

他面露满意,拥着和悦出门。

两人到家,秋清安好像兴致极好,拉着她到二楼,把房间灯都打开,在明亮的衣帽间内,对着那块比人高的立体镜,把盒子里的东西都倒在地上。

他拉着和悦在地板上坐下,先翻出了那根项链,兴致冲冲帮她戴好。

“好看。”他认真端详几秒后,满意点头。

和悦看了眼镜子,耀眼的钻石在灯下散发着光,衬得她整个人都艳光四射了起来。

她垂下眼,没有伸手去摘。

秋清安把里头的东西都给她试戴了一遍,像是童年时小孩子装饰喜欢的洋娃娃,最后,和悦身上挂着项链,耳环,手上戴着几个镯子,手表,地毯上散落着各式各样的珍珠和宝石。

秋清安仰躺在地上,拉着她的手,喃喃自语。

“阿悦,我要把最好的都给你,你喜欢吗?”

“你喝醉了。”和悦低着头,望着他已经迷蒙的眸子,平静开口。

“我没有”秋清安并不承认,拽着她的手放到唇边,不停亲着,气息炙热似火,连同唇瓣都烫得惊人。

让他亲了一会,和悦按住秋清安的动作,抽回手。

他闭着眼,似乎是头顶灯光太过刺目,亦或者是酒意终于推掉了理智,失去清明。

和悦缩到角落,背抵着衣帽柜,慢慢解开身上的东西,随后双手抱住膝盖,脸搭在上头,静静坐在那里打量着他

秋清安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像是被人拖起来,迷迷糊糊,热水浇淋,接着似乎一柄牙刷塞到了嘴里,满腔的薄荷味,刺激得他睁开了眼,近在咫尺的是和悦的脸。

他无意识笑出声,伸手抚摸过去,抽掉嘴里的牙刷,在她脸上胡乱亲着。

“阿悦阿悦,你又来了。”

“只有喝醉才能看见你,真烦人。”孩子气的嘟囔,整个沉重的身体朝她压了过来,和悦支撑不住,手费力抵着他肩膀,往后躲。

“秋清安,你清醒一点。”

好在没一会他就自己偃旗息鼓了,又糊里糊涂睡了过去,和悦松了口气,撑直他身体,勉强草草给他重新刷了下牙,擦干净脸,挪到了床上。

他难耐的动了动,沉沉睡去,和悦抹了把自己的脸,全是牙膏。

衣帽间地毯上一团乱,和悦蹲在地上,把东西一件件捡起来收拾好,弄完这一切,美国时间刚好上午十点,和悦盯着手机,还是拨通了赵媛的电话。

教授那边得她亲自去说,休学手续由赵媛代办,社交软件里堆积的99+消息也要一个个去回复处理。

应付完同学们难以置信的询问,和悦把手里待办的事情都一件件交接完成,看似生活了五年的地方和社交圈,一个晚上却可以全部斩断。

和悦抱膝坐在窗台,望着天边漆黑的云层,感觉有什么东西也仿佛在心中断裂了。

空荡荡的。

这晚两人是分开睡的,早上照例被吵醒,今天是敲门声,和悦一打开,就看到鱼贯而入的人。

帮她测量身体尺寸,测试肌肤,旁边还有人推着成排衣服,鞋子,包包进来,偌大空旷的衣帽间顷刻间被填满,和悦被告知过段时间还会有大批高级定制的礼服和衣物送来。

人来得快也走得快,和悦站在房内,望着那成堆的东西,不知该作何反应。

旁边钱姨一脸艳羡的开口。

“和小姐,你看先生对你多宠爱。”

宠爱?

和悦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锦衣玉食,金钱堆砌出来的宠爱,有人甘之如饴,有人视如敝屣。

上午和赵书见了个面,秋清安没有骗她,项目正在顺利推进,而和一集团也有惊无险的度过了这个难关,此时公司一切都恢复了往日的井然有条。

南海湾正常是明年年初可以收尾,到时候正式投入运营,赵氏集团同和一的合作也就可以告一段落,和悦坐在那里思考着,不知不觉忘了时间。

下午依旧在花园里忙了一会,把昨日种下的花草都打理了一番,茉莉一夜间盛开了不少花骨朵,刚走到门外就能闻到清香。

那个园丁师傅似乎是常驻在这里的,和悦清晨起来总能看到他在一旁忙碌,到了傍晚又收工回家。

这两天跟着他学到了不少东西。

花草怎么种植,怎么护理,习性,天敌,看起来简简单单的事情里头藏着不少门道。

大概是忙碌充实真的可以让人忘记烦恼,和悦出了一身汗,洗完澡出来感觉减压了不少,先前沉沉压在胸口的东西也有片刻的松解。

晚上秋清安回来,他最近每天都会陪着她一块吃晚饭,两人面对面坐着,隔着一张餐桌。

“今天菜是钱姨做的吗?”他尝了两口,出声问,和悦应道。

“嗯。”

“没有你做的好吃。”小声的一句,和悦动作顿了顿,假装什么也没有听见。

碗筷碰撞,空气安静了会,又听到秋清安开口问。

“今天送来的衣服还喜欢吗?”

“挺好的。”和悦把那句还没试咽下去,担心他会像昨晚一样,在那里看着自己一件件试完。

“那就好。”秋清安点点头,又想起什么。

“我昨晚喝醉了?”

“嗯。”

“没做什么吧?”

“没有。”和悦摇头,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

秋清安沉默,两人就这样吃完饭,上楼,洗澡。

临睡前,和悦房门被推开,灯还没有关,分外明亮,他盯着她的眼睛,一点点的动作,像是要透过那双瞳孔看到和悦心里。

汗水淋漓间,她闭上了眼。

翻来覆去,无尽的折腾,和悦脸压在枕头里,咬牙不泄出声音,唇边的喘息却抑制不住,随着后头人的力道而变得破碎。

房间动作终于平息,已是深夜,万籁俱寂。和悦软成一团陷在床上,秋清安紧紧贴着她,嗓音带着运动后的余韵,低喘,响在她耳边。

“阿悦,你喜欢念书,我让你继续读好不好?”

和悦沉缓起伏的心口突然一跳,睁开眼,还没来得及开口,又听到他说。

“你可以报考国内的学校,继续读研,京市的名校众多,比起外面也不差,到时候我们还能在一个城市,好不好?”

浑身鼓噪和热度慢慢褪下来,血液里激起的奔腾渐渐归于平静,汗凉了下来黏在身上,风一吹,有丝丝的凉意。

她重新闭上眼,脸埋进床单,鼻腔里发出一个单调的音节。

“嗯。”

这个反应,一如她近来的态度,不冷不热,不主动也不拒绝。

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让人胸口堵塞,无从发泄。

秋清安眉眼终于冷了下去,翻过她的身子,同和悦直直对视。

“阿悦,你告诉我,你到底想要什么?”未等和悦回答,他又自言自语。

“是想回去吗?出国?继续你的学业,再次抛弃我,永远不回来了?”

“我难道不能边读书边和你在一起吗?!”和悦被他挑破,压抑了几天的不满终于喷薄而出,低声叫道。

“只要两年,我就可以毕业了。”

秋清安讥笑了一声,冷眼睨她,说出来的话字字诛心。

“和悦,我不想再等了,我已经等了你五年,我等到了什么,是你再也不回来的消息。”

“在你眼里,我远比不上你的学业,家人,甚至连朋友都不如!”

“当初说走就走的人是你,抛弃我们这段感情的是你,了无音讯的还是你。”

“这五年,你哪怕主动联系我一次,只一次,我都可以不顾一切的过去找你。”

“可惜。”秋清安冷静下来,眼角微红,无悲无喜地望着她,语气轻飘飘的,回荡在空中。

“一次都没有。”

也如重拳,沉闷地击在和悦心头。

一把刀从中劈开。

她满腔愤怒顷刻凝结,由沸点冻成寒冰,牙龈咬紧,身体不由自主的打颤,睁大眼。

他冷凉的话语继续传入耳中。

“所以,这一次,我不会再放你走了。”

“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除了这个,永远不可能,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51章

当晚两人闹得不欢而散。

秋清安说完那段话, 和悦久久沉默不语,他抬手掀开被子, 下床穿衣。

门被用力关上,哐当一声,和悦身体震了震, 蜷缩起来, 把脸埋了进去。

她以为秋清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搭理自己, 然而早上出门前,却突然出现在她床头, 面无表情的把她推醒,手下丝毫没有留力。

“我晚上想吃鱼。”

看着和悦懵懵懂懂睁开的眼,又沉着嗓子,着重强调补充了一句。

“你做的。”

“听到了吗?”他又伸手补了一记, 和悦被摇晃的脑袋发晕, 裹紧被子,胡乱答应。

这人来得快去得也快, 说完便自行离开, 和悦迷糊的挨着枕头, 想起他刚才一身整齐西装的模样, 脸在底下蹭了蹭, 又很快继续进入梦乡。

昨夜一番身体力行, 原本就疲惫不堪,再加上后头的争吵,和悦几乎到天色泛白才勉强睡去, 这会正是熟睡时,一个回笼觉下来,已经临近中午。

和悦在厨房热着牛奶,脑中隐隐约约进来了这么一段记忆,她拧眉思索几秒,好像真的不是在做梦。

傍晚和悦煎鱼时,钱姨进来了,连忙出声:“和小姐,我来我来吧。”

“没事。”和悦头也不回地拒绝,“今晚我做饭,钱姨你先回去吧。”

“这”她迟疑,和悦转过脸看她,轻声解释:“他想吃我做的菜。”

“啊,好的好的。”钱姨立刻了然,满脸笑意的连连点头,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

“那我就先走了。”

“路上小心。”

饭菜刚上桌,和悦就听到了外面的汽车声,秋清安走进来,一边换鞋一边扯掉脖子上的领带,和悦刚好托着最后一锅汤走出厨房,两人猝不及防打了个照面。

经历过昨夜的争吵,彼此都有些冷着脸,秋清安冷意居多,和悦垂着眼,更多的是没有情绪。

弯腰盛饭,秋清安拉开椅子坐下,看了眼面前的菜,首先把筷子伸向了那盘鱼。

他尝了一口,没说什么,只是扒饭的弧度大了点。

和悦默不作声,两人安静的用着餐,到最后结束时,她起身收拾碗筷,秋清安才说了今晚的第一句话。

“放在那里明天阿姨过来洗。”

“不用了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和悦头也不回答,秋清安皱了皱眉头,没说什么。

他上楼在书房工作,和悦把厨房都收拾好之后,拿睡衣去浴室洗澡。

她一直都是长发,乌黑浓密,洗完出来,和悦穿着宽松的睡衣,用毛巾擦着湿淋淋的发尾,提步往阳台走去,裤脚在行走间微微荡起。

她房间有个独立阳台,很大,上头摆了张躺椅,周围被她移植了花藤上来,深红、淡粉、浅紫色的蔷薇,爬满栏杆,花朵簇拥在一起,夜色下,风中满是花香。

和悦松开毛巾,躺在上头,一头黑发倾泻,飘荡在空中。

她仰面盯着天花板,慢慢闭上了眼睛。

半梦半醒,身体突然腾空,和悦本能惊醒,看到了抱着她的秋清安,正往房间走去。

“晚上风大,容易着凉。”

和悦被他放到了床上,不一会,秋清安拿来一个吹风机,坐在床边,低垂着头,手指一点点顺着她长发,吹风机发出嘈杂声响,热风袭来。

一头长发被彻底吹干,和悦睁着眼看着他,秋清安神色淡淡,眉眼安静的垂头同她对视。

“我去找过你。”她突然说。

秋清安毫无波动的眼底蓦地轻颤了下。

“大学第一年暑假的时候,我回来看爸爸,从京市转机,到你学校。”和悦似在回忆,神色有些恍惚。

“你和一个女孩子走在一起去图书馆,她挺可爱的,一直叽叽喳喳地同你说着话,我当时就觉得挺好,比起我你似乎值得拥有更好的。”

“当初走的时候,你说你恨我,我这辈子都不会心安。”时隔这么多年,和悦发现他说的字字句句,都如同烙印般刻在身上,被压在记忆里,无比清晰。

“我想这就是对我的惩罚。”

“我这辈子,都不能和你在一起了。”

话音浅浅搁置在空气中,又很快消散,却犹如回放般一遍遍在秋清安耳边重复。

他放在床边的手不自觉用力,紧紧攥在一起,手背青筋凸出,呼吸隐忍。

“所以,你就这么放弃了我们的感情吗?”

“与其说是放弃”和悦顿了下,轻声回答。

“不如说是逃走。”

“我没有任何勇气再去面对你。”

秋清安倏忽起身,猛地站立,死死盯着她,自上而下,望着她此刻过于坦诚的面容。

“那你知不知道我这五年是怎么过的?”他咬咬牙,话语艰涩。

“一开始,我抱有希望,手机号码不敢换,地址不敢换,就连所有的信件快递都不敢错过。”

“结果你走的真够干脆,一点音信都没有。”

“我恨你,拉黑了你所有的联系方式,把你彻底从我的生活里赶了出去。”

停顿了很久,秋清安自嘲轻笑,语速低了点,笑容里尽是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