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身子倦怠不想见人,而严清怡又不可能在自己的闺房里接待男客,思量番,吩咐雨荷,“把客人领到穿堂西厅,在那儿见吧。”

雨荷应着,急匆匆地往外走。

严清怡强压住心里的激动,定定神,跟着走了出去。

西厅摆着架黄杨木屏风,上面镶着绣了国色天香的绡纱。

严清怡在里面的凳几上坐下。

不多时,外面传来有力稳重的脚步声,隔着轻薄的绡纱,严清怡隐约看到对面那道的身影,仍是那么清瘦,仍是靛蓝色的裋褐。

这般的熟悉,这般的让人想念。

严清怡眼眶不由一热,泪水已盈满眼眶。

春兰轻声道:“表姑娘,林家小哥来了。”

严清怡深吸口气,拼命把泪水憋回去,开口问道:“林教头,是几时进京的?”

尽管严清怡已经尽量稳住声音,林栝还是听出那一丝轻微的颤抖,心里不由也跟着颤了下,低声道:“昨天到的,先寻客栈住下了,婶子托我给你带了信。”

春兰过去拿了信递到严清怡手里。

严清怡不急着看,攥在手里端详会儿,问道:“我娘跟阿昊可好?”

林栝犹豫会儿,“都好着,阿昊最近颇有长进,教头说等年后可以提前让他当差,每月免了食宿还能有五百文的工钱。”

“也不枉林教头费心教导他,”严清怡笑笑,再问,“我娘呢?”

林栝答道:“你娘身子好着,只是她前阵子去找了袁先生,又去了趟涌泉胡同,被讹了十两银子不说,还惹出好一顿气。现下,那个姓胡的寡妇隔三差五就让严青富押着阿旻去东四胡同要银子,每次也不多要,一两二两的,或者半吊钱都成。”

严清怡喟叹一声,她早该料到薛氏性子软和,若是一直苦着倒罢了,现在手里有银钱,肯定想要把严青旻接出来带在自己身边。

可薛氏怎可能抵得过涌泉胡同那帮人,恐怕连胡寡妇一半的心思跟泼辣也对付不了。

只是,她人在京都,干着急却无能为力。

林栝察觉道她的心思,续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已经托付李实,他答应时不时过去盯着点儿。”

严清怡长长叹口气,“多谢你,只是我还有另外一事想请你帮忙,不知你要在京都待多久?”

林栝道:“武举是九月十六开始,连考三场,每场估摸要三天,月底能比完,我想等发榜再做决定…你有事尽管说。”

严清怡默默思量会儿,吩咐春兰,“去给客人倒杯茶。”

春兰心知肚明,无声地退了下去。

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严清怡低低唤声,“林大哥”,停得数息又唤,“林大哥”。

以往她只叫他“林教头”,这还是头一次这样叫他“林大哥”。

声音低柔婉转,蕴含了无穷情意。

林栝只听得心神荡漾,抬手扶在绡纱上,柔声问:“阿清,你有什么事儿?”

严清怡低低道:“事情不太容易,可我找不到别人去做…你能不能帮我打听下,礼部精膳司主事顾长成跟太常寺典薄姜守仁家里最近可否有喜事?也不一定是喜事,就是打听他们两家的姑娘有没有出门的…”

第58章

林栝毫不犹豫地答应, “行,我尽快去办。”

“不用太急, ”严清怡忙道,“你先安心准备比试,等考完了空闲的时候再去打听。”

林栝心头一暖,低低应道:“练功千日,不在这一时半会儿上,你放心, 我有数。你最近过得可好?”

严清怡犹豫片刻,才答道:“挺好的。”话出口,只觉得胸口梗塞眼眶发热,不禁有些泪湿。

其实, 在陆家的日子真的还不错, 衣食无忧,大姨母跟蔡如娇对她也和善, 可就是有种寄人篱下的仓惶感和拘束感。

尤其,去张府贺寿那天, 范大档唇角似有若无的一丝笑, 还有苏氏不加掩饰的冷漠与疏离, 让严清怡感到自己就像汪洋大海中的一叶扁舟, 找不到可依附之处。

原本她以为, 自己非常了解苏氏, 只要有机会遇到苏氏, 肯定能博得她的好感, 然后慢慢走动起来,等足够熟悉,就可以谈起罗雁回。

没想到跟苏氏见是见了,话也说过,可以前温柔贤淑的苏氏变得多疑而敏感,几乎不给她机会攀谈。

这种种复杂难解的情绪憋闷在心里好几天,在见到林栝的瞬间,尽数变成了委屈。

严清怡忽然就不想忍着了,轻轻唤一声,“林大哥”,泪水啪嗒啪嗒滚落下来。

林栝隔着绡纱瞧见,急急问:“阿清?”

严清怡呜咽着道:“我没事,就是…就是想我娘,想回家了。”

也想他了,想念以前每次困苦无助时,蓦然抬头,他总陪在身边的那种感觉。

林栝了然,低低柔柔道:“你别急,一切有我呢…我住在台基厂附近的兴隆客栈,离这里只隔了三条胡同,不管有什么事儿,尽管打发人找我。”

严清怡重重“嗯”一声,掏帕子拭了泪,深吸口气,开口道:“林大哥你回吧,已经晌午了,我不方便留饭。”

“我这就走,”林栝站起身,慢慢行至屏风前,他温热的气息透过轻薄的绡纱丝丝缕缕地蔓延过来,“阿清,不管怎样,你还有我。”

说罢,停了数息转身离开。

严清怡默默地坐了片刻,将手中信皮打开,里面密密麻麻写了两页纸。

看字体,无疑是林栝所写。

跟她之前所料不错,信上只写了严青昊学武有成得到重用,再写些琐碎家事,对于严青富跟胡寡妇讹诈薛氏一事只字未提。

严清怡飞快看完,把信纸塞回去的时候,发现里面竟然还有一张寸许见方的小字条,上面短短半句词,“晓看天色暮看云”。

严清怡一愣,随即想到词的下半句,脸颊“腾”地红了,忙将字条收在荷包里。

出了西厅,严清怡复回正房,把信件呈给大姨母。

蔡如娇仍在陪着大姨母说话,看到她微红的眼圈,便问:“怎么耽搁这么久,哭过了?”

严清怡将林栝所言简单地说了遍,“…本来最担心的就是我娘,来之前我还特地嘱咐她,有事情先跟袁先生商量,袁先生答应我会找我爹谈谈,没想到还是会发生这样的事儿。”

大姨母叹道:“你娘这人…我不是说,她从小性子就软和而且没有主见,要不你外祖父也没打算让她招赘。”思量会儿,抬头对严清怡道,“你写信回去,让她莫要再管你三弟,孩子是严家的根儿,有你祖母在,他饿不死也打不死。告诉你娘收拾行李往东昌府躲避两个月,我看严家还能追到东昌府讨银子不成?”

严清怡沉吟着应道:“我这就写回信。还有一事想跟姨母说,来送信的是教我二弟习武的林教头,他这番进京是来考武举。往日在济南府,我们一家受他颇多恩惠,能不能在姨父跟前提一句,也好还了他的恩情?”

大姨母笑道:“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武举大家都盯着,赢就是赢,输就是输,不过只要有真才实学,你姨父肯定能帮他寻个满意的差事,想留京或者想外放都容易。”

严清怡恭敬地福了福,“那就太感谢姨母跟姨父了。”

大姨母嗔道:“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你姨父向来爱惜人才,又是受圣上信重才得了这差事,看到好的岂有不提拔的道理?等你姨父回来我就跟他说,对了,那人叫什么名字?”

严清怡请彭姑姑取了纸笔来,在纸上一笔一划写下“林栝,扬州人士,丁丑年生人”几个字。

大姨母将字条压在床头矮几上,又催促,“耽搁这么些时候,去吃饭吧,我估摸着饭菜都凉了,让婆子先热热,别吃冷饭。”

严清怡点点头,与蔡如娇一同离开。

趁着严清怡吃饭的时候,大姨母又唤春兰去问话,“来人长得什么模样,两人说了些什么,表姑娘怎么就哭了?”

春兰斟酌着回答:“年纪不大,高高瘦瘦的,不太爱说话的样子,表姑娘问一句他答一句。开头好像还瞒着,禁不住表姑娘问话,就说了姨太太的情况…表姑娘是等林家小哥离开后才落得泪。”

大姨母瞧一眼字条上的名字,长长舒口气。

躺在床上这两天,她总算想透彻了。她不会允许让两个外甥女去伺候那些无根的太监或者年纪一大把的显贵,可也不想把她们许给那些连一官半职都没有的平头百姓。

最好的就是,找几个能帮得上忙的世家勋贵,就是年纪稍大些,差个一二十岁也没关系。年纪大了会疼人。

大姨母对蔡如娇是颇有把握的,一方面是得了二姨母的嘱托,是要能帮助蔡家改换门庭,另一方面是蔡如娇喜怒都在脸上,看脸色就能猜出她的心思。

严清怡却不一样。

虽然比蔡如娇小几个月,可待人处事却周到得多,不管是跟何若薰等人相处,还是在张府做客,她表现得端庄大方几乎滴水不漏。

那仪态行止,比起别的世家女子也差不到哪里去。

大姨母好几次都觉得严清怡脸上似乎是蒙了层面纱,教人看不透她心里想什么。

今天,严清怡表现出她的孝心,主动把家信呈给她看,还说让陆致照顾林教头,这一连串的举动终于让大姨母放了心。

毕竟严清怡还是孝顺信任她的。

也就这两三天的工夫,东厂已把严清怡的底细查了个清清楚楚。从她幼时多病到周岁时险些憋死,再到二郎庙被郭鹏相救,再到扮成小子模样兜售玉兰杏子,再后来卖绢花买宅子,以及她在家中与胡寡妇斗法,几乎无一错漏。

范大档仔细地翻看着写得满满的两页纸,唇角微扬,“难怪看着较别人老成,却是在外头闯荡惯了。也难为她,小小年纪,竟历过这么多波折,这倒是比那些只知琴棋书画的大家闺秀强多了,兴许七爷也就是看中她这点。有意思,有意思!”

再从头看一遍,该记的东西都印在脑子里了,从怀里掏出火折子。

不过数息,纸张便燃成灰烬,瞬间被风吹散。

范大档望着门外被秋风吹得簌簌飘落的黄叶,忽地想起来,“后天是不是重阳节,给我备份礼,我得去拜访淮海侯。”

小火者问道:“公公几时去?”

范大档沉思片刻,“择日不如撞日,今儿个就去,算了也不用你备礼,我把那副前朝的《秋山草堂图》带去。”

朝中人都知道范大档与淮海侯有渊源,所以范大档也不瞒着,每逢年节,该送礼就送礼,正大光明地走动。

论起两人的关系,还得归根在先帝的淑妃,也就是淮海侯的妹妹身上。

范大档挨刀挨得早,五岁那年冬天,他爹给他灌了酒,趁他熟睡时给了他一剪子。冬天伤口不容易腐烂,但也不容易好,他养了将近两个月才好。

七岁头上,宫里到村子里挑人,把他领进宫里。

乍乍进宫不懂规矩,又是个孩子,有次无意冲撞了王昭仪。王昭仪罚他在外头冒着大雨跪两个时辰,等跪足两个时辰,他也晕倒过去。

那次发热发得能烫死人,大太监正准备拿芦席卷了扔出去。

当时淑妃刚有孕,偶然经过叹了句,“可怜小小年纪,找太医瞧一眼,总归是条人命。”

范大档命不该死,竟然就活了,从此就对淑妃感恩戴德。

淑妃生下六皇子时,先帝赐给她兄长淮海侯的爵位。

那时候淑妃真正是风光得意,只可惜好景不长,六皇子三岁染时疫去世,淑妃深受打击性情大变,又失了先帝宠爱。

范大档已拜邵简为师,跟在东宫听使唤,得知此事,主动去伺候淑妃。

再然后,先帝薨逝,圣上即位,将先帝的妃嫔都集中在西三所,没两年淑妃就病逝了。

邵简觉得范大档知恩图报重情重义,又将他要在了身边。

就因为淑妃的情分,范大档平常不提淮海侯,可逢年过节总忘不了遣人送一份礼,从当初的一盒点心到现在前朝名家字画,一晃眼已经二十年了。

淮海侯得知范大档亲自前来,赶紧将人往书房引。

范大档笑着婉拒,“我耽搁不了太久,随便走走即可。”

淮海侯立府也只二十多年,亭台楼阁都还是新的,院中的翠竹也不过儿臂粗,倒是一圃秋菊开得极盛。

品种也多,诸如白银针、粉如意、古铜莲、黄佛手等等,开得团团簇簇姹紫嫣红。

范大档赞道:“你这菊花养得好,可惜没人赏识,唉,可惜了。”

淮海侯忖度着他的意图,笑问:“公公喜欢哪一盆,我让人送到口袋胡同?”

范大档道:“我天天在宫里待着,隔着三五天才能回去一趟,送哪里干什么?我是说,府上怎么不办个文会花会请人来赏个菊?”

第59章

“文会还是花会?”淮海侯赔着笑脸, “公公能不能给个明示?”

范大档无可奈何地叹气。

淮海侯跟先淑妃一样,都是老实厚道人, 半点不活泛。要是那种心思灵巧的,听到话音儿立刻就屁颠颠准备去了,他倒好,请公公明示。

能怎么明示?

大喇喇地说想给七爷引见个姑娘,让他把人带到这儿来?

可也正因为淮海侯老实,连圣上都知道他没有歪心思, 所以范大档才敢正大光明地与他来往。

范大档看着淮海侯一把年纪,收起心里不耐,低声道:“万皇后不是委托柔嘉公主给几位皇子选妃,我寻思着七爷的岁数也到了, 想顺便访听访听有没有合适的姑娘。”

淮海侯愣一下, “七爷要亲自相看,可他的身子…能过来?”

“侯爷不用担心这个, 只要把人请来,我自有计较。” 范大档打断他。

淮海侯思量番, 又问:“到底请哪家的, 公公有没有个准信儿?”

范大档吸口气, 再度压下心里的无可奈何, “府上平常往来哪些人, 依旧就请那些人。”

淮海侯答应着, “公公看哪天请客合适?明天后天肯定不行, 太仓促。”

范大档给气笑了, “侯爷要不跟夫人商量下,正好天儿不太冷,赏着菊花听两支曲儿纾解纾解心情。记着,花会是府上要办的,我没提这话。”

淮海侯应声好,恭恭敬敬地送走了范大档,独自到书房里思量起来。

说起来万皇后不愿操持皇子们的亲事,的确有苦衷。

现有的四位皇子都不是她亲生的。

二皇子楚煜出自贤妃,七年前刚满二十岁成了亲,被封为桂王,早早打发到封地去了。正值婚配年龄的是三皇子楚烨,时年二十二,四皇子楚炜,时年二十,还有个五皇子楚炤已经十七了。

万皇后在东宫时生过嫡长子楚熠,只比楚煜年长半岁。六岁那年冬天跟楚煜一起在玉液池玩,不小心掉进冰窟窿里冻死了。

万皇后当时正怀着身孕,惊闻噩耗,腹中孩子就没保住。

万皇后曾要求彻查此事,可当时身为太子的圣上也只得了两个儿子,一个既然已经死了,另一个绝无可能再大肆责罚,再加上先帝正御驾亲征,太子监理朝政无心多查,只将跟随的太监宫女尽数杖毙算作惩戒。

以后万皇后再没生育过。

淮海侯嗟叹两声,回内院跟魏夫人商议,“适才范公公来送礼,提到咱家菊花开得好,要不要办个花会热闹热闹?”

跟淮海侯相比,魏夫人算是人老成精了,稍思忖,笑道:“左右闲着没事,亲朋好友们聚聚也好。后天重阳节,要是今儿下帖子,总得留出七八天来准备,那就定在十六或者十八。你找人往钦天监问问,十六下不下雨,再打发人往丰台拉两车菊花,咱家这些品种少,根本不够看的。”

淮海侯得了夫人的吩咐,立即出门打发人去办。

魏夫人则把儿媳妇世子夫人钱氏找了来。

钱氏也是个行事利落的,默默盘算片刻,“发出去四十张帖子,估摸着能来三十多家,摆上八桌绰绰有余,菜式请苏州会所的厨子来做几道苏州菜,咱家厨子再准备几道。回头我写个章程出来,娘过过目。”

两天后,大姨母收到了魏家送来的帖子,顺带还有魏欣给严清怡和蔡如娇送的纸笺。

看着像是澄心纸,上面熏了菊花香。

两人各送一刀,一刀就是一百张。

严清怡笑着皱眉,“花中四君子我最不喜欢菊花味儿,梅花跟兰花都是清香,竹叶也比菊花好闻。我估摸魏欣是送不出去了,才送给咱们。”

蔡如娇“吃吃”地笑,“原来你也背后排揎人,回头我告诉她。”

严清怡笑道:“当她的面儿我也这样说,嗯,真难闻。希望去参加花会,别让咱们带回菊花来…我得抓紧把杜子美的诗集抄出来,尽早把这纸笺还回去。”

蔡如娇笑得打跌,捂着肚子道:“我怎么早没看出你这么有意思?”

大姨母和蔼地看着两人闹,等两人笑够了,开口道:“还有七天的工夫,先把你们那天要穿的衣裳找出来,要是没有合适的就趁早另做。”

这样大的宴会花会上,是绝不能穿跟上次同样的衣裳。

严清怡想一想,“我穿那条十幅百褶裙,配素色袄子,外头加件粉色比甲。”

蔡如娇正好把那件桂兔纹妆花纱的裙子赶制出来。

大姨母听着,觉得还不错,也便作罢。

下过两场秋雨,天气彻底凉下来。

十六那天倒是个大晴天,严清怡记挂着林栝武举,瞧见天色晴朗,默默念了句,“阿弥陀佛。”

武举有五位主考官,分别是三大营、五军都督府以及亲军京卫的头头们。陆致虽不是主考,但他主管武举,这几天也得在校武场候着。

相较科考,武举要简单直接得多。

头一场考拳脚,随侍唱了名号出来,两两对战,输者淘汰赢者进入下一轮。如此反复,筛选出百人。

两人比试,旁观的十几人,众目睽睽之下便是主考官想舞弊也做不了手脚。

第二场考箭术更是简单,先是静立靶子,挑出百八十个准头好的,然后是动靶,从这百八十人中刷掉八十人,最后是骑射,从剩余百人之中挑出六十人记下姓名。

第三场兵器则相对复杂些,但也是胜者晋级败者淘汰。

最后几位主考官一合算,选出百二十人中选,其中头二十名可在殿前演练,由圣上亲自点了状元郎出来。

陆致既不得空到淮海侯府,大姨母便不打算带着儿子,就只带了严清怡姐妹俩去赴宴。

两家离得近,马车穿过两条胡同用不了一刻钟就到了石槽胡同。

只是往里拐的时候遇到点问题,一辆比陆家马车宽一尺半的黑漆马车大喇喇地停在胡同当间。不管陆家马车从左边走还是从右边走都不可能越过去。

严清怡她们来得早,胡同里面空荡荡的只停着两辆马车,这辆马车完全可以再往里靠一下,给后面人让出位置来。

可它就是那样唯我独尊地挡在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