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布置成书房的样子,靠墙有两只大书架,零星放着十几本适合幼儿开蒙的书,案上则散乱着字纸。

云楚汉挑出一张摊平了,显摆般道:“姑姑看我写的字。”

严清怡俯身看了看,好容易辨认出上面的四个大字“难得糊涂”,不由笑道:“你刚开始握笔不能着急写字,先把横竖撇捺练好,再练习描红,等把字体的间架结构都记在心里了再写不迟。”

云楚汉道:“姐姐也是这么说的,可她写得字也不好看。”说着翻出来另外一张纸,上面写得是“人定胜天”四个字,字迹虽然比云楚汉的要匀称,但也是毫无章法全无架构。

魏欣乐不可支,“原来她的字这么差,云楚青这个小丫头心思通透得很,就是个人精儿,现在让我抓到把柄了,回头羞羞她。人定胜天,人哪里能胜过天?”

严清怡“切”一声,“你比人家大三四岁呢,好意思?云姑娘既不当教书先生又不当账房,字写那么好干什么,能认出来就行了。”

一句话,将魏欣堵得哑口无言。

迅即她便雀跃起来,“你说得对,回头我就这样告诉我娘,她总嫌我一笔字写得不好看。”

严清怡失笑。

这时又有人上楼来,却是蔡如娇。

蔡如娇笑道:“你们两人竟在这里躲清闲,我们每人都弹过一曲了,就只差你们两人。”

严清怡举手告饶,“我对音律是一窍不通,连琴都不认识,你就别让我丢人现眼了。”

“好,那就放你一马,阿欣别想推脱,你是要去弹的。”蔡如娇连拖带拽将魏欣拉了下去。

严清怡笑着牵起云楚汉的手,“走,咱们听你五姑姑弹琴。”

云楚汉忽地皱了眉头,“姑姑,我想小解。”

“呃,”严清怡愣一下,见那边众人正围着魏欣听琴,不好过去打扰,便领了云楚汉出门,随便指了个丫鬟,“少爷要解手,你带他过去。”

丫鬟应声好,正要牵云楚汉,云楚汉却一把打开她的手,拉住严清怡道:“姑姑带我去。”

严清怡没办法,问清净房所在,让丫鬟在头前带路,她领了云楚汉一道前往。

谁知没走几步,云楚汉就扭动着身子,小脸涨得通红,“我憋不住了。”

“忍一忍,到那边没人地方再解,”严清怡忙把他拽到树下,不等解开裤带,就见云楚汉白色的膝裤晕出一团淡黄,然后地上慢慢洇上水渍,很快汇成小小的一汪。

云楚汉羞臊不已,“哇”一声哭出来。

“没事的,没关系,”严清怡温声哄着他,一边掏出帕子给他擦掉眼泪,“往后你要是有尿了就早点说,别等憋不住了。”

云楚汉抽抽答答地应着,“姑姑不告诉别人。”

严清怡不迭声地说:“姑姑不告诉,谁都不说,就咱们两人,还有那个丫鬟知道。”说罢板着脸对丫鬟道:“赶紧带少爷回去换裤子,记住这事谁不能说。”

丫鬟忙答应着,拉了云楚汉抄小路离开。

严清怡盯着地上的尿渍看了眼,不觉失笑,正要站起身,忽听路边有脚步声传来,她本能地顿了顿,复又矮下身子。

来人是两个丫鬟,穿着跟方才那人一式一样的姜黄色裙子,两人手里各拎一只食盒。

其中一人便道:“待会儿盛面的时候千万别忘记,那只牧童短笛的碗要摆在严家姑娘跟前…”

第69章

另一人“噗嗤”笑道:“红玉姐姐, 你都嘱咐我第三遍了,是不是糊涂了?”

先头开口的那个叫做红玉的, “哎哟”一声,自嘲道:“是有些糊涂,可能最近没睡好。”

“这几天忙活着准备东西待客,确实辛苦你了,不如明儿你告几天假,回去看看老子娘。”

“我是想回去看看, 可是不行。”红玉叹一声,又叹一声,竟是停住步子,语气哀恳道:“绿翡, 咱们是同一年进府当差, 到现在已经五年了吧。”

绿翡算一算,“进府那年我是八岁, 现今十四,都差不多六年了。”

红玉道:“这五六年来, 咱俩先是在夫人院子里跑腿打杂, 后来一同分到姑娘身边, 虽然先头乳娘百般挑拨, 咱俩可从来没有红过脸吵过架。绿翡你是厚道人, 我也不是那种溜奸耍滑的。我痴长你两个月, 平常都被你称作姐姐, 今儿姐姐就求你一事。”

说着竟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严清怡吓了一跳, 差点惊呼出声,忙伸手掩住嘴巴,而那边绿翡同样讶然不已,忙把手里托盘放在地上,伸手去扶红玉,“姐姐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有话好好说。”

“如此,我就当你是应了。”红玉起身,咬唇道:“在我床板底下绑了只荷包,里面装了八两银子,是我这一年多攒下来的月钱。要是哪天我死了,你送给我娘。”

“呸,呸,姑娘的千秋你说什么生的死的,被人听说少说又是一顿骂。”

红玉无谓地道:“一顿骂算什么,我反正也活不长久,可我不想做个枉死鬼。绿翡,你听我一句,以后若是伯爷单独跟姑娘在一起,你能躲多远躲多远…”

“什么意思?”绿翡本能地问,忽地想到了什么,立刻惨白了脸,弯腰端起地上托盘,“红玉姐姐,别说了,感觉回去,免得姑娘找不到人。”

红玉应声好,掏出帕子拭拭眼角,笑道:“沙子迷了眼,幸好你帮我吹出来,快走吧。”

两人并肩离开。

无意中瞧见这事,严清怡惊讶得半天没反应过来。片刻,才揉两下已经酸软的膝盖,扶住树干慢慢起身,却不敢立刻出去,而是屏息听了下周遭声音,确定四下无人才顺着原路往忘忧楼走。

方才她出来得急,没顾得上披斗篷,在树后一动不动地蹲了这么久,已经冻了个透心凉。可即便再冷,也抵不过由心底往外散发出来的寒意。

她不知道云楚青到底要干什么,可听两个丫鬟这番话,却完全可以笃定,根本不会是什么好事。

前几天,蔡如娇说她有孩子缘,能得人信任,她还沾沾自喜呢。

没想到云楚青是骗了她来算计她。

亏得自己前后活过两世,竟连个孩子都不如。

严清怡一路自嘲不停,踯躅着回到忘忧楼。

扑面而来的温暖让她精神好了许多。

严清怡吸口气,执起茶壶倒了杯热茶灌进肚子里。

魏欣瞧见她,忙问:“你去哪里了,找半天没看见你,快过来一起玩儿。”

东间的琴架琴凳已经撤掉,空出来一大片地方,摆着四排共十六个底大头尖的木头桩子,隔着差不多六尺远的地方铺了条红色绸带。

常兰手里攥着几个竹圈,正站在绸带后面跃跃欲试。

魏欣兴高采烈地介绍:“这是套圈儿,每人套十次,套中最多的两人有彩头,套中最少的两人要受罚,刚才我们每人都试过几次,现下正式开始了。待会儿轮到你,你也可以试两次。”

正说这话,常兰已经开始套了。

她已经十五岁,个头比其余之人高出许多,又因为出身武将世家,力道颇足,随手一扔,竹圈稳稳当当地套在木桩上。

众人连声欢呼。

常兰再接再厉,又连中两个,她见前排容易,转而去套后面的,岂料连续两次都失了准头,常兰好胜心起,非要套中最后排的不可,将其余竹圈都照准了往后面扔,最后共套中五个木桩子。

接下来轮到张芊妤。

张芊妤汲取了常兰的教训,不去逞能套后面的,只盯着前排套,可惜她手劲小,准头也欠缺,只套中两个,其中一个还是竹圈在地面上弹了几下无意套中了木桩。

惹得众人嬉笑不已。

严清怡偷眼看向云楚青,她正拊掌大笑,腮边的梨涡越发地明显。

许是察觉到严清怡的目光,云楚青回视过来,笑意加深,眉眼弯成个好看的月牙儿,纯真甜美。

这般天真稚气的女孩,怎可能会有那般龌龊的心思算计人,会不会另有她人买通了丫鬟?

严清怡有片刻的犹豫,可想起在两进小院时见到她脸上的仇恨与嫉妒,严清怡又不敢确定了。

再有,红玉还特意嘱咐绿翡,要是忠勇伯单独跟云楚青在屋里,让她别进去伺候。

云楚青才刚九岁,虚岁才十岁,跟父亲独处,能怎么了?

就在严清怡思量的空当,彭家姐妹跟魏俏都套完了,她们倒是一致,每人套中了三只木桩子。

这会儿轮到魏欣。

魏欣扯扯严清怡,“规矩只说脚不能越过绸带,可没说身子不能,你跟我学着点儿,使劲弯腰,手离木桩就近了,肯定要容易。”

严清怡笑笑,集中了精神看魏欣。

她把身子弯成了虾米状,果然命中率大大增加,共套中六只,跟常兰比肩。

彭蕴嚷道:“不公平,不是说不能越线吗?”

魏欣歪着头分辩:“先前只说脚不能越线,没说身体啊,你扔圈的时候手也是越了线的。”

张芊妤也附和,“阿欣说得没错,刚才确实只说脚不能超过绸带的。”

既然连最少的张芊妤都认同这个结果,而且云楚青的原话的确也是如此,彭蕴便不再计较,瞪她一眼道:“你投机取巧也就罢了,我不跟你一般见识,剩下的严姑娘却不能再如此。”

众人纷纷赞同。

严清怡并不在乎输赢,姑娘间的游戏,不管彩头也罢惩罚也罢,都不会太出格让人下不来台,所以笑着应了,“我跟大家一样就是,但刚从你们都练过两次,我也得先扔两下练练手。”

这要求倒是合情合理。

诸人无不同意。

严清怡可别人套圈的时候觉得挺容易,只要瞧准了就能套中似的,可轮到自己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眼高手低。

十只竹圈套下来,堪堪只套中两只,跟张芊妤齐齐列为最末。

云楚青笑着吩咐丫鬟端来托盘,上面两只红玛瑙的玉佩,“东西不值什么,不过中元节的时候请护国寺方丈给开过光,戴着可保平安康泰。”

常兰跟魏欣每人得了一只。

云楚青又道:“彩头我是准备了,可如何惩罚还没想好,各位姑姑姐姐有什么好主意?”

一时有说罚她们吟诗作画,有说让她们学狗叫,还有的说待会儿罚酒三杯。

云楚青拍板拿定了主意,“今儿我生日,请大家来就是图个热闹,本来席面上也准备了水酒,待会儿让张姐姐和严姑姑多喝三杯酒以作惩罚。”

张芊妤跟严清怡均无异议。

玩闹过这一会儿,丫鬟领着云楚汉回来了。

云楚汉径自走到严清怡面前,悄声问道:“姑姑,你有没有跟别人说?”

严清怡见他已换了件青莲色锦袍,身上还带着皂角的清香,猜想他方才洗浴过,笑道:“没有,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答应过你的事情,当然不会失信。”

云楚汉放下心,仰着头道:“我也是,姐姐吩咐我的事情,我也不对别人说。”

严清怡心头一跳,本能地想开口询问,却又狐疑不决。

魏欣在旁边听到,将云楚汉抱在身边,嬉笑着问:“你姐姐叮嘱你什么了,是不是不许你吃肉?”

“不是!”云楚汉摇头。

“那,不许你吃酒?”

云楚汉仍摇头,“不是,姑姑再猜。”

魏欣连着猜了六七回,云楚汉都摇头说不对,最后他无奈地说,“姑姑你太笨了,姐姐说的是让严姑姑到我们家当后娘。”

一言出,魏欣跟严清怡都变了脸色。

云楚汉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红着脸眼泪汪汪地说:“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不守信用的小人。”

魏欣忙道:“行了,不许哭。告诉姑姑没关系,记着千万别再说漏嘴,如果再说出去,你就不是君子,而是小人了。”

云楚汉连连点头。

魏欣抱他一下,指着案上点心道:“姑姑饿了,你给姑姑拿块绿豆糕过来。”

云楚汉颠颠去了。

严清怡默默叹一声,对魏欣道:“阿欣,我不想嫁给忠勇伯,绝无可能。”

“小孩子说的话,你别当真,”魏欣安慰一句,忽然压低声音笑道,“其实这亲事还真不错,忠勇伯你见过了,绝对是个重情重义的,这一双儿女又都亲近你,唯一差的就是,你要是有了孩子,嫡长子的名分没了。不过,生在伯府里,即便是次子,肯定也会一世安稳无忧衣食无虞。”

严清怡正色道:“我最讨厌后娘,这辈子绝不会给别人当后娘,也绝不会给别人做妾,便是公侯王孙也没可能。只要两个人能和和顺顺的,生活清贫寒苦也没什么…”

第70章

“你竟是这么想的?”魏欣颇有些讶异, 思量会儿,开口道:“有件事我得先知会你声, 上次在我家,你姨母托我娘给你跟阿娇说亲。她说找个家世可靠的,能帮衬着拉扯兄弟,年龄相貌倒在其次,我本来以为你也是这个意思,所以这才三番两次提到忠勇伯, 是我误会了。”

“这不怪你,”严清怡摇摇头,“其实我原本就猜出姨母是打着这样的注意。姨母是为儿子考虑,本是无可厚非。是我自己钻了牛角尖, 总觉得自己来了京都, 就会事事顺心。现在想想,真是不如留在济南府。我娘性子软, 家里的事情大抵是我做主,可我大姨母不同, 她是长女, 自小拿主意拿惯了, 到现在我二姨母跟我娘都听她的。”

魏欣默默地打量她几眼, 出主意道:“依我看, 你既是不愿意, 不如早点跟你姨母说开。你要不说, 她一直以为你愿意, 如果等亲事说定再反悔,你姨母面子上不好看,你的名声也会受牵累。”

“你说得对,”严清怡应道,“回去之后我就跟姨母谈一谈…”说到这里,见云楚汉乐颠颠地捧了盛绿豆糕的碟子过来,便止住话音。

魏欣掂起一块先自吃了,严清怡却掰开两半,一半递给云楚汉,“你饿不饿?”

“不太饿,”虽是这样说,云楚汉却接过绿豆糕一口塞进嘴里,差点噎着。

严清怡急忙替他拍着背顺气,“慢点吃,小口小口地咬。”又端了茶盅喂给他两口茶。

云楚汉吃完绿豆糕,掏帕子擦了擦手和嘴,乖巧地坐在严清怡身旁不愿离开,像是认准了要她做后娘一样。

严清怡有些无奈,但面对个四五岁的孩子,又没法冷脸不理,便随口问他平常跟谁住,喜欢做些什么。

云楚汉老老实实地回答,“我跟姐姐住,姐姐睡床,我睡碧纱橱,最喜欢听姐姐讲故事,不喜欢早起跑步,也不喜欢写大字。”

严清怡颇为意外。

如此看来,云楚青是时时刻刻将云楚汉带在身边的,可这样的话,她怎可能跟忠勇伯独处?

目光不由地四下逡巡,看到了适才在路边说话的红玉跟绿翡。

红玉低眉顺目的站在云楚青身后,看不清脸上什么表情,而绿翡正拎着茶壶笑盈盈地给彭莹等人续茶。

完全瞧不出异样来。

严清怡有些恍惚,一时竟怀疑自己适才所听所见到底是真是假。

正在这时,另有个丫鬟进来,俯在云楚青耳边说了几句,云楚青笑着点点头,扬声道:“念恩居正要摆饭,咱们过去吧。”

几人携了手回去先前那座二进小院。

因客人不多,只准备了两桌。

彭老夫人、钱氏、大姨母等长辈在炕上用,厅间地上另摆了一桌,供年轻姑娘们就坐。炕上跟厅间隔着门帘,既能听得到彼此地说话声,又不会互相影响,可以说是很妥当地安排。

魏欣本是要与严清怡挨着坐的,云楚汉则自发自动地坐在了严清怡地另一侧。

丫鬟们一道一道将菜肴端上来,最后又抱了一坛酒。

云楚青笑着介绍,“这是葡萄酒,去年我开始学着酿,糟蹋了许多葡萄才酿出来两坛子,总算能够下口,今年手艺强了些,酿出来四坛,前天我特意尝了尝,味道还行。因为酿得时间短,酒味不浓,正适合咱们喝。”

说着让丫鬟拍开封泥,解开上面系着大布条,倒进酒壶中,头一壶送到炕上那桌,第二壶便留在她们桌上喝。

大家先闹着让云楚青喝了头一杯,庆贺她生辰。

云楚青举起酒盅道:“这里头除了我弟弟之外,就属我年纪最小,各位姑姑姐姐赏光前来给我做生日,我感激不尽。”说罢,豪爽地一口抿尽,将盅底亮亮,“我先干为敬,各位姑姑姐姐赏个面子,也都干了吧。”

严清怡端起酒盅,犹豫着问魏欣,“京都地姑娘都是这样一口喝完?”

“要这样,岂不成了酒徒?”魏欣摇头,“我也是头一次看这样喝法,以前可没觉得元娘性子这么爽快。”

云楚青笑道:“先前从来没捞着喝酒,今天借着这个由头多喝几盅,喝多了老夫人肯定也不舍得责骂我。”

炕上彭老夫人听到了,笑道:“你这丫头,先拿话哄住我,也罢,今儿由得你喝,这葡萄酒虽说淡,那也是酒,千万别喝多了。”

云楚青道:“老夫人且放心,即便信不过我,还信不过彭家两位表姨?”

彭老夫人又道:“阿汉呢,让阿汉跟着我,别跟你们胡闹。”

云楚汉立刻道:“老夫人,我不过去打扰你吃饭了,跟着严家姑姑就行。我看着姐姐,不许她胡闹,也不许她吃多酒。”

炕上众人便笑起来,“真是有心,口齿还这般伶俐,真是怎么教出来的?”

彭老夫人道:“我那外孙女去得早,早几年都是阿莹帮着照料,阿莹那时候年岁还小,跟元娘差不多大,就抱着阿汉哄他睡觉。元娘跟阿汉都亲近阿莹,阿莹也喜欢这俩孩子。”

隔着棉布帘子,严清怡将彭老夫人这番话听得清清楚楚,其余几人自然也都听到了耳朵里。

云楚青脸上明显略过一丝不耐,却仍笑道:“这头一盅就可不许赖,都必须喝了的。”

严清怡浅浅抿一口,尝着清甜怡人,酒味确实很淡,便仰头喝了个干净。

众人也都干了。

紧接着就起哄要张芊妤与严清怡受罚。

张芊妤先起身,拿衣袖遮了面,一口一盅,爽快地连喝了三盅。

严清怡是会酿酒的,知道这酒虽然味道淡,但酒气仍在酒里头,喝急了照样能醉人,可当着众人的面儿只能输者认罚,喝一盅酒夹两口菜,总算把三盅全喝了。

酒盅不大,一盅约莫盛一钱酒。

连着四盅下肚,严清怡觉得脸开始热辣起来,她不敢托大,忙吩咐丫鬟续了热茶,酽酽地喝了大半盏,多少解了酒气。

云家的席面很别致,好几道严清怡不曾见到的新菜。其中有一道叫做胭脂点雪,是将淮山去皮,切成薄片后上锅蒸熟,出锅后在上面淋一层红莓和着白糖以及芝麻粒熬制的酱汁。

红莓鲜艳、淮山雪白,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吃起来更是绵软酸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