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南一道:“万一他半夜回来了,总归不便。不如……”

众人的眼睛齐刷刷地看向曲南一。

曲南一干笑道:“不如还是去白茂才那里住吧。”说完这话,他就后悔了,明明是想让胡颜留下同住,怎就将人往外推呢?哎呀呀,还是胆量不够啊!

白子戚向胡颜伸出手,简单直接道:“回家。”

呦呵!这倒是个干脆利索的!众人不悦了。

第三百五十九章:众男争宠

封云起道:“阿颜住在白坊主的家里实在不妥。”

白子戚直接回击道:“难道住在封公子的家里就稳妥?”

封云起那黑曜石般的眸子闪了闪,摇头一笑,自嘲道:“也不妥。毕竟,我现在形同残废,非但护不了阿颜安全,反而是个累赘。”

封云起这话刚落,所有男子皆在心里骂了句:太不要脸!

果然,胡颜道:“我晚上去你那住。”

封云起没有任何推脱和客套,干脆地抱拳道:“如此,区区的性命就请阿颜费心了。”

得到胡颜的承诺,封云起决定溜之大吉。毕竟,此处硝烟四起,他又武力不敌,被人揍一顿非但揭不来,还损了男儿气概。

思及此,封云起道:“今日就不与众位把酒言欢了,封某要回家准备一番。”

你准备什么?啊!你说,你到底要准备什么?是酒?是菜?还是自己沐浴更衣?!曲南一在心里咆哮,却又知道此时多说无益,既然胡颜做了决定,就算他用剑逼在自己的脖子上,怕也不能让她改变主意。

白子戚的眸子沉了沉,却没有言语。

花青染最没有立场,也只能保持缄默。然,出乎人意料的是,花青染竟然开口说话了。他非但说话,还扭着身子,就好像很痒的样子。他说:“姐姐,青染后背好痒,你般青染抓抓。”说着,将后背送到胡颜面前,让她挠。

胡颜愣住了,所有人都愣住了。不但因为花青染的言谈举止类似孩童,还因为他后背上渗出的大片血迹。

花青染扭头看向胡颜,撒娇道:“姐姐,挠挠呀。”

胡颜微微皱眉,问白子戚:“子戚,有没有金疮药?”

白子戚从袖兜里拎出一个小瓷瓶,递给了胡颜。

胡颜一把攥住花青染的手,将他拖进了司韶的房间。

曲南一喊道:“我来我来,我与青染是知己,上药的活计应该我来做。”

花青染直接回头瞪了曲南一一眼,道:“谁和你个二皮脸是知己?”

曲南一一哽,无语了。直到胡颜将房门关上,他才收回目光,看向白子戚,笑吟吟地道:“你说,花青染是不是装的?”

白子戚问:“你问得是哪个花青染?”

曲南一沉吟道:“这还真是个问题。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花青染?”转而看向封云起,“你怎不拦着阿颜?”

封云起道:“花青染的伤是我抽出来的。”

曲南一倒吸了一口凉气,道:“这得是多大的仇啊!怪不得青染打你,打得绝对不冤枉。”

封云起道:“曲南一,你若不里挑外撅是不是就不会说话?”

曲南一无耻道:“这是我说话的风格,各位习惯就好。既然封公子不打算在我这里混饭吃,那就不送了。”

这时,司韶的房里传出花青染暧昧的呜咽声,以及带着轻微鼻音的撒娇声:“呜……姐姐,轻点儿……不不,这个不能摸,呜……这样不行啦……”

白草对花如颜道:“小姐,我们进屋吧,这样伤风败俗的声音,唯恐脏了小姐的耳朵。”

花如颜微微额首,衣袂飘飘地走回屋里。白草和竹沥紧随其后,都进入屋,且将门狠狠地关上,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外面那些污秽不堪的声音。

曲南一不能淡定了,一马当先冲进司韶的房里,正好看见胡颜一脚踩在胡凳上,一手按着花青染的肩膀,强行去掀花青染的面具,完全一副地痞流氓样。

而花青染则是着上身,用外袍护着胸前,一副惨遭流氓调戏的良家小女子模样。

花青染和胡颜听见曲南一冲进屋里的声音,前者扭头看向曲南一,后者则是借机掀了花青染的面具。

花青染那浮肿的眼睛、通红的鼻尖,以及多处擦伤的脸颊便暴露在众人面前。胡颜的好奇心,终于得到了满足。

曲南一真有自戳双目的冲动。这画面,实在是太辣眼睛了。紧随其后的封云起和白子戚见此,也觉得脑仁发疼、眼睛发胀、青筋直蹦跶。

曲南一原本冲在最前面,却被封云起一臂掀开。封云起大步走进屋里,一把攥住花青染的手臂,道:“人是我抽伤的,必要负责到底。”

花青染问:“你要怎么负责?让我出抽回来?还是给我钱财?”不待封云起回话,他突然伸手掀了封云起的面具,接着道,“我统统不接受。”

封云起的脸曝光在众目睽睽之下,那当真是青青紫紫格外精彩。花青染与之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封云起见自己的面具被掀,倒也光棍,直接挑眉问花青染:“你待如何?”

花青染道:“我得去你家养伤。”

封云起当机立断道:“好。”

于是,花青染穿上衣服,扣上面具,被同样扣上面具的封云起拉着走出了县衙后院。自始至终,二人都没看胡颜一眼。

胡颜被忽视得如此彻底,突然有些不习惯了。她看向白子戚。白子戚更是连声招呼都没打,直接转身走了。

曲南一贱兮兮地笑道:“阿颜,你可看出来了,无论何时何地,唯有我一直在你身边?”曲南一将门关上,一步步走向胡颜,“那花青染的身子太过白净,实在没有看头,不如阿颜品品我这身皮,是否能入你的眼?”说着,就开始脱衣服。

胡颜在心里骂了声曲南一的娘,但想了想,又收回了自己的骂。曲南一的娘何其无辜啊,怎能因生了这么个倒霉儿子就受连累呢?

胡颜抬手虚点曲南一,道:“我今晚有重要的事要做,耽误不得,你且速速退下,否则明日必要戴面具出行。”

曲南一重新穿上外道,一脸正色道:“既然阿颜如此说,我又岂是那拎不清的人?你只需明确告之我一声,何时鉴赏我的皮?今晚,随你去忙,本官绝不做那狐媚子。”

胡颜的手动了动,真有霸打曲南一一顿的冲动。但与此同时,她又觉得曲南一甚是有趣。于是,她放下踩在胡凳上的腿,撸下袖管,义正言辞道:“你且洗干净等我。”眼见着曲南一眼睛一亮,胡颜接着道,“猴年马月,我必不负你。”

曲南一瞪了胡颜半晌,终是一甩衣袖出了屋子。猴年马月?!他非要来个今时今刻不可!

第三百六十章:登门讨人皮帕

县衙里仅剩的一位尚能执勤的衙役,见曲南一走出了屋子,忙迎了上去,道:“大人,有两人揭了告示,应征当衙役。”

曲南一的眼睛一亮,道:“出了武林人士大闹牢房的乱子,还有人来应征当衙役,足见其对本官治理之能的信任。好,很好!让他们进来吧。”

衙役点头应道:“喏。”

曲南一又道:“所有衙役都在家养伤,唯独你一人带伤坚守县衙。本官虽倍感欣慰,却不忍你落在病根。放你七天假,回家休息去吧。”

衙役感动异常,颤声道:“喏!谢大人体恤。得大人赞,属下……属下愧不敢当,唯誓死效忠大人!”

曲南一笑吟吟地道:“回去休息吧。”

衙役再次应道:“喏!”转身,吊着一只胳膊走了。

不多时,两名应征衙役的人,走进了内院。

曲南一正低头寻摸着坐的地方,感觉有人向自己走近,便抬起头望向二人。这一望之下,真是倍觉心惊呐!

来人容貌出众、气质不俗,且长得还十分相似。曲南一虽不曾见过二人,但却通过收集六合县里的信息了解到,这二位正是住在唐悠家里的成东行和成西行!

按理说,这兄弟二人并不值得曲南一心惊,但他就是有了心惊肉跳的感觉。若问为什么?当然是因为胡颜。在曲南一的认知里,那些风华绝代的美男子总会与胡颜扯上关系。事实证明,也确实如此。无论是花青染还是白子戚,或者司韶和以前的那个幺玖,哪一位不是风情迥异的美男子?哪一个不是和胡颜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这一下子又出现两个找上门的,你让曲青天如何能淡定得了?哎呀呀,真是要老命了!

曲南一尚未开口说话,成东行先一步敛衽一礼,开口道:“曲大人,我们兄弟二人今日前来,只为一事。”

曲南一的心咯噔一下,暗道:完了,该不会是阿颜又招蜂引蝶,致使人家兄弟二人前来讨要说法吧?说实话,这想法挺诡异的。但若这诡异之事发生在胡颜身上,那绝对就会变得再正常不过。

曲南一心中画着葫芦,面上却尽量表现得淡定从容,询问道:“不知成氏兄弟二人拜访本官何事?”

成东行讶然道:“曲大人知我兄弟二人?”

曲南一笑得和蔼可亲。道:“听说二位是唐家的倒插门女婿、唐悠的入赘夫君,本官算是唐悠的表哥,自然对你们二人有几分了解。”

成东行和成西行的脸一起黑成了竹炭。有比这还埋汰人的吗?你若说他们其中一个是倒插门女婿也就罢了,一开口就把俩都算上了。他们兄弟二人再不济,也不会一起入赘一户人间。虽说,通过这段时间想法,二人发觉唐悠那人不错,但也仅是不错而已。说到心动,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就冲她那虎背熊腰,兄弟二人就觉得倍感吃力。

成西行当即不悦道:“曲大人休要胡说!我们兄弟二人怎可能入赘唐家?!”

曲南一眯了眯眼睛,慢悠悠地道:“二人初来乍到,在唐家混吃混喝,还真是让本官误会了。呵呵……”

成西行气得不轻,想要动手,却被成东行拉住,道:“曲大人,我们兄弟此番前来,是想请大人交出人皮帕。我们兄弟开门见山,不想为此事为难大人,也想请大人不要为难我们兄弟。”

曲南一暗道:不是为胡颜来的就行。他将心放回到肚子里,笑吟吟地道:“人皮帕已经不在本官这了,你们去别处寻吧。”说着,摆摆手,示意二人速速离开。胡颜那女人特招男人,他可不想为自己添新的情敌。

成东行犹豫片刻后问道:“大人可否告之,那人皮帕子的去向?”

曲南一睁眼说瞎话地回道:“本官既不是风,又不是练摊算命的先生,哪里知道人皮帕子的去向?”

成西行毕竟年少,性格有些耿直,竟直接揭穿了曲南一,喝道:“你说谎!那帕子一定还在你手上!你若不交出来,休怪我们兄弟二人……”

成东行呵斥道:“西行,慎言!”

成西行瘪了瘪嘴,小声嘟囔道:“我们就是为了帕子来的,你若听信他的谎话,咱俩可交不了差。”

成东行温文尔雅地一笑,对曲南一道:“还请大人行个方便,不要为难我们兄弟二人。”

曲南一眯了眯眼睛,拉长了调调儿,笑道:“这个嘛……本官实在不解,为何非要为你们兄弟二人行个方便?你们与本官非亲非故,却打着应征衙役的幌子,想要和本官讨要人皮帕子?!你们二位是哪儿来的这种自信,本官会乖乖配合?若本官说不呢?”

成西行怒喝道:“若你不从,我们便兵戎相见!反正,我们已经做到了先礼后兵。”

成东行道:“曲大人,我们兄弟二人不想与你为敌,倒不是怕了大人,而是想还一个人情给颜姑娘。”

曲南一微微一愣,心中禁不住开始哀嚎:这个糟心的女人,又到处惹情债!还什么人情?谁用你们还人情?!不管曲南一心中作何感想,他脸上却仍旧笑容不便,道:“这样啊……”

曲南一话音未落,花如颜却从屋里走了出来。她手持长剑,细细打量着成东行和成西行。她伸出左手,挡住成东行的脸,仅露出他的双眼,然后将手移到成西行面前。她的眸里渐渐布满血丝,突然娇喝一声,拔剑便刺!

成动行和成西行见此,忙闪身躲开。

花如颜看似柔弱,但一把“如颜剑”却舞得七分凌厉、三分大气,一见便知师从名门。

成动行和成西行善于暗杀,虽被胡颜剿了武器金蚕天丝,但手下武功不弱,更何况兄弟二人连心,配合得天衣无缝,便更胜一筹。

三个回合下来,花如颜已经落了下风。

白草和竹沥见此,虽急得直冒汗,却因不会武功只能干瞪眼。

曲南一不想花如颜受伤,便道:“你们兄弟二人欺负一个女流之辈的样子,还真是有几分下流。想必唐悠看见了,定会更加欣喜。”

成东行对花如颜道:“这位姑娘,我们无意冒犯,还请姑娘收手。若伤到姑娘,倒是我们兄弟的不是。”

花如颜一剑刺向成东行的咽喉,成西行忙拔出匕首,刺向花如颜的脖颈。

曲南一大惊失色,喊道:“刀下留人!”

花如颜的剑尖停在成东行的咽喉上,成西行的匕首停在花如颜的脖颈上。三个人静静而立,都在等对方先放手。

曲南一上前几步,伸出食指和拇指,轻轻捏着成西行的匕首边,小心翼翼地将其挪了个地方,这才对花如颜道:“如颜,收剑。”

花如颜冷哼一声,却在收剑的那一刻,在成东行的胸前划下一剑!

成东行闷哼一声,捂着胸口向后退了一步。

成西行怒不可遏,用匕首尖指着花如颜,骂道:“好个不守规矩的臭婆娘!看我划花你的脸!”

花如颜突然扯下覆在脸上的黑色面纱,咬牙切齿地道:“这脸已经被你们毁过容了!还想再毁一次吗?!”

花如颜的左脸十分恐怖,脸颊上的皮肤好似在烧伤后便不曾结痂,一直冒着红黄色的脓水,那些脓水绷了皮,贴在面颊上,看起来令人作呕。

面对花如颜的指控,兄弟二人在惊讶过后,终是默认了。

胡颜一直倚靠在门口看着这场热闹,可这时,她发现,这场热闹的火苗快要烧到她自己身上了。虽然不想承认,但她却不得不承认,她就是事故体质。别人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最后总能怪到她头上。例如,成东行和成西行中了“蓝焰”之毒后,被某长老救了,将逼到了二人指间。二人却阴差阳错地挠了花如颜的左脸,致使她中了“蓝焰”之毒,毁容了。得,这事儿绕来绕去,还得怪在自己头上。不信?不信就看着。

曲南一没想到,花如颜的脸竟是被那兄弟二人毁的,当即沉声喝道:“你们为何害如颜?!”

兄弟二人一时间有些难以启齿。

花如颜怒声道:“南一,他们二人是要刺杀你,却被我撞破。我与他们力战,不小心着了他们的道。此二人卑鄙无耻,用毒害我容颜尽毁,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曲南一震惊不已。他万万没想到,花如颜竟是因为自己才被毁容的。今日,若非兄弟二人找上门来,怕她会一直隐瞒下去。此等深情厚谊,让曲南一何以为报?!

曲南一觉得心中有火在烧,想要将那兄弟二人碎尸万段!然,他仍心存怀疑和理智,于是眯眼看向兄弟二人,冷声问:“为何?”

成东行抱拳道:“我兄弟二人想拿到人皮帕子,于是一路尾随大人,不想这位姑娘突然出现。我二人误以为她是胡姑娘,于是……对其用毒。”

曲南一怒不可遏!如此大胆狂徒,在他治下竟敢如常跋扈伤人!最令曲南一觉得愤怒的是,他们竟在误以为花如颜是胡颜的情况下下毒。若那晚出现的女子当真是胡颜,那现在被毁容的岂不是……?

第三百六十一章:好生歹毒

虽然曲南一心里明白,若兄弟二人对上胡颜一准儿会败得很惨烈,但万一呢?万一胡颜那该死的病症发作了,她岂不是会被毁容成那副鬼模样?思及此,曲南一偷偷地嘘了一口气,暗道:幸好不是阿颜。

这么想着,他就转眼去看胡颜所在的房间,想着院里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不惊动她。视线,突然与她相对,竟觉得格外欣慰。她还在这里,真好。

胡颜在曲南一的眼中看中的欣慰之意,却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作为回应。因为她知道,过一会儿,曲南一就不会觉得如此欣慰了。

果然。

花如颜发狂道:“你们瞎吗?!我与胡颜哪里相像?!你们既要寻她报复,为何伤及无辜?!你们看看我的脸!看看我的脸!”长剑指向胡颜,恨声道,“你惹下的债,却让我被这黑锅!为了南一,我可以忍;为你了,却不能!”

胡颜这个毫无存在感的人被暴露在众人眼前,她懒洋洋地倚在门框上,冲着众人摆了摆手,道:“都看我做什么?你们接着打、接着打,不用考虑我的感受。”

花如颜冲着胡颜挥出一剑,剑气直逼胡颜的面门:“此事因你而起,你却要看热闹?!天地不容!”

胡颜闪身躲开,门框却被砍成了两半。她拍了拍肩膀上的灰,道:“脾气这么暴躁可不好。原就毁容了,在气歪了鼻子,可就更丑喽。”

花如颜扫眼曲南一,红了眼圈,对胡颜恨声道:“胡颜!你……你欺人太甚!”

胡颜瞥了曲南一一眼,问花如颜:“好吧,我不欺负你了,你说,你想怎么办?”不待花如颜表态,接着道,“先说明,我没你气场足、怨念大,不能像集市里的农村泼妇那般和人家兄弟二人对骂。”

花如颜被气个倒仰,险些背过气去。白草抚住花如颜,喊道:“胡颜,你不要太过分了!我家小姐因为之故才被毁容,你非但不感激,反而出言伤人,简直就是刁妇!”

竹沥点头附和,道:“再者,我家小姐是为了曲大人才受的罪,曲大人若不能为我家小姐做主,哪还有脸做这六合县的一县之主!”

胡颜嗤笑一声,没搭理胡搅蛮缠的白草。若等会儿她知道,她家小姐脸上的毒源于自己,不知道会做何感想?

曲南一被点名,虽不喜竹沥所言,但却不能坐视不理。正如竹沥所说,花如颜是因自己才被毁容的。

曲南一不想将胡颜牵扯进来,于是对成东行道:“为何要下此重手?可有解药?”前者,是想询问兄弟二人与胡颜有何恩怨,后者却是在为花如颜求药。

成东行回道:“这是误会。”

“什么是误会啊?”一个充满笑意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紧接着,背着大包提溜着小包的包子脸唐悠,出现了。

她探头往院内一看,见众人脸色不对,本想脚下抹油开溜,但却不想扔下成东行和成西林,于是屁颠颠地跑了进来,先是对曲南一喊了声“表哥”,然后瞥了眼胡颜,装出不爱搭理她的样子,轻轻一声,扭开头。这一扭头,便看见了花如颜的左脸,当即吓得惊叫一声,手拎提溜着的小包裹便往地上掉去。

成东行用脚尖接住小包裹,轻轻向前一踢,那小包裹便到了他的手中。这一系列动作幅度虽然不大,但还是扯痛了他的伤口,口中发出一声若不可闻的闷哼声。

唐悠回神,这才看清楚成东行胸口的伤,当即扑到成东行的身前,想摸摸那伤口的深浅,却怕碰疼了他。她急红了眼圈,攥紧拳头,气势如虹地吼道:“谁他娘地伤了你?!”说着,举目四望,一下子便看见花如颜手中提着的长剑,于是扯下被上的大背包,照着花如颜便砸了过去:“你是这个丑八怪!老娘砸死你!”

花如颜一剑劈下,大背包从中间分成两半,那些零零散散的物件便落了一地。亵裤、亵衣、衣袍、鞋子、袜子、手帕、两个喝水用的瓷碗、火折子、发簪……林林种种,杂乱却贴心。如今,都碎了。

成东行和成西行在见到那些碎裂了一地的物件时,眸子皆缩了缩。

唐悠见自己为兄弟二人准备的东西都碎了,就好像她的一颗芳心被人切割成了两半,她红了眼睛,吼道:“老娘和你拼了!”说着,就要去扑花如颜。

成东行上前一步,拦下唐悠,沉声道:“回去吧。”

唐悠怒火中烧,吼道:“你散开!散开!我今天非撕了那个没皮的丑货!”

成西行推了唐悠一把,吼道:“你来添什么乱?!快回去!”

唐悠被推了一个趔趄,一脚踩在亵裤上,跌了个四仰八叉,痛得一张包子脸都皱了起来。

胡颜的手指动了动,终是站着没动,如同看个陌生人般瞧着热闹。

成东行轻叹一声,伸手去拉唐悠。

唐悠拍开成东行的手,咬牙道:“不用你。”

成东行看向成西行,成西行撇了撇嘴,最终还是上前两步,一把扯起了唐悠,没好气地问:“你来干什么?!”

唐悠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一张脸惨白惨白的。她不自然地扭了扭身子,回道:“我回家后不见你俩,以为你们走了,这才背着给你们准备的东西追了出来。有人说,看见你们进了县衙后院,我……我就追过来了。”

成西行吼道:“你长不长脑子?!我们走怎么会不和你打招呼?!”

唐悠的脸一红,嘟囔道:“万一你们忘了呢?”

成西行彻底无语了,忍不住骂道:“真是蠢笨如……”后面的话,他骂不出口了,因为,他看见成东行在唐悠的后背上拔出一片碎裂的瓷片。

唐悠痛得一阵颤抖,却忍着没叫出声。她回头看向成东行,咧嘴笑了笑,道:“你……你别拔了,仔细伤到伤口。我等会儿寻个地方处理一下就好。”

成东行不看唐悠,再次将手伸到她的后背上,拔下另一块瓷片。

唐悠痛得又是一颤,额头上豆大的汗水留下,却愣是没哼一声。

成东行将碎裂的白色瓷片扔到了地上,那上面还沾染了唐悠的血,艳红艳红的。

唐悠抿了抿唇,道:“可惜了那么好的瓷碗。”那可是她用积攒了一年的私房买的。

成西行盯着那染血的瓷片,垂眸不语。

成东行攥着唐悠的手腕,道:“走,回家。”

唐悠的虎躯一震,瞪大双眼,望向成东行,颤声道:“你……你说什么?回……回家?”

唐悠没有等到成东行的确认,却听到了白草的嘲讽:“今天没有不给我家小姐一个说法,谁也不许走!真当我们花家是任人欺凌的吗?!我家小姐的脸被你们伤成这样,还不快将解药拿出来,否则休怪我们不客气!”

唐悠一脸懵逼,看看花如颜的脸,又看看兄弟二人,怎么也想不明白,三者之间有何联系。

成西行突然抬起头,瞪向白草,怒道:“你问我们要什么解药?!要问……”手指一抬,指向胡颜,“问她!”

众人的视线再次集中到胡颜身上。

曲南一心思百转,却想不明白其中关联,于是疑惑道:“问她?”

成西行扬言道:“对!问她!那毒本是她的,她自然知道解法!”

一句话,令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了!

花如颜满脸不敢置信地望着胡颜,颤声道:“这是你的毒?你要害我?!你……你好生歹毒!”

胡颜什么都不想说了。她发现,与智商不对等的人沟通,是件十分辛苦的事。而她,最怕这种辛苦。

一直快言快语的成西行再次开口道:“什么她害你?!是她害我们兄弟,我们兄弟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却……却一不小心挠错了人。”

唐悠瞪大了眼睛,视线在胡颜与成西行之间来回扫视,偶尔还拐去看看花如颜。

曲南一心下微震,虽不不了解其中的是非曲直,但也猜到了八九不离十。胡颜虽看似跋扈,但实则从不主动伤人。这二人一定是做了令胡颜不喜之事。胡颜不喜,他自然更不喜。没有任何犹豫,曲南一立刻战好了队形,对兄弟二人道:“你们二人定是做了错事,令阿颜不喜,她才会对你们二人下毒。可你们二人非但不闭门思过,反而想着报复?!你们伤了如颜,此事便不能善了!来人呐!”后面三个字喊完,曲南一就知道坏了。他现在是孤家寡人,哪里有衙役和自己配合演完这出戏?真是人到用时方恨少啊。

胡颜见曲南一那懊恼的样子,禁不住莞尔一笑,抬腿走到曲南一面前,抱拳道:“属下在,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曲南一微愣,随即笑道:“阿颜甚得吾心,不过本官可舍不得让你劳累,你且……”脑袋一转,发现杏花是树下有个木墩,于是指了指那木墩,“去那里休息吧。”

第三百六十二章:情裂

胡颜站直身子,道:“属下还是贴身保护大人吧。”

胡颜故意加重“贴身”二字,听得曲南一一阵唏嘘不已。

花如颜见曲南一与胡颜打情骂俏,对自己置若罔闻,心中暗恨不已。她攥紧手中长剑,对曲南一道:“南一,你要给如颜一个什么说法?若你不忍处置胡颜,我不介意亲自动手!”

曲南一微微皱眉,道:“如颜,你也听到了,伤你的人是他们兄弟二人,并非阿颜,为何还扯着她不放?”

花如颜眸中带泪,满眼不可置信地望着曲南一,颤声道:“我扯着她不放?你怎知她不是故意用毒害我?只不过是假他人之手罢了!南一,你为何会如此糊涂?难道真是情生智隔、一叶障目吗?”

曲南一深知胡颜的手段与谋略都非常人可比,若她想要设计陷害花如颜,那还真是……易如反掌。想当初,胡颜设计他的时候,他不也着道了?

成东行道:“此事与胡姑娘无关,既是我们兄弟做的,我们兄弟认。”

曲南一看向成东行,觉得他所言非虚。

花如颜却道:“刚才你们还说,你们兄弟二人欠胡颜一个人情,难道你二人刻意毁我容貌,不是为了还她人情?!”

“嗤……”胡颜嗤笑。

花如颜目露凶光,喝问道:“你笑什么?!”

胡颜道:“你伤的到底是脸,还是头啊?”

“噗嗤……”成西行笑场了。

胡颜道:“我虽不屑当你的尊师,为你解惑,但实在不忍看你继续蠢笨下去。毕竟,猪可以心安理得的蠢笨,人却不能。我与成家兄弟的恩怨,已经一笔勾销。他们伤你,是他们的事,你只管找他们报仇。不过,我却十分好奇,你一个人突然出现在我们曲青天的身后意欲何为?若我没记错,那时,你应该和花青染一同离开了六合县吧?”

花如颜冷哼一声,道:“我是与堂哥一同离开了六合县。堂哥要去深山老林里修行,我自然要独自离开。去而复返,不过是……”眸光含情地望向曲南一“心有牵绊罢了。”

胡颜拍了怕胸口,大惊小怪道:“吓死我了,还以为你要说,你也想抢那人皮帕子呢。”

花如颜面露寒霜:“那帕子本是我堂哥得到的,我若想要,自会和堂哥说。”

如颜抚掌道:“好,很好,我就喜欢你这种强词夺理的嘴脸。那鸡下的蛋,是属于鸡的。你吃进肚子里后,那鸡蛋是属于谁的?鸡若要蛋,可否剖开你的肚子取?哎……我本不是一个讲理之人,但遇见你们这些拎不清的人后,我发现,自己的人品得到了升华。真要谢谢你了,被毁容的蠢货。”

花如颜气个倒仰,用剑尖指着胡颜,颤啊颤的。

胡颜突然对曲南一道:“花如颜口口声声说,她为你毁容了,你打算娶她吗?”

曲南一下意识地摇头:“不娶。”话刚吐口,他便知道,这话说得实在是太过生硬无情,但若让他再说一遍,仍是如此。在这种事上,若含含糊糊,最后伤害得绝非二人。

花如颜听闻曲南一的回答,身子一晃,长剑脱手而出,掉落地上。白草和竹沥同时搀扶住花如颜,她才没有昏厥在地。

曲南一看向花如颜,饱含歉意地唤了声:“如颜……”

花如颜扭开头,不看曲南一。那纤细修长的脖子,就像垂死的白天鹅,有种凄厉的美。她的眼中含着泪水,不肯轻易落下。她抿着唇,就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委屈,却在硬装着坚强。若一般男子看到她这样,定然会心生怜惜,恨不得将抱入怀中,好生安抚。

可惜,她要诱惑的那个人,却无动于衷。

曲南一就像傻了般,呆呆站立着,对周围发生的事,视若无睹。

胡颜知道,曲南一惯会装傻。

花如颜也知道,曲南一是个猴精,却只能暗恨不已。

胡颜朗声道:“曲青天的话,你都听清楚了。现在,你可以一边骂着他黑心烂肺,一边收拾行李滚蛋了。”她都占着自己的床榻多久了?还想继续占下去?

白草气得吧嗒吧嗒掉眼泪,冲着曲南一吼道:“曲大人,我家小姐为了你不但容貌被毁,且身受重伤,你难道就忍心让她任人欺凌吗?!”抬手,指向胡颜,“还有你!我家小家毁容,好歹是因为你的毒,你现在非但不拿出解药,却还落井下石!当真不是好女子!”

胡颜问:“如何才是好女子?劝曲青天收了花如颜当小妾,然后收了你俩当通房?哎呀,一想到三女共侍一夫的画面,我怎么就觉得呛眼睛呢?真是……不敢直视。”

竹沥喝道:“你不要欺人太甚!”

唐悠听了半天,也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她怒不可遏,突然吼道:“你们一个个叽叽歪歪的,三个捆一块都斗不过人家一人,还好意思说人家欺人太甚?!来来,你出来,不行咱就练练!”说着,就开始挽袖子。

竹沥被唐悠的凶悍吓到了,忙向后躲了躲。

花如颜站直身子,垂眸看了竹沥一眼。

竹沥脸色一白,忙站立不动。

花如颜看向曲南一,忍着眼泪道:“南一,我知你并非无情之人,却非要做那无情之事,无非就是想让我死心。如今,我这副鬼样子,生与死皆不再重要。我不想拖累你,就此诀别了!”说着,用脚尖提起长剑,攥在手中,就要割自己的脖子。

曲南一忙冲了上去,一把攥住剑身,喝道:“如颜!不要做傻事!”他虽对她无男女之情,但他的心终究不是石头做的,对花如颜所做的一切怎会无动于衷?只不过,感激是感激,却并非喜欢,他素来分得清。

胡颜冷眼看着曲南一的鲜血顺着指尖滑下,真想一走了之,但却不能像以往那般潇洒来去,毕竟,情之一物最是牵人心肺。胡颜也说不清此刻她到底是何种心情,说酸楚吧,有些矫情;说不在乎吧,那绝对是扯淡;说愤怒吧,也只有六分而已。好吧,总体来说,她还是愤怒的。愤怒的胡颜决定开口说话了。她冷冷道:“曲南一,你松手,我今天就要看看,她到底敢不敢自刎!”

若是平时,曲南一一准儿为胡颜的这种行为叫好,可今日不同往日,他怎么能松手?!若花如颜摸了脖子,他下半辈子都要愧对自己的良心。尽管,他那良心所剩不多,但好歹也是有一两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