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颜头也不回地道:“养条狗还知道看门呢,你不会连条狗都不如吧?”

胡颜说话,最大的特点便是——得罪人!

也甭管是多好心,一开口,铁钉能叼掉别人一口肉。就算脾气再好的人,也会让她气得暴跳如雷。

苍山的眸子沉了沉,却忍下了,转而问:“你不与她道别?”

胡颜跃上墙头,回头看了苍山一眼,道:“道别是唯恐不见,留个念想。唐悠,我还是要见的。”勾唇一笑,“她若过得好,我便开心,天下人便跟着开心;她若不开心,我便会不开心,有些人便会失去心。苍山,你是个聪明人。但我希望,你不是个玩弄感情的聪明人。”

说完,运起轻功,潇洒走人了。

苍山展开手中那被撕出毛边的床单,看见那淡粉色的痕迹,目露狐疑之色,凑到鼻前闻了闻,脸色微变,望向胡颜消失的方向,喃喃道:“是血。”

道家用朱砂画符趋吉避凶,佛家诵经消灾祛晦,这画在床单上的粉色血痕……

祭司?!

她竟是祭司!

苍山大惊!

胡颜跃出唐家院子后,恰好看见一只斑斓大虎在路上溜达,心中虽然疑惑,但还是飞身扑向老虎,在它的咆哮声中,伸出流血的食指,在老虎的额间一抹,人随之坐在老虎背上,在虎头上快速写下一个古怪的驭字。

黑夜里,驭字微微亮起红光,随即消失不见。

那咆哮的老虎终于变得安分起来。

胡颜伸手弹了虎头一下,道:“去寻。”

老虎咆哮一声,突然蹿出。

胡颜不妨,差点儿被它甩出去,忙用左手薅住老虎的长毛,呵斥道:“悠着点儿!差点儿晃坏了我的老腰!”

老虎的动作稍缓,而后直奔许老道的院子,琥米的所在。

琥米中了胡颜的符咒,身上便留下了胡颜的标记,她想寻他,易如反掌。胡颜之所以没有马上对琥米动手,一是看出了司韶与琥米关系匪浅,所以才退了一步,让司韶给她一个而交代;二是因为自己身体受了重伤,需要调养一二。

之所以选择今晚动手,其中也有两个原因。一是司韶不见了,可能与琥米有关;二是,六合县不太平了,她需要留出手来对付真正的敌人,至于琥米,可以提前去死。

胡颜一拢白衣,披散着长发,侧骑在老虎背上,那种睥睨天下的气场混合着她慵懒的气质,当真是艳绝无双。

胡颜若是白天出行,必然会引发无数惊叫声,造成骚乱;此时夜间出行,竟也造成不小的恐慌。是的,恐慌,不是惊艳。

那些趴在门缝里防备野兽和邪祟的百姓们,见胡颜坐在老虎被上独行,且美得令人窒息,当即将其归类到勾魂的女鬼一类,吓得那是瑟瑟发抖、牙齿急叩。

六合县里人心惶惶,曲南一怎么会坐视不理?大半夜的,他亲自带人围捕那些猛兽。这不,已经抓到两只……野狗了吗!眼下,正在和一只狼对峙。

衙役们手持网兜和棍棒,围着凶恶的狼,伺机而动。

曲南一指挥道:“都小心些,狼很少单独行动。”

曲南一说得十分对,因为另一只狼,正呲着锋利的牙,悄然出现在他的身后。

只不过,大家都围着第一只狼,没有注意到罢了。

第二只狼弓起身子,就要突袭曲南一。

就在这时,老虎驮着胡颜由远及近。老虎伸出爪子,一巴掌将狼掀翻在地,然后继续呼啸前行。

曲南一听到声音,立刻扭曲去看,只看见胡虎远去的背影,以及地上那只脊椎断裂的狼。

曲南一嘘了一口气,暗道好险。

衙役们制服了第一只狼后,李大壮抹着汗跑到曲南一身边,一脸不敢自信地问:“大人,刚才那……那骑虎的女子,是……是胡姑娘吧?”

第四百九十章:弃之!

胡颜策马……哦,不,是骑虎狂奔的路上,竟又遇见了冯峡子。

冯峡子自诩名门正派,六合县里出了这样的事儿,他必然要站出来伸张正义,于是正带着六名弟子在追杀猛兽。

当他手持血淋淋的长剑看见坐在虎身上的胡颜时,一双眼睛瞬间泛出惊艳的光,混合着贪欲和邪念,竟是十分的淫秽不堪!

待胡颜走进,冯峡子立刻扬声喊道:“胡姑娘。”

胡颜看都没看冯峡子,继续骑虎前行。

冯峡子只要一边追着胡颜,一边喊道:“在下有话要对胡姑娘讲。不知胡姑娘可还记得李安仁?”

胡颜不理他。

冯峡子惯会看人脸色,观察细节,于是又道:“此事与百里公子有关。”

胡颜用眼尾瞥了冯峡子一眼,伸手拍了拍虎头,斑斓大虎竟十分乖巧地停下了奔跑。

冯峡子暗自心惊,觉得若能将胡颜占为己有,那才叫美人在怀、江山在握。想想就无比兴奋!

胡颜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道:“说吧。”

冯峡子惧怕那只老虎,不敢靠前,却又不想表现得胆小如鼠,于是壮着胆子上前两步,在距离胡颜六尺远的地方站定,道:“不知胡小姐是否记得李安仁?他就是在市集中得罪了百里公子,而后被姑娘整治之人。他死了!”

胡颜冷漠地问:“与我何干?”

冯峡子望着胡颜的眼睛,柔声道:“此事对你,恐有不利。”

胡颜挑眉:“哦?”

冯峡子又向前走了一步,道:“就在刚才,李安仁被你骑着这只老虎咬死了。我等,也在追杀这只老虎。姑娘现在骑在这只老虎身上,显然不合适。”

胡颜在看见曲南一等人追杀猛兽时便想到,她座下这只老虎,恐有不妥。然,所谓的骑虎难下,也是她现在的真实写照。倒不是说她敢骑虎身上不敢下来,而是说,就算她从虎身上下来,又有几人相信这只老虎不过是她随手征用的?

有心算无心,最是可恼啊。

六合县这么个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为何这只老虎却出现在了唐家门外?显然,这是给她准备的。

胡颜发现,这陷阱还真是一个接着一个地往下挖,无下限呐。

冯峡子见胡颜不语,以为她也忧心此事,于是又靠近一步,小声道:“看见姑娘骑虎之人,想必不多。冯某虽不知姑娘要去哪儿,但若姑娘不嫌弃,冯某倒是可以提供一匹快马,给姑娘当坐骑。还请姑娘速速做决定,李家已经带人搜街了,就在前面不远处。”

胡颜道:“既然冯庄主如此盛情,那我就却之不恭了。这只虎,便送你当坐骑吧。”

胡颜的前一句话,令冯峡子的心里美滋滋的,大感胜利在望,后一句,却吓得冯峡子心肝乱颤啊。他这人素来会装,想要后退离虎远点儿,却又不想让胡颜小瞧了他,只能两股战战硬挺了。

就在这时,李安仁的二弟带着家丁,气势汹汹地追来了。

胡颜不想多废话,于是一拍虎头,那看似乖巧的老虎当即咆哮一声,冲着李家众人冲了过去。

胡颜突然大声喊道:“快闪开啊!老虎吃人啦!”

李家众人见老虎来势凶猛,早已吓得手脚发软,若非李安仁的二弟想要借机树立威信,也不会带人出来追虎。他原本寻思,那虎早已跑得无影无踪,不想,竟然杀了个回马枪,吓死人喽。

李家众人乱作一团,有不少人被吓得坐在地上,直接尿了。

待众人回过神时,胡颜早已不见了芳踪。

李安仁的二弟名叫李安义,他望着胡颜消失的方向,哆哆嗦嗦地感慨道:“这只大虫,凭地好色!”

冯峡子望着胡颜消失的方向,目露赞赏之色。如此一个有美貌、有身手、且足智多谋的女子,才配得起堂堂冯剑山庄的庄主、整个武林的杰出人物、人们马首是瞻的领军人——冯峡子!

胡颜一路呼啸而过,终于直达许老道曾经的住处、琥米现在的藏身处。

老虎一掌拍开木门,驮着胡颜一步步走进那杂草横生之处。

琥米披着斗篷,带着斗篷毛,就像一只恶鬼般站在凉亭里,冲着胡颜咯咯怪笑着。仿佛,他正在期待胡颜的到来。

事实亦如此。

琥米沙哑道:“你怎么才来?”琥米一说话,脸上的白色蛆虫就往下掉,看起来恶心至极。

听闻琥米的问话,胡颜暗道不好。莫非,司韶真出事了?且,与琥米有关?!

事实亦如此。

胡颜心中微乱,面上却是不显,驱虎一步步走向琥米,淡淡道:“怎么?觉得自己的容貌不够添彩,希望我早点儿过来,帮你一把?实话,以你现在的样子,除非将整坨屎扣脸上,否则很难找出比你恶心的东西。你自己不动手,我也无能力啊。”双手一摊,那样子真是要多无辜就有多无辜,要多气人就有多气人。

琥米的皮肤因为气恼而抽动,脸上那未破的脓包突然崩裂,嗤出一小摊脓水,落在他的肩膀上,吱吱冒烟。

琥米恼火地一甩脸,突然诡异地笑了起来,那声音听起来,竟犹如地狱恶鬼,令人不寒而栗。他说:“我恶心吗?我可以告诉你,你的司韶,也将变成我这种样子。届时,我倒要看看,你是将屎拍他脸上,还是忍着恶心去亲他。你要知道,我那个傻弟弟啊,对你可是痴心一片呐。”探头,看向胡颜,“你不会辜负了他吧?”

胡颜终于明白司韶庇护琥米的原因,但这个答案却令她十分不悦。若司韶早点告诉她,琥米要来复仇,她便会早做准备,不至于让事情走到今天这一步。司韶,还是不信她啊!

胡颜想到司韶宁愿自伤其身也要保护琥米,心中瞬间升腾起一股怒火,恨不得立刻杀了琥米。

胡颜脸色一冷,沉声道:“你说他也变得和你一样,是想让我救他,然后让他将救治的方法告诉你吧。”没有疑问,而是肯定。

琥米道:“对,也不对。”

胡颜勾唇一笑,冷酷道:“他割伤自己掩护你,可以;他染了病症想得到我的救治办法,也可以。”

琥米眼睛瞬间一亮。

胡颜却接着道:“若问我可不可以救他,答案却是……不可以。”

琥米感觉自己被耍了,恼火道:“你就这么狠心?!你知不知道,他为你都做了什么?”

胡颜嗤笑道:“他与害我之人亲近,便不是我的人。他为我做了什么,对我而言,一点儿都不重要。没有他,还有很多人愿意匍匐在我的脚下。一次不忠,白次不用,从他将心倾向与你的那天开始,就应该知道,我必弃他!”胡颜之所以说这些无情的话,是因她猜出,司韶就在这个院子里。

在胡颜的心里,一直拿司韶当自己人,不想,竟蹦出来一个要夺她贞操、害她性命、恨她不死的琥米。琥米是司韶的哥哥。司韶说给她一个交代,结果至今未归。她可以想象出,他在面对这样狼狈不堪的琥米时,定然下不去手。她可以理解,但却不能接受!

在胡颜心中,真的认为,她与司韶的关系,早已超越了亲情,升华成为一种浓于血的牵绊。

不想,蹦出一个米虎,就让她退居到了第二。这种感觉,太操蛋了!

比起杀不杀琥米,这种被司韶排到第二的感觉,更令她不爽到极点。哪怕现在,司韶跳出来,要杀琥米,她都可以拦下来,放琥米一条生路。还是那话,想要她命的人很多,她也不在乎放过那么一两个畜生!可惜,司韶沉默不语。

胡颜被嫉妒灼烧了理智,却来不及停下来想一想,她为何会嫉妒至此,以至于恶语相向?

正如胡颜所猜测的那样,司韶确实就在这个院子里。

如今,他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既没脸见胡颜,又渴望见到胡颜。在这种双重煎熬下,他觉得自己快疯掉了

尤其是在听到胡颜说得那些话时,他是真的觉得,胡颜说出口得不是话,而是一柄柄尖刀,一柄接着一柄地刺入他的心脏,将他那颗心切割得血淋淋的。无数恶鬼尖声笑着、用力哭着,在地狱烈火中向他爬行,想要……喝他的血,分割他的灵魂。

他站在阴暗的角落里,那是一个连月亮都照射不到的地方。就像,地狱的边缘。周围的黑暗,如果一只长满利齿的怪兽,咬着他的脚,一点点将他吞噬进肚子里。他的世界全黑了,他跨进了地狱的门口。

这一刻,他竟失聪了。

哦,不只是失聪,而是失去了感知外界所有一切的能力。

外面的风声、鸟声、人声,他都听不见,看不到。他掉进了地狱黑洞里,满耳都是胡颜的话——我必弃他!

十年了。他曾为了杀她,暗中观察她,却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渴望她、想要拥抱她、占有她!那些纠缠了他多年的梦魇,不再是族人被屠杀的血腥,而是她转身后不再回头的背影。他怕,她弃他,可她,终究还是不要他了……

族人不要他,胡颜不要他……

他是谁?

不知道。

他也不要自己了……

第四百九十一章:为司韶,放狗命

司韶困顿在地狱里出不来,以此他不知道,胡颜并没有在说完狠话后就离开,而是等着琥米给自己一个解释。

果不其然。

琥米目露凶光,恶狠狠地道:“你有何资格弃他?你以为自己是谁?!你且看看,他为你都做了什么!”一甩披风,露出残缺的身体。

琥米指着自己的右肩,吼道:“看到了吗?!你看到了吗?!这是他干得好事儿!”

胡颜的眸光闪了闪,心里终于舒服了几分,于是她说:“干得好。”

若司韶此时清醒,一定会被胡颜气吐血的。

你一会儿一个样,这不是诚心逼人疯吗?!

胡颜这个人,大气到可以饶了自己的仇敌,小气到锱铢必较、睚眦必报。谁也摸不准她什么时候大气什么时候小气,简直怪得可以。前一刻,她还想着饶过琥米;这一刻,她却突然发难,信手一劈,一道由真气化作的利刃,只在黑夜里闪现出一道半尺长的虚光,便突然消失不见。

琥米只觉得左胳膊有些异样,低头一看,却见自己的左臂上空无一物!他的左臂已经整根落地,冒着吱吱白烟,就像放在火炉上翻烤的烂猪肘子。

琥米并未流淌出多少血,因为他的血已经变得好似灼热的岩浆。

那种锥心的痛,在两个喘息后才突然暴发,令他几尽疯魔。

琥米破口大骂道:“婊子!你敢伤我?!”

胡颜挑眉道:“说笑话呢?谁给你的勇气让你觉得,我不敢伤你?”扬起手,漫不经心地笑道,“还有一点需和你说清楚,我不喜欢别人叫我婊子。”言罢,就要动手。

琥米吓得急忙后退,喊道:“你不能杀我!”

胡颜淡淡道:“我不喜欢听理由。”

胡颜的手轻轻一挥,一道银白色的光划过,琥米却不知道又被切割了什么位置。因为,他全身溃烂,已经被折磨得不知道痛了。

琥米眼中的胡颜,俨然成了地狱恶魔。不不,就算是恶魔,也不过如此!别人要得不过是性命,她却是压根就不在乎性命,要得……是这个极度残忍的过程。

就像胡颜经常说的是——只有痛,才能让人长个教训。

她对自己够狠,用痛记录下自己的过错;她对别人更无情,誓要让对方为犯下的错误付出身心惧恐的代价。有些恶人,之所以能成为恶人,肆无忌惮地去伤害别人,就是因为没有人让他切切切切地知道何为痛不欲生。

恶人折磨别人的时候,都是兴奋的。

他们被折磨的时候,也应该带给别人兴奋。

也许,很多人都会质疑,若人人都以残暴的手段对付恶人,那岂不是都成了恶人?

呵……以德报怨,何以报德?若她心慈手软,谁来保护那些善良?!她早以有“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自觉了。

胡颜眼中的煞气,如有实质。

琥米是真的害怕了,因为他不知道,胡颜这一刀会切在哪里?这种对未知的恐惧,才是真正恐惧。他想奋力闪躲,奈何身子早已腐烂得不行,只能向后退去,大声喊道:“五里四少死痛名骨!”

琥米发现不对劲儿的地方了。

他……说话漏气!

琥米试着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的鼻子以下到下巴以上,竟被胡颜那轻轻挥手的瞬间给一刀割开了!也就是说,他现在一说话,嘴巴就分成两半,往左右两边扯。

琥米目露惊恐之色,像一只可怜巴巴地狗,不停后退着。第一次,他感觉到了死亡与羞辱的真实威胁。胡颜,就是个魔鬼!

他喊出得话是:我与司韶是同命蛊。只可惜,胡颜听不出清楚。

琥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颤声道:“药了五,药了五……”

这六个字,胡颜通过连猜带蒙的弄懂了。琥米是说,饶了我。要说胡颜这人,黑起别人来无人能及,竟随口又扔出轻飘飘的三个字:“说人话。”

琥米真是连想死的心都有了!是他不想好好儿说话吗?是她!是她刻意毁了他、侮辱他!

琥米的心变得极端、暴躁、烦乱,他突然很想死,不想继续受胡颜无止境的摧残和折磨。他觉得,再这样下去,他不会认为自己还是个人,就算活下去,也没有了任何意义。然而,就算他要死,也一定要恶心胡颜一下!让她一辈子活在愧疚中。

琥米望着胡颜,尽量放慢速度,一字一句地说:“五与四少时痛命蛊!”

这回,胡颜听懂了,她微微皱眉,重复道:“你与司韶是同命蛊?”

琥米仿佛看见了活下去的希望,竟忘记刚才想死的那一茬,接连点头:“戏戏戏……”他说是是是。

胡颜眸光突然一冷,眼中的寒星好似淬了毒。她幽幽道:“是你,给他下得蛊?”

琥米微愣,目露胆怯之色,随即却将头摇成了拨浪鼓,道:“细他!”

是他?

琥米说,是司韶给他下了同命蛊。

司韶为了救琥米性命,也许会做么做。但是,如果说司韶为了让胡颜救琥米的性命,而刻意这么做,胡颜是无论如何都不信的。

她也知道,自己刚才说话说重了,怕司韶往心里去。司韶的性子说好不好,说坏不坏,却什么事儿都希望装在心里。这种人,最容易受内伤。那些所谓的油尽灯枯,不都是因为想不开,从而导致身子各个器官衰竭而亡吗?

胡颜特别想一刀刀碎了琥米,却是打心里疼司韶的。她不想为难司韶,也不想在这件事儿上继续较真儿。因为,眼下的琥米活着,比死了更让人觉得解恨!

胡颜也不和琥米争辩这些孰是孰非,而是如同恩赐般随口道:“既然如此,你就活着吧。”那份高傲、那份睥睨,无一不是位高权重之人的独特气场。

胡颜懒得看琥米,轻拍虎头,示意它前行。

老虎乖顺得像只猫咪,迈着森林之王的步伐,转身走开。

琥米没想到胡颜会如此痛快,说走就走,甚至连纠结一下都没有。他想叫住胡颜,问她何时给他祛除病痛,不是说着鬼东西缠人活不过三天吗?明天,便是第三天了。然,他转念一想,只要司韶没事儿,他定然没事儿。这事儿,还得落在司韶身上。

就在琥米的举目眺望中,胡颜的声音透过黑暗再次传来。经简单单的四个字,却给了琥米活下去的希望。因为,胡颜说:“司韶,回来。”

只可惜,司韶没有听到胡颜的话。都说情深不寿,看似没有道理,却是真实存在的。

司韶被困在自己的炼狱里,出不来了。

第四百九十二章:爷!好!害!怕!

胡着老虎,游荡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天上的毛月亮散发着不详的红光,将人脸染成了鬼魅的色调。

胡颜看似走得洒脱,但内心并不舒坦。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并非那种可以随性而为的人。她一直在努力做得很潇洒,实则每次做事之前,都会考虑很多。尤其是面对感情,她真是谨小慎微、思虑过重。许是因为曾经得到又彻彻底底的失去了,令她心生彷徨,犹豫不前。她一直以为,对于司韶,她可以挥挥衣袖,潇洒离别。今日之事却让她看出,她是真的自私。她受不得司韶心中有那么一个人,站在比自己还重要的位置上。这是什么样的感情啊?如此自私,容不得旁人染指?却有自以为潇洒,可以随意挥霍?呵……

胡颜的心很烦乱,于是,她决定,去县衙后院,会一会花如颜!

胡颜不知,在没有她参与的地方,曲南一一个人做了多少事。查出了赈灾金、逼走了白草、炸死了竹沥。虽说,他是想炸死白草。

胡颜这边还雄赳赳气昂昂地准备去灭了花如颜咧。

从来,就没人当她是个好人,如今,她自己都不当自己是个好人了,那还有何畏惧?胡颜想,她让花青染去寻如颜,结果,花青染却消失了。这与花如颜必定有联系。此事端是由她挑起来的,就让她在走之前,一并解决吧。

胡颜在去县衙的路上,拐了个弯,回到了司家,想看看司韶是否回来了。有些话,她自知说重了,怕司韶与自己怄气不肯回来。

那个济心堂的米虎,想来应该叫琥米,是司韶同父异母的哥哥。

她虽撤除了对琥米的夺命符,但已经长在身上的东西又岂能轻易消除?琥米只能自己想办法,解决身上那些恶心的脓包。保不准,琥米恶意报复,用自杀的方式,害了司韶的性命。在此之前,她必须取出司韶身体里的同命蛊。

蛊虫这种东西,她也略有了解。每位蛊师养的蛊也分三六九等,放到一起,也是优胜略汰的关系。但如果同级别的蛊师斗蛊,只会两败俱伤。再者,同命蛊非比寻常,每位蛊是师都是用自己的精血在饲养同命蛊,且一辈子只能养两只。养同命蛊的好处不但可以延年益寿,还可以在最紧要时保自己一命。就像琥米做得那样,将他的同命蛊植入司韶的身体里。她就算想杀琥米,都不会下手。非但如此,她还得想着,如何保他好好儿活下去。然,她最不喜欢受制于人。所以,司韶身体里的同命蛊,她是必须除去的。就算……将其吸食到自己身上,慢慢消解,也好过为司韶提心吊胆。

她,不想心累。

胡虎走进司家,一眼便看见一个人,背对着她,趴在窗口处,探头探脑地向里张望。

这人,竟是百里非羽!

胡颜瞬间倍感头痛,去再也不敢吓唬他,刚想从虎背上下来,不想百里非羽竟然嘟囔着转过身,道:“多宝啊,恶婆娘不在家啊……啊……啊……啊!”回头的瞬间,他看见了一头猛虎,以及坐在虎背上的胡颜。

百里非羽那四声啊,真是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婉转,到最后俨然成为了一种诡异的调调儿。

白里非羽能不害怕啊?一个是斑斓大虎,一个是什么碧眼蟾蜍,二人给他的冲击力实在是太大了。再者,他可是亲眼看见这只老虎将糙汉子的脑子瓜子拍得血肉模糊的。好!害!怕!

多宝一直站在树后,隐在胡颜看不见的地方。他见白里非羽这样,暗道不妙,忙冲过去,扶着白里非羽的身体,狠掐他人中。

白里非羽的双腿在颤抖,但他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因为只有冷静,他才能救下恶婆娘。女冠说了,只要自己不揭发附身到胡颜身上的是碧眼蟾蜍,那碧眼蟾蜍就不会发作要他性命。他……他只要装作自然而然的样子,就能逃过一劫。对对,他不但要逃过一劫,还要救恶婆娘!

思及此,百里非羽一咬牙,拍开多宝的手,站起身,一指胡颜,道:“你从哪儿整来的老虎,吓死爷了!”

胡颜发现,百里非羽指着自己的那根手指头,颤抖得厉害。却不知道,他为何还一定要硬撑着指自己。

胡颜跳下虎背,拍了拍虎头,那只老虎便扭身向外走去。

百里非羽见老虎这么听胡颜的话,哦,不对,是听碧眼蟾蜍的话,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当然,他也不是傻子,必须试探一下,看看这个碧眼蟾蜍是否如女冠所言,只要自己不揭穿她,她就不会伤害自己。

百里非羽眼见着胡颜走向自己,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然后装出崴脚的样子,身子瞬间向一边倒去。

多宝十分及时地伸出手,抱出了百里非羽,并对胡颜道:“胡姑娘。”

胡颜微微额首,问:“怎么没走?”

多宝道:“公子……不想走。”

百里非羽用那双猫眼狠狠地横了多宝一眼,然后站起身,去扯胡颜的袖子:“喂,恶婆娘,这六合县乱成这样,你让爷往哪里去?你不知道,爷都受伤了。”

胡颜突然停下脚步,转头问:“哪里受伤了?”

百里非羽见这碧眼蟾蜍还知道假装关心自己,心下稍安,于是道:“等会给你看看,你就知道了。”语毕,扭开头,面颊微红,看向多宝,“你去休息吧。”

多宝也未多想,点了点头,并冲着胡颜抱了抱拳,道:“打扰姑娘了。”

胡颜微微额首。

多宝锁好大门后,回到原先住过的房间,躺下了。他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心里一会儿想着胡颜竟然能驭虎,一会儿又想着百里非羽那微红的脸颊,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也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

百里非羽扯着胡颜的袖子进了屋,双腿颤颤,心如鼓击,原本凝聚起来的勇气竟然瞬间烟消云散。他……想跑。不不不,他怎会如此胆小,想跑呢?他不想跑,他想救恶婆娘,但是……身体却太过诚实,转身就向外跑。

胡颜察觉到了百里非羽不对劲儿的地方,于是一把扯住他的手腕,问:“你跑什么?”

百里非羽吓傻了,一点点转过头,看向胡颜。

见她的脸还是那张脸,没有变成碧眼大蟾蜍的样子,心下稍安,磕巴道:“爷……爷没跑。爷尿急……”

胡颜松开手,走向床,坐下。

百里非羽在门口踟蹰半晌后,一咬牙,也走向胡颜。

胡颜问:“不去尿尿了?”

第四百九十三章:百里色-诱胡颜

百里非羽脸色爆红,羞恼道:“什么尿尿?!你一个女子,怎么一张口……”百里非羽突然警醒,因为他想到了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这个时候怎么能激怒她呢?更不能提什么张口吃肉之类的问题,万一她一张口,吐出一条猩红的长舌头,可要吓死爷了!

胡颜看了看百里非羽,将他从头扫到脚,也没发现他哪里不妥,便略显疲惫地道:“去休息吧。”心里合计着,明天直接将他弄昏,塞进马车里,让多宝带他走。这么个小东西,还真是不省心,偏偏又打不得、骂不得,除了心疼他,没啥。

百里非羽见胡颜赶自己走,竟起了逆反心里,皱眉道:“你除了会赶我走,还会做什么?”这么一说,他也觉察出不对味的地方了。现在,他和碧眼蟾蜍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先破了碧眼蟾蜍的道行,才是真格的!

百里非羽不知道,他那无意的一句嘟囔,却令胡颜心中泛起了涟漪。是啊,她除了会赶他走,还会做什么?

胡颜倚靠在床边,微微闭上了眼。她欠他良多,单是一份情,便是无法回馈之重。真不知,若有那么一天,他想起过往,会如何看她、待她、恨她?幺玖也好,燕归也罢,明明最不相信感情,却又最执着感情,俨然就是情深不寿的诠释。她真怕百里非羽也重蹈覆辙。她……承受不得,失去他。因此,宁愿让他忘了她,也要让他好好儿活着。也许,她终究是太自私了。

百里非羽见胡颜闭上了眼睛,一副你可以出去了的样子,气儿就不打一处来。虽然,他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诉自己,面前这个人,其实是邪祟碧眼蟾蜍,但却无法分得那么清楚。毕竟,碧眼蟾蜍可是借用了胡颜的身体。

百里非羽咬了咬牙,终是道:“你……你不想看看我哪里受伤了?”

胡颜没想到,百里非羽是真的受伤上。当即张开眼睛,向他望去。

百里非羽一接触到胡颜的眼睛,身体就产生了奇妙的感觉。既冷得打颤,又奇妙得发烫。冰火两重天,也就这样吧。

百里非羽有些紧张,用手扒拉了一下额前的碎发,将脸扭到一边,然后伸手去扯自己衣袍上的带子。

扯了两下,没扯开,他显得有些毛躁,立刻低头去看,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在无意间将带子扯成了死结。

百里非羽开始解死结,却因为心中慌乱越扯越紧。最后,他干脆用手指尖抠那死结的缝隙,使劲儿往两边扯。

一只手,按在了他的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