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在她巴巴地恳请反正也用不着的我允许她霸占一两样的时候严词拒绝了。
这些都是猫又的,不是我的,我不该用,就像抽屉里那张值很多很多钱的银行卡,还有这房子。
还有我现在的生活。
我该怎么办?或者说,我能怎么办呢?
小霜凭借甜美的相貌,成功借着绯闻成了半个明星,而粉丝们也渐渐接受了偶像有个漂亮又善良的女朋友的现实。
而我在他们的世界外面,不知所措。
那个时候我特别特别的脆弱,我需要一个人给我出出主意,我该逃跑吗?还是我该尽情地享受这些不属于我的生活?若是逃跑,我该跑到哪里去?打工赚的钱只够生活,我该住到哪里去?
“微凉,你要是住得不舒服,咱俩换啊!你住我家,我住你家!大家都开心。哈哈!”
童橙橙不介意跟我挤一挤,她只是想不明白,有这么好的房子为什么不住。
那天,一天没吃饭的我,跟个游魂似的上街,我忽然想回老房子去看一看。
可是一想起来,我心里就特别特别的酸。那里不仅仅是我的童年,那里有我人生至今为止唯一的两束温暖。
门是紧闭着的,屋外奶奶种下的金橘的盆栽不见了,徒留一片空地里,杂乱地堆砌着垃圾。
记忆里,奶奶总在午后替我洗头,她喜欢女孩子留长发,所以我很小很小的时候便开始留长发,若不是十岁那年,被我爸爸用打火机烧掉了一大截,现在头发该齐腰了吧。奶奶的手很软很软,她将我的头轻轻地放在自己的膝上,喊我闭上眼睛,然后一边给我唱民谣,一边轻轻摩挲着我的头发。柔软的泡沫一碰就会一点点碎掉,好像如今这刻骨铭心的回忆。
还有猫又,我记得我第一次将他拖回家,记得他晕倒的地方,记得姜汤的味道,我们一起在屋顶漏水的时候端着脸盆到处接水,记得屋顶的歌唱。我喜欢猫又的笑容,温和得好像春天的阳光,晒得人会懒懒的。
而这些,现在离我都太过遥远了。
是什么让我们相逢又失之交臂?生离死别,原来上演在生活里,也是这么的顺理成章。
我站在那里,眼睛涩涩的,没有人看见我擦干眼泪的动作。
然后我走了很久很久的路,去了妈妈的家。
那是以前我习惯走的一条路,我这才想起,我已经这么久没有走过这条路了。二十岁,我真是该长大了,我一直以为,长大以后就可以不需要妈妈,不会想念了。可是这一刻才发现,什么狗屁长大,我照样希望像个小孩子一样任性撒娇不计后果,依旧渴望有人疼,有人将我捧在掌心,一切变得越来越艰难了。
结束了这些的时候,我犹豫了很久,还是去看看爸爸吧。我知道他住在哪,但是我没有去过。我是恨他的。恨他毁掉了我的童年,恨他毁掉了我妈妈的人生,恨他赋予父亲完全不同的概念,恨他卖掉了奶奶的房子。
但是恨完了,还是有牵挂。
我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和一群人在屋子外面搭的小桌子上打着麻将。
他的牌运不济,脾气又暴躁,口中骂骂咧咧。
我站在他的后头,犹豫了很久,还是高声喊了句:“爸。”
他回过头,看到身后的我,愣了一下。
“哟,老叶还有这么乖的闺女哦。”他的牌友起哄道。
他的眼珠子转了转,方才站起来,喊旁边的人替他代一会儿牌,然后走到我的面前来。
“死丫头,你去哪里了?”他没好气地问我。
“你把房子卖了,我没地方住……我……”我说过,我害怕他,在他面前,我总觉得没底气。估摸着是我小时候被打出阴影来了,以至于一听到他名字就哆嗦个没完。而这段时间没哆嗦,误以为自己不害怕了,所以我过来找罪受了。
“你还怪我是不是?”他瞪大眼睛,用指头戳我的脸,“死丫头,我还没跟你算账呢,要不是之前我听人说你之前还把男人带回家住,我能把那房子卖了吗?”
“我……”我一边被他越戳越近的指头逼得后退,一边想要解释,却被他一句比一句厉害的话给堵了回去。
“死丫头,你跟你妈妈就一个德行,水性杨花的,我白养你了!”
听到这样的话,我顿时就怒了,觉得自己心里的所有悲愤和委屈战胜了害怕,我冲他尖叫着:“你凭什么说我妈妈!我妈妈怎么水性杨花了,要不是你逼她,她会改嫁吗?还有,你凭什么说你白养我了,是奶奶养活我的!你没资格说这些话!”
我的过激反应让他愣住了,没错,一直以来我都是任劳任怨,任打任骂,在他面前常常扮演的角色是哑巴,连哭都不会,现在敢跟他犟嘴了,这还得了?
就连他那帮唯恐天下不乱的牌友都觉得了不得了,他们起哄道:“老叶啊,你家闺女脾气挺大啊,像你。”
“老叶啊,憋屈了吧?”
“老叶啊,你这女儿果然是像你媳妇啊!!”
不知道哪句话刺痛了他的神经,或者是好久不见我的眼泪,他一瞪眼,一咬牙,就随手给了我一个巴掌。
我原本还为自己胆大顶嘴而忐忑不安了一下,这下一被打,顿时豁了出去,冲着他哭着说:“你有本事打死我啊,你当初就不应该生下我,你凭什么害了我妈的一辈子,还要这样子对我啊……”
他气急败坏地抓起我的头发,大吼道:“你个死丫头,简直反了你了,看我今天不揍死你!”
巴掌要落在我的脑袋上的时候,我的身子忽然被人一拉扯,然后摔入一个怀里,霎时间,我的鼻涕眼泪也全落进这个怀抱里。
这是个有淡淡香草味道的怀抱,我仰起头,看到江城的脸。
江城对着我那仍旧张牙舞爪的爸说:“够了。”
一句话便让我爸怔住了,他饶有兴致地挠着头,看着护着我的江城。
“难不成,你就是和这死丫头同居的那男人?哟,丫头,有人撑腰了啊。”我爸双目含着怒火,但也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他那小身板,肯定打不过眼前这个一米八左右的年轻人的,于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决定撤离现场,继续打他的牌去。
我从江城的怀里直起身,回想起上一次,他在东湖公园附近撞见我和妈妈的丈夫打架的场景,他还狠狠地教训了我,顿时委屈极了,眼泪“哗啦哗啦”地掉,指着我爸的背影说:“江城,上次跟我打成一团自称是我爹的那个家伙真不是我爹,看吧,江城,这个打我的、用最难听的话骂我的,才是我爹。”
江城沉默了许久,拉着我往反方向走,我听见他叹了口气,然后问我:“还好吗?”
我一边抹干净眼泪,一边扯出一个笑容给江城看:“我没事我没事!”
其实我心里难受极了,谁愿意将自己最狼狈的样子,给自己喜欢的人看呢?
“白痴。”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无奈模样。
“江城,你怎么老在我跟人打架的时候出现啊。”我忍不住问他,“真是有缘分。”
“这次不是有缘分。”他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我,眼睛里充满怜惜,直看得我发毛时,他说,“我跟踪了你。”
江城告诉我,他路过,结果看我跟梦游的僵尸似的从公寓出来,然后他就跟上了,
我说:“你不是担心我去找猫又,间接害得你们公司破产吧?”
江城认真而严肃地回答我:“不是。一个猫又还害不了我们破产,估计得十几个才成。我是怕你是真梦游,出什么事就不好了。于是就跟着你了。结果……”
结果他见我在我家门口怀念了半个小时,又到我妈楼下的小花园忧伤了半个小时,平静得让他快要睡着了,最后总算有了他出场的机会,结果英雄救美救回一个哭得眼睛跟核桃似的我。
“你要去看看医生吗?”
我摸摸还有些发烫的脸,摇摇头:“不碍事。”
我早就习惯了,只是长时间不需要温习,一时间没适应而已,哭一会儿就好了。
江城叹口气:“我还是送你去医院看看吧。车在外头,我先去开车。”
话音未落,他大步流星地走到我的前头。
我看着一路疾走的少年的背影,咧开嘴笑了一笑,我可以当作他是在关心我吗?
今天的阳光真狠啊,明晃晃的,照得我连江城的背影都看不太真切。
然后我一恍惚,眼前一黑,就晕倒了。
我晕得真是时候,江城小跑到了他的大黄蜂旁边,开了车过来才发现躺在地上的我,他以为我气绝身亡了,顿时吓蒙了,直接下车把我往车里一扔就跟开火箭似的往医院驶去。
一路上,他不但超速,还连闯了三个红灯,吓得大街上的行人们惶恐不安,以为来了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