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黄歌吟推门而入,撞见了这一幕,嫉妒像是藤蔓箍紧她的心。

而我在自己的世界里,全然不知道自己冒犯了一个女孩子年轻的爱情和自尊。

我只知道,嗯,原来,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可以这样的美好。

Chapter 25

我搬了家。当然,房租自理,那是叶微凉小小的骄傲,她已经在猫又那里占了太多的便宜,不该再占江城的。新住所是个旧房子,墙壁斑驳。江城心疼我,知道我不肯搬到租金贵一点的地方,更拒绝他替我支付一切,便找了个粉刷匠过来把小屋子粉刷了一下。为此,他还和我的房东大吵了一架。

房东说:“这房子赚的就是复古!你粉刷起来叫我怎么搞特色?”

江城也怒了,他说:“等她搬出去以后,我给你全部弄旧,最好搞得跟地震遗址一样,可以吗?”

我专心致志地谈着我的小恋爱,不再去刻意关注已经不是我的生活里的事。可是猫又的事还是会跳进我的耳朵里。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向众人宣布,小霜就是他的救命恩人,是他喜欢的女孩子。

会不会真的是这样子呢?我只不过是一个幌子呢?正像黄歌吟说的:“你有什么本事让他们喜欢你呢?你又不漂亮又不聪明,真不知道哪里吸引人了。”

是啊。我又不漂亮又不聪明,我凭什么得到这么多爱呢?而小霜,她那样美好,又那样需要爱。如果他们过得快乐,我会丢下以前的一切不愉快,站得远远地祝福。

在我一次次跟童橙橙埋怨我怎么不能早一点碰见江城时,童橙橙沉思许久,才赐我一句话:“爱情这东西,时间很关键。认识得太早或太晚,都不行。”

童橙橙说这颇具深意的话时,表情也特别深邃,彼时她和一个哲学系的学生打得火热,我真的相信跟谁在一起后就会沾染一些对方的气息,童橙橙就是这样,越来越像个思想者了,可惜,我没跟江城学多少睿智,倒是他跟着我学得越来越无赖撒泼了。

这句话顿时成为我的座右铭,让我坚信,我和江城碰见得正是时候。

不过后来我陪着江城看电影《2046》的时候,听到了这句童橙橙的至理名言,我激动地喷了笔记本一屏幕的水,在江城冲我瞪眼睛急急忙忙地擦他的苹果笔记本的时候,我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我说:“你看,童橙橙的话变成台词了!”

为此,我被江城深深地鄙视了,他说:“这电影上映的时候你们家童橙橙知道爱情是啥吗?她连时间是啥都不知道吧?”

童橙橙知道我因为这个事狠狠鄙视她的时候,已经和哲学系的吹了,她说:“我还以为是他的警示名句,我借过来耍耍呢,谁知道,居然是电影台词!这个虚伪的家伙!对了,江城的话让我感到很委屈,好歹那时候我们也上了高中,我们真的知道爱情是啥!”

“那爱情是什么呢?”

她沉吟了一下:“爱情嘛,就是拉拉小手,亲亲小嘴,吵吵小架。”

话音未落,她忽然很有深度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么看来,我已经遭遇过很多场爱情了,可是我咋还是没有那种刻骨铭心,情深深雨蒙蒙,你是疯子我是傻瓜的感觉呀!”然后她看着我,万分感慨地说,“我就觉得你和江城那才叫爱情,从一开始不对眼到恨不得把自己装到对方眼睛里头去!哎哟喂,羡慕死人咯!不过我也没有那奢望,我的理想呢,就是有个像江城那样有钱有帅的男人,他不用多爱我,他只要每天给我一张额度超过一百万的卡,然后豪气地对我说:‘刷不完你不要回家!’我就满足了。”

我跟在她身后,心想,爱情如果真的只是拉拉小手,亲亲小嘴,吵吵小架,该有多好呢。

只可惜,上帝是个不消停的编剧。

值得一提的是,江城再次带我回家吃饭。

我正忧伤着我该穿什么的时候,江城发话:“你不用穿上次那种低胸礼服,你要胸部没胸部,要屁股没屁股,穿着高跟鞋还会崴了脚,那种装束实在不适合你。就穿着你的叮当猫T恤也不打紧。自然点,不用害怕。”

你看,这就是做江城女朋友的待遇,还不是他真正的女朋友吧,他带着你逛金贸大厦挑选蕾丝边礼服和水晶鞋,现在是了,应该是他不但带你买衣服和鞋子,还应该给你套上珠光宝气的装饰呀!结果不是这样的,现实是我穿得跟个土包子似的跟在江城后面,活像他的女佣。

江城喊我甭紧张,而我如何不紧张,上次是演演戏,我的心态那叫一个好啊,这会却是来真的,心脏几乎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真难得,据说有三过家门而不入的历史的江叔叔竟然在家静候我们。

江城和他爹爹的关系,在微竹阿姨的不懈努力下,有明显改善,但是,看起来还是忒别扭。不过,再怎么样,总比我和我爹见面都跟战争前奏似的要好许多。

在我看来,冰的,总比火烧死要好。

而我却总觉得,江爸爸不太喜欢我。他与夏微竹的态度让我如遇南极和赤道,一冷一热差点感冒。

那一天,江城被催魂夺命CALL叫回了公司,原本准备将我先送回家再赶去公司的江城,被我软磨硬泡给赶走了。因为我眼见着江叔叔一直拿他犀利的目光瞪我,似乎在说:“看吧,我儿子这个工作狂都被你给改变了。你真嘚瑟啊。”

我不敢嘚瑟,我完全不敢嘚瑟,最后江叔叔拦住了送我回家的微竹阿姨。

“太晚了,我送她走吧。”

我哆哆嗦嗦地坐进江城爸爸的车子后头。这是一辆奔驰越野车,男人开,特别够味儿。当然,江叔叔不开着车就算开奇瑞QQ,也足够味儿了。

“你和江城怎么认识的?”他问我。

“啊?”我想起上次在饭桌上,虽然是假戏,他也没有问我这个问题啊,“我是他学妹……我……”

然后气氛便像冰一样凝固住了。我想我的一个看法错了,那就是冰冻有时候比火热还要可怕,因为你随时得保持高度紧张,静候着哪怕一丁点儿细微动静。

而他给我的最后一句话是:“不管你抱着什么心思而来,我希望你明白,你们两个不是一个世界的。”

我们两个不是一个世界的。

当初,所有人都提醒我不要随便进入猫又的世界,而如今,是江城的。

我低头看见自己有些洗得发白的帆布鞋,回想起黄歌吟华贵美丽的模样,那才是与江城匹配的样子吧。我心里忽然有了一股莫名的自卑感。

我当然没敢把这想法跟江城说,只跟童橙橙抱怨,童橙橙说:“新媳妇进门总要给你个下马威啊!不然你改天骑人家头上去当犄角了!不过……不是应该是江城他妈给你下马威吗?他们家的传统是他爸来扮黑脸吗?”

而那一日,我再次看到猫又将修长的身子蜷缩成小小的一团,仿佛是一只猫一般,蹲在过道口。

那样需要一个拥抱的身影,让人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我们就这样,隔着一盏昏黄路灯的距离,他几乎要变成一尊雕塑。

我知道我之前说的话,有多伤他的心。回忆如同剪影,在我面前一幅幅地闪过。在我最冷最无助的日子里,他像是从天而降的天使,在我最不快乐的时光,他唱最美的歌给我听,在我以为自己可以快乐下去的时候,他却离开了,在我渐渐习惯渐渐不再回忆的某天,偏偏他又出现了。

猫又,时间真的跟我们开了很多个玩笑。它让我疼,让我哭,就是不愿意让我笑。时间太过残忍,一点儿都不温柔。

还是猫又先发现了我,他缓缓地抬起头,叫了我一声:“微凉。”

那声音,穿过时光,穿进我的耳朵也穿进我的胸膛,时间仿佛回到以前,你在屋顶,唱一首《眼泪塔》的时光,我细数我的梦想,以为可以和你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现在却发现,做朋友都是奢侈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掏出钥匙开门,打破寂静的声音是沙哑的:“进屋说吧。”

“我可以进去吗?”他露出一个勉强的苦涩笑容。

我也笑了,让出一条道来。

时光仿佛重演了,两年前的夏天,我打开了门,从此,一个模样漂亮,眼睛清澈的少年,走进了我的生活。

他声音沙哑:“我和小霜……”

“我知道,”我抢过话,不想听太多关于小霜的事,“我知道你在媒体前没有澄清与她的关系,也知道你们以男女朋友自居。”

“是啊。”他似乎在自嘲,“这样你便可以安心和江城在一起,不用担心什么绯闻落在你的身上了。”

“什么?”他的话如平地一声惊雷,我诧异地抬头,“你说什么?”

“是我不好,我害得你落人话柄。”猫又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眼睛里仿佛蒙了雾气,是那样的潮湿。

我不忍再听:“猫又,我根本不怕。”

我从来就不怕这些,我连蟑螂和老鼠都不怕,我连风吹雨打都不怕,我连生离死别都不怕,我连被打被侮辱都不怕,我会怕落人话柄吗?

而猫又被我整齐摆放的礼物吸引,那样漂亮的眼睛里忽然有了深秋的萧瑟之意:“这些东西,你都不喜欢吗?”

我忽然想起,在我手中保管了近两年的银行卡,于是从我的米奇包包里翻出来,这个米奇包包很旧很旧了,旧得可以进垃圾堆了,是童橙橙两年前送我的生日礼物,我一直没有换。而即便我有LV,我也有自知之明,那些并不属于我。

而当我将卡递到他的面前时,猫又眼睛里的尚有的微弱星芒忽然就变成了烧尽的余灰,渐渐地黯淡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