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江城眼疾手快，从她手里夺过她欲扔到窗外的纸团。
没错，江城猜得没错。她正在写的，正是几日前关于我和猫又、江城三角关系的后续。字字绵里藏针，句句含沙射影。所有的字，在登报后，都会像沾了毒液的鞭子一样抽打我们的生活。
江城露出一个嘲笑鄙夷的笑容：“你为什么要这样害她？”
黄歌吟看着江城，目光委屈难过，落在我的身上却成了怨毒。
我站在江城的身后，忽然觉得很后怕。这个世界上，还会有多少人，不希望我过得好呢？是谁曾告诉我，坏人不可怕，可怕的是假好人。
“我讨厌她。”她大剌剌的，丝毫不掩饰她对我的反感。
“你凭什么讨厌她？你作为DAVY的经纪人，你怎么能这样公报私仇？何况，她与你有什么仇？”江城一边吼，一边紧紧抓着我的手，我知道他的手心传过来的意思，他在说：“叶微凉，别怕。有我在，她再也伤不到你。”
黄歌吟指着我，狠狠地说：“你为什么喜欢她？她凭什么得到现在所有的一切？她不过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土包子！”
江城打掉她的手，握紧我的手：“黄小姐，她是土包子，那么你是贵族大小姐吗？”
我看到黄歌吟的眼睛里，有什么光芒一点点碎成了片，化作了眼泪，在那个夜里格外的晶亮。
我看见夜色里，穿着一身白衣的黄歌吟疲惫地站在那里，那样的孤单。
我知道，她和我一样，都是孤单的小孩，都只是想抓住一丝自以为是全部的温暖。
所以，我原谅了她，就像原谅小时候，也曾干过将别人的布娃娃藏起来的坏事的我。因为，我能理解，那种一无所有的空荡荡的感觉。
于是，我挣脱了江城的手，站出来大声地说：“江城，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她喜欢你。所以，你不该怪她。我也不怪她。因为，她像我一样喜欢你。”
黄歌吟抬起头来，用错愕的眼神望着我，而我亦微笑回望着她。
就算他们不懂，有些孤独的感觉，渴望温暖的感觉，我是懂的。而我成了夺走她好不容易得到的布娃娃的那一个人，我可以理解她的恨，那种不顾一切的恨。
像黄歌吟这样的女孩子，正是因为自觉缺少后路，爱是大胆的，恨亦是不计后果的。而我，亦羡慕过她的飞蛾扑火。
Chapter 27
新闻里的风言风语逐渐消退，“关注”我的人逐渐少了。
唯独猫又，在我生活里再也不肯现身。
我上街是为了买猫又新出的精选集，负面新闻这样的多，终究还是过去了，猫又的专辑销量并不因此而有滑落，甚至还有攀升的痕迹。
而我却在街头遇见了小霜。在十字街口的荧光灯照耀下，我看到了狼狈的她，一路用包包挡住脸，躲避狗仔队的闪光灯。
这一刻，我忽然觉得很心疼。我回想起多年以前第一次见她，她有着我羡慕的美好眉眼，凤眼樱唇，皮肤胜雪，尖俏的下巴。可是她却不能得到应有的幸福。始终缠着她的阿鸣，以及她内心的自卑，都成了她缠绕她心的恶魔。
我心疼她，就像心疼另外一个自己。
所以，我才会又一次说服自己，冲上去，拉过她的胳膊，迅疾地跑。
“快跟我走！”
这块区域的小路我很熟悉，所以才能迅速摆脱缠人的狗仔。
停下脚步时我已是气喘吁吁，回头看到小霜正用费解的眼神看着我。
“你还好吗？”
“为什么要帮我？”她的声音微带着哭腔。
“我……你是我的朋友嘛。”呵呵，不管你如何看我，如何待我，我始终将你当作朋友，这毕竟是我自己的选择。
“虚伪！”她这回是真哭了，她用力地将包扔到我的身上，“叶微凉，我这样对你，你还会把我当朋友？我不相信！”
“我为什么要恨你？”我起身，拾起她的包，问道。
“猫又为什么喜欢你，凭什么喜欢你呢！叶微凉，你凭什么可以轻而易举得到一切？你知道吗，我以为猫又同情你可怜你的身世，可是，我比你更可怜不是吗？他不愿意看我一眼。”眼泪将夜色染得更加朦胧，小霜像是一个就要碎掉的瓷娃娃，那样悲伤和绝望，“我以为，我只要踏进他的世界，他就可以看到我了，可是结果呢？依旧是你，他帮我是因为你，他对我好也是因为我是你的朋友……甚至，他在媒体面前与我表现亲密，竟然也只是为了替你清除和江城顺利交往的障碍！可是你呢，你看到过他的眼泪吗？你看到过他喝很多很多的酒吗？你知道他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吗？进娱乐圈也是为了你那个愚蠢的梦想，因为你爱钱，他便发誓要赚好多好多钱，因此签下一个完全限制自由的合同……可是你值得他这么做吗？碰到一个有钱的江城，你就不再理会他，你知道他有多伤心吗？”
然后她扑过来，狠狠地掐住我的脖子：“那个新闻写得真好，你那样自私，我真想掐死你！”
我在她的双手下透不过气来，却毫不挣扎，眼泪一滴滴掉落。
原来，猫又你竟然为我做了这么多，而我，真的是太自私了。
而哭哭啼啼几乎失去理智的小霜却松开了手，缓缓地起了身，深深地望了一眼地上的我，狠狠地啐道：“叶微凉，要是你这样的人都可以得到幸福，我真要对上帝竖一根中指了。”
夜风轻轻拍打我的小腿，那样凉那样凉，我的脑海里唯有猫又忧伤的一双瞳孔。对不起，遇见我，竟然让你如此的不幸福。
而我竟然像个白痴，自以为伟大地站在那里为自己唱着赞歌，我真是该死，不是吗？
是谁告诉我，耳朵听到的不一定是真相，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事实。而我终究在暗夜流觞里，梦见了猫又含在眼角无人可睹的一颗晶莹泪珠。
我一路哭着去了童橙橙家。而知晓这件事后的童橙橙说：“作为一个贱人，她真是表现得非常出色，我要替你报仇！”
我拉住童橙橙，摇摇头说：“橙橙，算了。”
我还是原谅了小霜，她只不过是爱，她没有错，她自私，她伤害别人，她做什么，都是为了爱。
她怀抱着一腔孤勇，走在自己的路上。
童橙橙对我到处滥施的“原谅”感到很愤慨，直接拒绝再见我的眼泪，抓着遥控器便说：“我要看我的《一起来看雷阵雨》，你自个回去悲伤逆流成大河吧。”
其实童橙橙是担心我，她跟我说过很多次：“微凉，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你不能老是用你的良心考虑问题。”
可是我就是学不会。
从童橙橙家离开后，我走上那条我走过很多次的路，我是那样想念他。
我踢着石子一路走，忽然发觉有个黑影一直都跟在我的身后，亦步亦趋。
为了确定危险系数，我左拐右绕，到了稍微热闹点的小吃街，黑影依旧紧追不舍。
会是谁呢……会是他吗？
于是我将计就计，佯作绊倒。
一双手扶住我的身子，我抬眼看到少年的脸，刹那间，恍若隔世。
“猫又。”我叫住识破我的伎俩要走的他。
时光在我们之间静静流逝，他刻意与我保持着泾渭分明的距离，让我觉得难过极了。
“刚才……小霜……告诉我她找过你，然后她很后悔对你说了那么多过分的话……我怕你不开心，所以……”
“你之前为什么不联系我？”我委屈地问他。
“我不想打搅你和江城。”他刻意不看我的脸，“我给你带来这么多困扰，真的对不起。若我再跳出来，怕是……但是有样礼物，我必须给你。然后，微凉，我不打搅你了。”
我拖着他的胳膊，大声说：“猫又，我们就是好朋友，全世界都必须知道我们是好朋友，说什么打不打搅的话。以前我害怕打搅你的时候，你不觉得难过吗？”
他点点头。
我说：“那此刻我的感觉也是如此。”
是的。那样的难过。好像自己生命中的一块被狠狠地拿走了。也许，并不是最重要的那一块，却也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