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不过,我妈总说什么未雨绸缪,临到最后关头再去减肥肯定来不及。”

“那岂不是很多好吃的不能吃?”

林柚耸肩:“谁说不是呢?我真羡慕那些怎么吃都不胖的人。”

“哈,他们八成肚子里有蛔虫。”

“是说我么?”程朗拿着一沓餐巾纸,正好发到两个女生面前,“真不好意思,我还没发现。”

“吃饭呢,别说这个成不?”陆湜祎踢他一脚。

几乎是同时,夏小橘接口道:“那是因为你没吃打虫的药。”

陆湜祎仰天拍拍额头,对邱乐陶说:“天天和这样的女生在一起,还能吃进饭去,我真佩服你的忍耐力。”

邱乐陶一直在打量黄骏,看他的眼神是否飘向林柚,根本没留心众人的对话,此时回过神来:“什么?我不懂耶。”

程朗忍俊不禁,把辣椒酱的小瓶拍在夏小橘面前:“强中自有强中手,给你个奖杯。”她伸手去拿。程朗又握住:“不过,笑话就说到这里为止吧,否则该给其他学校的同学留下心理阴影了。”

“我说什么了?”夏小橘无辜地指着陆湜祎,“是他,想象力太丰富啦。”

“没关系,我的心理承受力很强的。”林柚说,“一同跳舞的那个女生要减肥,自己看了好多恶心故事,还讲给我们听。”

夏小橘看了看她袋子里花花绿绿的服饰,问:“你这次跳的印度舞?蒙着纱丽转圈那种么?”

“不是一般电视上那种。是印度古典舞,来源于祭祀。”林柚解释着,“细节很丰富,手语就有几十种。”她拈了几个手势,又说,“眼神也很重要,很多人都是从小练起的,我纯属跳着好玩儿,内行人一看,就会觉得特别粗糙。”

夏小橘后来去看过林柚的表演,她穿着宝蓝色金边短上衣,大灯笼裤,赤脚,纤细的脚踝上系着铃铛,发迹戴着红白两色大朵的花,额前有金色的头饰。妆容夸张,粗而浓的眉毛和眼线,更显得一双眸子黑白分明,顾盼之间,眼神如电。夏小橘就站在舞台台口,当林柚倏然间把目光投射过来,庄严中有三分顽皮,清丽中带一丝妖娆,除了真心赞叹,她再找不出其他言语来。

而吃着荞麦冷面的时候,女孩子们在林柚的指导下转着眼睛,邱乐陶说:“这不就是抛媚眼么?”男生们看着她们挤眉弄眼的样子,时而爆发出一阵大笑。其中也有程朗,他笑起来时浓眉轻扬,清亮的眼神中渐渐多了一些柔和的凝视。

夏小橘忽然心里发慌,于是开始一刻不停地说笑话,只怕歇下来,便会多想。

第二章(下)

(5)

开学后,学校的运动队又恢复了训练。郭老师一如既往,用他那套“你有天分能为校争光”理论游说同学们参加,夏小橘盘算着,届时装作盛情难却,然后就顺水推舟应承下来。她空等了几天,已经看到操场上校队训练的身影了,却不见老郭来找自己。后来听说,班主任尹老太在教师会上大展铁腕政策,坚决拒绝本班学生加入校队。老郭也没底气和尹老太这样的资深教师坚持到底。

于是业余选手夏小橘被自然而然地放弃了。她回家的时候抱怨了两句,妈妈白了她一眼:“你能跑出个全市前几名,高考加分么?还是老老实实学习吧,尹老师都说了,高二课程紧,女孩子最容易塌腰。”

夏小橘不知道谁发明了“塌腰”这个词,争辩道:“初中老师就这么说,初二容易塌腰,尤其是女孩子,喏,我塌了么?不还是考上重点高中了?你家姑娘聪明的很,不要担心么!”

她伸手去拿碟子里的酱鸡翅,被妈妈一把抓住:“去,聪明姑娘,不知道吃饭前要洗手?看你打球打的,一双泥爪子!我还不清楚你?让你跟着跑跑跳跳去玩可以,真要让你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你早就吱哇乱叫了。现在不去训练队,难道你玩得就少了?”

夏小橘吐吐舌头,自己的动力,是和父母无法明说的因由。而女孩子之间由于交换心事,有了互相了解的秘密,友情变得更加深入。

饭后邱乐陶打来电话,带着哭腔: “你有没有想到,会遇到情敌一类的人啊?”

夏小橘思索片刻,坦言道:“有。”

“那如果是真的,你怎么办?”

“我……”似乎除了偷偷掉眼泪,也没什么出路。夏小橘想要抨击黄骏几句,又觉得此时说什么,都无异于雪上加霜。

“我妈知道了。”邱乐陶说。

“啊?”

“啊什么啊!我回家的时候眼睛肿得像个桃子,心里又难受,她随便问问,我就招了。结果,她,她不仅不安慰我,还骂了我一通,还说‘让你自己去想些歪的,不把心思用在学习上’。你说,要是我爸有外遇,她能不伤心么?”

“这个类比,不大恰当吧?”

“哦。”邱乐陶抽抽鼻子,“我是哭得糊涂了。我想自己应该吸取点教训,不能白哭,可是,又不知道吸取什么。”

“以后看人准点。这就好比是疫苗,要先注入少量的病毒,小小的伤害你的身体一下,才可以防止以后毁灭性的致命伤害。”

“受不了你,说话一套一套的。”邱乐陶破涕为笑,“还是Snoopy同学好,看起来就是个很简单的孩子。”

因为立体几何在高一时结束了,两个女生不能再把这个名字挂在嘴边,于是取了一批新的外号。邱乐陶说某人偶尔很懒散,所以取名叫“加菲”;夏小橘的姑妈恰好从香港带了一件Snoopy外套给她,于是在若干年里,程朗都不知道,自己和一只憨态可掬的卡通狗画上了等号。

让邱乐陶如临大敌的,是黄骏班上新来的转学生,沈多。她父亲在国外做了两年访问学者,沈多也随着在那边读了两年书。开学第一天,她穿着吊带衫和牛仔短裙来报到,在众多女生的宽大Tshirt间显得格外出挑。虽然后来她在着装上收敛了许多,但言谈举止依然与众不同,相形之下,即便是一向自诩紧跟时代潮流的邱乐陶,也觉得自己像没见过世面的丑小鸭。

黄骏少不了向沈多献殷勤,昨天放学便用摩托车载着她,从邱乐陶眼皮下呼啸而过。

午休时,两个女生坐在操场边的树荫下聊天,顺便可以窥见打球的加菲和Snoopy。邱乐陶指着黄骏,忿忿地说:“他怎么不再掉到沟里?”

“你舍得?”夏小橘揶揄,“真不明白,你到底喜欢他什么。”

“我觉得,他是一个很讲义气的人。高一第一学期期末考试,我们分到一个考场,当时坐在加菲后面的男生特别嚣张,直接把加菲化学卷子的第二张拿到自己桌上抄。监考老师后来察觉到什么,就站到两个人中间,卷子自然传不回来了。交卷时,加菲就一口咬定,自己只拿到一张卷子,老师也没辙,说那你就只有一半的分数。出来的时候我很好奇,说,我可是什么都看到了哟。加菲说‘自己看到就是,别和别人说啦,那个男生是我初中同学,他爸跑长途,是个暴脾气,要是知道他打小抄,非把他吊在房梁上打不可。我么,和老爸说两句好话就过去了,不就是一次考试么?争房子争地啊?’然后他就很不在乎,吹着口哨就走了。”邱乐陶一口气说完。

“然后你就觉得他好酷,好有个性,是不是?”夏小橘嗤之以鼻,“掩护别人打小抄还成了英雄行为了!好在我们学校校风不错,否则你喜欢上一个半个地痞流氓,我也不惊讶!”

“你说话越来越像我妈了!”邱乐陶拍她后背,两个女生推来耸去哈哈大笑。

程朗他们的篮球骨碌过来,他向这边挥手,喊着:“嘿,帮忙把球扔回来。”

“好!”夏小橘跳起来,想要一脚开回去,忽然想到这是篮球,急忙蹲下来双手抱住。此时此刻,他的目光一直跟随着自己吧,怎么还能镇静下来?她手忙脚乱地把球丢出去,歪歪扭扭,根本没有使上力气。篮球斜斜地滚到操场边缘,程朗笑了一声:“喂,夏小橘,中午没吃饭吧?”

“吃了吃了,是一看到你就腿软了。”邱乐陶躲在树荫,笑到岔气。

夏小橘回头狠狠瞪她。

在程朗面前,还是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啊。夏小橘扫除后天色将黑,走到车棚,看他的自行车还在,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段时间没有骑车了。她走过去,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来,把车座上一层浮灰擦净,然后轻轻握着车把,拨弄两下车铃,似乎便离他很近。

有其他班放学,车棚外变得热闹起来,夏小橘连忙跳开,脚踝不知刮在哪辆自行车的支架上,疼得她一路单腿跳到自己车前。心还是砰砰跳个不停,好像作贼了一样。出门时,看见程朗那辆变速山地车乌黑的把手被擦得锃亮,心里又是得意,又有说不出的失落。

在夏小橘的生活里,没有沈多,或者其他什么女生围绕在程朗身边,他对谁都是彬彬有礼但也不会刻意讨好。每日上学放学,都是和一群男生结伴而行。唯一曾经让她略感不安的,就是夏天他微笑着看向林柚的表情。但那已经过去很久,而似乎这两个人的生活并无交集。

一定是自己多心了,真的。

(6)

生活中也常常有惊喜。期终考试之后,班级干部换届,夏小橘顺利当选为女生体育委员。这就意味着,她和班长、生活委员、男体委四人一起,自动成为本班的值周生。

程朗是值周生,负责抓迟到。每次轮到他当班,夏小橘总是踩着七点二十的早自习铃进校门,因为那时候程朗会准时出现在大门口,说:“你怎么总踩点,小心下次踩不住,熟归熟,一样记名哟。”

如果能和他一起值周就好了。夏小橘吃吃窃笑。邱乐陶知道缘由后,泼了一盆冷水:“你们四个轮值,他们班也是,你怎么能保证就和他轮到同一周呢?”

“那我就挑他在的那周么。”

四个班干商量值班表的时候,夏小橘首当其冲挑了第三周。其他三人都是男生,倒不介意轮值的顺序,但对于她的积极还是有些惊讶。邱乐陶探头过来:“正好那一周小橘课间操不能跑步啊,笨!”

夏小橘抛给她一个“你真多嘴”的眼神。

邱乐陶后来解释说,是怕那三个人很没有风度地和她竞争。“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否看好了别的班哪个值周的女生呢?”她振振有辞,“这回好,你有他们都没有的理由啦,而且,他们又没有办法验证,对不对?哈,还真是巧,四个人轮班,要是五个六个,还真没有这么好的借口呢!我真是个天才!”

轮到夏小橘值周的第一天,她无比希冀,早早捧着用以装门面的英语书站在集合地点,每看到一个值周生,都说“啊呀,今天第一节课就要考课文背诵,我可怎么办呢?”

已经七点十五,程朗背着书包姗姗来迟,总算在值周前气喘吁吁赶过来,看见佯装用功的夏小橘,便问:“看什么呢?”

“英语。”她一亮书皮。

“语文。”“物理。”旁边两个女生也插嘴道。不过夏小橘很确信,程朗在和自己说话,因为她抬起头来,看见他笑眯眯地望过来:“那我问你,feel like doing something是什么意思?”

“是‘想做什么什么事情’。”

“不是喜欢做什么事情?”

“不是。”

“确信?”

“嗯!”

值周老师安排程朗和另一个男生去抓迟到,夏小橘主动请缨,说:“让我把门吧,顺便还能背背课文。”

“那你去检查卫生好了。”程朗把那个男生推走,“快去快去。”

他转身对夏小橘说:“可算换人了。你不知道,和他值周特别无聊,每次我想说些什么,他就说,严肃点,我们是值周生。”

“那你想和他说什么啊?”

“说什么都行。告诉他地球太危险了,还是回火星去吧。”

“地球是挺危险的,考试这么多。”

“你这次化学考得如何?”

夏小橘精神一振:“你还记得我向你借笔记呐?不过这次不是你们老师出题。”

“不管谁出题,多做那个五星题库就可以了。一星二星的题目太简单,不要浪费时间了;三星是基础,如果四星你都能搞定,考试就不在话下了;五星么,有些偏,不看也罢。”

“那本题库可是砖头那么厚啊,我看着就头晕。”夏小橘吐舌头。

“五星的你就头晕了,看到七星的怎么办?”

“哪儿有七星的?”夏小橘不解,“竞赛题么?”

“哈哈,”程朗大笑,“是瓢虫啊。”

夏小橘也笑。

“你别跟着傻笑,不是要考英语背诵么?我不拉你说话了。”程朗掏出袖标带上,又拿出记事本,“你也不要站得太明显,否则有的人迟到了,看见值周生就不敢进来了。”

“哦,你还打埋伏?!”夏小橘大叫。

“嘘……”程朗把食指放在唇边,挑挑眉,“才发现,我也挺黑心,是吧?”他扯扯她的衣袖,示意她和自己一起,站到柱子的侧面来。

夏小橘偶尔从书本中仰头,瞥见他清爽的鬓角,挺直的鼻翼,心中祈求,可以每一天都这样平淡安然地站在他身边。

“我们像不像捉麻雀的闰土。”他忽然回头说,脸上带着孩子般恶作剧的笑容。朝阳下,清澈的眼神让她为之屏息凝神。

若干年后,当简单青涩的心情和少年时彼此的容貌已经在记忆里变得模糊,那一线蛛丝般细微的眼神,依然直达心底最深处的脉络。

程朗最近的心情一直不错,每天值周时都是笑呵呵的。他教夏小橘玩“一枪打死四个”,左手大拇指蜷起,比出一个四,右手拇指和食指作出打枪的姿势;然后飞快地调换两只手的手势。

“其实,是可以从‘一枪打死一个’一直做到‘一枪打死十个’的。”他说,“最容易的是打死八个,打死四个是比较难做的。”

“这是干吗用的?”

“好玩儿。”程朗笑,“锻炼智力,预防老年痴呆。”

夏小橘低头摆弄手指,经常就把打枪的姿势改成了一指禅,她撅着嘴,眉毛都拧到一起。程朗便说:“你这么投入,我忘记告诉你,刚才过去两个迟到的,你都没看见。”

“在哪儿在哪儿?”她四下张望。

“逗你玩的!”程朗笑,“要真有我们班迟到的过去了,我才不会告诉你呢。”

夏小橘撇撇嘴角。

“还是逗你玩的。”程朗靠在门柱上,“你还真是个简单的人,让人都不好意思骗你。”

周五早晨下了秋末冬初第一场雪。夏小橘一路上不得不时常停下来,推车前进,即便如此,看到沿途拥塞的公车,还是颇有成就感。她到学校时晚了两分钟,程朗居然已经站在门口。

“你迟到了。”他表情严肃,“熟归熟……”

“别说了别说了。”夏小橘从口袋里摸出饭后水果,一个橘子,“太丢人了,查迟到的值周生迟到了,你就当没看到我,好吧。”

“呵,还收买我?今天下雪,不记名。”程朗挥手让她进去。夏小橘三步并作两步,飞奔上楼,听到他在身后大喊:“喂,我要那个橘子。”说的像个小孩。

她反身跑下来,把橘子拍到他手里:“拿去吧。”

“反正你自己就是个橘子。”程朗笑,“你真是个好人。”

夏小橘很满意他对自己的评价,一个简单的好人。这一天都在想象,他吃着自己拿来的橘子,不也很幸福?

雪越来越大,她很想告诉程朗,如果把橘子皮放在暖气上,室内就会弥漫开甘甜的清香来。

是专属于橘子的味道。

放学后夏小橘去取自行车,恰好程朗和几个男生出门。“这么大雪,还骑车?佩服佩服,女超人!”他睁大双眼,“恐怕不是车轮骨碌,是自己骨碌回去的吧。”说着,还做了一个抱头的动作,“路上小心啊。”

他和朋友们嘻嘻哈哈地走远,夏小橘心念一动,把自行车用链锁锁在车架上,小跑着追过去。

路过三两个熟人,和她打招呼:“干吗跑这么快,小心滑到了。”

“我,我要回去看动画片!”她气喘吁吁,跑过三个十字路口,其中两个闯了红灯,终于影影绰绰看见几个男生的背影。恰好他在和大家说再见,向着一条小街巷转过去。

无论直行或转弯,都不背离夏小橘回家的大方向,她深呼吸两次,想着一旦和程朗并肩,要说些什么。她抓紧书包,将装饭盒的提兜带子在手腕绕两圈,以免跑起来叮当乱响。程朗的步子很大,夏小橘又不想他回头时被他发现,于是跑两步,歇两步,渐渐缩短和他之间的距离。

程朗抬手,似乎看了看表,忽然也大步跑起来。夏小橘一愣,不多想,加大步子跟过去。

拐出小巷,是一条宽阔的林荫路,树木落光了叶子,枝桠覆上白雪。他忽然停住了,缓慢地,几乎是一步一步蹭着向前。

旁边是五十年代的红砖楼,夏小橘忽然想到什么,跑过马路,在街道另一边超过程朗,她站在一辆白色面包车后面,看见楼前的匾额――市歌舞团。门旁还挂着一串其他舞蹈学院一类的牌子,她忽然想到林柚的话:“以后我会来这边的练功房,就能经常见到你啦。”

巧合,这一切都是巧合,恰好程朗回家就走这条路呢。夏小橘决心不再跟着他,甩开大步径自回家,她折向左手边的街口,走了几十米,强烈的好奇心促使她转身,想要去舞蹈学院一探究竟。

只一回头,便看见路口一双人影并肩转过来,同样的高挑颀长。

夏小橘心中一凉,回过身来加快脚步。她选了一条嘈杂的小吃街,希望摆脱二人,可他们阴魂不散,依旧不紧不慢跟在后面。

他们会说什么呢?

程朗:“我请你吃羊肉串吧。”

林柚:“不要了,会长胖的。”

夏小橘揣测二人的对白,深感自己无聊且可悲。穿出小吃街,她掉头折向学校的方向,心想,这才是事情的本来面目吧。说不出的失望与恐惧涌上来,一周来一点点绽放的曙光,尽数湮没在无尽的黑夜里。

(7)

夏小橘回到学校,教室里还有几个同学在写作业,邱乐陶也在,看见她万分惊讶:“你不是已经走了?”

“周末要做的卷子落在课桌里了。”她有气无力。

“怎么这么没精神,感冒了?”邱乐陶坐到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