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令她心酸,她捧起他的脸庞,拇指轻轻撩过他的唇,温言道:“我在这里,我很真实,你感觉到了吗?”

“我感觉到了。”他捉住她的手,轻轻啄了一下:“我的心里,有些慌慌的,你在,我才踏实很多。”

明蓝感觉到他的情绪有些异样:“你这次回去,除了伯父过世的事,是不是还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他的身体僵硬了一瞬,脸上的表情也凝固了几秒钟,一派讳莫如深的模样。

“是发生了一些事。”他终究没有骗她,“准确地说,有些事不是现在才有的,只是现在才浮出水面。不过,既然这些事早就发生了,如今改变不了什么,那我也没什么可做的了。明蓝,这件事我不想和你多提,至少,目前为止我不觉得有这个必要,可以吗?”

“当然可以。”她说,“但你要答应我,你要真的想开,就像你自己说的,既然早就发生了,什么也改变不了,你就无需为此再伤神,不是吗?”她拖着他的手,走到浴室门口,“好了,进去洗个澡,然后什么也不想就去睡觉。”

他点头,本已准备关门的一瞬,他忽然停住手,回头道:“明蓝,箱子等我回头自己收。”

“这又客气什么?你飞得那么累,我帮你吧。”

他愣了愣,道:“哦,我摆放东西有自己的习惯,你还不知道,我自己收的东西用起来才方便呢。”

他既这么说,明蓝也就不再勉强。和他道过晚安后,自己回房睡了。

未开灯的房间内,南庆裹着睡袍,摸索着拉开箱子的拉链,从箱子盖上的隔袋里,取出一本厚厚的日记本来,将那本日记紧紧贴在胸口,虚脱般地仰面躺倒在床上。直到很久才爬起来,将日记锁进了床头柜的抽屉中。

南庆这一觉睡到很晚才起来。明蓝没有去吵他,只让阿勇不要收掉早餐桌。她坐在客厅的椅子上,玩了会儿手机上的小游戏,等听到南庆起床洗漱的声音后,她才走过去敲他的房门。得到他的允许后,她走进他的卧室,倚着门告诉他,她一直在等他一起吃早餐。

“几点了?”他擦干手上的水,从浴室走出来。

“还好,十点多。”她说,走上前把他额头前凌乱的一撮碎发拨弄到脑后。

“这么晚了,你还没吃早餐?”他心疼地捉住她那只正在替自己整理头发的手。

“我也不是什么都没吃,我吃过一个煎蛋了,不饿。”她说,怕他再因为关心自己而啰嗦不停,她撒娇道,“走嘛,你再不出去吃我可就真饿了。”

南庆喝了几口粥,像是想起了什么要紧事,脸色微变,有些试探地道:“你…今天不用去江淮那儿吗?”

“你刚回来,我觉得我该多陪陪你。我已经和江淮说好了,今天不过去了。”明蓝说。

“他身体好些了吗?”他的语气关切中带着一丝难以判定的复杂情绪。

“好些了,前天还请了一个新护士,我想,他们会很快磨合好的。”

“新护士?”南庆若有所思,“那个护士是越南人吗?”

“是的,不过英语还不错。工作经历也够,只是因为家里负担比较重,希望找到一份更高报酬的工作,才来应征做特别护士的。”

“人怎么样?可靠吗?”南庆皱眉。

明蓝狐疑地看着他:“你好像并不喜欢我的工作被人接替?”

“我只是觉得江淮的身体太特殊,一下子把照顾他的工作交给一个完全陌生的人,难免让人不放心,而且,他自己应该也有很多不习惯。”

明蓝想了想这两日,在她给新护士交接工作时,江淮的表情的确不那么自然,他身体的残障再一次不得已地暴露在一个陌生人面前,他的日常生活将很大程度上依赖这个陌生人,他心底想必是很不适应的。她不由地叹了口气,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他的耳朵微微侧向她,似乎在倾听她的反应,少顷,说道:“我也很久没见他了,不如我们吃过饭一起去看看他。”

“可以吗?”明蓝未加思索便脱口询问道。

他怔了怔,苦笑了一下:“我并没有限制你探望朋友的权利。而且,是我在主动询问你,是否觉得我应该同你一起去看他。”

“我不是那个意思。”明蓝急忙解释,“我…我的意思是,如果看望江淮会让你不开心,那么我宁可选择不去。”

“然后,不就变成你不开心了?”他勾了勾唇角,显得有些受用,“好了,我不得不承认,你那么说虽然有点可笑,也好像显得我比较小家子气,但我还是被感动到了。”

“你真的愿意陪我一起去看江淮,对吗?”

“我很愿意。”他说,表情再一次变得凝重,“他不止对你来说具有特别的意义,对我,又何尝不是呢?”

饭后,南庆本说换身衣服就要去岘港看望江淮。明蓝提醒他:“还是收拾收拾头发胡子再走吧。”

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嘴唇周围的胡渣,笑道:“也是的。”

“要是信不过我,我陪你去外面剪。”

“不用了,我怎么会信不过你?”他说,“你也知道,我出门不是很方便,所以有时我也会请人到家里理发,你问阿勇要理发用的剪刀和围兜吧。”

果然,南庆家里的理发工具是现成的。明蓝替他系围兜,发现他脖子上挂着一根带着坠子的银链,随口问了一句:“我好像看你每天都戴着这根链子,是银子的吧?有些地方似乎有些氧化了,要不要脱下来,我帮你用擦银布擦一擦?”

“不用了,”他下意识地摸了摸那个吊坠,“戴习惯了,脱脱戴戴的,怕麻烦额怕丢,氧化什么的,就随它去吧,也不是为了好看才戴这个的。”

明蓝嘟嘴道:“难不成,是旧情人的信物吗?”

南庆的手垂下来,脸上有了放松的愉悦表情:“怎么可能?”他笑着,语气却很认真,“你信不信?不管是‘旧’情人,还是‘新’情人,都只有一个你。”

明蓝握着剪刀的手笑得发颤,她一时半会也不敢下剪,干脆又放下剪刀,抿嘴甜笑道:“你是说,你没谈过恋爱吗?南庆先生,这个…对已经不算太年轻的你来说,似乎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啊。”

“谁要拿这种事炫耀来着?”他说,“我是在找灵魂伴侣,又不是要办博物馆,‘历史文物’收集得越多越好!”

“我不信你长这么大从没对除我之外的女孩子动过心。”明蓝是真不信。

他露出一副沉思的表情,道:“那倒还真不是。”

她微有些失望:“我说嘛,嗯…”

“那时候我只有十几岁,遇到那个女孩的时候也不算很喜欢,但就是不知道怎么的,过了很多年,都还记得那个她的样子。”

“你见过她?我是说…那个时候,你还看得见?”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些吃味,又有些遗憾。

“见过。”他仿佛是陷入回忆中。

“能让你一直记得,应该长得很好看。”她垂头道。

他摇头:“不是。当时她穿着件很难看的衣服,浑身脏兮兮的,邋遢到我几乎不想跟她多说一句话。”

第44章 舍不得

明蓝和南庆到达江淮别墅的时候,他正在站立床上做复健。身边是新来的女护士,一个大约四十来岁的苗条妇人。江淮向站在门口的他们问好,南庆微微笑了笑,却愣了一下,才继续抬脚向里走去。

“你回来了?”江淮说,“你不在这阵子,明蓝常提起你。她很记挂你。”他扭过头,吩咐护士先出去。

南庆侧了侧左右两边的耳朵,有些疑惑地说:“江淮,你…是站着跟我说话吗?”

“算是吧,”他轻抽了一口气,“我每天都会用站立床站上一会儿,不过靠的是器械,我自己是做不到的。不说这些了,我听明蓝说,你这趟回去是因为你国内的家人过世了,事情都处理好了吗?我也知道,别人的劝慰是没用的,可我还是要对你说一句:‘节哀’。”

“明蓝没有把全部的实情告诉你。”南庆的表情里闪过一丝的矛盾与犹豫,同时,他感觉到了明蓝扯了扯他的衣袖,轻轻握了握她的手,道,“我知道她是怕我难堪。其实过世的人是我的养父,我这十几年都没有尽过孝心,这是我最后能为他做的一件事。”

“你的养父?”江淮问,“我只听说过你的父亲是阮伯雄,你在中国有一个养父?”

“阮伯雄也不是我的亲生父亲。”他说,“说起来,阮伯雄应该是我的姨父,只不过,我后来被我阿姨他们收养了,带到了越南。”

“那你的亲生父亲…”江淮收小了声音,“对不起,我似乎管得太多了。那是你的家事,我本不该过问。”

“南庆,你没事吧?”明蓝扬起头,在他的耳边关切地轻声问道。她真的是担心他有事,因为他的表现太不寻常了!她不明白,为什么今天他会那么刻意地在江淮面前提起自己的身世,可她看得出来,提起这些的时候,他的表情并不快乐。这就更加令人费解,既然如此,他又何必为难自己?

南庆短促地轻笑了一声:“没事,我只是突然想和你说说,其实,这也没什么可说的。人的身世,是一出生——不,是出生前便注定好了的,你我都没得选。可是交朋友这件事是自发的,是自己选择的,所以,比起血缘,我更相信人与人之间的交心。江淮,我们之间,应该是可以交心的,对吗?”

“当然。”他回答得斩钉截铁。“若无交心,岂能托付?”

“托付?”南庆的表情微变,“有些事,是不该轻易托付他人的。如果你有心,应该自己去做。”

明蓝心里有些不安,明明他们两个人说的都是好好的话,可不知怎的,听上去就是哪里不对劲。

“江淮,你站了多久了?要不要休息一下?”因为心里那份不踏实,她打断了他们之间的谈话。

“好。”他也确实感到累了。“让秋庄进来吧。”

明蓝下意识地看了看南庆,终究还是按了按铃。

护士秋庄进来了。明蓝拉着南庆退后了几步,让秋庄把江淮顺利转移到轮椅上。

明蓝见他后背都汗湿了,便用英语提醒她,是不是先给他洗个澡,免得着凉。对方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推着江淮进了浴室。

“新来的护士,好像不太爱说话?”南庆在江淮被推走后,小声对明蓝道。

“这我们也不好说什么,只要她能照顾好江淮,别的我们也不能要求太多。”说是这样说,明蓝的心却有些揪紧。

江淮的别墅的残障设施很完备,简单的动作,江淮只要一个遥控器就能自己搞定,就算是沐浴这样的工作,只要身边有一个人便能轻松地完成转移。这些操作,明蓝已经全部教给了新来的护士,对方也掌握得很好。本来,她是不该担心江淮得不到好的照料的,可一想到秋庄看着江淮时冷漠的眼神,她心里就再也放不下。

她的手在南庆的掌间轻轻颤动了一下,南庆先是抓牢了她,又松开,道:“要不,你去搭把手吧?”

“谢谢,南庆。”她走到浴室门口,吸了口气,敲了敲门。

“需要帮忙吗?”她礼貌地用英语询问。

“不用,明蓝。”

江淮的声音像是在掩饰什么,明蓝感觉到了,想也没想便扭动门把进入了浴室。

浴缸里的他被带子固定着,两条腿纠缠在一起,小幅的弹跳着。热水流淌之下,一些深黄的凝结物被晕开。江淮的脸色变得刷白。

而新来的护士秋庄对此视而不见,一只手掩着鼻,一只手举着花洒将水流开到最大,对着他的下/身猛冲。等气味稍散了,拿起浴缸边沿上放着的沐浴液往江淮的周身胡乱挤了几大坨,也不抹开便又准备用花洒直接冲淋。

明蓝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她气得连骂人的话都说不出来,只顾让她立即离开这间浴室。

她细细地将他身上的沐浴液抹开,又将花洒调到合适的大小,一边冲淋,一边问道:“我不在的时候,她都是这样照顾你的?”

“其实秋庄照顾我也还算周到。”他的宽容里带着认命的无奈,“我们不能要求雇员和亲人朋友那样贴心,对不对?照顾病人本来就是件很磨耐性的事,更何况,我与一般病人又是不同了。如果不是家里困难,又或者是像你这样实心眼的人,有几个会愿意贴身照料一个重残的人呢?她能记得每日提醒我吃药,有个头疼脑热能替我打针吊水,莲姐和黎叔忙不过来的时候,还能帮我做些护士分外的活儿,就已经很不错了。你不在的这阵子,我身体也没有闹毛病,可见,她也不是那么差劲,对不对?”

“可你刚才…”她不忍心说下去,“是吃坏东西还是着凉了?

“都不是,你不要紧张。”他宽慰道,“可能是刚才做了些被动练习,肠胃蠕动得快了些,加上…花洒刚打开的时候,管道里有些冷水没排尽,秋庄没留意,不小心让水流喷到了我的肚子上,一下子让我打了个激灵,我自己控制不好才…你不用管,我下次会自己提醒她的。”

“江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过得那么不好?”

“谁说的?”他笑起来,“我过得可好、可充实了!你知道吗?我现在不再成天窝在家里,只要身体允许,我都会经常去酒店,我不再害怕让别人看到我这副身体。而且,我还在写曲子,也许有一天,我会让你…让大家听到我的音乐。虽然不是我弹的,却是我亲手写出来的音乐。明蓝,你无须担心我。

明蓝关了花洒,展开浴巾由上自下擦干他身上的水珠,按动升降浴缸里的升降座椅,将他转移到轮椅上。“你这么说,我开心多了。可是,你的护士,必须得换人,当然,在找到新的接替人手之前,还是先得留下她。可你要答应我,她有什么做得不够的地方,你千万不要不好意思提醒她。如果她不改,你也该和黎叔他们说,再不然,你还可以…”

“打给你吗?”江淮苦笑了一下,“明蓝,你能帮我一时,帮不了我一世,你现在有了南庆,凡事要多从他的角度考虑。他不在意,是他的大度,我却不能不识趣地妨碍你们的交往。再者,我好不容易适应了另一个护士,我也不想再接触下一个。如果,下一个、下下一个护士仍然嫌弃我的身体,难道,我就永无止境地换人,把我这副身子一次又一次展现给陌生人看,希求有人能够不嫌它恶心吗?”

“江淮…你才不是那样。”

“再也不会有人像你这样尽心尽力,真心地接纳我这副身体。”江淮说,“我明白地认识到这一点,也接受了这一点。我们不要强人所难了,好吗?”

明蓝替他套好衣裤,擦干了镜子上的雾气,用梳子梳理好他的头发。“你为什么不开口让我回来帮你?”她终究没忍住,叹了口气问道。

他的语气是那般自然:“因为,如果我是那个爱你的男人,我一定会舍不得让你回来伺候一个瘫痪病人。”他低下头,避开镜子中那双潮润的眼睛,呢喃道,“一定舍不得…”

第45章 求胜心

明蓝推着江淮从浴室里走出来,只见坐在床沿上的南庆表情冷峻。

江淮大概也看出来他的脸色带着情绪,右手握住轮椅的操纵杆,在他的跟前停下,抱歉道:“不好意思,竟然到如今还要麻烦到明蓝。你还是早点带她回去休息吧。”

明蓝也走上前去,握了握他捏成拳放在腿上的双手,感觉到他的手指渐渐放松下来,才开口道:“南庆,你不要生气,我只是想帮点忙。江淮的新护士…”

“明蓝…”出声制止她往下说的同时,江淮的眼神也带着乞求,似乎是要保存自己最后的尊严。

“我都听到了。”南庆的音调有些飘,带着几经克制的愠怒与怜惜,“江淮,离开了明蓝的照料,你过得很辛苦是不是?”

“南庆,”江淮的声音云淡风轻,仿佛那些苦难在他看来已经习以为常,“并不是那样的,我的身体本来就会比较辛苦,与谁在谁不在没有关系。再说,我不能让明蓝做我一辈子的护士啊,她也应该有自己的生活。既然我注定不能自理,身边离不开人,我就必须习惯别人的照料。现在的秋庄也好,日后的谁也好,我所能做的就是去适应。明蓝、南庆,我承认,残废了那么久,我都还没有完全适应这具身体和我的生活,可我至少已经愿意去接受它们,你们别为我太操心了,好吗?”

南庆嘴唇微启,似乎还想说什么,明蓝却握了握他的指尖,摇晃了两下,阻止了他;又转而对江淮说:“江淮,你也累了,先小睡会儿吧?”

江淮点点头,声音很轻地问了一句:“你…你们不走吗?”

“这句话该我们问你,你不打算留我们吃晚饭吗?”明蓝笑盈盈地道。

江淮笑了:“你先带南庆去你房间坐坐。”

“我的房间?”明蓝诧异道,“你还没让秋庄搬进去吗?”

“三楼还有一间空房,我让她住那里了。你的房间还是老样子…”他蓦地住了嘴,慢慢阖上了眼睛。

明蓝拖着南庆的手,走出了江淮的卧房。

“他是不是又不舒服了?”南庆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担忧。

“那倒不是,”明蓝说,“其实用站立床对他也不是件很舒服的事,过去他也常常在锻炼之后小睡片刻。更何况,我想,那个新护士对他的照顾不太好,刚才在浴室,你也说你听到了…”

明蓝带着他来到自己原先的卧房,果然,屋里的陈设与过去毫无二致,连那把吉他也都在墙角安放着。她看着那把吉他,有些感触地说:“还记得我们在他生日那天,一起弹‘檐前雨’给他听吗?”

“记得。”南庆嘴角掀起一丝笑意,却又忽然凝住,少顷,道,“明蓝,你会不会觉得,其实,我和江淮有些地方很像?”

他的表情有些复杂难测,明蓝看不穿他话中的含义,只好就事论事地说:“也许吧。你们一样有一颗善良柔软的心,也一样有音乐天分,而且…”她不敢也不舍得往下说。

“而且,我们都是身有残障,对不对?”他说,“看来,不止品格与天赋,连命运都有惊人的相似。不知道,这是不是上天的某种暗示…”

“暗示什么?”明蓝不解。

南庆一手勾上了她的腰际,顺势紧了紧怀抱:“没什么,突然有些胡思乱想罢了。”

她也没追问,把他的表现只归结于一时的小情绪。他刚遭逢失去亲人的打击,恐怕近段日子会敏感多思一些,偶尔言语行状有小小异常,也不足为奇。倒是江淮的处境让她始终放心不下。她凑近他耳边低语道:“南庆,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

“你在越南时间久了,能不能帮忙找一个可靠的护士?我想,经济方面的要求对江淮并不成问题,只要对方善良真诚有耐性,能够让江淮少受点罪就好。”

“我会帮忙留意。”南庆笑了笑:“刚才我以为,你会跟我说,你不放心他,想回来亲自照顾他。”

“我确实起过这样的念头,但马上就被我自己否决了。”她老实地说道。

“哦?”南庆的手指攀上了她的脸侧,“我想,我能猜到原因,你是为了我的感受,对吗?”

“对啦对啦!”明蓝的口气里有些淡淡的撒娇意味,“你很得意?”

“我有一种晋升为正牌男友的荣誉感。”他笑得很灿烂,“明蓝,我发现其实自己对你还是挺重要的呢!”

明蓝的眉头微蹙:“难道,你一直在怀疑你在我心里的地位?”

他的表情严肃认真起来:“明蓝,我的确有怀疑。因为,我知道自己既不完美,也不十分自信。我的条件不算太好,但这都不是最大的问题,问题是我知道你心里还有江淮。”他感觉到她呼吸的起伏,带着宽慰的神情抚摸她的背脊,“别急于否认,我并不需要你给我一个斩钉截铁的立誓保证之类的东西,那也没有意义。我想告诉你的是,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把我和江淮同时从感情的天平上放下来,不再有摇摆,不再有迟疑,而是会直接合我肩并肩地站在一起。江淮是我的好兄弟,他的喜怒哀乐,注定我无法忽视;可是,如果我和他之间存在感情的竞争,我希望,自己会是赢的那一个。”

“你早就赢了,不是吗?”明蓝说。

他先是摇头,又点头道:“某种意义上是的,可那不完全是我要的赢法。坦白说,我更希望我的对手勇敢迎战,而不是不战而退,尤其…那个人还是江淮。不过,现在的结果也已经是上天厚待我,我没什么好抱怨的了。明蓝,胜败结局都在你的手中。”

“你说了很多,我觉得有一句话我最有感触。”

“哪一句?”

“你说,现在的结果已经是上天厚待,其实,比起你,我才更应该说这样一句话。”明蓝情不自禁地吻了吻他的脸颊:“我的父母去世后,再没有人像你这样把我当成宝一样呵护。即便是江淮…他对我也算好,可我们之间,毕竟有那样一份不幸横在我们中间,让我们始终无法毫无隔阂地相处,只有你,从头至尾都对我爱护有加。而我们之间的关系,可以很简单很简单,我可以在你面前说出所有心底的秘密。和你在一起,我感到放松又快乐。这种感觉,是我过去长时间来想也不敢想的奢望。你帮我实现了它!你突然就出现在我的生活里,然后一次次地给我震撼与惊喜,又给我宁静与盼望——我已经习惯了没有指望的日子,可是因为你的出现,我也会期待未来会发生一些小小的惊喜,为了这份期待,我的生活变得有了滋味。南庆,谢谢你!”

他捧起她的脸,摸索着,试探着她的肌肤、她的嘴唇,蓦然间,他勾住她纤细的腰肢,将她按向自己,一发不可收拾地吻住了她。

她踮起脚尖,迎接着他的深情。他们喘息着,战栗着,忘情中带着一些战战兢兢的意味,仿佛不约而同地都觉得,这份甜蜜稍纵即逝,因此更加贪婪地享受,又隐隐约约有些焦躁不安。

许久,他的唇才恋恋不舍地从她的唇齿间移开,他的一只手却仍然紧紧揽住她的腰,他的呼吸还有些不稳,却带着某种急迫地口吻说:“我也很喜欢,我们之间的关系简简单单,不参杂任何别的什么因素,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要改变这份单纯的关系,好吗?”

她凝望着他失神的眼睛,目光坚定地回道:“我答应。”

第46章 谈判中

夜色中,车子驶过美溪海滩,*点多钟,海鲜排挡正是热闹的时候。而靠沙滩那边的餐厅也不时有客人进出。

当车子靠近“4 YOU”餐厅的时候,明蓝不自觉地把视线从远处的墨色山廓拉近了回来,下意识地扭过头,望了望对自己的注视浑然不知的南庆,莞尔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