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真挚的眼睛,好殷恳的口声。他心臆充紧,切齿道:“你不是不知道本王绝非好色之人……”

“我知道啊。”她忙不迭颔首,“在所有的皇族子弟中,王爷的洁身自爱谁人不知?但凡天都的贵族子弟,包括我的哥哥薄天,哪一个不是十三四岁已知男女之事?哪一个的身边不是美妾如云?惟有王爷,您从未眠花宿柳,从不涉足青楼,也从未恃着别人的爱慕践踏其人心意。向王爷投怀送抱的闺阁仕女从未断绝,可王爷从未惹上一桩风流韵事,招上薄幸名声。直至您成年之后,方在太后的力主下纳了两位从小相伴侍奉起来的丫鬟做了侍妾,可怜她们,被不爱女色的王爷冷落也就罢了,还饱受我那时的妒意和欺负。本想着进府后好生向她们赔番不是,谁知王爷早将她们转手赠人……呀,话说远了。正因王爷不是好色之徒,对齐悦的心意方尤显珍重。正也因如此,我更不该横插在你们中间。王爷一纸休书,换得三人将来的安好,何乐不为?”

好伶俐的小嘴,好感人的体贴。他几乎出口为她叫好:“你认为你被休离明亲王府后能够安好?”

“我与齐小姐不同。在我从云端跌落下来的那时开始,早已一一领略过所有的不堪,虽没有练成百毒不侵的金刚不坏之躯,却也不惧区区流言蜚语。大不了,是在罪臣之女的头衔前多加一个弃妇的标识。”

“你已将事情剖析得这般透彻,是自你进府之际便想到了这一步么?”

“哪里?”她摇首否之,“我目光短浅,多是且走且看,想不到长远……”

先是“哗啦”,继而“咔嚓”,敞轩正中,以一根粗壮的黄杨木树根原地取材凿就的圆桌上,以琉璃盘盛着的柿饼、杏仁、桃干,被明亲王长臂挥扫,悉数摔落地面。

她愕然。

伫在远处听候差遣的两名宫女骇得躲到假山石后。

“你好,真好!”他忽地低笑,冷冷地,“你如今你不但连醋也不吃了,还能贤惠大度地成全本王的美事,平心静气地看着本王与人夫妻恩爱,我怎不知你还有这等襟怀美德?本王体谅你的心情,不愿逼迫你尽云雨之事,你将本王的体谅当成了什么?你动辄将一个恨字挂在口边,将大燕皇朝的律法当成了什么?你屡屡提你罪臣之女的身份,提你三年中所受过的苦难,又打算从本王这里得到怎样的回应?本王给你的疼爱你不要,你却无休止在试探本王的纵容底限,光儿,你真真是欺人太甚!”

她目光逡巡了一遭地上惨死诸物,万般可怜之余无奈扬眸,叹气道:“好罢,王爷,退一万步讲,薄光接受您的疼爱,重拾过往的骄纵,吃您的醋,霸您的宠,那么,请您休掉齐家小姐,可否?”

“你——”

“看罢。”她口吻清凉,“男人们啊,一旦有了两个以上的女人,一边希望女人们懂事安分地和平共处,一边在心底的暗处又希望有酸风醋雨来调停情趣。可是,王爷,女人吃尽千般醋,真正的目的无非是男人的专宠独爱,您既然不能给,还指望女人吃什么醋呢?”

“你——”

“您或许可打这些醋意里得到两三分的满足,但不担心女人被醋火蚀心腐骨肝肠寸断?倘若薄光此刻还爱你,独守空房时必然哀怨伤苦以泪洗面,您是宁愿看到薄光那副模样还是当真看到那副模样时一面斥责薄光的狭隘善妒一面心添烦恶厌弃?王爷所指望的两全,不,是‘三全’,爱丈夫,小吃醋,大包容,薄王一条也做不到。其实道理最是浅显:我若爱你,必定容不下齐悦;我既不爱你,自然能平心静气。”

“你——”

“此间的温泉通经活络,王爷不妨置身其内里析缕分条仔细思量,以免日后再生纠结,薄光告退。”她款款行了礼,施施然转身,迈了不到三四步,停足又道,“罪臣之女是薄光这一生无法卸却的烙印,屡屡提它是为了提醒自己莫得意忘形;反复提及自己所受过的苦难,则是为了告诉王爷,薄光曾经身在地狱,不怕重新堕落。意即我从来没有试过考验王爷的忍耐底限,您随时可以失去耐性,以任何形式发落薄光。”

胥允执胸口犹若烈火焚腾,倘若可以杀了她,他定然毫不迟疑。三年前在她哭着乞求用自己的躯体换其父一条生路那时,因为不想失去,因为还想拥有,一心以为失去了父亲的保护,她惟有依靠付予童贞的男人,是而宁可欺骗。她宁愿他真的杀了她罢?然后,以他终其一生都将背负着杀了自己最爱女子的恶梦,作为她仇恨的终结。

他们之间亘阂着的是一个无解的僵局,他每试着向前行走打破一次,情势便越发恶化一次,是不是终有一次他势必忍无可忍,亲手成全她的愿望?真若有那一日,他必定已经身在炼狱,直如恶鬼当行。

倘若……可以的话。

四七章 [本章字数:2259 时间:2013-05-04 00:25:02.0]

匆匆数月过去,严冬去,春日来。

历经一日一夜的阵痛,姜昭仪产下一瘦弱女婴,其后便依据法令被暂禁冷宫听候宗正寺发落。至于公主,慎太后虽因不是皇子稍有不快,但今上儿女稀薄,有个新生命的诞生总是好事,遂把这条弱小的生命划纳进自己的羽翼下,抱往康宁殿。

为补小公主在娘腹中的先天不足,慎太后特地寻了一位身强体壮的乳娘喂养。好在这位小公主似乎对自己的处境颇有灵知,少哭少闹,多吃多睡,颇少乖张,半月时日下来,已是白白胖胖,招人疼爱。

这日午膳,慎太后看着乳娘哺喂公主,满心欢喜。

宝怜望着那幼嫩的娃儿,道:“太后,姜昭仪身子尚未调整完全便住进了那阴冷地方,看在公主的面上,是不是该给送些补品过去?”

立后之事中途废止,后宫势态此消彼长,慎太后数月来心情舒畅,慨然点头:“你从哀家的补品里挑几样补血养气的送了就是,若她的状况实在不好,找个可靠老实的太医看顾一下,就当是慰劳她为皇上生下一位如此可爱公主的辛苦。”

午后,趁着后宫内各宫俱是膳后小睡的当儿,宝怜提了食盒,循一条僻静路线来到冷宫。

宫墙外,繁花参差,黄鹂宛啭,放眼无不是万物繁荣的勃勃生机。冷宫内,孤影寒榻,灯火如豆,触目尽是心若死灰的凄凉。

眼瞅榻上的姜昭仪形容枯槁,气息奄奄。宝怜长长叹了口气,矮身道:“姜昭仪,奴婢奉太后之命看望您来了。”

“宝怜姑姑……”姜昭仪一听说“太后”两字,强自撑起半边身子,“孩子……我的孩子她好么?”

宝怜轻按她躺平榻上,道:“公主一切皆好,太后为她取名‘惠’,很是疼爱。”

“惠儿……我的惠儿……”姜昭仪低弱唤着,干涸的双眼淌不出半滴泪水,“我自从进宫,不管别人是如何地经营算计,我从未做过一件害人的坏事,说过一字损人的坏话,可为什么……我还是落得这般境地?”

“唉~~”宝怜无言以对,惟有叹息。

“请宝怜姑姑多加照顾惠儿,她不必晓得我这个为她带来了灾难的母亲,只请姑姑……”气息接济不及,突然急喘不止。

“姜昭仪不必急着说话。”宝怜抚顺了她胸口,打开食盒,取出一碗加了肉粉蛋沫的菜粥,自己先用舌尖试了试温度,“您用膳罢,奴婢带得全是易嚼易咽的软食,您如今身子虚着,不易大补,暂且用些清淡的。”

姜昭仪一径地摇首,避开了递到唇前的汤匙。

宝怜蹙眉劝道:“不管情形如何,您总得养好身子罢。这以后的日子长着呢,说不定还能和公主见上一面……”

“今生今世,我都不能再见公主,纵使太后和皇上允准,我也不见。”姜昭仪空洞的双眼倏尔闪现一丝怨毒,“宝怜姑姑,你可知我有多恨?”

“这……”

“进宫前我就知道宫里的人精于算计,进宫后为了躲避无妄之灾,我活得与一个隐形人一般无二。我不求闻达,只求太平。不慕人宠,只愿安宁。可是,她仍是不肯放过我!我侍寝,是尚寝局拟定,皇上按册而行,又岂是我能躲得过的?一夜有孕,又岂是我能料到的?就算我生下皇子,以我娘家的家世和在皇上跟前的分量,也永远无法和她相比,她为什么一定要置我于死地?”

宝怜起身,透过窗子扫了眼窗外的荒芜院落,将门窗一一关了回到榻前,压声道:“您不是第一个遭到毒手的,其实,她若不是想利用您去铲除行宫里的容妃娘娘,只怕早悄没声息地将您给害了,只怕公主压根没机会来到这个世上。”

“她为何这般狠?我并不是她的威胁……”

“您不是,那些怀着皇嗣横死的又哪一个是?她想害人,不过是嫉恨着诸位腹中和皇上肌肤之亲的佐证。她以一个布偶害您获罪,原是欲将您打发去行宫,以腹中的孩儿要挟逼迫您接近容妃娘娘寻机谋害。其实,齐王妃在您寝宫出现是她计划中的意外,正是这个意外引来了明亲王的坐堂,也使得太后语声坚定,将您留了下来。您想啊,您不害容妃,母子难安;若害了,仍然难逃一死。她是想借刀杀人,一箭双雕。”

姜昭仪死寂的眸底跃出点点光色:“容妃曾是威慑六宫的皇后,又有两位亲王妹婿,她惧怕容妃?”

“薄家女儿的名声您以前想必也听过的,哪怕容妃娘娘没有当过皇后,她也得忌讳着不是?”

“好,太好了,她想害容妃,容妃不似我这般无用,为了保住自己的儿女,容妃也容不得她……太好了……”

“所以,您将心放开,养好身子等着看她的下场罢。”

姜昭仪嘴畔溢开一抹笑纹:“劳烦宝怜姑姑喂我吃完这碗粥。”

“您这就对了,有公主在太后身边,您一定有重见天日的一天。”宝怜将粥加了小菜,送入她惨白唇内。

是夜,姜昭仪以两只玉镯作为川资,请宫中掌事宫女走一遭明元殿:“这镯子是我打娘家带来的,虽不是顶级品色,但听宫中的玉器师傅评鉴,最少也值上百两银子。请姐姐替我走一趟,待皇上来了,我还有最后一点好东西当成谢礼。”

百两银子的诱惑委实不好抗拒,掌事宫女瞟一眼姜昭仪暗藏玄机的袖筒,道:“为昭仪跑趟腿是不打紧,可就算皇上来了,以昭仪如今的貌色,只怕……”

“只要皇上来了,无论我能不能得回皇上的宠爱,都有谢礼奉与姐姐。”

“有昭仪这话就好。”掌事宫女将两只镯子塞入腰囊,乐孜孜去了,抄近路,寻捷径,来到明元殿,对着殿前侍卫哭得凄惨万状:“各位大哥请通禀一声,姜昭仪不好了,刚刚吐了血!请通禀皇上,姜昭仪临去前想见皇上一面,请皇上可怜她才生下公主赐见罢……呜呜呜……”

她痛哭嚎叫,侍卫们岿然如峰不为所动,却把王顺惊动了出来,及待问明情由,回身禀明圣上。

兆惠帝未作迟疑,当即起行。

“臣妾只有一句话。”姜昭仪获准不必下榻迎驾,仰望着自己的君主、丈夫、女儿的父亲,眸中空旷无泪,话声内字字浸血,“两年前,在臣妾那个男胎被打下来前,容妃娘娘能够回宫该有多好,兴许他还有机会与他的父皇见上一面。”

注视着这个和自己同床共枕生儿育女的女子,半晌内,兆惠帝惟发一声幽微叹息。

这一夜,夜到中半,姜昭仪悬梁自缢,香消玉殒。

四八章 [本章字数:2264 时间:2013-05-01 23:11:20.0]

暮春时节,薄年被接回天都紫晟宫待产。

此时的她,尚有一月即是产期,大腹便便,孕味尽现。慎太后恩准免了每日的定省,除却薄光,还将江斌拨为德馨宫专属御医,司晨、宝怜轮番驻守,除却绯冉、王运,宫中其他人等皆是王顺从新由掖庭调度分派。戒备之严,防护之紧,更超姜昭仪孕时,

薄光回京后的第一件事,即去探望薄时。姐妹一别数月,薄时诸多怨怼,一径地埋怨薄光眼中厚彼薄此,忘了她的存在。

“德亲王的那些位鲜花嫩柳何在?”尽管向三姐赔尽小心,薄光是有余力察觉德亲王府的些许异样。以往每一次来,不管她们身置何处,总有许多双窥探的眼睛伏伺左右,窸窣之声不绝于耳,如今坐在德亲王府奇花异草的后花园内多时,四遭竟是一片安宁详和。

薄时鲜笋般的玉手勾一只骨瓷小盅,细品一口雨前龙井,道:“一死两伤一逐府。”

她樱口微张:“怎么发生的?”

“死的那个,在我每日必去的赏花阁里放了条毒蛇,却不慎被蛇反噬,不治而亡。若你在天都,说不定还能救她一命。伤的两个,吩咐人在赏花阁的楼梯上抹了猪油,本意是待我下楼时从高到低滑落下去不死也残,谁知当日王爷早归到阁里寻我,被侍卫提前警觉,遂审出了主使者,命那两人走了一遍楼梯,结果可想而知。至于另一位,似乎是骂我的时候被王爷听到,以不敬上妃之名驱逐出府。”

敢情自己在温泉里度过的漫漫冬日里,这座德亲王府内竟如此生动活泼?“德亲王宠妻宠得这般明目张胆,没有人御史参他么?”

“怎么没有?这宠妾灭妻有人参你倒置尊卑枉顾纲常,宠妻灭妾便也有人参你夫纲不振纵容悍妻草菅人命,不过,德王爷甚是剽悍,一一驳斥说是侧妃侍妾联手谋害正室方遭处置。宗正寺、太常寺的人也来了两回,鉴了诸多实证,不了了之。”

失去三姐的三年里,德亲王饱尝相思之苦,故而至今患得患失,容不得一毫再度失去的惊险了罢?

次日进宫,德馨宫小花园内为容妃娘娘诊罢平安脉,她一时兴起,把德亲王府见闻向二姐当做笑话般道来,道:“我说过的,我们三人中三姐的姻缘运最佳。无论怎样,我们中也算有一人遇到了一个痴情郎君。”

与她面对的薄年挑了挑眉,抿了抿唇,没有立时回应。

薄光登时明白:身后来人了。

“臣妾参见皇上。”

薄年接驾,薄光随之,眼角的余光扫见了与皇上同时到临的另外一位。

“明亲王,多日不见,近来还好么?”薄年笑语问候。

后者淡哂:“多谢容妃娘娘问候,微臣一切都好。”

回程,虽然薄光颇不想搭乘明亲王的双骑轿舆一道回府,但看在王爷大人面色不善而自己无胆招惹的份上,她决定逆来顺受,敛形屏气地坐在舆内一角,暗里祈盼相安无事。

难得地,这一回她心中诉求得予响应,路途平静地安然到府。进门后,明亲王大步在前,头亦不回。

一路上硝烟未起她已是谢天谢地,当然不会纠结于王爷大人这一刻的忽略,回嫣然轩摆弄药草医书要紧。

殊不知,王府风向因之起变。

王府中的下人,无不不是看主子的脸色行事说话。薄王妃离府良久,回府后也不曾见王爷留宿嫣然轩,如今又是这等冷若冰霜的对待,诸人遂心领神会:薄王妃受了冷落,失去了王宠。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主子失宠,首受殃及的也是主子身边人。近段时日,嫣然轩的四位大丫鬟每往账库两房领用主子的衣食用度之际,处处遭刁难,层层被推搪,规格硬是比芳歆斋落差下去。这一日又是如此,四婢中以绿蘅最为泼辣,织芳最是利齿,两人不堪忍受这等欺负,与人争执起来。巧不巧芳歆斋的人也来领用月例,且头前两位是齐王妃的陪嫁丫鬟春喜、春闹。这二人比起过府后分派的下人当然更是护主心切,当下便接了话,里外尽是讥讽嘲笑。绿蘅、织芳气个不过,捋袖要打,被她们身后的缀芩、绵芸扯住,死说活说拉回了自家地盘。

绿蘅骂道:“你们拉我作甚?没看着那两个外来小蹄子那小人得志的下贱模样,我改日非要给她几个耳刮子!”

缀芩劝道:“你恼,我们何尝不恼?那些势利小人摆明是看咱们家的王妃失了宠爱全一股脑去巴结芳歆斋去了,可是,你也不能因为这个就和那边的人打起来,真若出了什么岔子,吃亏得不还是咱们这边?”

绵芸也压嗓劝说:“而且,你想想咱们主子是什么性子?人家那边的主子是什么性子?咱们主子每日介埋在房里读书写字两耳不闻窗外事,人家那主子将府里上上下下都给周转透了,你和那边的人打起来,人家的主子能出面保人,咱们的主子怕是连门也不愿迈出一步……”

“是么?”有人饶有兴趣。

“可不……”绵芸一个激灵,辨出了这声音所属,“王妃?”

身倚树干听了些许墙角的薄光指了指身后绿树掩映中的小亭,满面歉意,道:“我想你们今后想说私房话的时候,须看清周遭。”

四婢回身齐刷刷跪下:“王妃,奴婢们不是有意背后说人,是实在替您气不过……”

薄光旋踵回亭:“既然有话说,还是到这边坐下从头慢慢道来。”

四婢遵命,绿蘅为先,织芳第二,其他二婢随时补充,把今日所遭不公畅快淋漓地托出。

薄光没有意外。这几日她在嫣然轩外行走,也不是没有感觉到下人们的隐隐怠慢。平心而论,她丝毫不觉动气。如今的衣食住行,比及尚宁城可说天上地下,足以令她知足常乐。况且趋利避害乃人之天性,下人们看王府大主子的心思过活无可厚非。不过,既然她在府中的荣辱沉浮主宰着四婢的喜怒哀乐,冲着自己煎膏制药时这几位使唤还算伶俐好用的份上,便不该置之不理。

“既然人家不给我们衣食,为了活命,我们总得想个法子。”她略作思虑,拿起石案上的小毫,抽了张素笺匆匆写就,“绿蘅拿着这个到司晗大人的府上走一回,就说我向他借钱吃饭。”

绿蘅接了便笺,嚅嚅问:“这……家丑不外扬,让司大人晓得咱们府里的事,好么?”

薄光狡黠一笑:“司大人是你家王爷的刎颈之交,在眼前这事上,他是我的娘家兄长。你们若还想咱们主仆今后在这府里有容身之处,惟有找他了。”

四九章 [本章字数:2392 时间:2013-05-02 21:49:07.0]

伴着初夏的一场大雨,司晗大闹明亲王府。

“王爷您如果养不起两位王妃,请及早告诉下官,下官愿意把自己的妹子领回去养一辈子,免得您府中的人费心动脑地设法苛待。我司晗虽然人微言轻,官小禄薄,但养个妹子还是绰绰有余!”他将明亲王府的书房桌案拍得啪啪大响,震得里外皆闻,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混账模样。

在他咆哮的一刻钟里,胥允执看完了府中近一月的账册,听着司大人咆势趋微,扬眸道:“你如此卖力表演,是为了告诉本王府中的下人薄王妃不是娘家无人?”

“是又如何?”

“是的话,阁下的气力应是白费了,本王已责成长史从新任免府中管事。”

“……什么意思?”

“本王不喜欢府中的下人以为自己有欺主的权力。”

“哪一座府第的下人不是如此?主子宠爱的,他们竭力奉迎;主子嫌弃的,他们合力打压。下人们看得无非是你的脸色。”

“别府如何,本王无权过问,但本王府内尚轮不到下人做主。纵然是本王不喜欢的,主子还是主子,几时允得他们去慢怠?此事交给帐内府从旁监督,上下彻换一遍就是。”

“不喜欢……”司大人的耳朵迅速将最能引起自己听力警觉的字符捉住,“你不喜欢光儿?”

胥允执眉梢冷掀:“本王喜不喜欢,她都已是明亲王妃,你有话要说?”

“当然有话。”司晗斜眸乜之,“如果你当真不喜欢,何必留在眼前相看两厌?”

“你是在建议本王休妻?”

“有何不可?”司晗理直气壮。

“你不怕她遭人诟病?”

“有我护着,谁敢?”

这等腔调竟是一点也不陌生。胥允执嗤笑:“本王怀疑你和薄天在幼时换了襁褓,你才是她的兄长。”

司晗回嗤:“不肖王爷多说,我也曾这般怀疑过,在我发现疼光儿甚于司晨时。”

“那么,对本王换掉失职人等可有异议?”

“欢迎之至。”

“很好。”胥允执推开账册,“既然今日卫大人上门了,不妨说点私事外的公事。你如今除了卫尉寺的职务,其他都是些散职,为何推了左神策军的统军一职?”

兴师问罪完毕,司晗将周身刺芒收起,径自寻了座,道:“在下还有兵部侍郎的实职在。”

“所以呢?”

“在下的父亲是当朝宰相,妹妹是正四品的尚宫,在下官从三品,司家不宜再树大招风。”

“真是直言不讳。”

司晗莞尔:“就当我胸无大志罢,不过在下有一适宜人才愿意推荐给王爷。”

他冷哼:“卫免?”

司晗愣了愣:“王爷不中意?”

“皇上有意委他为羽林将军,统北衙禁军。”

司晗好奇心起:“卫免忠厚耿直,勇武善战,是难得的武官人才,怎么下官听着王爷的语气里透着恁大一股不屑?”

脑中闪过行宫一幕,他又一声冷嗤。

司大人立时一声抽息,惊叫道:“难道卫免开罪了王爷?不妙了,被大燕皇朝最为小心眼的明亲王惦记上,前途堪忧啊。”

他眸内寒崩射,狠盯这厮须臾,道:“本王有点明白光儿与你为何那般投契。”

“请王爷指点迷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