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泛舟饮宴,是件风雅的事,皇上想来龙心大悦,王爷真是有心呢。”

“薄尚仪过奖,还请薄尚仪在皇上面前多多美言。”

“不敢当,王爷乃皇族中人,与皇上血脉相系,何须薄光置喙?”

“薄尚仪客气……”

就在两人这套虚头巴脑的官场交涉进行正欢时,王顺自正阳殿方向行色匆匆赶来,走见御花园后即四处打听薄光行踪,及至远远望见她身影,眼光倏然放亮。

“薄尚仪,奴才可找着您了!”

薄光甚感讶异:皇上跟前的人多是稳重一路,这位内侍省头把交椅的王公公更是个中好手,罕见着急忙慌的时候,眼下竟是这副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

“王公公何事惊慌?”

王顺抬袖抹了把脸上的汗粒,急冲冲道:“天都城来了折子,皇上看完大怒,命奴才立即召您过去。”

薄光颔首:“本官立刻去。瑞巧随本官前往,绿蘅和连嬷嬷带二皇子回去,为他蒸碗肉羹放温,慢慢地喂下,喂快了易积食,记着小心。”

胥睦暗伸拇指:这通身的气派,果然如其姐所说,在在是如鱼得水,说不定是三姐妹中最适合宫廷和官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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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阳殿便殿内,静心安神的檀香渺渺萦升,等人高的白色含笑吐露花芬芳,花株畔,一把七弦古琴平放挑头案上。北墙前,紫檀木制成的书架整面砌就,其间书卷累累。书架下,质材相同的四腿雕花大书桌,笔墨纸砚一应俱全,雪宣平铺,一幅含笑花图初见雏形。

这等布置,显见主人欲把这方世界当成自己怡情养心的闲雅所在,读书作画,抚琴赏乐。然而,主人的当下,却是背负沉重凭窗远眺,缄默多时。

身后,隐有细微跫音。

“朕说过,朕想安静。”兆惠帝冷道。

“……微臣知错,微臣这就退下。”敢情王公公自作主张,骗她往火药口上撞不成?

“小光?”兆惠帝回过头来,“来都来了,进来坐下,陪朕说说话罢。”

“是。”托着在殿门外王顺托付的一盅羹汤,她姗姗走到近前,“听说皇上今日午膳用得少,午后又看折子动了气,这碗银耳莲子羹清心养肺,皇上趁热用罢。”

兆惠帝当真提匙飨食,道:“朕不用想,也晓得是王顺那个多事的叫你过来。”

薄光冁然:“他担心皇上,微臣也担心。”

兆惠帝冷声:“你们在这边担心,那边偏有人怕朕的日子太过悠闲,镇日寻事来闹。”

她秀眉稍颦,道:“大燕偌大的天下,十六州五十八郡,政务军务难免繁杂。倘若皇上才过了这十几天的悠闲日子便不思国事,想做那安逸倦政的一国之君,微臣虽为内臣,必将誓死劝谏。”

帝失笑:“小光如此一说,朕倒想试上一试,看小光如何劝谏。可惜,这道折子不是来自哪州哪郡的军政,而是来自天都城,朕的内宫。”

他说话间,将捏在指间多时的折子推到她面前。

她惶惑摇头:“这是国事,内臣不得参与。”

“朕准你看。”他眨眸泛笑,“那些人着实不肯安生,小光帮二哥出口气罢。”

五二章 [本章字数:2502 时间:2013-08-17 06:32:03.0]

正阳殿是尚宁行宫的中心,分前、后、左、右四座殿宇,俱是双层楼式建筑,一道十字飞桥长廊将两殿连接为整体。前方大殿为天子听政之所,后方为安寝之处,两侧各为宴饮、接见使臣所用。而那道架在空中的长廊,除却节省步程,还适宜临风闲话。

为抒发心结,薄光陪天子在这道长桥上走了两个来回,直至最后一丝火气随着晚风逝去。长桥的十字路口有桌有凳,早有茶果点心摆布其上。 不消多说,自然是心灵手巧的王公公着手布置。

“私藏皇后礼服虽是大罪,但折上子说事情尚未水落石出,一切尚在核查之中,说不定到头来是虚惊一场。皇上为何如此震怒?”薄光问。

兆惠帝喟然长叹:“朕不是为了一件后服生气。”

“恕微臣愚昧。”她扁了扁唇角,语意凉凉。陪人生气也是耗费体力的活计,累。

兆惠帝淡哂:“那件后服是魏昭容私藏也罢,他人栽赃也罢,朕等着审理结果即可。朕生气的,是那些人的不肯安分。不过十几日的工夫,便这般厮杀起来,仿佛等得就是这么一个机会,仿佛朕在天都碍了他们的事。更令朕感觉难堪的,朕甚至还曾对他们中的一些人心存些许内疚。而几分内疚也为人所用,借机索到了回报。那刹那,感觉自己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当下怒不可遏。”

天子天一般的骄傲被伤害到了么?薄光单手支颐,闲声道:“虽然微虑不晓得皇上所说的人是谁,但作为皇上的臣子,迎合圣听,揣摩圣意,是他们天长日久的习惯,熟能生巧,一两次猜中皇上心思也无伤大雅罢。何况,无论有人借机向皇上索要了什么,既然是来自皇上,您随时也可一并收回不是?这次闹出恁大的动静,还怕寻不到名目?”

“照你这么一说,朕方才那阵火气不就是庸人自扰?”

她拱袖揖首:“微臣不敢。但愿皇上下次龙颜大怒的时候,莫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动不动不用膳食,岂非是在拿臣子们的罪过惩罚自己?”

他忍俊不禁:“难得薄尚仪有这般见地,不妨帮朕参详参详。有关魏昭容之事,你做何看法?”

她大幅摇晃螓首:“魏昭容和二姐素有积怨,还曾指使大公主谋害浏儿,微臣理当回避。”

“不必……”

她埋首将剥好的橘瓣一径频频送入口中,使得唇舌繁忙,无暇言语。

谁知皇帝陛下耐心丰沛,悠怡呷茶相待,觑她口齿间略见清静,含笑开口:“只是一场闲话,尽说无妨,朕绝不怪你。”

琉璃盘中的紫晶葡萄犹挂水珠,薄光依依不舍地瞥了一眼,继而仰睑面对那双势必要她参上一脚的眼睛,不情不愿地抿了抿唇角,道:“太后做事素来周全,倘若魏昭容之事仅是风起影动,断不会惊动到宗正寺。但嫔妃私藏后服兹事体大,魏昭容不可能不晓得一旦事发绝非降品阶罚月例便能了事,怎可能如此大意给人窥去?”

“经你的分析,那个指证的宫人貌似颇多嫌疑。”

她忖思少许,道:“折子上面写着发现者是淑妃娘娘宫里的人。如若此人从此担上嫌疑洗不,淑妃娘娘最似幕后主使。”

“淑妃么?”他沉吟,“淑妃对魏昭容由来畏怯,多求忍让,阖宫上下没有人认为她有胆敢反抗的一日。”

“从心术上来说,愈是淑妃娘娘这种秉性的人,一经反击,必然手段激烈。纵算这件事从头到尾来自淑妃娘娘的策划,微臣也不意外。惟一不能说服微臣的,是那个来自淑妃娘娘宫里的宫人。做这等事,派自己人太过不智,行事谨慎的淑妃娘娘出现不了如此粗浅的疏失。”言罢,她还是忍耐不住,伸指勾了一粒葡萄安抚空虚的口腹。

他似笑非笑:“朕听着,怎么感觉曾招你不喜的不是昭容,而是淑妃?”

“是皇上说这是一场无关紧要的闲话来着……”她戛止,美眸大瞠,“微臣方才是据事发的状况就事论事。倘若皇上想听微臣藉由心中喜恶的评说,微臣愿意告诉皇上,微臣将日夜祈祷上苍,魏昭容罪名早日落实,锒铛入狱。”

“闲话,果然是闲话,方才一阵大风,朕什么也没有听到。”他放目远眺,四遭已是灯光遍地,“这个时候了,薄尚仪在此用膳罢。”

对方简而易之地转开话题,薄光亦是配合不辍,大叹行宫夜景美丽。这时,她尚以为有关此事,自己的知情权到此为止,等待的只是最后结果而已。谁知过没几日,五百里加急送来天都城的奏折,兆惠帝再度邀她飞桥长廊十字路口相见,名曰饮茶聊天。

“宗正寺的折子上,太后已经自春禧殿里搜出了针线崭新的后服,如此人证、物证皆全,案情近乎大白。魏相奏折中则疾声为女喊冤,向朕请将此案交予大理寺、刑部、宗正寺共审,并将那名指证昭容的宫人交由刑部或大理寺大牢看押。”兆惠帝从袖囊内将两份折子取出,放她眼下,“以你之见,朕该不该准奏呢?”

“……又是闲话?”她小心求证。

“当然。”他爽然应允,“纯属闲话,言者无罪。”

“微臣曾听绯冉讲解刑律,据说有一个不成文的条律,凡入刑部、大理寺两处的犯人,无论尊卑,先享一通杀威棒。同时,以宫人的下贱之躯指证一宫之主,无论罪过属实与否,先须受以下犯上的鞭笞刑罚。这般两通下来,那宫人不死也去半条命。”

她眼尾忿忿上挑,道:“魏大人摆明是为爱女设法开脱,也不知视律法为何物,哼~~”

他稍讶:“你不喜欢魏相?”

“怎么可能喜欢?”她反诘,怏怏不乐,“他是微臣的杀……”

“什么?”他两眉高扬。

她脸儿窒了窒,笑靥如花:“他姓魏啊,是魏昭容的父亲,魏昭容那般容不得二姐和浏儿,他身为丞相不作规劝,身为父亲不加告戒,微臣讨厌他。”

“忽有一阵清风来,吹落嫦娥笑语声。这道空中飞桥架得甚好,晚间赏月邀酒,不知能否与嫦娥一见?”

她掩口窃笑:“皇上欲见嫦娥,到两位美人娘娘的寝宫走上一圈即可,何须赏月邀酒?”

他眯眸欺身:“小光何不说朕正与嫦娥相对?”

“在何处?”她茫然四顾,“快快现身,小女子也欲慕名求见。”

他笑,她亦笑。

往事不止存在于她与明亲王之间,也存在于此。倘若往事始终是他们话题间的禁忌,她无法换取真正的信任,便不可能踏上设想中的任何一步。

戏台上,劫后余生的孤儿回朝复仇,剑刃霍霍挥向父亲昔日的政敌,因其毁谤父亲,误导圣听,戏幕在孤儿“万岁万岁万万岁”的称颂中落下,结局堪称皆大欢喜……这桥段,数百年来常演不衰,歌颂孤儿忠孝两全,喻示善恶终须报还,好戏。

为了这份约定俗成的道德准线,她愿意姑且顺应民意,姑且认为自己的杀父仇人非魏氏莫属。

然后,她在心中对自己小小催眠——

皇上,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吾父此生无憾,惟恨那魏氏,诬陷时首当其冲,如愿后落井下石,实乃千古第一奸佞辈,看微臣为您唱一出《薄氏女儿》,助皇上辨识忠奸,早雪忠臣陈冤。

五三章 [本章字数:3102 时间:2013-08-18 06:28:56.0]

皇上带来的两位美人,一位蒋美人,一位蓝美人,都正值豆蔻年华,皆是活泼爱玩的性子。因为入宫的时候尚浅,尚未被哪方势力拉拢,也不曾圣眷优渥,进入后宫的漩涡中心,是以尚保有几分纯真。天都到尚宁一路走来,薄光与她们已然熟识。到了行宫,有最擅长装可爱的胥浏小哥搅裹其中,很快要好起来。每日,她除了到司药司小坐,盯着越来越不肯安分的甥儿浸泡药浴,和两位美人耍玩游戏成了颇为中意的消遣。

她们最爱玩的是踢毽子,一只铜板、数根彩羽绑成的毽子,在六只纤足更迭交替的演绎下,花样繁多到不胜枚举,连旁观的瑞巧、绿蘅也跃跃欲试,且有几回参与其中。在这一刻,无论什么样的因缘聚至此处,无论各自胸怀怎样的雄心壮志,无论受哪里的利益趋使,至少在这一刻,她们皆是心无旁骛,享受着最简单的肢体嬉戏带来的最简单的快乐。

“好了,跟每日一样,到外面罢,水变凉的时候我会出声唤你们进来添加热水。”

每一回游戏归来,她都要在加了花瓣的热汤中浸泡半个时辰,洗却周身的汗尘。今日也如往常把所有人打发出去,向浴桶内投加几根香草,舒适浸身其中。

“常听人说由奢入俭难,由俭入奢易,你这小妮子越来越习惯这重返奢华的生活了。”有人打屏风后迤逦行出,嗤道。

她睁眸嘻嘻一笑:“三姐。”她家的姐姐们皆喜欢给她意外惊喜是不是?

“不吃惊?”薄时转到妹子正前方。纵然是一身粗使宫女的装扮,依然挡不住薄家三小姐的清艳妙姿。

薄光小嘴一撇:“宁王那厮晓得我来了尚宁,怎可能不设法告诉三姐,借机见上你一面?”

“算你聪明。”薄时坐下,“故地重游,昔日阶下囚,今日金贵客,作何感想?”

薄光一边掬水浣发,一边道:“幽禁处只占行宫一角,且不在行宫版图内,我们在此住了三年,除了那些接到圣谕明确获知的两三人,没有人晓得我和二姐的存在。小妹我体会不到今非昔比的虚荣。”

“体会不到虚荣,因为你正在享用实际的荣华。”薄三小姐将手置进水内,水质清滑,桶质精细,单凭一个女官的职阶断无此般荣享,“如今你对皇帝动了几分真情?”

薄光稍加评估,道:“三分左右。”

薄时意外:“你竟不隐瞒?”

“你是三姐,我为何要瞒?”

薄时黛眉冷掀,寒声道:“你是晓得我对皇家的态度。如果我是爹的独生女儿,我早早便成为了以刺杀皇家兄弟母子为志的杀手,可我不是,我不能连累你和二姐,退而求其次以那样的手法聊胜于无。但倘若你对他们中的任何一人生情,因而欲双宿双飞,你便也是我此生的仇人。”

三姐就是三姐,儿时她调皮乖张,爹爹娇惯,大哥纵容,二姐不理,惟有三姐追着她的屁股严惩不贷。她虽然属性顽劣屡教不改,但三姐面前也不得不小小收敛。

“小光偷偷告诉三姐。”她双臂垫在桶沿,脸儿伏上,压低了嗓音,“无论是胥允执,还是胥启维,他们皆须为爹爹和那些病死打死在苦寒地的家丁仆妇付出代价。”

“真的?”三小姐半信半疑。

“三姐不相信小光?”

“我信你。”三小姐美丽的容颜上浅浮冰霜,“但不信你的感情,万一你对他们……”

薄光失笑,眸中却冰天雪地:“我早已说过,若是皇家永远忘记我们,或许我也可以遗忘,与姐姐们寻一个安静地方就此安静的生活,可谁让他们想起了我们?在我重见胥允执的那刻,我便明白这一生绝不可能放过他。每看着他那张脸,我便仿佛重新经历所有的苦难,重新走进所有黑暗不堪的时刻。”

薄时一僵,她无法忘记那个时候的自己在另一个世界躲风避雨。“可是,如果我和二姐决定放下心结,与各自的男人白头到老,你便按捺隐忍,一生与他相安无事?”

她甜笑:“小光很乖罢?”

“你啊……”薄时狠拍她头顶一记,“难怪大哥和二姐偏心疼你,难怪薄三小姐对你心生忌妒,算你值得。”

“多谢三姐夸奖。”

薄时终于展颜一哂:“二姐说她将宫里的人脉交你差遣,我仔细想了想,自己能帮你的惟有将李嫂还给你。她本是你救下的江湖人氏,多来年被你用来照顾我的饮食起居,实在委屈。我见过她的武功,交给你,派得上更大的用场。”

“不行不行。”她摇头不迭,“三姐这么漂亮,行走江湖怎能没有人保护?”

“我想要人保护,自有大哥。你一人处在那个食人吞骨的地方,做得又是万分凶险的事,你比我需要李嫂这样的人手,更不要说还须保护浏儿那个小色鬼……”

薄光一呆:“浏儿何时成了小色鬼?”

“可不就是小色鬼!”薄时浑无好气,“方才端着杂物进来时,不过是看他长得和你幼时长得太像,觉得好玩蹲下和他说话,两三句不到他便将脑瓜扎在我胸前一气乱蹭。告诉我,那小子该不是天生的多情种,将来祸害天下无数女子的罢?”

她噗哧一笑:“真是如此又当如何?”

薄时冷哼,将指节捏得“咯嘣”直响:“我愿意为了天下女子大义灭亲!”

她嘻笑:“三姐手下留情,小妹一定小心教导浏儿……”脑中灵光一闪,“既然如此,请李嫂传授浏儿武功或许也不错。”

“很好,我正好拜托李嫂好生教训那个臭小子。”薄时起身,掬水泼在幼妹脸上,“你且在这边奢华着,我还有件事做个了断,告辞。”

“了断?”薄光不自觉站起,“二姐预备做什么?”

走到窗前的薄时怡然回眸:“做点将德亲王引到尚宁城的事……”她眸线上下扫遍,“啧啧,出落得真是不错,好养眼的风景。”

“呀——”薄光坐回水中,脸儿羞赧成火。

“怎么了?怎么了?”外殿的瑞巧、绿蘅闻声冲入,“尚仪大人怎么了?”

眼尾余光确定窗前无人,她抚额痛吟:“没事,泡得太久,方才打算站起,眼前一黑坐了回来。你们帮我穿衣罢。”

瑞巧伸臂搀扶,道:“方才蓝美人的贴身宫女来传话,邀您一道用晚膳,您去么?”

“蓝美人一人的名义?”

“嗯,邀您到她的寝宫。”

“唉~~”

绿蘅拿来浴褛为主子披上:“尚仪大人为何叹气?”

“我以为我和她们还能继续做一阵朋友,这么快便须结束,有点可惜。”

绿蘅一脸懵懂:“为什么结束?”

“如果两人相邀,还可认为是朋友的小聚,但如今只有一人,表示她有不便于蒋美人得悉的话对我说。今日蓝美人几次旁敲侧击向我打听皇上的种种,此时私下相邀,定然仍是为了皇上。可见无论何等的纯真无邪,进到宫廷,早晚亦将随波逐流。”她惋叹之余,伸手捉住旁边人的手腕,“阿巧,你可千万不要迷失呢,不然本官为了那个可爱阿巧的消失,一定放声大哭,你千万不要变啊。”

“……奴婢不会,奴婢不会呀。”瑞巧小脸窘红,讷讷道。

“阿巧到蓝美人的寝宫走一遭,告诉她皇上今晚在渊兴斋接见当地两位告老还乡的老臣。”若有心,自然设计得出不意巧遇的桥段。

绿蘅眸光一闪,问:“大人不喜欢皇上么?”

她嫣然:“喜欢啊。”

“那您还……”

“我最是宽容,当初在王府不也是与齐王妃相处和睦?”她坐到铜镜前,自行梳理一头湿发,“你还可以对明亲王说,我到行宫的第二日便与皇上共度良宵,请他安心祝福,少做牵挂。”

绿蘅脸色惊变:“薄王……大人,您这话是何意?”

她语音淡淡:“你不是定期将我的衣食住行报与你家王爷晓得么?”

“薄大人!”绿蘅“卟嗵”跪地,“奴婢……奴婢知错了,但奴婢对天发誓,奴婢绝无害大人之心,因为王爷是真心关怀王妃,奴婢才……”

“起来罢。”她探臂一扶,“明亲王是你的旧主,你自然不好违抗他的命令,况且你向王爷报信,的确危及不了我和浏儿,告不成恶果。假使你递送消息的对象换成其他人,一个不好,本官死于非命事小,浏儿小小娃儿遭遇不测,罪孽便大了。你说是不是?”

“是,是。”绿蘅哽咽,“二皇子如此年幼可爱,真若被奸人所害,天地不容!”

她们身后的瑞巧面相猝然灰白。

薄光幽幽长叹:“说实话,本官发现你抄写我与浏儿平日食谱给他人时,当真吓了一记。那时不知你是给明亲王,只道万一被人察觉浏儿喜爱的吃食,从中投毒或是添加些属性相斥的佐料,浏儿岂不时时活在危险当中?我的浏儿那般稚嫩,如何禁受得住那些歹人的暗算?浏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