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衙禁军到了没有?”司晗问。

高猛垂首:“已然去追赶明亲王,营救太后。”

“可曾听到他为何劫持太后?”若是单为寻仇,在光天华日直取司家,与胥允执冷静得近乎冷酷的秉性太过不符,这般不惜一切,孤注一掷,自是有着更为破釜沉舟的筹谋。

程志答道:“听他说,是想让太后到大臣前亲口替他洗去冤屈之类。”

司晗略作思量,道:“你们两个率南府卫队沿街追赶,随途发布叛逆胥允执挟持太后、篡夺大位的讯息,群臣自危,自会下命严守宫门,他无法接近政事堂,便无法达成目的。”

江浅目蕴惑然:“你不怕那个人因此大怒,杀了薄光么?”

“他冒恁大风险掳走小光,不是为了杀她。”司晗深吸一口气,舒缓胸口窒闷,“他若顺利到达政事堂,小光为保住浏儿,势必与他鱼死网破。反之他一日不到政事堂,小光便可一日活着。”

江浅若有所思:“那个人就是薄光的前夫罢?”

司晗不予应辞。

这就是了?江浅沉吟:“方才,我从窗缝扫过一眼,发觉那人眼神很是怪异,貌似绝顶冷酷,却深含异样狂热,那是一个人疯狂前的征兆。感觉薄光落在他手里,纵使不死,也不会好过。”

司晗毫无血色的面孔越发灰冷。

高猛、程志暗中叫苦:江大夫你是专门挖大人心尖来的么?

“你们若追查到明亲王痕迹,莫急于打草惊蛇,速回来禀报,快去罢。”司晗再作吩咐。

两人领命疾去。

江浅淡乜着这个男人,好整以暇道:“虽然作为大夫,我也无法确定你方才醒来的原因是因我独特的针法起了效用,还是你与薄光那独特的牵绊产生奇迹,但我可以确定的是,此刻我想你睡着,你便将立刻睡着。看你到时还如何指挥你的属下实施营救?”

司晗一怔:“为什么?”

为什……江浅猝不及防地愕然:“你到了现在,还不晓得为什么?”

司晗两眸无辜:“请江大夫指教。”

“我……”如何指教?

你自以为是的为情所苦,人家大惑不解;自以为然的心碎神伤,人家从未领受。这就好似戏台上一个人粉墨登场的独角戏,径自沉湎难返,侧畔无人呼应,台下无人欣赏。

“薄光也算是我的朋友,我会帮你救她出来。”

“多谢。”

“不必谢,我会向薄光讨还人情。”江浅平淡的目底,急流隐隐。20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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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晗的策略果如其料,紫晟宫戒备森严,四道正门、六道侧门尽数换岗增哨,劲弩寒刀,侍卫如林,直若铜墙铁壁。明亲王纵有几数内应,也绝难得其门而入。

薄光眼上的蒙布撤下时,发现自己身处一座灯光幽暗的暗室内,环首四顾,待双眸渐形适应,方发觉对面隔案而坐的男人。

对方沉峻的五官游浮在半明半暗的光线中,形如鬼魅。

“你所有的心机,是与生俱来,还是在你薄家倾覆之后,学自市井江湖?”他突问。

她定了定,答:“我也不晓得。”

“你在尚宁城时,既然过得那般潦倒,为何从未想过向本王求助?”他再问。

她摇首:“王爷这么问,果然是因为从未真正了解过薄光。”

他淡嗤:“你若真正了解本王,便该晓得本王不会拒绝你的求助。”

“那又如何呢?”她哑然失笑,“那样,我的爹爹便可以复活么?”

“那么……”他剑眉冷掀,“在你做了这么多后,你的爹爹便复活了么?”

她低哂:“难道你从来没有听说过‘报仇雪恨’这几个字么?即使死去的人不能复活,即使粉碎的世界难以还原,活着的人为了活下去,仍然选择复仇。这不是对死者的告慰,而是对自己的勉励,因为不如此,便活不下去。”

是而,她的恨,不是来自爱,而是来自“恨”。无边无际无尽无涯的恨,吞噬掉因薄呈衍的死所遗留下的那点残存爱意。她归来,为恨,为仇,从未有爱。

“你曾说若你们永生不回天都,一切便真正结束。但你们回天都后,你们所享有的远高于罪臣之女,为何反激你走上复仇之路?”

“怀着仇恨活下去,但若远离仇人,仇恨也许便交托给了时间。但是,一旦看到仇人活得精彩纷呈,自己却须吞咽仇人制造出来的所有恶果,真真是寝不安枕,食不下咽。试想那时,二姐在宫内饱受宫妃欺凌羞辱,我在宫外承受各种明讥暗讽、鄙夷轻蔑,除非告诉自己,这一切仅是暂时,早晚有一日,我会将这枚恶果还到仇人口内,方忍耐得住,否则,一场大火,一把利刃,一杯毒酒……早已玉石俱焚。”

她目光朦胧,喁喁若诉,似在说一桩邻家故事。

“闭嘴——”他心头冷焰蹿起,探掌向她颈喉攫来。

八十九章 [本章字数:2371 时间:2014-01-01 06:55:40.0]

她料得到他必有一番震怒。

处境倒置,立场更迭,这世上谁比她更易设身处地感同身受?

若想使对方感受与自己相差无几的痛楚,就须把对方置于与自己同等境地。昔日呼风唤雨的明亲王,今日成为通缉榜上的第一要犯,不得不躲在这阴暗角落苟且偷生……足够悲惨了不是么?

因而,当那只手来到颈间时,她没有任何反抗,一双眼静静注视着这个男人,这个自己曾用最好的年华倾心爱了多年的男人。

纵是盛怒,他脸上仍旧毫无起伏,道:“不想求饶么?”

她叹道:“我曾不止一次地想过自己复仇的结果,其中有一条即是与你同归于尽。”

“同归于尽?”他眯眸,“你想用什么与本王同归于尽?你引以为傲的制毒术?”

“这个时候,似是不可能。姑且不说我的手远不快过王爷的,纵然我有机会出手,王爷也已然有了防备之法罢?您那位茯苓山庄的夫人终究还是有所助益。”她悠悠道,“可是,我若是死了,王爷纵然有天大的本事,再也无法为自己辩白,岂不是冤沉大海?”

他冷冷掀唇:“你在要挟本王?”

她径自道:“可是,即使我不死,即使王爷有一条通天的路顺利到达政事堂,只怕也难以如愿呢。”

他眉纹再现:“你想说什么?”

她语声轻柔,疾缓得当:“那些外臣们委实确信明亲王犯上作乱,意图谋反。因为皇上纳了你的前王妃,如此奇耻大辱,你早该讨要回来。然商相是何等样人?司相是何等样人?明亲王对太上皇的忠敬之情,他们站在最近处旁观多年,纵算人心易变,也难免三分怀疑。如今,他们选择相信,选择扶助新帝,你认为他们可曾评估过利害得失?”

胥允执竟不能否认。商相、司相倘有心牵制薄光,二皇子决计无法那般顺利成为大燕新主,使得薄家一众兵不血刃地重返大燕舞台。

“你是以什么法子逼迫那两个老臣妥协?”

“若说是逼迫……”她忖了忖,颔首,“的确,我用得是大燕的战争或和平。我想,在他们看来,以你才能自是有资格问鼎大位,可如此一来,外间藩王及封疆大吏很难不去思及你与令兄的夺妻之恨。名不正,则言不顺,且有先帝遗诏在前,各处不安现状的藩王焉肯善罢干休?一旦藩王作乱,封疆大吏们又岂会放过割据的良机?即便王爷有平定四方的雄才伟略,一场战争由发起到结束,最短也须三载光景,这三年却须用上太平盛世逾十年的税赋。对那些老臣来说,大燕再也经不起皇族内乱,民生动荡。是而,牺牲一位亲王,换来大燕的太平,值得。”

他目芒明灭:“他们的这等考量,这也在你的意料之中?”

她想点头,奈何颈间劲指环扣,无法自由,惟有眨眸示意,道:“我既然决定走上复仇之路,当然须将前朝后宫的每个人研究透彻,哪些人不足为虑,哪些人攸关成败,哪些人可为助力……商相曾提醒太后小心我这个薄家**,令人遗憾的是,无论是太后,还是你,从未把我放在眼里。”

他眸光寒睨:“这么说,当初最大的疏漏,是轻估了薄家女儿,留下你们几人的性命?”

“这委实不失为一步错棋。”她浅哂,“但你们最大的疏漏,是没有将那道先帝遗诏追查到底,而后毁之灭之。你的岳丈大人一生忠诚,不敢将先帝遗诏烧毁,多年来收在暗格,每日焚香忏悔。我用假诏引出真诏,其上除却国玺封印,尚有先帝的私章为鉴,随时引发得起一场天下大乱,这正是商相、司相的大忌。”

他冷笑:“你觉得那道遗诏能威胁他们到几时?”

“王爷这便不了解为臣者的心思了。他们是大燕的臣子,忠君爱国为第一本分,如今坐在皇位上的人是太上皇的嫡子龙裔,相比有篡位之嫌的王爷,他们效忠得更为心安理得,更对得起悬在头顶的圣贤光辉。遗诏的存在与否是已成为过去,薄家已经不是王爷唯一的敌人。您的敌人,是整个大燕。”

这个瞬间,胥允执倏然觉得这女子一双眼睛,如无底冥界,仿若一切皆可被其蚕食,腐蚀,侵吞,湮没……他为何从未发现她有这样的一双眼睛?

“大燕的太平与否,不是你决定的。”他一字一句,“本王纵然无法洗清身上的污水,仍然能够号令部署跟从,怂恿藩王作乱。你想安然坐你的太后,怕是不易。”

“是呢。”对此,她无法驳斥,“若非王爷还想着洗清冤屈救回皇兄,只怕你早打起一面反旗。”

这个女子,竟然如此了解自己,而他对她的了解,却似在今日今时刚刚开始,在承认她成了上场对弈的赢家之后。

“本王突然觉得,作为本王的一个对手,就如此把你杀人,未免有点可惜。”

她挑眉。

他扣锁的指尖,倏忽间敛尽锐利,改为轻缓移触,在她细腻的肌理间恣意逡巡,转而向更柔软处探索,在胸际暧昧徘徊。

她眉尖微紧:“到了今日,王爷对薄光还有这份兴趣么?”

他欺迫下的眸心内隐现两簇焰火,淡淡勾起的唇角在她朱唇寸许处停留,低低道:“你好歹也顶过明亲王妃的名号,本王却从未在你是本王王妃时与你有过夫妻之实,说起来,本王很是吃亏罢?”

“在我不是王妃时,已然与你有过枕席之实。”身陷一张圈椅内,她避无可避,对各样的滋扰惟有忍受。

“太遥远了,本王或许该回味一下。”他一只手向她腰际探去,仅需要稍稍用力,那根丝绦便当断裂,又似是为了挑起身下女子的恐惧,手掌在她腰腹间刻意停留摩挲。

她忽地舒展了双眉,在他耳边切切细语:“王爷,你要晓得,我的这个身体内,就在你手下的位置,曾有过一个小小生命呢。”

他一僵。

“我不知他是男是女,是顽皮还是乖顺,是俊朗还是娇美。因为,他没来得及长大,便那样离去。你晓得我为何保不住他么?”

他微微起身,盯着她双眸,瞬也不瞬。

她扬唇:“因为我在经过一场家门惨祸后,伤心未净,仇恨正炽,却必须奔波生计,劳累过度,是而心力交瘁,无法保住那个尚未成形的胚胎。在还没有得知拥有他时,便失去了他。我感觉他一点一点离开我的身体,我体会着无论倾尽多少努力也挽留不住的恐惧,多少苦苦哀求也无济于事的惘然,就如我求你救爹爹一命时。”

他目底遽然侵进浓墨般的黑暗。

“他啊,不过是一块破碎的血肉,尽管头晕目率,我还是弯下身去,将他好生收敛进帕内,紧紧抱在怀内,因为他是我无缘谋面的孩儿啊,虽然那个时候,我并不晓得……”她声息略微,迎着他的眼睛,翕动嫣唇,“他是我今生惟一的一个孩儿。”

九十章 [本章字数:2776 时间:2014-01-03 00:40:14.0]

那个孩儿的存在与消失,她连自家兄姐也不曾告知,一则因为她不想看到他们为自己心疼伤痛;二则她一度想把“他”当成自己一个人的秘密。

后来,半是为了加持浏儿在天子心中的分量,半是气氛使然,她第一次提到“他”的来去。那一刻,她蓦然明白,自己对浏儿的百般喜爱,缘自那个无缘的孩儿。

后来的后来,她知悉自己那个以为永久埋葬的秘密,早已不是秘密。至少,司晗晓得,在尚宁负责暗中照顾的绯冉也晓得。

时至今日,再来细细回思,原来她对胥允执残留的一点爱情,就是在那个孩子一点点消失的时候一并逝去。

此刻,她看着他,遥忆着初见时的神消魂失,相思时的心旌神摇,相恋时的心痴魂依……那个少女,是那般信赖、爱慕、崇拜着这个男人。难怪,事隔多年,即使历经高陵为谷的变迁,他依然思念着那个少女,依然执意欲从她身上找回那个亡魂。

“你晓得么?胥允执。”她道,“在与你相恋时,我曾经幻想过未来孩儿的模样。他一定有你的额头,你的眉毛,你的鼻子,但眼睛和嘴巴一定得我真传。因为,无论男女,我都想那是个快乐易笑的孩儿。”

胥允执已然坐回到了对面的椅上,眸睑低垂,面上空白无物。

她将衣襟平复,缓缓道:“我明白你从未认为你所遭受的是在偿还积欠薄家的旧债。因为,薄家拥有的一切,是来自皇家的恩赐,收回与覆灭,皆是皇家不容置疑的权威。而你是天家亲王,是皇族贵裔,你的荣耀尊贵,来自上天的赐予。那么,你也许该把我当成上苍派来的使者,收回你理所应当的荣耀,剥夺你与生俱来的尊贵,不止替薄家,还替那个孩子。”

“……我曾经以为,你到了尚宁城,待怒意平息,一定会来找我。”他沉默半晌,道。

她莞尔,叹道:“年少的我,纵然可以把你的见死不救认为皇命难为,你也有你的无奈与力不从心。在你收下我的处子之身仍然不加迟疑地取了家父的性命后,你认为我该如何看待你?那时,虽然是我自不量力,自取其辱,你仍然是那个将我所有尊严的撕碎而后践踏在地的罪魁祸首。我所有的祈求,在营救家父时已然耗用完毕,无论我在尚宁城活成如何潦倒模样,也决计求不到你面前。你太过喜欢着我对你的喜欢,从不曾费心了解薄光其人,但凡有半点了解,也该明白这一点。”

他忽亦发噱,声音内满满自嘲:“是呢,那个时候,怎会以为你会为了处子之身回到本王身边?”

如此无力的语声前所未有,她听得微讶。

“那个孩子……当真是你惟一的孩子么?”

她秀眉倏紧,不予置辞。

他扶案低眉:“在与你燕好的那时,我曾希望你因此有孕,如此本王便可有理由把你接回身边。”

她略加思索,道:“即便有那样的可能,你把我接回身边,试想昔日的正妃不二人选,以罪臣之女重入王府,为婢,还是为妾?一个平妻尚须经受你府中下人的另眼相看暗中苛待,倘若在那样不堪的情形下回来,便是生不如死了罢?然后,那个孩儿还须终生矮人一等,活在你嫡生子女的阴影下。”

他居然颔首:“在今日之前,本王会认为,对你囚禁的生涯来说,本王的王府是天堂。”

今日之前?她虽稍觉诧异,仍选择聆听。

“本王是如此喜欢那个喜欢着我的笑儿,那个镇日只围着我打转的小九,喜欢她的嫣然一笑,她闪闪发光的眸。本王从来没有想过,当有一日那个笑容不属于本王时,该如何是好。当她的眼睛不再注视着本王时,该如何博回。而今日,本王晓得,在你父亲自缢的那刻,我们之间便再无机缘。那个孩儿兴许是晓得这一点,方不想降生在仇恨内,选择了放弃这样的双亲。”

她怔了怔,怔忡难语。

“笑儿……”他探臂,指节抚过她的鬓。

她秀眉一颦。

“纵然是这般轻微的接触,也不能忍受了么?”他问。

她忽然想看他此刻的表情,无奈灯光摇曳,昏暗难明。

“你爱过皇兄么?”他突问。

她摇首:“‘喜欢’或许有之。毕竟,他一度对我真的很好。”

连皇兄也比自己对她要来得好么?在这场情爱的角逐战争里,自己竟是付出最少得到最多的那个呢。

“你是何时爱上司晗的?”他再问。

“在知道他一直爱着我的那刻。”

“……是么?”他失笑,“是呢,对你他的亲赖向来超过薄天,那份感情内早已含着一份爱意,是司晗一直用兄妹之情明划分际,方一直被忽略。当他越界,你便无从招架。”

这个人……?她心生困惑,审慎凝觑。

而他面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径自道:“在司晗面前,你依旧是笑儿。我和皇兄杀死的笑儿,惟有司晗可予复活。本王先前虽从未了解过你,却早已感觉得出。”

这个人……到底怎么了?她在在是满腹疑云。

“笑儿……”他摇首低喟,“这一生,你我就算两不相欠了罢?”

她抿唇:“你……”

“我为了皇兄的江山,害你失去父亲,失去孩儿,失去为人母的资格。本王以声誉、王位还有皇兄的江山作为赔偿,可够么?”

“你……”确定自己是明亲王?

方才,她以那段往事脱口而出,仅仅是为自保。在对方欲望正炽的当下,眼前闪过那堆与自己切身相关的血肉,但凡尚未化身禽兽,当能偃旗息鼓。但,他这般宛如大彻大悟的行止,却着实令人毛骨悚然。

“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他道。

她屏息相待。

“皇兄与母后,让他们寿终正寝罢。”

“……你晓得你自己在说什么么?”她终于问出声来。

他抚额一笑:“活到今日,当下居然是最明白的时候。”

“……”她推测过多个结局,所有的结局内,不管是谁生谁死,谁存谁亡,惟独没有出现如此的明亲王。

“本王送你出去。”他握起她的柔荑。

因为错愕,因为震诧,她忘记抽回,呆呆随他前行。

前方是一条幽长的暗道,隔着丈许才有一盏嵌在壁上的灯火照耀脚下路,遥遥不见尽途。

“本王从不设想如果,也从不回首过去。”他道,“但在你回来后,本王竟然竟数次反复想过一件事:如果,时光退到薄家蒙难前……不过,从未得到答案。”掌心内那截皓腕腻不留手,他不由加了几分力道,“可是,当下本王却很确定,如果回到那时,本王一定带着你与你的父亲远避海外,找一个无人小岛落脚过活。”

她丕地驻足,侧首望向他。

后者也定身,覆了多时的眼睑遽然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