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延的内心是巨大的愤怒,他不知道时悦经历的不仅仅是贫穷,而是这样艰难的生活。

时春生还在客厅里打砸,重新见到谢延,他挥起拳头冲上前,妄图殴打对方,却不料这一次不仅没有像打时悦时亮一样如愿,反而腹部结结实实挨了谢延一拳头。谢延捏着他的肩膀,把他推到墙角。

“离时悦远点。”

饶是无赖赌棍出身的时春生,也被谢延逼视他的眼神镇住了。他的眼神阴沉又凶狠,像是野兽,仿佛这才是真正的他,刚才那彬彬有礼的精英模样,只是伪装罢了。

“不和你一般见识!下次回来再收拾她!”

时春生这样的人,对危险有着近乎本能的直觉,几乎是谢延一放开他,他就趔趔趄趄地走向门口,骂了一句,推开门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文在开始写的时候就是设定了一个常常遭遇家庭暴力的少女。否则即便是贫穷,但只要家庭和睦,时悦也不会变成会抽烟的少女的~~~~她现在的性格都是和成长环境有关系的~~~~~~~虽然我相信看我文的小天使们家庭应该都很幸福,但是其实也有很多人在成长中遭遇着时悦一样的家暴呀,这个对小孩的心理成长应该是影响很大的。并且很长时间里,即便是今天,遭遇家暴报警,也常常不了了之(包括很多恶性杀妻事件,也竟然会因为是夫妻,判决就变成了虐待罪,而非故意杀人罪)。虽然是言情小说,但也想稍微植入探讨一下这个问题~~不过所有讨论也仅仅以剧情需要~~

第十四章

“没事了,出来吧。”

时春生走后,谢延才开了门。时悦正满脸苍白地坐在房内,她盯着墙角,浑身都在微微颤动,卷翘的睫毛上有阳光落下,那跳动的光斑清楚地传达了她不自觉的颤抖,听到谢延开门的声音,她才下意识抬头,眼睛里盛着水光,眼瞳幽深。她的眼睛里,没了平日的活泼和灵动,而是带了淡淡的绝望和哀伤,他看着她,仿佛在凝视深渊。

谢延也才看清,时悦脸颊边的泪痕,还有不断从她眼眶里涌出的泪水,她在哭,肩膀的颤抖也是因为哭泣。

“谢延你没事吧?”她流着泪,努力克制住情绪,“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谢延摇了摇头:“没有,他自己走了。”

此刻时悦看到谢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故作潇洒和不羁般的用力胡乱抹了抹脸上的泪痕,想要挤出个微笑,然而眼泪还是扑簌簌地往下掉,止也止不住。

每次生活给予了她任何希望,她的父亲似乎都迫不及待想要毁掉。时悦甚至有些绝望,她曾一直坚信靠着自己努力能够摆脱如今的生活,能够拥抱明天的美好。然而如今这种信念也动摇了。她真的能摆脱掉时春生吗?她真的能够甩掉他不断烙印在她身上的卑微和不堪吗?

她的心里太难过了。

时悦拼命想忍住呜咽,她死死咬住嘴唇,然而那无法控制的声音还是断续从她的嘴里泄露出来。她的脸上布满眼泪,却仍然漂亮的让人心惊,像是一支带着露水的玫瑰。

谢延觉得心里什么柔软的地方被狠狠戳了一下。他情不自禁地走到时悦身边,他迟疑了一下,还是伸出了自己的手,放到了时悦的头上。

“没关系的。都会过去的。”他轻轻抚摸着时悦黑亮的长发,把她的头带向自己怀里。

靠着温热的人体,时悦终于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她压抑太久了,总觉得憋住泪水,伪装笑容,就能战胜困境。但是现实从不是这样简单的。她开始伏在谢延身上痛哭。

谢延把时悦揽在怀里,他的思想斗争只进行了一秒,手便不自觉地抱紧了她。这时候的时悦小小的一团,缩在谢延怀里,即便如此痛苦难过,她还是用力压抑着哭声,谢延感受到自己不断被时悦泪水沾湿的衣襟透出了湿意和温度,谢延却觉得这些湿意和温度透过衣襟和皮肤,一路传递到了他的心里。

“对不起。”她抽抽噎噎和谢延道着歉,“谢延,对不起。”

谢延温和地拍着她的后背:“没什么需要道歉的。”

“对不起,本来该让开开心心吃顿饭的,没想到发生这种事。”

时悦终于从谢延的怀里抬起头来,她的样子看起来充满了羞耻和难过:“大概把你的心情都破坏掉了。”

“这不是你的错。”

“真希望我今天没约你…”发泄过后,时悦的情绪稳定了点,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在谢延怀中,轻轻地放开了之前揪住谢延衣襟的手,十分讲分寸的移开了和谢延之间的距离,嗓音还因为刚才的哭泣有点哑,“如果今天没约你,就不会让你看到这些事了。”

“我反而觉得你今天约我完全是对的。”谢延顿了顿,“今天约我是最好的时机。”他盯着时悦的眼睛,“如果今天我不在,他是不是会打你?那样我都帮不上忙。”

“谢谢你,谢延。”时悦刚说完,就突然看到了延手上被茶杯碎片滑破的伤口,她紧张道,“你流血了!我送你去医院。”

时悦此刻双手捧着谢延的手臂,谢延的手就躺在她温热小巧的手心,他的手在流着血,但谢延并不感到疼痛,他只能感受到和时悦相触的那块皮肤微微的灼热。

“没关系。小伤口,没必要去医院。我讨厌去医院。”

“那我帮你简单处理下吧。”时悦见谢延坚持,她走过狼藉的客厅,来到柜子前,拿出了医药急救箱,她动作熟练有迅速地帮谢延做了清理和包扎。而她自己脸上明明还有因为时春生那一个耳光而嘴角挂下的血丝。

“我来帮你处理你的伤口。”谢延的声音非常温柔。

时悦迟疑了下,才点了点头:“你只要清理一下伤口就好了。其实不处理也没关系,我以前从不处理,也没什么事。”

她这样无意间透露出的信息让谢延有些心疼,她以前都是过的什么样的生活?尤其是在她更小的时候,根本没有能力抵抗时春生那些拳头的时候?

“你是女孩子,脸上的伤不管多小,都是要紧的。”谢延一边说,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然而他的动作却更加小心翼翼了,时悦瓷白的脸已经因为那个耳光青紫了起来,相当明显,像是有了裂痕的瓷器,谢延恨不得呼吸都放得更轻,仿佛一不小心就会碰坏时悦。

在他温和的态度和关照下,时悦的情绪终于渐渐复原。

“你会不会…会不会不想再和我做朋友?”时悦抬起头,看着谢延,“或者说,我们算朋友吗?”

她有些难堪。她很害怕,谢延像是生活在她不可企及世界里的阳光,他或许并没有因为贫穷而疏远自己,但是这样的家庭环境呢?对于自己的贫穷,时悦已经学会了坦然接受,贫穷不是她的错,然而时春生的丑态,总是打碎她的自尊,让她恢复成那个因为家境而自卑的小女孩。

让人看不起的并不是物质的贫穷,而是灵魂的贫乏,而她的父亲,展现出来的内心是那样丑陋。

“你会看不起我吗?”

谢延几乎是被迷惑了,他摇了摇头:“不会。不会的。”鬼使神差,谢延控制不住自己,他俯下身,亲吻了时悦的额头。

这样的时悦让他把持不住,她太美了,此刻又这样脆弱无助,近在咫尺,大概会唤起任何男人的保护欲。

然而亲吻之后呢?谢延的脑子一片混乱,他并没有想好…做朋友,自然并不用在意对方的出身和家境,也不用在意对方的亲属品行,因为结交朋友,只要认可对方的为人就可以,何况即便朋友,每天所相处的时间也有限,更不可能需要应付对方的极品亲属;然而如果是另外一种更为亲密的关系,对方亲属的品行就不得不纳入考量了。

时悦的脸有些红,但是她近乎勇敢地看着谢延。谢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姐!我回来啦!怎么门也没关?”幸而时亮的声音解救了谢延的尴尬。

时亮走进屋内,很快就发现了满屋的狼藉,桌子翻倒了,到处都是玻璃渣子,他变了脸色,很快朝着时悦跑来。

“他回来了?!”

“恩。没事了,已经走了。”时悦朝时亮安抚地笑了一下,然而牵动了嘴角的伤口。

时亮满脸都是愤怒和紧张:“姐,你没事吧?他又喝酒了?又打你了?让我看看,其他地方还有受伤吗?”

“没其他地方。”时悦有些疲惫,“谢延也在,他没敢怎么样。”

“谢老师!谢谢你!”时亮得知时悦无碍,这才感激起谢延来,男孩子大大咧咧,倒是没有敏感的意识到其余什么。

“没关系。”

时悦见时亮回来,强打起了些精神:“谢延,今天对不起了,下次再请你吃饭吧,我们出去吃,要不你先回去吧,我和时亮收拾一下屋子。”

谢延却没有告辞,他看得出,时悦很疲惫了,她一早起来买菜洗菜准备这一桌子菜,大概起的也很早,昨晚又有蟹本道的打工,想必睡的也不早,外加刚才那一场痛哭,力气透支。

“你进去休息吧。”

时亮也瞧出时悦的精神不济:“姐,你先去休息会儿,我来打扫就行,待会我送送谢老师。”

时悦也无力再强撑,她如今头痛如裂,脸上和嘴角的伤口也火辣辣的疼,眼睛因为哭泣也酸涩难忍。她再次感谢了谢延,才回了房间。

而她走后,谢延仍并没有离开。

“我和你一起打扫吧。反正下午没什么事。”

时亮拒绝再三,然而谢延的态度坚决,他便也接受了。

谢延先清扫了碎落在地面的各种玻璃碎片,他一边收拾,一边状若不经意地和时亮说起话来。

“你们的爸爸,经常这样吗?”

“是啊,从小挨打,其实算是家常便饭了,不好意思这次让谢老师看笑话了…”时亮的语气也有些苦涩,“不过我还好,小时候每次我爸喝多了打人,都是我姐护着我,她帮我先挡着,让我快跑。我一直记得有一次,他赌钱输光了,特别生气,拿了皮带抽我们,我姐拼命推着我出去,可是我跑了才没多远,就听到我姐的惨叫。我跑回去一看,他把我姐后背抽的都血肉模糊了!”时亮说到此处,似乎回想起当时的场景,语气里全是愤怒和痛恨。

他有一些咬牙切齿:“你不知道他下手有多狠毒,就像我们根本不是他的孩子,而是仇人,如果我不回去,他说不定真会把我姐活活打死。那一次,我姐伤口感染,发了一星期的烧,差点就没熬过来。”

谢延的内心是震动的,他不知道时悦的童年是这样充满了伤痛。

“你爸爸,之前欠了赌债?”

时亮有些意外:“啊?他确实一直赌钱,但是我不知道他最近有欠钱没有,好像没听到,这次回家又发狂,可能只是输了钱外加喝多了。”

谢延心下了然。时悦这次对于帮忙还清自己父亲的五万赌债,并没有告诉时亮,她自己一个人扛了下来。他也突然理解了她为什么之前突然急需用钱,甚至不惜去□□做人体模特。

这种感觉很神奇。即便距离第一次见时悦,已经过去了很久,然而谢延好像直到现在,第一次才真正重新认识了时悦,了解了她的人生和经历。

时悦在他脑海里,似乎并不再是那晚那个说话粗鲁的问题少女,也不是捉襟见肘的贫困打工女孩,更不是在画室里不着寸缕的漂亮肉体,她只是她自己。

她只是时悦。

“你姐姐打架很厉害吗?”谢延突然想更了解时悦一点。

“厉害。”时亮说起姐姐,脸上也漾出了笑容,语气也带了淡淡的骄傲,“以前因为一直被打,我姐就偷偷去附近的武馆学,我们住的这一带小混混也多,常常有打劫的,学的久了,老师人也好,愿意免费教,我姐又常常得和这一带的小混混打架,就变得很厉害了。”

谢延诚心实意道:“你姐姐确实很厉害。”

谢延清理干净地上的碎玻璃渣,突然被墙角一副油画吸引了目光。画中是近乎纯白的世界,一列火车穿梭在雪原,整幅画运用了很多白□□调,然而却丝毫不单调,因为那白色里自然的蕴含了丰富的层次,天、地、雪和山,静谧地伫立在画中,一切都显得冷然而肃静,又这样的浑然一体,而那列行进的火车,即便是静止的画面,但仿佛仍能感觉到它飞驰而过而破开的雪面和轨道边飞溅出的雪沫。外面是冰雪世界,而车内一小节车厢中却露出温馨的黄色灯光,一切的笔触都相当细腻,谢延用手指摩挲着画面,那车厢里有一对年迈的老夫妻,紧紧交握着双手。

“我去的时候是一个冬天。我一直记得去往网走的路途上,列车行驶在白雪覆盖的原野上,天、地、雪和山,都连成了白茫茫的一片。那时候好像能感受到雪花降落坠地的声音,一切安静的不像话,心里也没有任何杂念的安宁,是一个纯净的白色世界。”

谢延陡然想起自己曾和时悦说过的话。她从没有去过网走,也或许根本没去过雪原,然而只是从自己只言片语的描述里,就画出了这样的作品。冷冽中透着温情,粗犷里又带了细腻,像是她本人,凶狠又温柔,勇敢又害羞。

“这是你姐姐画的?”

时亮凑过头:“是的,都是她画的,她画画可好看了,她从来没上过什么正规的油画课程,这些都是她自己摸索的。”

然而让人惋惜的是,两人都发现,这幅画的右下角,被刚才时春生掀翻的汤汁所泼到了一个酱色的油点。

时亮的声音也失落难过了起来:“我姐还画了很多,真的很漂亮,就像是画廊里展出的那些一样,可惜很多都被我爸发酒疯时候撕掉了…”

“她很有天赋。”

时亮笑笑,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竟然也很快把杂乱的屋子收拾了干净。时亮再三谢过了谢延,才把他一路送回了路口。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的话:

最近存稿竟然还是没有进度,呜呜呜,这周末又要出差啦,目前存稿12万,希望7月交稿的梦想不要破灭,毕竟我写完延时,下半年就要集中火力写巴赫啦

第十五章

离开时悦和她的家以后,谢延才似乎冷静了下来。每次面对时悦,他就像是一个没谈过恋爱的青春期少年一样容易分泌肾上腺素,容易被荷尔蒙吸引做出在他看来愣头青一般愚蠢的举动。

他确实应该更为冷静和理智一些。谢延觉得事情有一些失控,他需要时间和空间去理清头绪。

或许是巧合,这个杂乱周末之后的第一个工作日,谢延便接到了一个伦敦附近小镇整修博物馆的项目,十万火急,他买了机票直飞伦敦,连行李都没来得及好好整理,更没有时间再见时悦一面。

然而他本来是可以和时悦告别的,在飞机滑翔,空姐告知每位乘客关闭手机之前,谢延用手机交代安排了事务所里的工作,和父母朋友告知行程,他的手移到时悦的微信头像上,时悦的头像是她和一簇漂亮绣球花的合影,她的笑颜比粉紫色的花朵更娇嫩和艳丽,看起来明媚而美好。谢延的手指在她的头像上停顿了一秒,然后他移开了手指。机舱内广播又开始提醒大家关闭电子设备。

谢延像所有人一样关闭了手机。飞机慢慢从跑道上起飞。

或许和时悦保持些距离,是现在应该做的事。谢延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像是向女朋友汇报行程,他并不确定是否要给时悦这种亲密的错觉。他尽量控制自己不去想她,尽量让她显得不那么重要。

而到了目的地后,工作的繁重程度也确实让谢延一度并没有时间去想时悦。他只是偶尔在休息的间歇,才会翻开手机,翻到那个绣球花边的笑脸上,点开对方的朋友圈。时悦并没有任何状态的更新。她也并没有主动联系过谢延,她只是一直安安静静地躺在谢延的联系人里,逐渐被其余与谢延互动联系的头像,压到了最下面。

让谢延也没有料到的是,他这一次出差,因为项目相当有难度,并没有能一个星期就离开,而只能不断延长时间。然而这期间,时悦仍旧没有联系他,即便谢延特意发了图,在朋友圈里抱怨已经难以忍受英国的食物。几乎所有对谢延有那么点意思的异性都倾巢出动般对谢延嘘寒问暖,甚至有个别热情地表示要飞来英国给谢延开小灶,时悦却仍旧毫无动静,她似乎并不上网,也并不在意谢延的生活。

她从谢延的生活里消失了。

这让谢延有一些惆怅,也有一些心痒,他很想念时悦,想念她玫瑰一般的脸,想念她雪白的身体,想念她漂亮又生动的眼眸,也想念她柔软的声线。

然而看着窗外又下起来的雨,远眺着英伦风情的建筑,谢延品了一口蓝山,觉得或许这样也不错。于他于时悦,这样渐渐淡出对方的生活,或许也是一件好事。荷尔蒙的冲动并不应该蒙蔽他的双眼,然而两个人在一起,除却最初的荷尔蒙之后,便是共同的兴趣爱好、眼界,双方家庭的融合,有时候老一辈讲的门当户对,未尝不是没有道理。

看到时悦受到伤害,经历艰难,他会想要保护也想要怜惜,然而就像是看到流浪的小狗觉得可怜一样,偶尔因为恻隐之心进行喂食,并不代表能够把这些脏兮兮充满传染病或者跳蚤的小狗带回家,长长久久地养起来。

谢延并不确定,能够长久地包容和接纳时悦,接纳她会带来的问题。他也并没有去这样尝试的想法。那么注定要分道扬镳的开始,也并没有意义。

如果在谢延了解时悦之前,他或许会因为迷恋时悦的身体和脸而随性地去接近对方,但是他现在不能不负责任的那么做了。她至少值得郑重的对待。

从来不决定收养小狗,只偶尔投喂,也比那些收养之后,又因为新鲜期后的厌倦和对责任的摒弃而重新把小狗丢掉的行为,来的好一些。

至少小狗受到的感情伤害,可能会好些吧。

然而谢延并没有想过,没有被收养的小狗,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它们面对艰难的生活,只有它们自己。

谢延这次在英国,最后一共待了将近一个月。而时悦也一个月没有联系他。

这一个月于谢延而言是冷静期,是渐渐淡出时悦生活的缓冲期,对时悦而言,也是同样。

最开始,当谢延一个星期都没有光顾蟹本道的时候,时悦还能安慰自己对方大约是忙,毕竟听时亮也讲过,建筑设计师有项目的时候天天加班到凌晨也是常有的。然而一个星期之后,谢延仍旧没有出现,就在时悦开始有些担心对方是不是病了,纠结是否要给对方打一个电话或者发个信息问问的时候,谢延更新了朋友圈。他开始比较频繁地更新起了自己的状态。

今天又吃了炸鱼和薯条,咖啡味道不大好,遇到了一个可爱的英国小女孩,雨后看到了双彩虹…时悦看到了对方的定位,英国的某个小城市,一个她不认识的遥远的地方。她开始意识到,不论谢延因为何种原因去了这个地方,他都没有生病,他也并不是忙到没法联系自己。发一个信息,只需要十几秒,谢延有足够的时间去更新自己朋友圈的状态、发照片,然而他没有和时悦说过一句话。

虽然有些后知后觉,时悦终于还是了解了谢延的意图。

他在疏远自己。

即便嘴上说着不会因为那天的事而不做朋友,即便当时的一切都那么让时悦感动,即便时悦都发现自己快有一些依赖对方了,然而嘴上说的和实际做的,终究是两回事。

时悦原本以为谢延是不同的,然而她终于意识到,他和她年少时那些因为贫穷而离开的小伙伴,并没有什么不同。

谢延消失了一个月,而他曾经给时悦允诺过的去他家里当家政兼职的工作,时悦知道,自然也不能再指望了。谢延看起来不会再愿意和自己扯上关系了,因而时悦为了在暑假培训班开班之前存够钱,必须去想其他的办法了。

这个阴沉的下午,当时悦结束超市的打工,因为钱而烦躁的跑去小巷子里抽烟时,又遇到了黄辰,这一带小混混的头儿。

黄辰平日和时悦也算井水不犯河水,此刻遇到,时悦只从腾腾的烟雾里瞥了他一眼。然而和平日里不同的是,黄辰今天只有一个人,他走过时悦身边,也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靠在了时悦身边的墙壁上,然后也掏出了一包烟。

“有火吗?”

时悦从口袋里摸出了打火机丢了过去。

黄辰便也点上了烟。

两个人便安静地靠在同一面墙上抽烟。

黄辰不是第一次抽烟了,但是只有今天,他有一些紧张,他变换了好几个抽烟的姿势,每一个都不够满意,都觉得不够帅气。他透过淡淡的烟雾观察着时悦,对方瓷白的脸上有一些迷茫,艳色的嘴唇微微开合,即便穿的非常中规中矩,并没有短裙黑丝,然而此刻的时悦看起来仍旧只让黄辰想到了一个词。

妖艳。带着十足诱惑力的那种。

黄辰咳了咳,竭力自然地朝时悦看了眼。

“你心情不大好?”

时悦摁灭了烟头,斜睨了黄辰一眼:“你心情很好吗?有空来管我的心情?”

她一直如此,带着刺。黄辰在这片活动了很久,时悦打架手法老辣又够狠,然而也并非黄辰和他的跟班们就奈何不了时悦。与其说打不过时悦,不如说他并不愿意去和时悦对抗。对时悦,他已是难得的退让和和善,然而对方并不感恩,她仍旧我行我素,并不理睬黄辰一干人等,平日里见到,连个笑也不给,就那么冷着脸。然而黄辰还是忍不住往上贴。他在内心暗骂了一句自己犯贱。

“我不是今天闲吗。”

时悦扯了扯嘴角:“你竟然也会空?是把这一片的人都打劫遍了?没人可以打劫了?”

对时悦的讽刺,黄辰不以为意:“我已经很久不做那种事了。”他装作不经意地解释着,“我现在做正经事了。”

“哦?什么正经事?”

黄辰等的就是时悦的好奇心,他笑了笑:“我在星光名邸做售楼,收入可比一般蹲办公室的白领还好多了,只要你口才好,一个月下来销售提成和奖金能拿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