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解语大闹的消息,瞒是瞒不住的。范朝晖索性叫了底下人,将此事传得街知巷闻,不独平民百姓,连高官显爵那里,都传了个遍。

一时流云城从上到下,都知道了范小将军死的不明不白。他的未亡人范四夫人,因了夫婿突然丧命,已是疯癫了。

此事当然也传到了宫里的皇帝那里。

皇帝异常恼怒。那范四夫人安氏的诅咒实在太过恶毒,任何一个皇帝都容不下这种以下犯上、大逆不道的胡言乱语。可范家如今是在风口浪尖上,又刚刚折损了一个将军,众人都在说范家的忠勇为国。且范四夫人据说又是疯了,若是皇帝还要一力跟一个疯妇过不去,可是太落人口实了。无奈,皇帝只好装没听见,忍了又忍。

常公公便劝慰皇帝,等镇国公被灭了,陛下将那疯妇凌迟处死也就是了。犯不着为这种人气坏了身子。

*正文3531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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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庙堂 第一百二十章 国破 下

第一百二十章 国破 下

皇后听了范四夫人大闹的事,虽也很生气,却未如皇帝一样暴跳如雷。范家折损了一员大将,皇后心里也不好受。现在更麻烦的是,庄穆不见了。雅闲慧舍的精干人马都被她带走,如今皇后和太子什么事都不知道,所有的内线、暗探、间者都是在庄穆手里握着。她一走,这承上启下的位置便断了线。是以皇后最近也忙作一团,派了人四处去找庄穆,又要挑人去顶替庄穆的位置。

太子这几日都陪着要临产的太子妃,一时也顾不过来。因此皇帝的谋算,便不为人知地撒开了网。

这天安解语从沉睡中醒来,第一眼便看见守在她床边的则哥儿。两个红亮亮的苹果脸,现在也瘦了下来,有了几分他爹爹的模样。

则哥儿看见娘醒了,欣喜异常,赶紧叫了外面的人进来。又问道:“娘,可要吃点东西?”

安解语起了身,挣扎着想坐起来,又问道:“什么时辰了?”

阿蓝正好进来,赶紧过去扶了夫人靠在大迎枕上,回道:“戌时中了。”

外面的秦妈妈端了碗熬了很久的燕窝粥过来,对安解语道:“夫人,先用点粥吧。饿了两天两夜,不填补些,怕是肠胃受不了。”

安解语听话地张了嘴,让秦妈妈喂了几口粥,又吩咐道:“四爷刚回来,恐也饿着,你们去给他也张罗点吃食吧。”又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道:“四爷最爱吃蟹肉饼,让小厨房的人现做几个来。”

则哥儿见娘脑子还是不甚清醒,便担心地叫了声“娘”

安解语似未听见,转头望向了窗外,见天色快黑了,皱着眉头问道:“我睡了这么久了,怎地天还未亮?——四爷到哪里去了。让他过来,我要和他说说话。”

伺候的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做答。

则哥儿抱着安解语哭了起来:“娘,你醒醒醒醒不要吓唬则哥儿”

安解语低头将则哥儿抱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嘴里哄着他:“则哥儿怎么哭了?别怕,娘在这里。看谁敢欺负咱们娘儿俩,叫你爹过来给咱们做主。”

则哥儿哭得更大声。

阿蓝张了张嘴,想提醒四夫人说,四爷已经不在了。

秦妈妈却拉了拉她的衣角,轻轻摇了摇头:夫人已经有些神智不清。若是再刺激她,说不定她就活不成了。为了则哥儿,哪怕夫人疯了呢,也比不在了的好。

四房里的人便个个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范朝晖听说安氏又浑浑噩噩,不认人了,情知有可能是失魂症又发作了,便带了无涯子过来瞧瞧。在屋外听见了屋里的动静,沉思了半晌,便对无涯子道,还是下猛药点醒安氏的好。现在给范家的时候不多了,她要还疯疯癫癫的,以后的日子可要怎么过?则哥儿还小,自己又要在外征战,若是她自己不清醒过来,却是谁也救不了她。

秦妈妈见国公爷带了无涯子进来,便赶紧带了众人行礼。

则哥儿抬头看见大伯父过来,就挣脱了娘的怀抱,起身给大伯父行了礼,又哇的一声扑到大伯父怀里哭起来。

安解语抬头,便看见一个身材魁伟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衣站在自己面前,那眉眼,不正是自己的夫君范四爷?

就欣喜地抬头问道:“四爷,可用过晚饭了?”

四房的下人大为尴尬,都低垂了头,慢慢退出去了。

秦妈妈也小声对国公爷求道:“还请国公爷恕罪。四夫人她还是不甚明白。”

范朝晖点点头,看了无涯子一眼。

无涯子会意,上前对四夫人道:“夫人,该走的就要走,该留的也要留。夫人放宽心,兴许以后柳暗花明也未可知呢。”说着,便出手如风,连点安解语头上数个穴道。

秦妈妈在旁惊呼一声,赶忙捂了嘴。

无涯子又催动内力,往安解语头上的穴道注去。

安解语觉得一阵困意袭来,便又睡了过去。

良久,范朝晖才开口道:“差不多了吧。”

无涯子挤眉弄眼地一笑:“我还以为你会一言不发呢。”

范朝晖也不接话,过来伸手给安解语探了探脉,一试之下,发现她的气血通畅,脉象有力,应是无大碍了。便对无涯子笑了笑,道:“你的医术越发高明了。”

无涯子就做出一副“高人”的样子,将两眼翻到额头上。

闻讯过来的周妈妈见了无涯子的样子,忍不住啐了一口,道:“四夫人这里这般着急,你还有心思逗乐。”

无涯子见了周芳荃就没辙,只好转过头去,低低咳嗽了一声。

那边范朝晖已经拿了无涯子给的定神丹,嘱咐秦妈妈道:“等四夫人醒了,你给她服下。应该就没事了。”

秦妈妈接了药,谢过国公爷。

范朝晖点点头,便和无涯子告辞而去。

上阳那里军务繁忙,正是要紧的时候,范朝晖去太夫人那里告了别,便径直回了上阳。

次日安解语醒了之后,便沉默不语。秦妈妈想起国公爷的话,还要给四夫人下一剂猛药,就叫了四房的大管事范忠过来。

范忠进来给四夫人磕了头,便将临走时四爷给他的翡翠小玉佛拿出来,又低垂着头,原原本本地将四爷说得话都转述了。

安解语握着翡翠小玉佛,听着范忠转述的“不用为我守着”,便号啕大哭起来。

秦妈妈见四夫人终于哭了出来,方才放了心。

这日之后,安解语除下头上的钗饰、耳环,摘下手镯、颈链,只戴上了四爷留给她的翡翠小玉佛,和手上的金刚石戒指。那戒指还是年前安解语提过一句,四爷便记在心里,让人打造了一对,两人一人一只。如今却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秦妈妈又听了夫人的嘱咐,将那些有颜色的衣裳都收了起来,放在外面的,皆是素白、银白、月白,又抑或是青色、淡蓝、烟灰等冷色调的衣衫。

阿蓝见了心酸,却也是无可奈何。夫人有过四爷这样的夫君,这一辈子,是再看不上别的男人了。——这男人对女人太好了,对女人来说,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又过了数日,翠微山的人也到了,和范朝晖在上阳仔细议过之后,就去了京城的范府,和太夫人、大夫人程氏以及四夫人安氏商议撤退事宜。

程氏便一一安排:“娘的春晖堂,外院准备了五辆大车。我们元晖院,国公爷的物事多,也是五辆大车。五房人少,三辆车足够了。四房人更少,一辆也就够了。”

安解语听着这话不象,忍不住道:“大嫂,我们四房是少了一个人,可一辆车也太少了些。则哥儿的东西都放不下。”

程氏不等太夫人说话,便抢先道:“四弟妹,你如今是孀居之人,只管贞静守节便是。则哥儿的东西要怎么装,我会让人过去料理。”

安解语气得脸通红:自己的夫君尸骨未寒,现在就开始给自己孤儿寡妇脸子瞧了?

太夫人见程氏太过分了些,便皱了眉头,对程氏说道:“馨岚,这事是你不对。你四弟不在了,你应该更看护四房才是。怎能如此行事?”

程氏赶紧站起来,惶恐道:“媳妇不敢。娘这么说,媳妇真是无立足之地了。实在是此次出行,不能太过招摇。如今十四辆大车,已是担心会引起更多人的侧目。再加一辆,是不可能的。”

太夫人盯着程氏看了许久,才冷冰冰道:“既如此,我的春晖堂不用那么多,我们匀出两辆,你们大房也匀出一辆给四房。出殡那日,大房和四房各四辆车,春晖堂和五房,各三辆。”

太夫人见程氏要说话,就打断了她道:“你若不愿,就在京城守着。不用跟我们回去了。”

现在轮到程氏气得满脸通红。

安解语在一旁瞧着,却是黯然,便也站起来道:“娘,我们四房用三辆车尽够了。那多余的一辆,还是给娘留着用吧。”说完,安解语也不愿再看程氏的脸色,便低头坐下了。——她现在是寡妇,从此以后,可是要知道什么叫作寄人篱下了。在则哥儿长大之前,她也只有隐忍下去,不能再如以往一样任性妄为。那个可以无原则庇护她,包容她,疼爱她的男人,已经不在了。

程氏见安氏居然退让,心里微微一晒,脸上仍挤出一丝笑:“娘真是疼四弟妹。可惜四弟妹不领情。”

安解语撇了撇嘴,再不说话。

这边几人定好计策,便各自回自己屋里打点。

大夫人程氏带着张妈妈回了正屋。张妈妈就忍不住道:“夫人今日忒心急了些。”

大夫人慢条斯理地坐下,意味深长地看着张妈妈道:“今儿不急,怎么试得出太夫人的心意?”

张妈妈不敢再说话,便退下去找了大丫鬟尘香商议装车的事宜。

这边范府里因为范四爷突然去世,府里也要操办丧事,便各处都挂上了白灯笼和白布幛帷,布置好了灵堂。翠微山的人扮作了道士和尚,过来范府做法事。只等七七四十九天一过,范府众人便要借送殡出城的机会,离开流云城。

这几日白天,安解语都带着则哥儿披麻戴孝,跪在灵堂处。前面一扇白布从横梁垂下,将她二人挡在里面。

前面吊唁的宾客,也只能隔着布帘向四夫人和小少爷行礼。

因外界都传四夫人疯癫了,所以范府如此行事,宾客皆不以为怪。

这边范朝晖回了上阳,便召集了手下各色人等,加紧查看京城和四围的情形。

四弟范朝风在营州突然死于夷人之手,让范朝晖大为震动。他原以为,在他有生之年,夷人不敢过营州三百里以内。谁知,在他还正当盛年的时候,夷人不仅占了营州,且动手杀了他的至亲家人

到底,谁是害他四弟的罪魁祸首?——夷人,当然是主凶。可是,谁给了他们胆子和机会,让他们能不声不响地敲开了营州的北大门,带了夷人的精兵入境?

谁?——除了皇帝,范朝晖想不出第二人有这样的手笔。可是又没有切实的凭据,那些道听途说的谣言,还不足以让范朝晖做出最后的判断。且范朝晖总觉得荒谬:营州城是皇帝的城池,营州城的百姓是皇帝的臣民。皇帝得疯狂到何等程度,才能做出这等引夷入境的事情?——又在心里微微冷笑:不管是谁想玩火,都得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玩火的人,小心引火自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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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庙堂 第一百二十一章 家散 上

第一百二十一章 家散 上

为了夷人入境一事,范朝晖只在心里反复权衡:到底是自己低估了这个昏君,让四弟因自己的疏忽而丧命;还是有其他的黑手,躲藏在这纷繁复杂的表象之后?

而皇帝那边见夷人已是占了营州城,起初甚是恼怒。当时和夷人谈好的条件里,并不包括出让营州城。皇帝自是知道,营州城是流云朝的北大门,营州城一破,夷人多半会势如破竹南下到京城。数百年前,京城曾经被夷人洗劫过一次。难道在自己手里,京城还要被再洗劫一次?

皇帝左思右想,觉得心惊肉跳,总拿不定主意。

常公公见皇帝有些犹豫,便赶紧宽皇帝的心:“陛下容禀:夷人虽是先占了营州城,可是这样一来,镇国公就有了非去营州不可的理由。这也是做戏做全套的意思。陛下放心,夷人大王甚是通情达理,占营州城不过是权宜之计,等收拾了镇国公,陛下大可再派人去整顿营州城也不迟。”

皇帝此时已无退路,只好硬着头皮按照原定计划进行。便装模作样地写了檄文,口诛笔伐了一番,又下旨让范朝晖带着大军去收复营州,为范小将军报仇雪恨。

范朝晖也有心要查实真相,为四弟报仇。

若皇帝真是与夷人串通,害了四弟性命,那自己北上,肯定也有陷阱在等着自己。

若是与夷人串通的另有其人,自己带军北上,便只会给他人做嫁衣裳。

四弟的仇要报,却不急在一时。现在要确定的,是到底都有谁在和夷人勾结。若是自己任凭愤怒和仇恨冲昏了头脑,岂不正中了他人的奸计?自己若也身死,范家满门,就都得去黄泉之下团聚去了。

范朝晖计议已定,便只按兵不动,上表宣称要等待时机,伺机北上。

皇帝见范朝晖不肯立即北上,又连下十二道金牌,急催范朝晖去营州迎战。同时在京城里,皇帝传召五城兵马指挥使的蔡同运蔡将军,命他立即带兵去镇国公府,将范家老小秘密抓入天牢。打算用范家一门的性命,威逼范朝晖去营州应战夷人。

蔡将军甚是为难。陛下刚传旨封了范小将军“忠勇侯”,范家丧事尚未办完,陛下却转脸就急吼吼地要将范家众人打入天牢。看在别的臣子眼里,岂不是显得太过凉薄,寒了众人的心?且更坐实了京城里的流言?镇国公范朝晖又是有名的吃软不吃硬,惹急了他,立马回身带兵平了京城都是有可能的。还有些话说不出口,只在心里暗暗盘算:若是镇国公真的带兵回来逼陛下退位,扶镇国公的太子表弟登基,自己又将被置于何地?

皇帝听了蔡将军婉转的劝告,如同吞了一只苍蝇。这范家,还真是烫手的山芋,吃不得,扔不得?便只好退让一步,让蔡将军带了五城兵马司的精锐人手,日日在范家门前站岗,名正言顺地软禁范家众人。

而那边范朝晖对皇帝的急召置若罔闻,反而将皇帝的十二道金牌收在一起,都让铁匠熔了,铸成了一个黄金大印,底下刻有篆体的“范”字,从此成了范家军军文专用的拓印。这是后话不提。

皇帝见范朝晖不上钩,无可奈何,只好改了主意,给夷人又去了一封秘信。

这日呼拉儿人在营州的主帅乌扎得到从京城传来的秘信,得知流云朝皇帝无法调遣范大将军北上,因此改了计划,要求呼拉儿人直接奔袭上阳城。同时随信附上了上阳城的地形图,并标明了范朝晖的大营所在和上阳城各种紧要的地段,且再三表示,若是除了范朝晖,流云朝还有更大的好处给呼拉儿国。

乌扎仔细读着秘信,越看越好笑。——让呼拉儿人千里奔袭上阳城?这皇帝真有意思,打量别人都是傻子,只配做他手中的刀呢。只可惜,借刀杀人,也得看自己有没有这个实力。没有实力,便是三岁孩童耍大刀,小心害人害己。

想到此,乌扎便有了个主意:既然流云朝北面的军队主力都在上阳,那不正说明,京城是个空壳子?若是自己用小股人马去骚扰上阳,大队人马就可以直接往京城杀去,到时再劫掠一番,抓了流云朝的皇帝回王都,也是呼拉儿国史上不世出的大功一件。

于是乌扎便召了呼拉儿人的将领过来,仔细商议一番,众人都觉得事有可为。就算范朝晖意识到不对劲,回援京城,他们已是占了先机,可以带着流云朝的皇帝,速去速回。且呼拉儿国的兵士最擅长的,便是闪电奔袭,打完就跑。——一想到可以将流云朝的皇室宗亲都抓往呼拉儿国的王都,这些将领们都热血沸腾

这边乌扎和众人计议已定,便让特使回了秘信,先是故意为难了一番,述说了千里奔袭的诸多不便。然后又提出了各种条件,让皇帝相信呼拉儿人是看在这些好处份上,才应了皇帝的要求,以安皇帝之心。最后让皇帝一定要将范朝晖稳定在上阳,千万别让他回京城。

皇帝接了信,这才放了心。便让蔡将军也不用紧盯着范家,先将五城兵马司的人撤了回来。——现在这个关键时刻,若是范家人给范朝晖通风报信,让范朝晖带兵回了京城,岂不是让自己和夷人的计划落了空?

那边乌扎便一边让人将计划回报给王都的大王罕贴儿,一边让人集结所有的呼拉儿人士兵三万有余。只等大王那边应了,便要立即开拔。

罕贴儿在王都闻知此信,也兴奋不已。若是能将流云朝的皇帝抓在手里,可比弄死范朝晖更好些。说不得呼拉儿人就成了流云朝人的太上皇了。

乌扎接到大王的准信,便发了指令,带着呼拉儿人的大军,一路奔袭,向南杀来。待快要到上阳地界的时候,呼拉儿人分了小撮兵士向上阳佯攻而去,大队主力人马,却是直袭京城。

而京城这边,皇后和太子,只觉得皇帝近来的有些奇怪。太子妃一个月前生了嫡长子,马上要办满月酒了。皇帝却全然不放在心上,甚至一次都未去东宫看望过自己的嫡长孙。

皇帝近日只和常公公越发亲近,日日听他汇报夷人兵士的进展。对于夷人在流云朝境内的烧杀抢掠全不放在心上,只当是自己掌权过程中应有的牺牲。等自己真的能将兵权握在手里,自能将夷人再驱逐出去。

没过几日,皇后和太子忙于给太子妃生的嫡长子办满月酒。太子的东宫也是熙熙攘攘,人来人往,一派衣香鬓影,歌舞升平。

太子的岳家中山侯曹家众人也到了。曹夫人找了半日,不见吏部尚书柳家的人过来贺礼,便有些疑惑,又对太子妃道;”你妹妹很久没有回过家了。算算日子,她的孩子也该满月了吧。怎么没见请我们过去?”

太子妃有些不自然,紧紧抱了儿子在手里,转头看着别处,道:“可能是柳家事忙吧。”又叫了侍女过来带曹夫人去坐席。

曹夫人越想越觉得不对,便叫了个婆子过来,让她拿了中山侯府的帖子,去柳尚书家探望二姑奶奶,顺便打听一下生得是男是女。

那婆子去了不久便回来了,却给曹夫人带来个惊天大消息,却原来数月之前,柳府就将二姑奶奶休了,且二姑奶奶早已带了嫁妆离了柳府。

曹夫人气得浑身发抖,要立即带了人去柳府问个究竟,岂知柳府早防着曹府不依,已经让那婆子带回了曹沐卓亲自按了手印的休书。

曹夫人没奈何,将此事告知了侯爷,求他叫人拿了贴子去五城兵马司,让他们寻人。中山侯初听此信,也甚是恼怒,但转而一想,女儿离开柳家数月不见回转,就算活着,可能已经落入歹人之手。若是闹出来,对曹家和太子的名声,都是沉重打击。再说,曹夫人不明就里,中山侯可是知晓,自己二女儿怀的孩子,有些蹊跷。想到此,中山侯便板了脸对曹夫人道:“你就当没养过这个女儿。以后不要再提了。”

曹夫人心知有异,却只能偷偷哭了几次,莫可奈何。

而范府这边,近来窥探的人越来越少,五城兵马指挥使甚至将他的人都撤走了。范家的撤退准备便又宽裕了几分。

眼看范家送殡的日子越来越近,范府里各房主子都在夜里暗暗打点。为防走漏风声,除了心腹大丫鬟以及重要管事妈妈以外,下面的奴婢仆妇下人都是一概不知。

安解语连日来都帮则哥儿和纯哥儿收拾东西。周妈妈已是正式收了纯哥儿做徒弟,趁着这次的机会,也要一起带回翠微山的师门去。

秦妈妈和阿蓝就帮四夫人收拾。大件的东西都带不走了。小件的古董饰品都装了大箱子,埋到正屋后面空房的地下。剩下的,就是一年四季穿戴的衣物、首饰,以及一些碎金子和银子,带着路上打尖的时候用。

这日安解语回屋,见秦妈妈和阿蓝恨不得带上三个红漆马桶,不由笑了,温言道:“这次出去,不象以往,能少带,就少带。别想着排场地位。如今能平平安安回到朝阳山就不错了。”

秦妈妈也笑,便将有些多余的东西放了回去。

当晚范家各房的主子在春晖堂一起吃晚饭。

太夫人便叫了安解语过去,仔细问了她都收拾的怎样了。

安解语笑着答了,又安慰太夫人道:“娘不用为我们担心。则哥儿有周妈妈看着,错不了。媳妇如今不比从前,不能帮娘分忧了,还望娘莫要怪责。”

太夫人握着她的手,叹息道:“你只要照顾好则哥儿就是。我这里人多着呢,不用你操心。现在家里人多事忙,若是有照应不到你们四房的地方,你先忍忍。等回了朝阳山,我自会替你做主。”说完,太夫人又叮嘱道:“明日走的时候,你和则哥儿都到我的车上。大家一起走,有个照应。”

安解语听了恻然。她心性向来坚韧傲气,最受不得别人的怜悯。现在太夫人一番话,却让她百感交集:难道以后,自己都要如此,一直活在别人施舍的一点善意中?若是太夫人不在了,自己和则哥儿又当如何?

她来此异世不到两年,已是如同又活了一辈子:也许一早就知道,太好的东西,她总是留不住。

这边程氏看太夫人和安氏聊得热络,便微微笑着,让人上了两碗山菌野鸡崽子汤,亲手端到太夫人和安氏面前,和颜悦色道:“娘,四弟妹,瞧聊得口渴了,喝口汤,润润喉咙吧。”

安解语便接过汤盘,放在桌上。又双手捧了一碗,献给太夫人,自己便拿了剩下的那碗,慢慢舀着喝了。

大家已是议定明日发丧之后,便直接跟着翠微山的人回朝阳山。众人各自回房歇息不提。

四房众人都香甜一觉,次日醒来,却发现范府里一片寂静。

除了四房,别房的主子下人都没了踪影。

而夷人那边,已经快到了上阳地界。就按原计划分了小股人马去上阳骚扰,主力人马掉转了头,杀气腾腾往流云城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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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庙堂 第一百二十二章 家散 中

第一百二十二章 家散 中

这边安解语听秦妈妈说,别房的人都没了踪影,心里怦怦直跳。便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对秦妈妈道:“妈妈再去府里四处看看,是否大家都在外院准备送殡事宜。”

秦妈妈领命而去。

安解语又叫了阿蓝,让她偷偷到国公府大门口张望一下,看看还有没有人在外面。

半晌,秦妈妈先回来了,已是面如死灰,对着安解语道:“夫人,府里的人,除了咱们房,却是都走了。”又嗫嚅道:“外院也没有人。”

安解语心里一沉。外院那些有一技之长的人,早些时候都悄悄让国公爷转到上阳范家军里去了。外院最后留下的人,本都是国公爷专给家里人准备了,要和翠微山的人一起,护送范家的家眷去朝阳山的。现在这些人都不见了,应该是已经跟着范家人出城去了。

阿蓝也匆匆跑回来,气喘吁吁道:“夫人,门口的路上一个人都没有。”

听见另外一只靴子掉下来,安解语反而镇静了,先对秦妈妈道:“妈妈再去看看,我们四房还有多少仆妇下人在?”

秦妈妈自去点数。

一会儿的功夫,周妈妈也满面苍白地过来了。她是练家子,寻常蒙汗药都放不倒她,这次却是有人用了翠微山的上好蒙汗药,才让她这个功力高深的人也昏睡过去。她比别人强的,也不过是比众人早醒半日而已。醒来之后,她就觉得不对劲,还专门去四房正屋里的落地钟查看了一下,果然发现已是过了一天两夜。又在府里四处看过,当真只有四房的主子下人留下了,而四房前几日装好的车也都不见了。

不知是谁的手笔,却是好心机,好手段。——在范府众人最后一起用晚饭的时候,恐怕已经偷偷下药了。当时各房的下人都在自己房里吃饭,主子那里却是一起吃的。下人那里的蒙汗药好下,主子那里,却是得有大房的重要人物配合才行。且第二日出殡的时候,又能一手遮天,无人能为未出行的四房说话。

想到此,周妈妈隐隐猜到了是谁做的,便在心里微微冷笑:如此狠毒的妇人,连孤儿寡妇都不放过。这般行事不留余地,以后一定不会有好下场的。

安解语这边也在苦思自己到底是得罪了谁,为何范家里面总有人要置他们于死地?自己平日里跋扈任性惯了,得罪了人不出奇。可是则哥儿招谁惹谁了?为何连则哥儿都不放过?则哥儿可是四爷唯一的后嗣这是要对四房赶尽杀绝不成?——将自己这些人留在京城,就算夷人不打过来,皇帝要是知道了范家人还有人留在京师,还不赶紧将自己这房人都逮了去?无论哪一种可能性,对自己这房人,都是死路一条。

周妈妈见四夫人问起缘由,便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安解语也隐隐疑心是大夫人做的。只是不明白,太夫人怎么也会允了程氏如此行事?那时太夫人还专门叮嘱,要让自己和则哥儿都坐到太夫人的车里去。难道太夫人走的时候,没有发现自己和则哥儿不在人群里面?

周妈妈听了四夫人的疑惑,沉思半晌,迟疑道:“也许太夫人身不由己。”

安解语不明白。

周妈妈就说白了:“太夫人或许现在还昏睡着。”

安解语猛然想起那晚上的山菌野鸡崽子汤。不由更是生气:连太夫人都不放过,看来程氏是真的等不及要做这国公府里真正的当家人了。自己就算跟了去朝阳山又怎样?还不是一样看人脸色。若不是京城危殆,自己就带了孩子在这国公府里自住该有多好?

周妈妈听了四夫人的话,又好气又好笑,便安慰四夫人道:“夫人莫要懈气。回了朝阳山,有我们掌门作主,大夫人不敢对我们四房太过分。”

安解语苦笑:不是不过分,而是不会太过分。看来自己真的要学一学,忍字头上有几把刀了。

此时却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周妈妈便对四夫人道:“夫人不用慌。我知道回朝阳山的路。”

安解语心头一松,才舒了口气道:“多亏有了周妈妈,不然我们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