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懿有些脸红,只低声道:“女儿不敢。只是姐姐心里只有谢家和姐夫,爹爹想也是知道的。”

范朝晖点头,有些无奈道:“这也得靠你去劝劝你姐姐,不要执迷不悟,为他人做嫁衣裳。”

绘懿沉默半晌,道:“姐姐帮着谢家,未必是为他人做嫁衣裳。”又鼓起勇气,看着范朝晖道:“爹爹那年灭了慕容家,也是祖母的娘家。祖母如何跟爹爹说来着?”

范朝晖看了绘懿半晌,倒是有些对她刮目相看,就道:“你还真是变了不少。”

绘懿苦笑:“爹爹不知我在那傅家村,都过得什么日子……”话音未落,已是哽咽起来。

范朝晖叹息道:“你放心,这个仇,我一定会给你报的。那傅家村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绘懿这才觉得好受些,拭泪道:“女儿就多谢爹爹成全。”

范朝晖摆摆手,继续对绘懿解释道:“你想到祖母,确实有几分道理。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灭慕容家的时候,你祖母已经是范家的太夫人了。她的亲生儿子,是范家的族长。她在范家的地位,就是不要娘家,也无可动摇。这种时候,夫家的利益,跟你祖母的利益,已经融为一体。且对你祖母那种地位的人来说,已经无所谓夫家和娘家了,只有儿子的利益。”

“而你姐姐现在在谢家,不过是世子妃。谢家嫡系又多,能人也不少。谢顺平不过是占了嫡长的光,他的才干,其实并不是谢家最强的。你姐姐的儿子也还小。她根本就离不开娘家的支持。”

“若是她现在有本事做上谢家的太夫人,我立刻出兵帮她立她的儿子为象州王。——可是你觉得,你姐姐有可能马上做谢家的太夫人吗?若是不能,你姐姐辛辛苦苦帮了夫家,来跟娘家做对,等把我们范家弄垮了,你以为你姐姐,还能稳稳当当地做她的世子妃?你以为她的儿子,还能顺顺利利地活到成年?”

绘懿觉得有些道理,可想到谢家的情形,又忍不住道:“可是我在谢府住的这些日子,看见姐姐的婆母,对她是真心疼爱,甚至比娘都……”

范朝晖摇了摇头,笑道:“看来你还是不了解谢家。——我的话也说得够了。有些话,你可以转告你姐姐。她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取舍。”又顿了顿,“如果还是想不通,要一意孤行,也不过是个糊涂人。——我也用不着再替她操心了。她大了,翅膀硬了,一心为别人着想,也由得她。”

绘懿忙道:“爹爹放心,女儿一定会说服姐姐。”又补充道:“就算姐姐不主动帮着我,至少也不会给我添乱的。”

范朝晖点点头,道:“做大事者,不拘小节。你为我范家立了功,以后自然不会亏待于你。——你只要在谢家内院做得了主就行。至于外面的争战,就不与你相干了。”

绘懿还是有些迟疑,“谢顺平,到底是我们姐妹的夫君……”

范朝晖起身走到楼梯口,就要上楼去,只丢下一句话:“也不是让你兴风作浪。只是见机行事,不让谢家太平顺而已。就算谢家有什么事,你是我范朝晖的女儿,还怕不能全身而退?”又回头道:“你不会有你姐姐‘好女不二嫁’的迂腐念头吧?”

范朝晖慢慢往楼上走去,“若是你爹大事能成,你就是公主。皇帝的女儿,还愁嫁……?”

“你在北地待一年。这一年里,会有专人过来教你,怎样做世家‘称职’的媳妇……还有人来教你,认识谢家嫡系各房,了解他们的关系和隐秘……”

范朝晖嘴角噙着一个苍凉的微笑,慢慢消失在楼梯口。

绘懿在楼下想了半晌,终是拿定了主意。

她不是姐姐,她已不是完璧之身,还有个不能曝光的女儿在。

谢顺平无论现在对她如何怜惜,可是新婚之后,却很难说。且她当年困窘之时堕胎,伤了身子,多半很难再生育了。——既然没有儿子,她何必为谢家做牛做马?

而范家,却是她最终的倚仗。若是爹爹真的大事能成,自己就算改嫁,也能嫁得比现在称心如意,不用跟姐姐分男人。

想到此,绘懿就拿了主意,便起身也到灵堂里去了。

灵堂那里,宾客正来来往往,人声鼎沸。

范忠忙里偷闲,正要回去吃晚饭,又有人小跑过来,凑到范忠耳边回道:“大总管,程家来人了。”

范忠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皱眉问道:“什么程家?”

“就是大夫人的娘家……”

范忠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忙道:“带我出去迎他们。”

急匆匆地到了外院接客处,范忠看见大夫人的嫡亲哥哥程越文带着嫡妻贺氏和一个一身孝服,娇娇怯怯的小娘子正在等他。

见范忠过来,程越文起身道:“大总管亲自来迎,真是不敢当。”

范忠有些尴尬地答道:“程大爷不是一般人,哪能怠慢?”说着,就做了个“请”的手势,将他们迎进去了。

程家今日只来了程越文、贺氏和程家二房的庶女,如今依附大房而居的程馨芳。上次程家就企图将程馨芳送进来,结果被范朝敏吓走了。现在听说王爷新娶的王妃没了,加上大家都知道王爷的世子又不是亲生子,而是侄子,就赶紧又将她送过来,势必要将同范家的联姻继续下去,且要让范家以后的主子里,有程家的血统。

程家人到了灵堂。程越文和贺氏都只上了香,行了礼。而程馨芳却三跪九叩,做足了功夫。

则哥儿都看在眼里,也不答话,只同对平常人一样,答了礼。

绘歆和绘懿看见舅舅、舅母来了,也是热泪盈眶,就起身过来说话。

程越文和贺氏乍一见到绘歆和绘懿都在这里,就吓了一大跳。

程越文结结巴巴地问道:“绘歆,你……你……你怎么在这里跪灵?”

绘懿担心姐姐又说错话,忙拦在里头,道:“舅舅有礼。我们姐妹担心爹爹伤心过度,特地回来告慰爹爹。且王妃是我们北地唯一金册封妃,我们回来,也是尽为人子女的一片孝心而已。”

程越文就有些恼怒:自己的妹妹,才是王爷的原配正妻,却到今日都没有封号。——现在北地的人说起来,都只知道安妃是王爷唯一的正妃,安家是王爷的岳家。而程家,都不知被忘到哪里去了

想到此,程越文就虎了脸道:“不成体统。——不过是个继室……”话未说完,绘懿就知道不好,赶紧拉着绘歆退了两步。果然一块小木条擦着绘懿两姐妹的胳膊飞过来,啪地一声砸在程越文的嘴上。程越文的嘴立刻肿的如两根香肠。

绘懿见了舅舅的样儿,忍了笑道:“舅舅慎言。如今这里,我们都是仰人鼻息吃饭,若是不知好歹,胡乱说话,会吃更大的亏也说不定。”

程越文的怒气也被这一木条给砸回去了,就含糊不清地道:“知道了。你们仔细些,我们去见王爷。”说着,就拿眼睛在灵堂溜了一圈,便看见在孝子那边,一个披麻戴孝,俊逸非凡的少年,厉目似刀,正冷冷地看着他。

程越文不由打了个寒战,便忙带着贺氏和程馨芳出去了。

到了外面,贺氏拿了帕子拭泪道:“老爷在灵堂被人打了,如何不找范忠过来问个清楚?——就这样不声不响地走了,人家还当我们怕了他们范家”

程越文的嘴上火辣辣地疼,又被妻子戳了痛处,面子上过不去,就呵斥道:“妇人之见——我这叫卧薪尝胆,忍辱负重”

贺氏不敢再言,便低头跟在程越文身后,到了风存阁里。

范朝晖在顶楼听说程家人到了,本不想见。可范忠悄悄说,程大爷在灵堂出言不逊,被世子教训过了。就又改了主意,道:“让他们在楼下等着,我一会儿就下去。”又吩咐范忠,准备饭菜,今日来的这些亲戚和族人,都要一起吃一顿饭才是。

范忠忙领命而去。

程家人在一楼等了半天,范朝晖才披着大氅缓缓下楼。

程越文赶紧起身行礼道:“见过王爷。”

“坐。”范朝晖随手指了指下首的位置,自己就在上首坐下。

程越文点头躬身坐下,又殷殷勤勤地叙了寒温,方才在灵堂里的怒气,早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范朝晖一言不发听他恭维完了,才颔首道:“费心了。等会儿一起去吃顿晚饭,都是亲戚。”

程越文有些欣喜,马上答道:“应该的,应该的。”说完,又把程馨芳叫过来,对范朝晖道:“王爷,这是我们程家二房的庶女芳姐儿。”

程馨芳就羞答答地飞快拿眼角斜睨了范朝晖一眼,便起身屈膝福礼道:“小女子程馨芳,见过王爷。”莺声呖呖,很是娇俏。

正文 第二百七十九章 旧人 上

※正文3339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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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礼。”范朝晖低头端了茶杯喝茶,并没有看程馨芳一眼。

程馨芳的脸白了一白,就向程越文求助似的看过去。

程越文见程馨芳的姿色没有入范朝晖的眼,有些诧异,便仔细打量了程馨芳一眼,见她一身月白,头上也是素白银器,粉白的小脸,细长的丹凤眼,红润的樱桃小嘴,怎么看,都同当年的小程氏一模一样。便有些不甘心,咬牙道:“王爷,如今听说王妃新丧,唯恐王爷哀戚过盛,伤了身子倒是不美。小妹芳姐儿,极是仰慕王爷,愿意给王爷端茶送水,相伴终身。”

范朝晖只在心里冷笑,便放下茶杯道:“我们是亲戚,怎么好意思让你们家小姐,来我们范家做丫鬟?”

程越文涨红了脸,忙道:“王爷要是不舍得芳姐儿做丫鬟,封个侧妃也使得。”

范朝晖似笑非笑道:“这怎么敢当?程家的庶女做侧妃,实在是太委屈了。且我的年岁,比这位姑娘,要大上一轮还多,实非良配。你们还是给她另择佳婿吧。”又道:“王妃新丧,我当为她守孝三年。这些事,就不必再提了。”

程馨芳本来对王爷没有更多的想头,只是她依附程家大房而居,迟早也会被大房将她送去给人做妾,或者做填房。与其将来不知流落何方,还不如找一家地位最高的。

如今听王爷说要为大婚三天就去世的王妃守孝三年,就让程馨芳怦然心动。——似这样位高权重,又有情有义的男人,实在太少了。

程馨芳就鼓起勇气道:“王爷若是不嫌弃,芳儿可以等王爷三年。”

范朝晖抬眼看了看她,温和地笑了笑,道:“程小姐有心了。——还是不耽误小姐的终身了。”

程越文和贺氏对视了一眼,就起身对范朝晖道:“还请王爷包涵,我们想起还有些事要同绘歆和绘懿姐妹俩说说。”说完,两人就赶紧前后脚出去了。

屋里自然就只剩下范朝晖和程馨芳两人。

范朝晖见状,起身也要出去。

程馨芳鼓足勇气,一下子跪在范朝晖面前,声泪俱下道:“求王爷救救我程家二房已是没人了,我如今已成孤女,程家大房也是看在我长得像馨妙姐姐的份上,才收留了我。若是王爷不要我,我不知道他们会将我如何处置”

“我并不敢求王爷纳了我。只希望王爷能让我进王府,摆脱程家大房。——就算是在范家做个丫鬟,只要能侍奉王爷左右,我也是愿意的。”

范朝晖低头看了看她,见她伏在他脚边,哀哀哭泣的背影,跟安儿有几分相似,不由心生怜悯,喃喃地问道:“这一次,我能救得了你吗?”

“能一定能——只要王爷开口”程馨芳大喜过望,忙抬头看向范朝晖。

范朝晖一见她笑逐颜开的样子,立刻清醒过来,便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程馨芳还想再表现一下,却见王爷抬脚就走了,不由有些讪讪地。

阿蓝在旁边屋里偷听了许久。如今见这程家的庶女被晾在这里,阿蓝就觉得心情舒畅:没人能替代王妃在王爷心里的位置

程馨芳慢慢起身,转头却看见一个婢女站在她背后,笑嘻嘻地看着,不由涨红了脸。有心想说两句,又不知道到底是谁的婢女,若是得势的婢女,她也得罪不起,就闭了嘴,也匆匆出去了。

阿蓝就在后面大声道:“程家的小姐出去了,你们可得跟着她。万一弄丢了,可是你们的罪过”

几个婆子就赶紧跟在程馨芳身后而去。

程馨芳憋着一股气,闷头往前行去。

后面跟着的婆子看着不对劲,便出声招呼道:“这位姑娘,灵堂在左面。右面的路就去后园了。”

程馨芳便掉头转去左面,找到了程越文和贺氏。

他们两人见程馨芳一脸泪痕,忙问道:“可成了?”

程馨芳摇摇头。

程越文和贺氏都很失望,却也无法。便打算晚上吃饭的时候,趁着大家都在,再提一提,暗示一下王爷已是同芳姐儿孤男寡女,在一间屋子里待过。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王爷一向怜香惜玉,从不给女人当面难堪,应该就顺水推舟了吧。

到了掌灯的时候,范忠过来请各位去风存阁的偏厅用饭。

元晖楼虽是王府的正屋,可是一来那里搭有灵堂,二来王爷从来不去那里住。如今王府内院,就以风存阁为大了。

风存阁的屋子,本来就是王府内院里最大,最多,最阔朗的。

如今偏厅里摆了四张圆桌,最大的那张在上首。下首并排摆着三张小一些的圆桌。

范家的人就坐了上首的大圆桌。安家、谢家和程家,就分别坐在了下首的小圆桌上。因为都算是至亲,男女并没有分开坐。

又是在孝里,桌上也没有准备酒瓶和酒杯,只有清茶和白水。吃食倒还精细。

众人劳累了一天,也都饿了,便先吃起来。

等吃了半饱,才又开始左右寒暄起来。

谢顺平见大家兴致不错,就起身道:“岳父大人辛苦了,小婿以茶代酒,先敬岳父一杯。”

范朝晖含笑道:“客气客气”也饮了一杯茶。

谢顺平见范朝晖心情不错,又放下三分心,就拍手道:“都呈上来吧。”

说话间,就有四个穿着月华裙的姑娘,手里各端着一个托盘,出现偏厅门口。托盘上盖着黑色的细绒布,不知下面是什么。

范朝晖不动声色,看着谢顺平在捣什么鬼。

谢顺平就笑道:“这是我们谢地最好的珍珠,和最美的姑娘。——只有王爷这样的英雄,才配享用。”

谢顺平刚一说完,那四个姑娘就素手轻掀,堂上立刻光华四射。

众人看见那四个托盘上白亮闪烁的珍珠,不由晃花了眼睛。

只见那托盘中央滚着许多珍珠,一颗最大的如雀卵,其余小的也如莲子,都围在最大的那颗四周,并不向四围扩散。最难得的是,那些莲子大的珍珠,个个都一样大小。四盘都是如此,端得是珠围翠绕,富贵荣华,实在是好彩头。

谢顺平就介绍道:“这乃是千载难逢的‘珠之母’。我们谢家在东南三百多年,也不过收集了四粒,如今都献于王爷”

范朝晖却只看了一眼,就低头吃菜去了。

谢顺平见王爷不置可否的样子,心里就有些打鼓,问道:“王爷可满意否?”

则哥儿就看了范朝晖一眼。范朝晖对他微微点头,眼里也有几分笑意。则哥儿便心领神会,站起来对谢顺平敬茶,又道:“大姐夫,这些珍珠也就罢了,不过大而难得。可是这些姑娘若说是你们谢地最美的美女,实在是品味忒差了吧?”

谢顺平有些尴尬,讪笑道:“三弟真是会说笑。”又想起则哥儿今日将绘歆羞辱过甚,就忍不住讥讽则哥儿道:“当然,估计全天下的美女加起来,也比不上你母亲一个手指头。——只是你母亲虽美绝人寰,可到底是个死人,哪有活人来得活色生香?”

则哥儿听了大怒,就觉得怎么人人不高兴了,都能将他的娘拿来取笑一番,遂怒道:“我今儿算是学到了你们东南谢家是怎样知廉耻,懂礼仪。赶明儿你母亲死了,我也给你爹送七八个美人儿过去,管保个个比你这几个丑八怪要美十倍”

谢顺平沉下脸:“你怎么骂人啊?”

则哥儿冷笑道:“说你母亲死了,就是骂人。那你刚才说得,又算什么?”

谢顺平醒悟过来自己刚才忘了形,说错话了,便赶紧起身对则哥儿诚恳道:“三弟,是大姐夫不对。大姐夫向你赔礼。”说着,便起身对则哥儿长揖在地。

则哥儿才忍了怒气,道:“谢世子得向我娘的灵前赔礼才是。”

谢顺平忙道:“应该的应该的——等吃完饭,大姐夫就跟三弟一起去王妃的灵堂。三弟亲自看着大姐夫给王妃赔罪,你看如何?”

则哥儿见谢顺平将姿态放得如此之低,也不好再发作,只点头道:“既如此,我就给大姐面子,不跟姐夫计较。”又向席上看了一眼,恨声道:“我范绘则没什么本事,也没什么脸面。大家看不起我,得罪我,都没有关系。可是谁要再说一句我娘的不是,拼了这条命,我也不会让你好过了去”

范朝晖这才开口道:“则哥儿,你是我北地的世子。——如何能妄自菲薄到这种地步?谁看不起你,跟你过不去,就是跟我们范家过不去。”也对席上的众人扫了一眼,阴森森地道:“你的娘亲,是我们北地的王妃。若是再让我听见,有人对王妃不敬,我株他九族”

谢顺平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十分难堪。

绘歆见状,在旁悄悄握住了谢顺平的手,安慰地冲他笑了笑。

谢顺平转头看见绘歆一脸不忍的神情,忽然想到绘歆的处境,不由感觉十分复杂:等到婆家娘家针锋相对的那一天,却让绘歆如何自处?自己真的舍得拿她做了人质?又想到范家虽说子嗣单薄,可则哥儿倒有青出于蓝的架势……

绘懿坐在爹爹身旁,看见对面谢顺平和姐姐彼此对望的神情,心底里也十分茫然。

跟爹爹一席话之后,绘懿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是放下了对谢顺平暗生的情愫,完全当他是个对头去看待了。私心里只盼着爹爹赶紧拿下谢地,她就能自由地再嫁了。可是想到姐姐将谢顺平和谢家置于娘家之上,若是爹爹灭了谢家,姐姐是否能逃过一劫?还有姐姐的两个嫡子……

想来爹爹当年决定将姐姐嫁给谢顺平的时候,大概还不知道,没过多久,旧朝就覆灭了。又没过几年,两家很快竟要兵戎相见了吧?

绘懿见自己想多了,又不由一晒,觉得自己真是杞人忧天。绘歆的命,比自己不知好多少倍。哪用得着自己替她操心?

正文 第二百八十章 旧人 中

※正文3121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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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谢家别的人,对于绘懿来说,就更不在考虑范围以内。

若是姐姐此时已是谢家的太夫人,为了儿子打算,如她们的祖母范太夫人做得一样,帮谢家对付自己的娘家,就如爹爹所说的,倒也无可厚非。

只是如今,连谢顺平都只是世子而已,后面还有谢家诸多嫡系子弟,盯着他的位置。而自己和姐姐在谢家的地位,其实全靠了范家。若是爹爹不在了,则哥儿又跟她们反目成仇,自己两姐妹就是谢家人刀俎上的肉。——至于谢顺平的感情,绘懿苦笑了一下,要是相信男人的感情能护得她们姐妹周全,真是母猪都能上树了。还不如相信姐姐多一些。

而程越文这边见王爷嫌弃谢地的姑娘不够美,心里便是一喜,就也举了茶杯过来给范朝晖敬茶,又道:“王爷今儿在风存阁,跟我妹妹谈得如何?——不巧那时我和内子有急事要去见人,只好将我妹妹单留在王爷那里。不知我妹妹有无得罪王爷?”

这话说得极为暧昧。

程馨芳羞红了脸,却只低下了头,一幅羞答答默认的样子。

范朝晖有些愕然,就沉声道:“越文兄慎言。你们前脚出门,我后脚就也跟着出去了。程家小姐却是由风存阁的丫鬟陪着说话。要不要我把那丫鬟叫来问问,有否怠慢了程家小姐?”

程馨芳听了,脸上一下子变得煞白起来。她未料到,他们都不要脸面,主动送上门来了,王爷也不要她。

程越文见范朝晖并未顺水推舟,同当年大不一样,也甚为诧异,忙道:“不用麻烦了。想来并无要事。”便只好讪讪地坐下,转头看向了程馨芳,脸色极为阴沉。

程馨芳见程家大爷对她生了厌心,若是此次还不能成事,自己就真的要被程家送给那个六十多岁的知府做妾去了,就咬了咬牙,起身走到范朝晖身旁,又扑通一声跪在他脚边,泣道:“此生若是不能侍奉王爷左右,小女子愿斩断尘缘,出家为尼”

范朝晖不动声色的听她说完,就拍手道:“好有志气”又叫道:“来人将程小姐送去净慈庵,告诉净慈庵的主持悟能,就说是我说的,这位小姐,立志向佛,即时剃度,不得有误”

程馨芳吓得跌坐在地上,又求救似地哀哀叫了一声“王爷”

范忠早带了两个婆子过来,来到王爷身边躬身应道:“遵命”说着,就让两个婆子将程馨芳拖了出去。

程馨芳想要尖叫,却被一个婆子拿帕子堵了嘴,就一路拖去净慈庵剃度去了。

范朝晖便含笑看了一眼厅里的所有人,道:“以后再有送来的,就直接送去净慈庵剃度,也算是为王妃做些功德。——佛祖知晓,必佑我北地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程越文见了,全身抖个不停,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贺氏也将头埋得深深的,不敢看众人的脸色。

绘歆见舅舅家如此丢人,知道程家是靠不住了,就叹了一口气,想起今日下午绘懿专门找她说得话,又沉思起来。

她在谢家这些年,顺风顺水,过得十分滋润。滋润到她以为这一切,都是靠自己的努力换来的。她大度,她得体,她熟知大家子的各种人情世故,礼仪规矩。她行得正,坐得直,无可挑剔。

可是仔细想来,如她这样脾性的媳妇,在谢家里,比比皆是。可是为什么,众人会仅仅高看于她?难道真是因为她为人处事大方得体?难道没有一丁点原因,是看在她娘家的份上?

想到此,绘歆十分不舒服:难道自己真的做错了?难道自己为了娘亲出头,为了让爹爹迷途知返,都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还是真如则哥儿所说,自己没有金刚钻,却偏要揽瓷器活?

又想到则哥儿提到的,北地和谢地对立的立场,绘歆就更是坐立不安。她是范家的女儿,不管爹爹如何对她,她都要做自己应该做的事,不能以孝顺为名,就算爹爹做错了,也曲意逢迎顺着他。可是若是谢家到时候要与范家为敌,她却是应该站在哪一边?

绘懿在对面看见姐姐看了看程家的人,又看一眼谢顺平,神色阴晴不定,知道自己下午说得话,应是让她有所触动,就在心底里暗自点头。——希望姐姐能早日明白过来,如今这样的局势,根本容不得她们在夫家和娘家之间首鼠两端。

若是真的选了谢家,到时候谢家赢了,范家输了,她们两姐妹再无娘家依傍,肯定不会有好下场,就如爹爹说得,不过是给他人做嫁衣裳。而谢家若是输了,她们却哪有脸去求范家的人饶她们一命?——无论怎么看,如今的局势下,她们只有选择跟娘家站在一起,才是最明智的。

不过绘懿也知道,她看得这样清楚明白,不过是因为她对谢家没感情,对谢顺平更是死了心的缘故。而姐姐,她是不一样的。她本来就比自己心实,又跟谢顺平夫妻和顺,且一起育有两个嫡子,让她放弃谢家,就跟让她放弃范家一样难过。

可是难过又怎样?她们有得选吗?

一时间,桌上的人都是各有心思。

大家无心再谈,便只速速吃完饭,草草地散了。

过了几日,谢顺平便过来向范朝晖辞行,说是谢地有要事,要赶紧回去,又说三个月后,就过来接绘歆回家,顺便给绘懿下定。——他本是跟家里人商议好了的,在北地只留几日,所以前几日就忙忙地给范朝晖献上美女,哪知自讨了个没趣。

谢顺平一直从心底里看不起安解语,觉得她就是个以色侍人的祸国妖姬,不过是男人的玩意儿,根本就从未将她看作是王爷的王妃、自己的长辈。说话不免就轻佻了些,谁知就触了则哥儿和范朝晖的霉头,将他当众发作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