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万就按照先吩咐好的话,大声道:“我们夫人、老爷出来了。你们还不跪礼?”

莺莺这次来嫁,同燕燕不同。她是贱籍出身,虽赎了身,还是有个贱籍的底子。按照以往旧朝的律法,贱籍出身的人就算赎了身,三代以内,其子不得参加科考,其女也不能嫁给有官身的人做正室。

如今旧朝虽灭,这些律法却还是被江南大部分老百姓所熟识和遵循。

江南王府的人就自矜身份,并没有派人来送嫁。

莺莺的小轿、陪嫁丫鬟和婆子,都是翠仙“病倒”之前帮她操持的。——小轿是雇的,婆子丫鬟都是买的最便宜的,自然没有什么见识。

这会儿见了安家的丫鬟要她们跪礼,便都纷纷跪下了。

那四个轿夫互相看了看,就也跪下磕了个头,才站起身,对站在台阶上的老爷道:“安老爷,小的们是宜城轿行的。宜城的宋家二太太雇了我们送嫁,说好了一两五钱银子,将新娘子送到后,主家会给的。——我们已是等了一个多时辰,还望老爷发发慈悲,给了银子,我们好趁着天光还早,赶回宜城去。”

安解语见这四个轿夫老实巴交的,也不像歪门邪道的人,就主动开口道:“既如此,五万,给他们四两银子,一人一两。另外给他们四串钱,若是天色太晚,就在辉城找个客栈住一晚吧。——我听说从辉城到宜城的山路不太平,你们还是明儿赶早再走。”

那四个轿夫听了大喜,忙又跪下给安解语磕了三个响头,却是都高兴得坏了,连话都说不出来。

安解语心下微微叹了口气:抬着轿子,从宜城那么远过来,那翠仙居然只给人说定一两五钱银子,还要到了才让他们来出。——这是算定了安家不会出这个钱,故意欺负老实人呢。

范朝风见安解语脸上有不忍之色,便微笑着对下面跪着的轿夫道:“夫人说得话,你们可都听见了?——等回了宜城,若是宋家二太太问起来,你们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那轿夫忙答道:“安老爷、安夫人放心。小的蒙老爷夫人的大恩赏口饭吃,一定会好好跟那二太太说清楚的。”

说完,那些轿夫便起身走到轿子跟前,对轿子里面的莺莺道:“这位姑娘,你可是命好,嫁到好人家了。老爷夫人都如此仁善,你该烧高香才是。”又道:“姑娘该下轿子了。时辰不早,我们也该回去了。”

莺莺耐着性子在轿子里等了半天,也不见人来扶她,正在心里不爽快,就听见轿夫要她下轿,便娇滴滴地道:“这位大哥,奴家坐了好几天轿子,腰酸背痛的,行不动路呢。”

安解语在台阶上听见了,便笑道:“既然你这么喜欢坐轿子,就坐个够好了。不如这几位将这位姑娘再抬回去吧。——就说她看不上我们家,我们也高攀不上。”

莺莺在轿子里听见外面的“安夫人”说话,比自己的声音还要媚惑些,已是有些忐忑不安。现在听说这位正室夫人直接要把她再抬回去,就急了,也不“腰酸背痛”了,忙忙地掀开轿帘下了轿子。

安解语就看见一个丰满得有些过的佳人出了轿子。头上盖着大红盖头,一身桃红艳装甚是单薄,紧紧地裹着凹凸有致的身子,不由心里暗赞一声:倒是个身子结实的。又转头看了看那四个瘦骨嶙峋的轿夫,便和颜悦色道:“真是辛苦你们了。——这轿子,可真是不轻省呢”

那四位轿夫听说,忙点头道:“安夫人说得是。我们抬着轿子上山路的时候,几次都差点倒栽了下去。”

安解语忍不住别过头笑了两声。

莺莺耳听着这安夫人和轿夫都拐弯抹角说她胖,不由气得银牙紧咬,全身哆嗦起来。

安解语就当没看见,便先对四位轿夫道:“如今人已经送到,你们可以回去了。”

那几位轿夫便欢天喜地地接过五万给的银子和四串钱,抬着空轿子,健步如飞地走了。

安解语就看着门口站着的婆子和丫鬟,慢条斯理道:“你们的卖身契何在?”

那为首的婆子就大着胆子回道:“回夫人的话,奴婢们的卖身契,都在秦姨娘手里。”

安解语嗤笑一声道:“我们这里哪来的姨娘?——你们可别叫错了。”

莺莺实在忍不住了,自己把盖头揭了下了,冷哼道:“夫人什么意思?”又抬眼仔细打量了一下站在台阶上的小妇人,一眼就看中了她那身银狐大氅。

莺莺纵横江南青楼界十几年,所过手的各色上等缠头无数,却还没有见过这样华丽的银狐大氅。就险些连话都忘了说,只一双眼睛上上下下打量那身大氅。

看了那大氅半晌,莺莺才抬头看了看那身披银狐大氅的小妇人的面庞。

不看则已,一看之下,莺莺差点笑出声来:她可知道翠仙姨娘和贞表妹为何一力让她嫁给这安护法了。——就凭长相,她莺莺便是天上的云,而这所谓的“正室夫人”,不过是地上的泥。云泥有别,这安家,以后还不都是她秦莺莺的天下?

想到此,她打量着安解语的眼光,又贪婪了几分,似乎已经看见那银狐大氅披在了自己身上。

安解语见莺莺的目光紧紧地盯在自己的大氅上,心里微有不悦,便看了看范朝风。

范朝风就开口对婆子和丫鬟道:“你们拿出卖身契给我,就能进去当差了。”

那些婆子丫鬟在外面冻了一早晨,早就受不了了。便赶紧走到莺莺面前,道:“莺莺姑娘,请将奴婢们的卖身契交给老爷。”

莺莺就又往范朝风那边飞了个媚眼,才提了裙子,摇摇摆摆地往范朝风跟前走过去。

等走到范朝风所站的台阶下面,莺莺先叫了声“老爷”,才在胸口的衣襟里掏了半天,掏出一迭卖身契,双手捧着递了过去。

范朝风却不伸手,只看了看旁边的五万。

五万便赶紧上前一步,接过了卖身契。

安解语就道:“点一点,看有没有差了,少了的。”

五万就看了看,道:“我这里有四份卖身契。”

安解语点点头,道:“既如此,就让她们进去吧。”

六万就在台阶上道:“你们跟我进来。”

那两个婆子和两个丫鬟便赶紧跟着六万进了安家的大门。

莺莺见婆子和丫鬟都进去了,便也要抬脚跟上。

范朝风却伸手拦住了她,道:“你若要进去,先签了卖身契再说。”

莺莺咬牙道:“奴家已是大爷的人了,为何还要签卖身契?”

范朝风正色道:“你若是要进我家的门,便只能做奴婢。——若是想做妾,你就打错了算盘。”

莺莺恼道:“你敢抗旨?”

不独范朝风,连安解语听说这“抗旨”两字,都噗哧一声笑了。

这边几人正在安家的台阶前说话,宋远怀陪着南宫雪衣也过来了。

他们在一旁也看了一阵子,发现这两人平时都挺爽利的,可今天偏偏都婆婆妈妈起来,便觉得可能是碍着对方在跟前,就有些畏手畏脚的,不若平常行事的样子。

宋远怀就走到莺莺跟前,直截了当地道:“莺莺,看在你给我们烟雨阁挣了不少银子的份上,我今儿放你一条生路。——我们庄子上有个庄头要娶填房。若是你肯,现在我就叫人送你去庄子上,跟这庄头成亲。若是不肯,就再回去烟雨阁做生意吧。”

正文 第三百零五章 出山 上 (补粉红120+)

※正文3075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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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听说要去庄子上配老头子,头一个就不愿意,只咬牙硬撑着道:“你们敢违抗江南王的懿旨,可是都不要命了吗?”

宋远怀便不再跟她废话,直接一掌打晕了她,又叫了个仗义楼的人过来,将晕倒的莺莺拖走了。

这边南宫雪衣就对着范朝风和安解语福了一福道:“都是我们的不是,给你们两位添麻烦了。”

安解语忙下了台阶,扶起南宫雪衣,道:“雪衣别这么说。——是有些人心术不正,总也看不得别人好过,怎么能怪你们呢?”

南宫雪衣便满面笑容地拍了拍安解语的手,笑道:“我就知道语娘是个通情达理的。”

范朝风就在一旁道:“外面天冷,有话咱们屋里去说吧。”

宋远怀就忙道:“今儿就不打扰了。改日吧。”

南宫雪衣也道:“今儿身子不适。只是不出来看看,又放心不下。如今都解决了,还要恕我失礼一次,我得回家喝药去了。”

宋远怀也道:“等雪衣身子好些了,就算你们不请,我们也要过来叨扰的。”

话说到这份上,安解语和范朝风也不勉强,只让人小心伺候着,送他们回了隔壁的宋府。

南宫雪衣便一心在家安胎,宋远怀也每日大部分时间都在家里陪着她。

外面操持驻军的事,就都由范朝风一手包办。

这样过了一个多月,宜城那边就传了信来,说是江南王的侧妃病重,在江南,甚至北地、韩地、和谢地都大肆招神医过去瞧病。

辉城的好几个“神医”都跃跃欲试,要去王府一显身手。

宋远怀有些惊讶,未料到那江南王对贞娘还挺上心,居然想到四处给她找大夫瞧病。就有些忧虑起来。

他最清楚,贞娘是中了毒,并不是生了病。就担心真有医术高明之人看出是中毒,不是生病,且找出了解毒的良方,那他可就功亏一篑了。

范朝风听了宋远怀的顾虑,就沉吟道:“若是实在担心,可以让人去江南王的女人面前撩拨两句。——只要王府内院有人倒了醋缸,这贞娘铁定活不了。”

宋远怀听了,心领神会。就传话给仗义楼安插在江南王王府里的人,让她们想法在江南王内院里传话上眼药。只要能挑动江南王的女人妒意横生,这贞娘肯定就活不下去了。

果然未过多久,就传来江南王内院起风波,有两个侧妃犯了事,已是被处死了。另外一个早先病了的,也奄奄一息,眼看就要不成了。江南王一气之下,将所有聚集在王府的“神医”各打了二十棍子,俱撵出去了。

宋远怀心头的大石终于彻底放下了,心情就好了许多。

江南近来气候反常。虽已是阳春三月,却起了倒春寒。

这日天气阴冷,又下起大雪来。

南宫雪衣已是怀胎四月,有些显怀了。过了前三个月,胎坐稳了,就开始四处走动起来。

她本就是坐不住的性子,这两个月在屋里待得有些闷了,就想去隔壁的安家坐坐。

宋远怀便扔了手上的事儿,赶紧扶了她一起过去。

安解语和范朝风正好都在家里面。

两人商议着最近天气突然又冷起来,就要吃个以前在北地里常吃的涮锅子御寒。他们俩就携手去了厨房,教那些婆子做些饭前的准备。

见南宫雪衣和宋远怀一起过来拜访,安解语非常高兴,就挽了南宫雪衣的胳膊,一边往屋里走,一边道:“就在我家吃饭,好不好?——今儿人多,我们一起吃锅子,倒是热闹些。”

安解语说得锅子,便是北方的火锅,也是她和范朝风刚刚商议要一起吃得涮锅子。南宫雪衣当年往北跑的时候,也吃过的,印象深刻。便连声赞好。

外面下着雪的时候,坐在温暖的屋里,有热腾腾的火锅吃,最是惬意不过。

几人就进了安家的正屋寒暄。

安解语便邀了南宫雪衣去内室叙谈,言道那里有地龙和火墙,比外屋要暖和许多。

南宫雪衣便欣然应了,两人自去说话。

范朝风便同宋远怀去了内院的书房,谈起江南王这次吃得闷亏,都有些忍俊不禁。

等火锅备好了,安解语便拉着南宫雪衣的手一起出来,坐到了桌旁。

安家的厨房为了今日的涮锅子,备好了切的薄薄的羊肉片、鹿肉片、肥牛、牛百叶,又准备了片得细长的鱼片,用小碟子装了,码在桌上。还有白菜、土豆和粉丝,都切好洗净放在一旁。

锅里的汤底用了牛油热抄,又用好几只土鸡,加上火腿、鱿鱼、海参和珍蘑一起,熬成了上汤调味,十分鲜香。

安解语吃涮锅子,喜爱在里面先煮上肉丸、鱼丸、冻豆腐和油豆腐。等锅里的汤底滚开了,这些肉丸、鱼丸、冻豆腐和油豆腐就都煮好了,可以先吃上半饱,再来慢慢涮肉片和鱼片。

这些都是地道的北地吃法,南宫雪衣和宋远怀没怎么吃过,就觉得分外新鲜。

范朝风涮好了一筷子肥牛,给安解语夹到碗里。

安解语一边吃了,一边道:“你不用给我夹。我自己涮,吃着香甜。”

范朝风就罢了,只自己去捞了锅底的东西吃去。

宋远怀看着有样学样,也给南宫雪衣夹了一筷子牛百叶,南宫雪衣尝了一口就冲出去吐去了。

宋远怀忙跟了出去,跑前跑后地将南宫雪衣伺候好了。

回到桌子上,南宫雪衣就只拣锅子里的鱼丸吃,又吃些冻豆腐,别的都不碰。

几个人正吃得高兴,五万进来回说,宋家有下人过来找宋夫人。

南宫雪衣便让人带进来。

那个下人不是一个人进来的,后面还跟着一个看上去四五十岁的妇人。

这妇人头戴白花,身穿一身孝服,进来就给南宫雪衣跪下磕头道:“请堂主给我们做主”

南宫雪衣唰地一下站起来,颤声问道:“可是王执事出了什么事?”

安解语不知出了何事,就放下筷子,往范朝风身边挪了挪。

范朝风在桌子底下握了握她的手,对她笑了笑。

安解语便镇定下来,看了看宋远怀。

宋远怀也是眉头紧皱,就站到南宫雪衣身边,对一旁躬腰站着的宋家下人道:“把王执事的夫人扶起来。”又对那妇人问道:“王夫人,到底出了何事?”

宋家的下人听了宋远怀的吩咐,便赶紧上前将王夫人扶了起来。

那王夫人便拭泪道:“我们老爷今儿中午歇了个午觉,就再没起来了。”说完,便嚎啕大哭起来。

南宫雪衣觉得有些头晕目眩,便一手撑住了桌子,一边道:“我要去王执事家看看。”

宋远怀忙过来扶了她,又对一边坐着的范朝风和安解语介绍道:“这就是仁兴堂江南赌王王老幺的夫人。——王老幺是仁兴堂赌坊的执事。”又皱了眉头回头问那王夫人:“王老幺的手脚不是好了许多,怎么会突然没了呢?”

那王夫人半天不说话,只嘤嘤哭泣。

南宫雪衣定了定神,也问道:“王夫人,别急着哭。你若是不把事情说清楚,我们又如何帮你?”

那王夫人看躲不过去,只好又跪下道:“我们老爷前一阵子手脚复原得不错。只是辉城的大夫说,到底不能回到先前的样子。我们老爷就一直闷闷不乐。妾身想为老爷分忧。前几天,听人说我们家附近来了个宜城的名医,惯会医治跌打损伤。说是他治好的病人,手脚比断了之前还要利索。”

“妾身就一时鬼迷心窍,托人去请了那个大夫来家里,专门给老爷瞧瞧手脚的伤势……”话未说完,又哭起来。

南宫雪衣耐着性子等她哭完一轮,才问道:“后来呢?”

王夫人就抽抽噎噎地道:“我们老爷吃了第一帖药,说是精神了许多。我就赶着给他熬了第二帖,结果今儿吃完午饭之后,我们老爷就说胸口闷得慌,要去歇一会儿。——这一歇,就再也没有起来了”

宋远怀听了便吩咐道:“给我找了人,去把那大夫抓过来”

王夫人却哭得更厉害了,只道:“妾身让家里人到那客栈去找过那个大夫。可是客栈的人说,他昨儿夜里就退房走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宋远怀听了眉头紧皱,便同范朝风对望了一眼。

范朝风就起身道:“你们先陪王执事的夫人去她家里一趟吧。我去那人住过的客栈一趟,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宋远怀点点头,又回身对安解语道:“今晚事出突然,还请语娘多多包涵。”

安解语也是心乱如麻,一边担心范朝风的安危,一边又担心南宫雪衣的身子,便对南宫雪衣道:“生死有命,你也要看开些。”

南宫雪衣也忍不住落泪道:“王执事一去,我们仁兴堂,就再也撑不下去了……”

安解语也叹了一口气,递给南宫雪衣一块帕子,道:“先别想那么多了,先把王执事的后事办了,再想其他吧。”

南宫雪衣接过帕子胡乱拭了拭泪,就交给了一旁伺候的六万,轻声道:“劳驾”。又对安解语道:“我们先出去了,语娘你自己小心。”

正文 第三百零六章 出山 中

※正文3064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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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解语见他们都要出去,就让人把南宫雪衣那件大红猩猩毡的斗篷拿过来。

宋远怀赶紧接过去,给南宫雪衣披上。两人就带着宋家的下人和王执事的夫人一起告辞而去。

范朝风见人都走了,便让下人都退下。

他拉着安解语的手进了里屋,叮嘱道:“我一会儿出去,你就待在这里,哪里都不要去。——外院那里,我会吩咐护院和小厮们打起精神,看着些。”说着,也拿了人皮面具出来掖在怀里。

安解语见状,就从衣橱里取出一件烟灰色绸缎面子、棕色貂皮里子的长袍,让范朝风换上。又取出一顶里外发烧棕色大毛帽子,给范朝风戴上,道:“外面下着雪,别冻着了头。”

范朝风只点点头,便闪身出了门,先去外院那里交待了一声,就只身一人往那王老幺的夫人说的客栈那里去了。

王老幺的夫人说的那间客栈在南城,却是一个鱼龙混杂的地方。

此时天上的大雪仍然搓棉扯絮一般往下落。

范朝风耐不住深一脚,浅一脚的在街上走,便用了翠微山的轻功,在雪地上踏雪无痕而过。

快到那个客栈的时候,范朝风闪身躲进一个小巷子,在那里把人皮面具戴上。

都装扮好了,范朝风便大摇大摆地进到了客栈里面。却发现因为大雪封路,住在客栈里的人还不少,就盘算着如今这样的天气,那大夫说不定还没有走远。

范朝风便在客栈底下的大厅里,找了个柱子后面的位置坐下,叫了一角酒,又叫了一碟油炸花生,一边喝酒,一边跟人说话。

范朝风就听人闲聊了几句,却发现并没有外人知道这里住过一个善治跌打损伤的大夫,越发不得要领起来。

坐在那里沉吟了一会儿,范朝风起身走到掌柜的柜台边,一边寒暄了几句,一边问道:“掌柜的,我听说你们这里来了一位医术高明,善治跌打损伤的大夫。可否请他下来帮我家二叔瞧瞧腿?”又愁眉苦脸道:“我家二叔今儿帮邻居家盖房子上梁,不小心从梁上摔了下来。腿骨折了,人都说不好呢。”

那掌柜的却警惕地看了范朝风一眼,冷冷地道:“客官找错地方了。要找大夫,请去医馆。我们这里可是客栈。”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进内室里去了。

范朝风看着那掌柜的有些仓惶的背影,不由脸色阴沉下来,眯了眯眼,又沉思起来。

想了半天,范朝风模模糊糊有些感觉,又不知道该不该告知宋远怀知晓,便低头踱步回到刚才自己坐得桌子旁,又找跑堂的要了些酒菜,慢慢吃起来。

此时已是戌时中的时候。再过一个时辰,辉城的城门就要关了,城里也要宵禁。

客栈的门又吱呀一声开了,一股寒风夹着雪花往客栈大厅里冲进来。

这次从外面进来的,似乎有三个人。

就听一个少年人的声音响起来:“想不到都阳春三月了,江南还有这么大的雪。今儿天晚,就凑合在这里住一夜吧。——明天天亮再赶路去宜城也来得及。”又敲着大厅里的柜台,大声道:“掌柜的,有客上门了”声音清脆中带着些沙哑,既像是变声期的男孩儿,又像是天生如此,听着有几分熟悉。

后面一个女声也响起来:“掌柜的,有没有两间上房?——若是没有,我们可要去别家客栈了。”

刚刚仓惶躲到屋里去的掌柜便又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

一到大厅的柜台后面,那掌柜的先四下里溜了一眼,没有看见躲在大厅柱子后面吃酒的范朝风,便以为他走了,就松了一口气,对站在柜台前的三个人满脸堆笑道:“有,有,上房有的是。”说着,就叫了小二过来,要带他们上楼去。

这时一个浑厚低沉的男声响起:“则哥儿,你和周妈妈先上楼去。我在这大厅坐一会儿,先要几个酒菜。等你们安顿好了,再下来一起吃饭。”

那少年便痛快地应了一声,同那妇人上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