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记录是每天都登记的,当日登记的最后的数额也都会写下来,四月十八这天总计是一块,分记上面却是两块,到后来别人都是跟着总计来算的,所以没注意那一块变两块的领去数。到如今计算时候,还是少了一块。

那多出来的一横,是后来添上去的。

......

往后几天让太医署的人回忆,东宫这儿,茗申院的宫女好似有去拿药过。在药房中呆了一会儿出来,没人瞧见她做了什么。

当时那药房中,人刚好不在,宫女离开后也没有人在意,如今回想起来,倒是有很多疑点在。

沈香茉往东宫这儿一查。查到了十五娘紫衣身旁的宫女,把人唤来一问,出乎沈香茉的预料,这十五奉仪,承认的倒是十分得快,“妾身是命人去太医署领麝香了,不过刚好那儿人不在,她取了之后就在药账上自己添了一横,等那记账的太监回来,应该能看到才是。”

紫衣的神情显得十分的随意,直截了当的承认自己是有命人去领麝香,她平日里又不来请安,几乎是隔几日都见不到太子妃,有什么关系。

“你要用这做什么。”一旁的瑞珠责问,紫衣懒懒的抬头看她。

“娘娘还不知道吧,麝香可拟比香料,寻常人家可用不起,这还是养颜的极品,每日敷于肚脐之上,可保容颜不老,妾身领的那一块也快用光了,得再去太医署才行。”紫衣身上没有佩戴荷包之类的东西,沈香茉看她的气色,看起来好似真的比别人来得好。

“你可知道这亦是毒药。”沈香茉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开口缓声,“这本是只属太医署那儿可用,宫中妃子皆不可碰,这些规矩,入宫的时候教养嬷嬷没有告诉过你么。”

“妾身知道这是毒药,不过妾身是为了服侍殿下而入宫的,殿下喜欢看妾身年轻的样子,妾身自然是要努力,再者,妾身在花满楼的时候就已经喝下过红花汤。”言下之意,她本来就是一幅不能生养的身子,又何必去害怕麝香带来的危害。

这东宫之中,还只有十五奉仪做了这件事,在太医署那儿不算是领,只能算是偷的的来了一块麝香,等余妈妈带人去搜出来时候,这麝香已经用的只剩下一小半了,那不翼而飞的一大半,紫衣则说是用光了,可到底用没用光,用作何用,都只有她自己才明白。

光是从太医署那儿不告而取已经是大罪,紫衣还一副浑然不知自己犯了大错的样子,余妈妈把人带下去的时候,紫衣还在那儿喊冤。

而季熠辰这儿,在闵昭训这儿并没有查到什么,陈昭训有的荷包,闵柔送给过好几个人,十五奉仪那儿有,甚至连秦良娣这儿也有,她们的荷包都没什么问题,唯有陈昭训那个出了状况,实在让人难以信服是在源头这儿就被动了手脚。

陈家那儿对这事儿查到后来用了两个姨娘顶替,而宫中这儿,沈香茉这儿提防的更紧,每日出了请安之外,沈香茉没再接见,都以身子沉推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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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一,十五奉仪被关的第五天,紫衣死在了自己屋子里。

这时她正在关禁足,身边只有一个丫鬟伺候着。

等太医前来一看,发现紫衣的腹上肚脐眼处还塞着尚未挥发完全的麝香块,而她的肚脐眼附近已经黑了一圈,那是长期用麝香后沉寂下来的毒素,最后浮在了表层。

沈香茉命崔妈妈前去看,太医署那儿已经验尸结束,崔妈妈回来禀报,十五奉仪身边近身伺候的宫女所言,十五奉仪像是犯了烟瘾一样要用那麝香,除了那被搜走的,她还偷偷私藏了一点,宫女以为是像以往那样不会用太多,可没想到等她出去了一柱香的时辰,等她回来,十五奉仪已经躺在那儿不会动了,她把那点东西全用着了,似乎还服用了一些,身子骨哪里能经受得起折腾。

这是距十娘和十三娘处置后又一个,十五娘死了。

当初娉婷院的那么多侍妾,如今已经去了三个,她们之中还有怀疑十五奉仪是被人给害的,可谁都不敢说,茗申院这儿,一下冷清了很多。

没有十五奉仪和十六奉仪拌嘴,没有十五奉仪在院子的欢声笑语,安静下来了,这群素日里没有任何担忧过的侍妾,还是害怕起她们的以后,会不会和十五奉仪,还有海棠她们一样,死于非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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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七,十五奉仪头七,茗申院里昔日的好姐妹为她烧烛火和值钱,那十六奉仪红芙还是穿着一身的红走出来,引的大家纷纷指责。

六娘花裳霍的站起来瞪着她,“你真是够了,怎么现在人死了你还不让她安心是不是,还要和她吵是不是,穿着这一身红算什么意思,没那诚心给她来烧纸钱你就呆在屋子里别出来了,你是想做鬼的都要气死她是不是,你的心肠怎么就这么恶毒。”

红芙不耐的看了她一眼,靠在一旁的柱子上,看着她们烧纸钱,耳畔是六娘喋喋不休的话,遂懒懒的扔了一句,“怎么死的不是你。”

六娘一愣,在烧纸钱的大家也愣住了,闵柔抬头看她,眼底是不赞同,“红芙,你怎么说话的。”

红芙看闵柔的眼神里一抹意味不明,她放下交叉的双手,“我就这意思。”

六娘上前要挥巴掌,被红芙抬手阻拦了下来,她拍了拍裙摆上刚刚沾上的灰尘,低头之间,语气也不甚好,“我是想气死她,你要是看不过眼,你自己回屋子去。”

花裳险些没让她气死,“你...最该死的就是你了,你怎么不去死,为什么是紫衣死了,就该你死才对,你安的什么心,你怎么不去死!”

红芙笑了,看了看一早刚刚涂的凤仙花指蔻,“我当然不会这么早死,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这句话你听过没有,我啊,命长着呢,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你要是想死在我后头,那估计是不可能的了,像你这么爱打抱不平的,都是早死早超生的命,早点去投胎,有什么不好的。”

无人听出她语气里淡淡的惆怅,红芙的视线一直在那一团火上扫过,死了,都死了,每天和她拌嘴吵架的人都死了,这后宫中再呆着还有什么意思。

红芙心里比谁都清楚,太子殿下过来她们这儿,根本是没有过夜行房,她在花满楼的时候伺候过太子这么多次,从没有碰过她,难道这些人不说,她就猜不到太子到底有没有碰她们么。

都是假装的,一个比一个更能假装,假装把太子伺候的很好,假装太子对她欲罢不能,这事儿紫衣最爱炫耀,她伺候太子的次数和她奇虎相当,两个人吵的最凶,红芙也知道,她用那些麝香的缘由,年轻了,才能留住殿下多过来。

花裳被她气的说不出话来,指着她,最后骂道,“你怎么就这么狠毒,你心肠都是黑的不成,如今紫衣她已经走了,你还不让人安生,你还不让人安生!”布宏豆血。

她越是骂,红芙笑的越高兴,看着自己新做的衣裳,这一身红别提多好看了,红芙看了一眼那渐渐熄下去的火,转身回了自己屋子,那笑声还没断。

花裳气的直跺脚,看着跟过去要劝解的闵柔,语气也不爽的很,“你去劝什么,她压跟就没把咱们当成是什么姐妹,你看她穿的那一声衣服,紫衣要是知道了的话,还不得从地底下给她气出来。”

闵柔笑着拍拍她的肩膀,跟着到了红芙的屋子里,敲了敲门进去,红芙正在铜镜前画眉,转头看到是她,语气很淡,“你来做什么。”

“紫衣走了,你心里也有不痛快吧,其实表现出来也没什么,你们争争吵吵也过去了好几年,吵着,也有感情了。”闵柔劝着,“往后我们这些人,还都要相依为命,一碗红花汤没了结果,往后我们都得相互扶持。”

红芙执着眉笔的手一顿,轻轻的放了下来,指尖摸了摸眉笔的尾端,似乎是在端详着话,半响,红芙转过头看她,一副笑的毫不在意的样子,语气轻佻,“你看起来也没显得有多难过么,这么比起来,我俩差不多。”

鸾华东宫太子妃 第188章 孰是孰非(一)

闵柔看着她,一会儿,在她身侧的坐榻上坐了下来,温婉着神情。“若是我们差不多,你心里也应该很难过才是,毕竟,少了一个能和你拌嘴的人,在这宫中。也就要多添一份寂寞了。”

红芙定定的看着她,嘴角上扬。刚刚涂上去的唇脂鲜红欲滴,她哼了声,“是么,你进府的时候长,太子殿下对你更是平淡,你就不觉得寂寞么。”

“寂寞啊。”闵柔笑了,她的眼底里闪过一抹神采,“可唯有耐得住寂寞的,才有以后,这宫中,谁人不寂寞呢。”

红芙动了动嘴唇,最终什么都没说,闵昭训的话,她只能信一半。女人看女人是不一样的感觉,尤其是她在花满楼里呆过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呢,整个花满楼中都是女人,最不缺的。也是女人。布上广亡。

温婉的,泼辣的,娇媚的,心机城府深重的,比比皆是。

但红芙看闵柔,就觉得她不是其中的任何一种。这世上若是还有出人意料的,那必定不是什么好的。

“紫衣过世了,因为麝香的事,这东西过去咱们也不是没用过,你这儿若是有的,自己藏好了,别再让搜出来。”闵柔淡淡的提醒了一句,“太医署那儿往后是领不到了。”

“太医署那儿本来就不可领,那是在花满楼中用过的东西,入睿王府之后我就没碰了,听你这意思,似乎是你那儿还藏着不少。”红芙没再看她,而是拿起笔对着镜子又描了一下眉宇,侧面看过去,这个如今十来个奉仪中最为年轻的红芙,是她们当中样貌最出众,也是最明艳的一个。

闵柔微低了低头,轻笑,“那东西,我用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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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陈昭仪被害死的事都没有引起多大的波澜,东宫一个小小奉仪,还是犯了错关在屋子里,自寻死路死掉的,那就更没有人注意了。

就是紫衣所住的茗申院,很长一段时间里,到了晚上几个奉仪就不会出屋子,也许是心中恐惧,也许是入了夜觉得害怕,但这一点一丁的小动静,出了院子便没有什么影响。

快到八月末,沈香茉的身子越发的沉,到了晚上经常是醒一半睡一半,不知是不是怀有身孕的关系,沈香茉又开始做噩梦,梦到血淋淋的孩子,一声一声叫喊娘。

有时候夜半吓醒了,沈香茉会下意识的找季熠辰,九月初就是临盆,季熠辰又从主殿那儿住回了屋子这儿,崔妈妈不许他们同睡一张床,到了夜半时,沈香茉做噩梦了,他才过来搂着她。

如此折腾,还没过去十来日,季熠辰的眼底都熬出青肿来了。

害喜过后一直很安静的孩子,这些年忽然就开始闹腾,沈香茉顶着九个多月的身子,坐着不行,躺着腰酸,站着腿疼,还得在腰上架一个枕头,抬一点头睡着才舒服。

这天夜里,沈香茉夜半腿抽筋,点了灯之后,季熠辰无奈的看着那高高隆起的小腹,“怎么越到日子,他就越闹腾。”

崔妈妈拿来了药油给沈香茉涂抹松筋,“如此娘娘到时候才能生的顺利,今日温太医过来,说娘娘的胎位正了。”

算着日子,还有差不多半月的时间就要临盆,宫中不消沈香茉准备,皇后娘娘那儿已经备好了稳婆,沈家那儿也送了个稳婆入宫,九月初的时候,季熠辰在外给沈香茉带回来了一个人。

和崔妈妈差不多年纪,看起来十分的干练,一身白色的宫服干干净净的也利爽。

季熠辰找来的这个叫金嬷嬷,是个接生婆,家中的丈夫是开药铺的,季熠辰请她过来,除了接生之外,还要她在宫中照顾太子和即将出生的孩子,沈香茉和她打了个照面,让崔妈妈带下去安排住处。

这厢距离太医所预计的日子,还有五六天。

而这天夜里,宫外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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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季熠辰回来,沈香茉困的很,入睡前她还问及二皇子府内关于二皇子妃的事,二皇子妃和她只差了两个月不到,前几日在宫中见到她时身子已经很重了,李淑妃源源不断的往二皇子府中送东西,全是大补之物,沈香茉足月的身子都没有比她大多少。

问了没几句沈香茉就睡着了,夜半时她忽然惊醒,窗外的天还是黑漆漆的,也不知道为何,她醒来那一刻心突突的乱跳,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

她侧身掀开帷帐,崔妈妈睡眠浅,起来看她有什么需要,“娘娘是不是腿疼。”

沈香茉摇头,喝了一口温水后躺了会去,还是觉得不太安心。

最后迷迷糊糊的又睡着了,第二天一早,她还没起来,二皇子府那儿就传来了一个消息,二皇子妃昨天夜里腹痛难忍,早产了,到早上孩子还没生下来,恐怕是要难产。

说起那时辰,不就是昨夜沈香茉惊醒的时候,她后半夜都是惴惴不安的想着这事儿,如今听闻二皇子府里传来的消息,还是倒抽了一口气,“不是说这怀相很好,怎么会早产。”

就是李淑妃这个做婆婆的,嘴里也总是念叨着二皇子妃这孩子怀的有多稳妥,几乎是没怎么闹腾过,吃吃睡睡,每次把脉都特别的喜人,这样的身子骨,又怎么会早产的。

“听闻是孩子个头太大了。”崔妈妈也说不准其中的缘由,二皇子妃她也见过几回,论说身子骨,比娘娘还要好一些呢。

瑞珠她们取了衣服过来,把沈香茉扶起来,到了外屋,沈香茉命崔妈妈准备一些添体力的药送去二皇子府,这头秦良娣过来请安,沈香茉心神不宁的,听的也不?全。

“娘娘,花卉节将至,这儿是皇后娘娘那儿最后定夺的。”

秦卿卿说罢抬头看太子妃,沈香茉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几册,“既然是皇后娘娘最后定夺的,就按着皇后娘娘吩咐的去办吧。”

瞧出了太子妃的疲乏,秦卿卿没有多留,很快离开了主屋,而沈香茉在外屋坐了好一会儿,依旧是心神难定。

......

此时的二皇子府内。

主院这儿几乎是乱成一团,二皇子妃第二回晕过去,孩子还是没生下来,院子里季熠川已经等了许久,早朝都没有去一直留在这儿,这时间过去的尤其漫长,屋子里的血腥味都快飘到了屋外,丫鬟们进进出出,神色紧张。

“二皇子,太医来了。”外面管事带着两个太医过来,是宫中刚刚赶过来的丛太医和温太医,季熠川打起精神吩咐人带他们进去,望着产房,眼底里的神情时不时的闪烁着。

屋子内,三个稳婆忙的满头是汗,丛牧和温太医入内,一个稳婆让开身给他们把脉,丛牧在田氏的手腕上放了片刻,转而轻摇了摇头,换温太医过来诊脉。

不待多想,温太医打开药箱拿出银针,丛牧在一旁辅佐,拿出药瓶,快速的写下了一张方子让屋子里的丫鬟拿出去赶紧配方煮药送过来。

这儿一炷香的时辰过去,田氏才幽幽的醒过来。

头发湿漉漉的粘在额头上,她的胎记此时看起来也没这么狰狞了,虚弱的她抬头看了一眼隆起的小腹,八个多月的身子,就算是足月那么大,稳婆的话她不是没听到,早产,孩子个头太大,再不生下来,孩子就会憋死在里头。

见二皇子妃醒了,温太医在几个穴位上分别扎了几针,他留在产房内,丛牧出去回禀,半个时辰之后,田氏喝下了煮好的一碗药。

过了一会儿温太医退了出来,屋子内再度响起稳婆的声音,二皇子妃的痛喊声几乎是没有。

将要临近中午的时辰,产房内的稳婆忽然惊呼了一声,季熠川神色一怔,产房的门随即打开,稳婆满头大汗激动道,“生了,生了,皇子妃生了。”

季熠川的脸上终于露出一抹笑意来,可他这笑意并没有维持多久,屋子内又是一阵惊呼,刚刚还高高兴兴宣布喜讯的稳婆冲了出来,对着温太医他们喊道,“快快,皇子妃大出血。”

心情起起伏伏,伴随着产房内的情形,等温太医他们进去看时,床上的二皇子妃已经不好了,所以只是一盏茶的功夫丛牧就出来了,看着守在门边的季熠川,“殿下,皇妃请您进去。”

稳婆怀里的孩子脸色泛青,是在腹中呆的太久了,略微有些窒息,温太医在旁给孩子查看情况,有婴儿轻呢的声音。

屋子里充斥着血腥味,季熠川走到床边,田氏张开眼看着他,脸色如纸。

季熠川握住了她的手,替她轻轻擦着额头上的汗水,柔声安抚,“没事了,平平安安的都没事了,你睡一觉,醒来后就什么都好了。”

田氏的嘴角微张,季熠川听不清,低下头去,耳畔传来了她极轻极轻的声音,“相公,我终于如愿以偿,给你生了个儿子。”

“嗯,我们有儿子了。”季熠川捏紧着她的手,“你什么都不要说,睡一会儿,睡一会儿就没事了。”

“我...我怕我现在不说,以后就没机会说了。”一阵眩晕,田氏几乎是要看不清眼前的人,喉咙中涌上来一股腥甜,半响,田氏贴着他的耳朵轻轻道。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可是我帮不了你,我唯一能帮你的,就是为你生一个儿子。”为他及早生下一个儿子。

季熠川神情一愣,数种情绪涌上心头,他看着田氏,她轻轻的笑着,还是那个样子,犹如是娶她进门时洞房花烛夜的羞涩,那一块胎记一点都不碍眼。

心底里仿佛是什么要失去了,季熠辰有些失措的抓住她的手,想要开口解释什么,可话到了嘴边,竟然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抬起手,轻落在了他的脸庞上,如此眷恋。

半响,她的手无力的掉落了下来,眼角有泪滑,伴随着她最后一句话,“我不后悔。”

鸾华东宫太子妃 第189章 孰是孰非(二)

九月初八,二皇子妃生下皇长孙,皇子妃难产,薨。

还有一个多月才是足月临盆。二皇子妃早产,没能挨过去,孩子是生下来了,但是她却因失血过多,在生下孩子没多久就去了。

消息传回宫中。沈香茉一颗悬了半天的心,沉重着落在那儿。二皇子妃死了。

她就是有那样的预感,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可没想到是二皇子妃早产,孩子生下来了,自己却没能挨过去,好好的身子,怎么说早产就早产,没有一点征兆。

喜事连着悲事情,似乎田氏难产生下皇长孙,也是一件功劳,尽管不是太子所出,好歹也是皇上的孙子,非嫡出,亦是长孙。

热热闹闹的洗三过后。二皇子妃过世的事情似乎也不显得那么悲伤了,还是喜讯冲淡了二皇子府的阴郁,孩子生下的第二天,皇上颁布封王圣旨,封二皇子为晋王。刚生下来的孩子就是晋王世子。

不知皇上是为了区分是否皇长孙这个称呼,还是为了安抚刚刚失去妻子的二皇子,圣旨下到王府后,洗三之前,这大门口的牌匾就换了。

有人说田家应该觉得荣幸,一个无盐女。当了皇子妃,如今追封王妃,嫡出的世子是她肚子里出来的,还有一个女儿,今后田家也会受皇家福照,这难产,也不是不值得。

各种各样的话在流传开来,沈香茉的眼底,皇后娘娘对于这个孩子的出生心中有膈应,早产比太子妃先生下皇长孙算是什么意思,前后只差了多少日子;李淑妃那儿,对这个早出生的孙子,怎么看怎么满意,两个孩子都没有遗传到二皇子妃的胎记,干干净净的脸,像自己儿子多一些。

而沈香茉所知,晋王世子洗三过后,李淑妃已经开始给儿子物色起来晋王妃的人选,那两个侧妃,还不在李淑妃的晋选范围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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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死如灯灭,尤其是在皇宫中这样没有人情味的地方,当初陈昭仪的死没人惦记,要不了多久,前晋王妃的死也不会有人惦记了。

没几天就是沈香茉临盆的日子,她越发的睡不好。

沈香茉就是高兴不起来,她和晋王妃算是妯娌,入宫后见面的次数多了起来,那是个聪慧善良的女子,虽说生了这个一块斑驳的胎记,在兰城的时候她就是以贤德出名,嫁给晋王之后,沈香茉私以为,这样的女子没有什么配不上晋王爷的地方,她所生的孩子都如此健康聪明。

季熠辰知道她为了晋王妃的死有些伤怀,每天傍晚的时候就及早回东宫了,陪着她吃晚膳,又陪着她说话,这几日沈香茉走不动了,陪着在屋子里走了几圈,扶着坐下,“晋王府的事你就别想了,今早已经出殡,我看二弟他,几日的功夫人也瘦了一圈。”

沈香茉往他怀里掖了掖,声音很轻,“你可记得温太医的回话,她的脉象当时很虚,但不像是生孩子耗尽力气的虚,让她抵不住这么大的精力去生孩子。”

“早产,入夜疼醒了,本就没什么力气,你不要胡思乱想,惹了自己心里不痛快。”季熠辰眼神微缩,轻拍着她的手安抚她,“本就是风险的事。”

沈香茉轻揪住他的衣服,仰头看他,“若是,我生的不顺利,你会不会很快就再娶。”

没等季熠辰回答她,沈香茉又喃喃自语,“一定会很快再娶,东宫也不可一日无主。”

季熠辰用力的把她搂在怀里,无奈的看着她,“你在胡思乱想什么,你不会有事的。”

“可是,万一出事了呢。”沈香茉微嘟着嘴,就是往不好的方面想了,也不知是受了怀孕的影响,还是因为晋王妃的事,沈香茉就这么可怜巴巴的看着他,看的季熠辰整个心都软了,抬手勾了勾她的鼻子,轻笑。

“你瞎想什么,绝不会出事的。”

沈香茉十分固执看着他,“万一出事了。”

“那我就让稳婆保你。”

“要是两个都保不下来了。”

季熠辰无奈,“你这脑袋里究竟都想着是什么。”

沈香茉轻哼了声,催促他快点说。

“好好好。”季熠辰替她拨了拨长发,“要是真有那样的事,这太子妃的位置无人能坐,将来有一天,那皇后的位置也没人有资格坐,除了你之外,谁都不行。”

就算是知道可能性很低,沈香茉看着他认真执着的眼神,她心里舒坦了。

“小傻瓜。”季熠辰亲了亲她的额头,语气柔缓,“我怎么会让你出事呢,你绝不会有事。”不论晋王府那儿发生过什么样的事,在他这儿绝无可能发生,他的女人,他会保护好。

沈香茉仰起头来,在他嘴上轻轻啄了一下,很快松开,季熠辰想追逐过来又怕伤了她,只能干看着过瘾。

“你想要要给孩子娶什么名字没。”沈香茉微红着脸问他。

季熠辰并不急,替她按了按手臂,“等你生下来,到时候父皇那儿也会抢着取。”

“想一个小名儿吧。”沈香茉眉头一皱,以为是错觉,腹部有些疼。

“那我们明日再想。”季熠辰要起身扶着她去床上躺着,在他怀里的沈香茉脸色不对了,她拉住他的手臂,深吸了一口气,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来。

“我想你最好尽快想一想,他...等不及要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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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东宫内有条不紊的忙碌了起来,季熠辰被请出了内屋,沈香茉比太医预计的日子早了几日,如今羊水未破,阵痛来的也不急,瑞珠和雪盏两个人搀扶着她在屋子里走动。

崔妈妈带着稳婆进来,金嬷嬷也在,命人烧水,准备剪子纱布,在床上铺了几床的被褥,沈香茉被喂下了一碗红糖蜂蜜水,秋裳又端了一碗刚刚煮好的鸡蛋面进来,沈香茉吃了小半碗,吃不下了,一阵一阵的疼痛开始加剧,她有些站不住脚,只能扶着瑞珠她们,走的极为缓慢。

那是一股要把整个盆骨往下扯的垂重感,沈香茉依照稳婆说的深呼吸,这一走,一直到了黎明还没有要生的迹象,只是这疼痛是越加越加剧。

景仁宫那儿得知消息,派了方嬷嬷过来听候,季熠辰坐在外屋什么都做不了,侧殿后,秦卿卿听闻太子妃要生的消息,也赶着起来,到主屋外面候着。

太子妃要生孩子,东宫的妃子们都得过来候着,但是人太多也嫌乱,偏厅内安排着坐下来,唯有秦良娣和任良媛偶尔在出偏厅往主屋这儿看。

宋承徽坐在偏厅内打了个哈欠,这半夜起来就坐在这儿等着也是无趣,“太子妃生下孩子还不知道要多久,我们不如先回自己院子去吧,休息好了明日才有精神过来继续等啊。”

“乌鸦嘴,你想让娘娘到了明天还生不下孩子么。”秦卿卿瞪了她一眼,宋承徽吐了吐舌,末了没发现杨良媛的声音,心里头又是一阵的不平衡。

“怀有身孕了就是了不起,今天这么大的日子,她还能留在菏泽院子里休息,真不愧是母凭子贵的。”宋承徽贬了如此一句,偏厅中还真有人睡着了。

陈昭训坐在那儿,头垂着,身子伴随着呼吸起伏,宋承徽怎么说她都没反应,这边宋承徽起了恶念,直接朝着门口那儿喊了一声,“娘娘来了!”

陈昭训猛的一个机灵起来,慌慌张张朝着门口那儿看去,一看没有人,宋承徽已经高兴坏了,冲着陈昭训挤眉弄眼,“喂,你不是和娘娘的关系很亲近么,怎额如今娘娘生孩子,你倒是睡起来了。”

“没有,我这几天给娘娘祈福,一直都没睡。”陈昭训因为荷包的事,怕有害到娘娘,这几天一直在小佛堂里给娘娘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