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卿晓暗暗叫苦,利落地爬起来,赶忙求饶:“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也是身不由己…殿下饶命…”

偷偷觑一眼,他浑身上下萦绕着凛寒的杀气,她胆子再大,此时也心惊胆战,感觉小命快保不住了。

“殿下,奴才该死。方才撞上一块大石。”外面的车夫道。

“走吧。”燕南铮清冷道。

马车继续前行,她忐忑地坐在一旁,缩在角落里。

他靠着软枕闭目养神,身躯深处的那股燥热很快消散。

为什么每一次碰触到她,他的身躯总会发生诡异的变化?

他不允许自己的身子脱离自己的掌控!

看来,留着她,并不见得是好事。

回到燕王府,兰卿晓抓紧时间绣燕王的夏日新衣,希望三日之内能绣好。

夜里,她绣得正顺畅,一个太监来传话,殿下要见她。

她跟着太监来到燕王的寝房,接着太监引她到浴房的门口,“进去伺候殿下沐浴。千万不要行差踏错,否则小命不保。”

“殿下要我伺候沐浴?”她惊愕。

“还不快进去?”太监催促。

“我还要绣殿下的新衣,我先回去…”

兰卿晓决定溜回去,天知道进去了会发生什么事。

流风蓦然出现,揪着她的衣襟提着她,把她扔进去,尔后关上房门。

她摔在地上,四肢疼痛,气得咬牙,这该死的流风,每次都针对她!

这个浴房位于寝房一旁,颇为宽敞,铺着白玉般的大理石;紫色薄纱自屋顶垂落,一重又一重,加上水雾氤氲,整个儿如梦如幻,恍若仙境。

她站起身,往里走去,反正是逃不掉的,既来之则安之吧。

轻微的水声清晰地传出来,兰卿晓透过一帘又一帘的薄纱望进去,那是宽敞的浴池,四角的鎏金麒麟兽首流出温泉水。清澈如碧的水微漾,水光幻影摇曳晃动,与昏黄的烛影相映,白墙影影绰绰,迷离如梦。

“进来。”

燕南铮沉冷的声音传出来。

她身子微震,平息了紧张的情绪后低着螓首走进去。

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亲眼目睹他沐浴,怕什么?

他站在浴池边,乌发凝着细碎的水珠,莹亮如碎钻,“为本王擦背。”

兰卿晓定了定神,鼓起勇气,取了布巾走过去,跪在他身后,给他擦背。

目光不可避免地落在这不着寸缕的男子身躯,矫健,紧实,仿佛蕴藏着无穷、原始的爆发力。肌肤莹白如雪砌,一看便知此人养尊处优,地位尊崇。

他的肩背劲瘦紧实,肌理分明,线条流畅平滑,宛若浑然天成的羊脂白玉精雕细琢而就。饶是她一再告诫自己,一再嫌弃他恶劣的人品,也不由得心尖颤了颤,双腮无法克制地热起来,绯红流霞,娇艳诱人。

“用力点。你没吃饭吗?”燕南铮道。

“是。”她加大力气,别开脸不敢再看。

擦了一会儿,兰卿晓小心翼翼道:“殿下,奴婢还要绣新衣…”

陡然,她觉得手腕被一只大手扣住,下一瞬,她整个人往浴池跌落。

哗啦一声,水花四溅。

她立马站稳,抹去面上的水后退两步,“殿下,奴婢沐浴过了。”

“不下来,你如何为本王擦身?”燕南铮似笑非笑。

“哦。”她无可奈何地上前,为他擦身,目光无处安放,窘迫得快崩溃了。

想起午后回王府的路上,她趴在他那不可描述的部位…她的头垂得更低,整个脸似有烈火燃烧,热意向脖子下面蔓延…

他看着她湿漉漉的发髻,看着她衣裳紧贴身躯的模样…夏日衣裳较薄,浸湿了裹在身上,她玲珑窈窕的身段一览无遗,该翘的地方很翘,该凸的地方很凸…他的脑子里不可抑制地浮现那日看见的半圆雪玉…

烈焰骤然爆发,热浪疯狂地涌起。

原本他做好了万全准备,相信这次绝不会再有异样,却没料到更甚从前。

他的雪颜一阵红一阵白,接着是红白交加,眼里好似窜起一簇火焰…

第1卷:正文 第029章:惊心动魄

浴房极致的寂静,静得让人不安。

兰卿晓慢吞吞地擦他的胸膛,越擦越觉得诡异,还觉得他的胸膛好像越来越坚硬。

陡然,燕南铮扣住她纤细的手腕,她震惊地抬头,直愣愣地看他。

那双桃花眸美得惊人,似深情似迷离,又若古井般无波无澜,她看不懂。

他也凝视她,她玉容莹白,晕红流霞,清美中蕴几分娇艳媚丽,宛若清晨里那朵沾了晓露的棠梨花,潋滟流光。

领略过不少类型的美人,却从来没有人像她这般,清素娇颜竟然生生逼出华滟的美色,令人无从抗拒。

尤其是她这双剪水双瞳,顾盼生辉,跟记忆里母妃那双温柔的眼眸有几分相似。

他情不自禁地捧住她湿漉漉的小脸,俯首靠近…

兰卿晓蓦然瞪大双目,他想做什么?

她惊慌地伸手推他,在他的唇与她的唇仅有微末距离的时刻,他缓缓睁眼,放开她。

她心慌意乱地后退三步,心砰砰地跳动,快跳出嗓子眼了。

燕王怎么会吻她呢?对了,必定是他的脑子进水了,或者是他有意如此,惩戒她。

“你以为你能逃得出本王的掌心?”燕南铮讥笑,那些不该有的思绪与混乱,都消散了。

“殿下,奴婢人在宫里,不就可以更好地效忠殿下吗?”兰卿晓咬牙切齿,却不得不采取这权宜之计,“殿下想要什么密报,奴婢必定竭尽全力为殿下办事。”

只要他催动定魂蛊,她就必死无疑,眼下只能先保命。

他剑眉轻扬,“你想当本王的耳目?”

她颔首,“殿下不相信奴婢有这本事?”

“本王不需要耳目。”

“那殿下可以吩咐奴婢办别的事。”

“若你稍有异心,或是泄露半点风声,本王会让你从人世间消失。”

“殿下放心,奴婢对殿下忠心耿耿,必定竭尽全力。”兰卿晓信誓旦旦地保证。

“退下。”

燕南铮缓缓闭眼,脑子里浮现的却是方才那一瞬的惊心动魄。

未曾吻她,却已惊心动魄。

对他有影响的女子,绝不能放在身边。

他不允许有人影响他的情绪,更不允许有人成为他的软肋。

兰卿晓赶了两三日功夫,终于把燕王府的刺绣活儿赶完。

苏姑姑派人来接她,她顺利进宫来到针工局。

在绣房的前院,面对三十余人,苏姑姑介绍道:“这位是新来的绣娘,名为卿卿。今后你们要和她和睦相处,精诚合作,知道吗?”

所有人异口同声道:“是。”

兰卿晓笑道:“我是新来的,诸位姐姐多多关照、指教。今后若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还望诸位指出来。”

他们没有回应,有的鄙夷不屑,有的将妒忌掩藏,有的看着她笑,不一而足。

虽然针工局只是后宫不起眼的一局,但衣房和绣房的规模不小,房屋也不少,而且里里外外的布置、装饰比燕王府的绣房更美,更有格调。

领她到寝房歇息的绣娘名为拂衣,拂衣也是刚进针工局的,跟兰卿晓同一批招选进来的。

“卿姐姐,我记得你。上次你修补了太后娘娘的绣画,后来苏姑姑在我们面前多次夸赞你呢。”

拂衣是一个活泼的姑娘,不过有点话唠,这一路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兰卿晓只有听的份儿。

品级最低的绣娘住的是通铺房,八个铺位,兰卿晓的铺位和拂衣是挨着的。

拂衣自来熟地挽着她的手臂,“卿姐姐,以后我们一起刺绣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什么都一起,好不好?”

兰卿晓笑了笑,不置可否。

放下包袱,简单收拾一下,尔后她来到大堂,想问问苏姑姑分配什么活计给她。

苏姑姑把绣稿、纹样和一本书册交给她,嘱咐她仔细地研读,务必记在心里。

这书册记载了刘太后、诸位妃嫔的喜好、忌讳,兰卿晓津津有味地看着,铭记于心,不知不觉地就过了午饭的时辰。

她冲到针工局的膳房,还是来迟一步,大多数人都吃饱离去了。

拂衣拿着一个馒头,满面歉意,“卿姐姐,我忘记喊你吃饭了,下次我一定记得喊你。对了,这是我多拿的馒头,你吃吧。”

兰卿晓见她很舍不得这馒头,知道她没吃饱,于是道:“其实我不太饿,入夜再吃吧。”

拂衣信以为真,欣喜地啃着馒头离去。

兰卿晓摸摸扁扁的小腹,望着空空如也的碗碟吞吞口水。

这时,有人在她身后说了一句:“跟我来。”

她猛地转身,看见一个身穿绣娘衣裳的姑娘快步离去。

她狐疑地跟上去,追了一段路,来到一处偏僻的角落,前面那姑娘才停下来。

“姑娘,你找我有事吗?”

兰卿晓忽然觉得这姑娘的背影有点熟悉,可是,怎么可能呢?

那姑娘转过身来,笑盈盈地沐浴在明媚的日光里,眉目玉雅,娇媚可人,“晓晓,是我。”

兰卿晓又惊又喜,快步上前握住她的手,“落音,你怎么在宫里?你也是针工局的绣娘?”

叶落音是她的闺中姐妹,她们自小玩到大,一起研习刺绣,情谊深厚。兰家惨遭灭门,兰卿晓成为杀害父母、家人的通缉犯,多亏叶落音相助,她才得以离开扬州北上帝京。

姐妹俩坐在一块儿,叶落音递给她两个馒头,“你快吃吧。”

兰卿晓不客气地啃馒头,“你早就认出我了?”

“那是自然,不过你身份特殊,我不敢认你。”叶落音笑道,“前几日你修补太后娘娘的绣画,我见过你一次,不过距离比较远,看得不真切,我无法确定是不是你。”

“没想到我们会在宫里相遇,太好了。”兰卿晓兴奋不已,“对了,你怎么进宫当绣娘的?”

“你离开扬州没两日,我得知宫里招选绣娘,就决定来帝京试试。”

“那你应该是第一批招选进宫的,我是第二批,不过那日苏姑姑分配我到燕王府。”

叶落音激动地握着搂着她,笑容明亮,“有你在,我就不觉得孤单了,我很开心。”

兰卿晓笑得眉目弯弯,“我也是。以后你叫我‘卿卿’,不能露陷儿。”

这是来帝京之后,她最开心的一日。

只是,她们都没有料到,此后数年,她们会有完全不同的人生际遇。

第1卷:正文 第030章:谢皇后的新衣

兰卿晓和叶落音、拂衣住在同一间通铺房,多数时候都是一起刺绣、一起吃饭,因此,三人的情谊越来越好。

暮雪也住在同一间,跟拂衣的交情不错,因此也时常跟她们一起。

在派别林立的针工局,她们四人算是抱团成为一个小团体。

两日后,兰卿晓对针工局有了大致的了解。

这日,她们忙着绣丝帕,苏姑姑和谢皇后的近身侍婢绿珠回来。苏姑姑面色不好,而绿珠趾高气昂,拿鼻孔看人,目下无尘。

苏姑姑召集绣房所有人停下手头的事,道:“我们针工局为皇后娘娘绣的夏日新衣,娘娘不满意,要我们重新绣。”

众人面面相觑,皇后娘娘还不满意?这可是第二件了。

“虽然绯颜为皇后娘娘绣制的新衣美丽华贵,但没有半点新意。”绿珠吊着长眉,端着居高临下的架子,“苏绣司,方才你听得一清二楚,若针工局绣不出娘娘想要的新衣,娘娘一怒之下就会治你们的罪。”

“我明白。”苏姑姑无奈道,面有难堪之色,“还请绿珠姑娘在皇后娘娘面前为绣房美言几句,针工局必定会竭尽全力,务求让皇后娘娘满意。”

“之前飘絮和绯颜都为皇后娘娘绣制新衣,不过皇后娘娘都不满意。”叶落音低声解释。

“哦。”兰卿晓明白了,看来谢皇后不好伺候。

她看向绯颜,绯颜低垂着头,秀媚的小脸一阵青一阵白,不甘心地咬着唇瓣。

兰卿晓能体会绯颜的心情,被人当面说绣制的新衣不好,必定是很不好受。

“听闻针工局来了一个新绣娘,是哪位?”绿珠冰冷的目光扫过去。

“是这位,名为卿卿。”苏姑姑指了一下兰卿晓。

绿珠睨她一眼,“就是她为太后娘娘修补绣画?”

苏姑姑回道:“是她。”

绿珠道:“那就让她为皇后娘娘绣制新衣。皇后娘娘急着穿新衣,务必在五日之内绣好。”

兰卿晓福身领命,道:“我会竭尽全力。”

绯颜看着她,一双秀眸阴冷了几分。

绿珠离去之后,苏姑姑叫兰卿晓去寝房。

众人继续手里的活儿,却议论开来,有的说新来的绣娘怎么可能绣出让皇后娘娘满意的新衣,有的说绯颜、飘絮都无法让皇后娘娘满意,她算哪根葱?有的说我们就等着看她怎么死…

叶落音、拂衣等人非常生气,但也不想跟她们争辩。

绯颜的素手捏着绣花针,恨不得把眼前的绣稿搓个稀巴烂。

寝房里,苏姑姑问兰卿晓:“你有把握吗?”

“没有十足的把握,苏姑姑,我不了解皇后娘娘的喜好。”兰卿晓忧虑地蹙眉,“不过我会尽力。”

“皇后娘娘的喜好的确难以捉摸,不然以绯颜、飘絮的本事,皇后娘娘不可能不满意。”苏姑姑忧心忡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