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这个事!

兰卿晓心里不耐烦,却为不动声色道:“奴婢早已说过,奴婢与丽嫔娘娘只是一见如故…”

“丽嫔的性子,本王了解几分,她绝不会跟一个卑微的宫人一见如故,不分主仆。”

“殿下不信奴婢说的,又何必问呢?无论如何,奴婢的答案就是这样的。”

“前些日子,鬼见愁说起扬州兰家的灭门惨案。你可曾听闻?”

“没…”她心头一震,呼吸一窒,心提到嗓子眼。

莫非燕王查到或猜到了什么?

燕南铮的语声清凉、神秘如夜风,“兰家二十余口被屠,只有兰家大小姐逃过一劫,不过她成为全国缉捕的通缉犯。据说兰家大小姐精于刺绣,如你一般也是十七八岁的年纪。”

兰卿晓紧张得心快跳出来,“是吗?”

“官府没有抓到兰家大小姐,想必她已经逃亡别地,藏起来了。”

“哦。”

“对了,兰家大小姐闺名卿晓,跟你的名字仅有一字之差。”

他语声轻缓,对她而言却是步步紧逼,逐步攻陷心防,是难以言表的煎熬。

她咽喉干涩,双手隐隐发颤,“是巧合吧。蚊子太多了,奴婢先回房…”

燕南铮道:“倘若本王把你的画像交到刑部,你说刑部会不会来抓人?”

兰卿晓全身僵住,脑子里电光火石。

燕王为什么跟她说这些?又什么企图?

倘若他想把她交给刑部,就不会跟她说这些话吧。

她深深地吸气,竭力冷静下来,“殿下想要奴婢怎么做?”

“若本王要你办事,有的是法子让你就范。”

“奴婢本就是殿下的人,为殿下办事是本分。”她咬牙切齿,他这么说是以退为进。

“你可有办法得到太后娘娘的活血?”燕南铮高深莫测地问。

“进针工局后,奴婢未曾见过太后娘娘。再者,奴婢身份卑微,只怕办不好这件事。”

兰卿晓知道,他取得刘太后的活血是为了解飞鹰卫那些人的定魂蛊。

虽然她也很想解了自己身上的定魂蛊,但万一弄不好,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他似笑非笑道:“认真想想,总有办法。莫非你不想解了体内的定魂蛊?”

她无奈地妥协,“奴婢会尽力,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办成,也不知能不能办得成。”

取活血太难了,必须在割破血管之际立即用器具储存起来。

然而,谁能从刘太后身上取活血?

这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事嘛。

“你与丽嫔年少相识?”燕南铮又问。

“是…”兰卿晓道,既然他已经猜到她的身份,还有隐瞒这段私密关系的必要吗?

“或许你可以求她帮忙,虽然她也无法近太后娘娘的身。”清乳般的月华洒落在他冷峻的侧颜,鬼斧神工如浮雕,摄人心魄。

她拿不定主意是不是央求雪儿帮忙,其实她不想麻烦别人,更不想连累别人,尤其是这种踩在尖刀上的事。

她低声道:“奴婢会看着办。对了,上次那丝帕…还请殿下还给奴婢。”

燕南铮面不改色地说道:“本王已经吩咐流风扔了。”

兰卿晓目送他回寝房,若有所思,他明明没有扔掉那丝帕,为什么这么说?

他留着那丝帕,还带在身上,莫非对她…

她不敢深想下去,立即回房。

又过了一日。

巳时,兰卿晓跟随燕南铮离开燕王府,鬼见愁近身保护。

同样的,今日燕王依然戴着人皮面具,她还是侍从打扮。

马车往西行驶,在靠近郊区的地方才停下来。

她看见一座门庭并不起眼的宅院,牌匾上写着“李宅”两个大字,门口有两个护卫看守。

鬼见愁上前道:“我家公子特意前来拜访李老爷,还请通报一声。”

一个护卫道:“我家老爷身子不适,不见客。三位改日再来。”

燕南铮清润道:“我与贵府老爷是旧识,还请二位仔细瞧瞧。”

说罢,他取出那只香囊,往他们面前一送,隐隐的霸气。

那两个护卫仔细地瞧了几眼,“原来公子真是老爷的旧识,请进。”

兰卿晓暗暗思忖,看来他们只认这只香囊。

他们顺利入内,没走几步就有一个仆人走过来询问:“敢问公子贵姓?有何贵干?”

鬼见愁道:“我家公子姓南,特意来拜访李老爷,有要事相商。”

“不知可有凭信?”

“你说的是这个吗?”燕南铮亮出香囊,气定神闲。

那仆人认真地看那香囊,好似在确认是不是赝品。

鬼见愁气愤道:“不就是一个香囊吗?至于看这么久吗?”

燕南铮道:“无妨,就让他看个清楚。”

兰卿晓冷笑,“这香囊又不是多么值钱的东西,怎么可能有赝品?”

这李宅究竟是什么地方,盘查这般严格。

若非她刺绣的功夫足够精湛,记忆够好,不然一定被瞧出破绽。

那仆人赔笑道:“小的只是依照老爷的吩咐办事,还请公子海涵。公子跟小的来。”

他们来到一间书房,那仆人取出三条黑布,“现在小的带三位去见老爷,不过三位要蒙上双目。”

“怎么还要蒙黑布?你们不会坑人吧。”鬼见愁不乐意道。

“自然不是。三位诚心而来,应该也是信咱们的,是不是?”

“(gong)公子,小的帮你蒙上吧。”兰卿晓取了一条黑布绑在燕王双目,故意让黑布略松。

三人都绑了黑布后,那仆人给他们一条绳子拉着,这样就不会走丢。

黑暗世界里,燕南铮听见墙壁开启的声响。他以为会走入地下,然而不是,一直平着走。

四周格外的宁静,弯弯绕绕的,不过很快就传来嘈杂声、喧闹声,好像有很多人。

那仆人说可以取下黑布,燕南铮三人重新见到光明,看见一间开间足有三个厅堂的大堂,人声鼎沸,犹如街头菜市。

兰卿晓看着那些老老少少、锦衣华服的男子,或高谈阔论,或慷慨激昂,或指点江山,或唾沫横飞。

这是什么状况?

那仆人笑道:”(gong)公子,这些公子都是我家老爷的旧识。他们也都在等候老爷的接见。”

燕南铮冷眸微凛,“那如何才能得到李老爷的青睐,尽快接见?”

第1卷:正文 第053章:明码标价

那仆人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好似早已见怪不怪,“这些来拜访老爷的客人自然都是有所求,至于老爷优先接见哪一位,就看谁舍得花银子。”

鬼见愁真是大开眼界了,“这还明码标价啊。”

“这世道不是向来如此吗?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仆人眨眼一笑。

“一千两,够吗?”兰卿晓惊奇地问,这卖官买官还真是直来直去,简直是胆大包天。

“这小人就不知道了。就小人所知,大堂里那些公子都是从各地赶来帝京的豪富人家,那出手阔绰的…”仆人饶有兴味地挑眉。

“五千两。”燕南铮气定神闲道。

“小人去通报老爷,至于老爷是否有空接见公子,就看公子的造化。”仆人说罢就走了。

鬼见愁低声道:“殿下,这天子脚下,李老爷也太胆大妄为了吧。跟他见一面,就要五千两。”

兰卿晓断然道:“这般明目张胆,可见李老爷背后的那个人,身份不简单。”

燕南铮眸色清寒,“稍后见机行事。”

鬼见愁又道:“殿下,这李宅的布防不可小觑,那些打手的武功不仅仅是外家功夫。”

燕南铮点头,不过并未将这李宅放在眼里。

很快,那仆人奔过来回话,李老爷现在接见他们。

跟随那仆人往东走,从瓷器形状的洞门进入,是一座古朴清幽的院落,碧树葱茏,花木扶疏。

大厅的布置相当的雅致,瞧不出是多么富贵的人家,东西两面墙挂着几幅书画,有几分书卷气。

他们看了一圈,坐下饮茶等候李老爷。

忽然,寂静里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声若洪钟。

兰卿晓看见一位腰板挺直、身形偏瘦的中年男子从外面走进来,他身穿宝蓝色金线绣团花锦袍,昂首阔步,面目精明,一瞧便知是个厉害人物。

“让公子久等了。”虽然他这样说,但语声并没几分客气。

“能见李老爷一面,三生有幸。”燕南铮清雅道。

“请坐。”李老爷延臂一请,豪气道,“上茶。”

燕南铮落座,鬼见愁站在他后面,兰卿晓则站在他一旁。

仆人上茶后退下,李老爷端起茶盏,问道:”(gong)公子贵姓?来府有何赐教?”

燕南铮温润一笑,“李老爷是个爽快人,我便开门见山吧。鄙人免贵姓南,经商多年,薄有积蓄,不过家父一直希望我入仕当个小官,以光耀门楣,对祖宗有个交代。听闻李老爷有办法弄到一官半职,我便来恳请您出手相助。”

“你来找我,算是找对人了。”李老爷并不掩藏这件事的忌讳,“若你家底丰厚,舍得花银子,自然心想事成。南公子不是帝京人士?”

“南某世代居住扬州。”燕南铮道。

“扬州好啊,地杰人灵,鱼米之乡。”李老爷笑道,“听闻扬州美食堪称一绝,可惜我没有机会品尝品尝。”

“若李老爷得闲,便来扬州游览一番,我自当鞍前马后地带你游遍扬州、吃遍扬州。”燕南铮不动声色道。

“我家公子每日早间都要吃虹桥边的百年老店五亭轩的肉包,午膳要吃得月楼的什锦炒饭、大煮干丝、红烧狮子头,还有很多名菜,数也数不过来。”兰卿晓笑道,知道李老爷是试探燕王。不过,有她这个吃遍扬州的人在,怎么可能露出破绽?

“南公子对吃还挺讲究的。”李老爷捋着胡须道。

“不知多少家底才能买个小官?”燕南铮直接问道,希望鬼见愁他们费了不少精力寻到的这点线索可以揪出大老虎。

“这里面的学问可就大了,你所谓的小官是县令吗?”

“若是县令,需多少银两?”

李老爷喝了一口茶水,搁下茶盏,举起右手,翻了个面。

鬼见愁揣测道:“一万两?”

李老爷笑道:“一万两只能塞牙缝。”

兰卿晓瞠目问道:“十万两?”

他抚着黑胡须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十万嘛,不多不多。”

燕南铮的眸色暗沉了几分,“若是知府,需多少?”

李老爷摆出四根手指,她又猜测道:“四十万两?”

他点点头,她的眼珠险些滚下地,这也太吓人了。

一个地方官员,知府大人,竟然要四十万两!

“家父说过,若要光耀门楣,就要当京官。”燕南铮不动声色地问,“若是京兆尹呢?”

“五十万两。”李老爷直接道。

“六部侍郎呢?”燕南铮宛若深情的桃花眸浮现几许寒气。

“八十万两。”李老爷颇为得意,心里鄙视这三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兰卿晓啧啧有声,“那六部尚书岂不是要一百万两!”

他高深莫测地说道:“六部尚书可不是想要就能要得到的。要机遇,还要看每个人的造化。”

燕南铮云淡风轻道:“听闻六部侍郎都有在职者,若我想要工部侍郎,你能保证让我当上吗?”

李老爷信誓旦旦地说道:“既然你花了足够的银子,我就有办法,三个月之内,必定让你当上工部侍郎。”

鬼见愁不太相信,问道:“人家工部侍郎当得好好的,你如何让我家公子顶替人家?”

李老爷冷哼一声:“你不信我,还来找我做什么?大门就在前面,请便。”

“既然来了,就是相信李老爷有这通天的本事。”燕南铮抱歉道,“仆人无状,还请李老爷海涵。不过我倒也有几分好奇,李老爷如何让原来的侍郎大人让位于我。”

“个中详情,你无需知道。”李老爷的眉目多了几分警惕,”(gong)公子将半数白银送过来,三个月之内若办好事,我自会告知于你,你再送剩下的半数白银过来。”

“自然是好。不过八十万两数目庞大,我需时日筹措。待凑齐白银,我亲自送来。”燕南铮爽快道。

“南公子是个痛快人。”李老爷的眼神大有深意,“李某预祝南公子官运亨通、富贵荣华。”

燕南铮站起身,打揖道:“承李老爷吉言。李老爷贵人事忙,我就不叨扰了。告辞。”

李老爷走过来笑道:“南公子,昨日有一位老友送来一盆西域奇花。说来这盆西域奇花当真是不可多得的奇葩,不仅浓香扑鼻,而且花朵妖媚,欣赏之后还想再欣赏,根本移不开目光。你可有兴致见识一下这西域奇葩?”

燕南铮剑眉轻扬,“李老爷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了兴致。”

李老爷吩咐仆人把西域奇花送来,放在大厅中央。

兰卿晓打量那盆来自西域的奇花,这的确称得上奇葩,寥寥几片硕大的叶子是紫色,花朵呈鲜红色,有点像罂粟花,不过花瓣多了一倍,且花蕊生长出细长的花线,红如烈焰燃烧,又似晚霞醉人,妖娆而神秘。

“的确花香浓郁。”鬼见愁深深地嗅了几下。

“这奇花叫什么?”兰卿晓好奇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