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等。”他低低道,竟有几分可怜。

她有点不忍心,不过还是不想跟他同乘一辆马车。这时,她听见马车里的燕王道:“让他上来。”

兰卿晓进了车厢,刘岚彻跟着进来。

燕南铮自然是坐主位,他们二人则是面对面,马车前行,车厢里寂静的气氛有点诡异。

小几备有新鲜的瓜果,燕南铮自在地吃着,昏暗的光线里他浮雕般的雪颜没什么表情。

她撕下人皮面具,总算舒服一些了。

他递过来一块香瓜,温柔道:“张嘴。”

她伸手接过,他却移开手,固执地递到她唇边。

有第三人在场,兰卿晓有点尴尬,但见他坚持,还是张嘴吃了瓜果。

刘岚彻如死一般坐在那儿,无动于衷。

燕南铮又递来一块瓜果,雪颜忽然柔和了几分,眼底眉梢漾着几许轻笑,好似冰封万年的极地雪原吹起微熏的春风,雪雾飘飞,朦胧氤氲如诗,美轮美奂。

兰卿晓沉醉在他春雪般的微笑里无法自拔,情不自禁地张嘴去吃。

一只大手突兀地横来,抢了他莹白手指捏着的瓜果,尔后塞入自己的嘴里。

燕南铮也不生气,她却怒不可揭地怒瞪刘岚彻,这么美好的情景被他破坏了!

刘岚彻索性起身端过那青玉碟,抱在怀里慢慢吃。

“你怎么可以这样?”兰卿晓又气又急,“拿来!”

“无妨,让他吃吧。”燕南铮淡冷道,“他痛心疾首,此时只能化悲愤为食欲。”

她只好作罢,恨恨地瞪刘岚彻一眼。

刘岚彻吃了一碟瓜果,感觉缓过劲了,问道:“太后娘娘要你查雷彪?你好歹跟我通气一下…”

燕南铮漫不经心道:“跟你通气,你好叫他跑路还是转移那些金银财宝?”

“我不是这意思…雷彪私吞军饷,我必定不会轻饶…可是现在这样,我多没面子…”

“你提前知晓,就很有面子吗?”

“太后娘娘怎么知道雷彪私吞军饷?”

“你的亲姐姐,摄政十几年,布了多少耳目、细作,你会不知道吗?”

刘岚彻无言以对,深入一想,他这个姐姐城府极深,谋略胆识过人,就是喜欢控制人。

马车缓缓停下来,燕南铮道:“大将军可以回府慢慢想。”

刘岚彻这才知道到家了,对兰卿晓笑道:“卿卿,你还没来过我府邸吧,不如来玩玩,明日我送你回宫。”

兰卿晓清冷道:“夜深了,就不叨扰了。大将军,就此别过。”

他知道她要跟燕王回府,想到今夜佳人要和别的男子共处一个屋檐下,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然而,她根本不喜欢他,他能有什么办法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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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正文 第106章:质问

到了燕王府,兰卿晓刚从马车下来,就听见急促响亮的马蹄声朝这边过来。她转头看去,刘岚彻策马而来,速度颇快,广袂迎风鼓荡而起,气势凛然,勇不可挡。

他来干什么?

燕南铮站在门槛前,冷若冰霜。

刘岚彻飞身下马,利落帅气得好似飞下来一般。他快步走到她身旁,扬起明亮的微笑,“燕王,你的王府这么大,厢房这么多,不差我一间吧。”

“你想留宿燕王府?”她吃惊不小,真心觉得他的脑子被门夹了,“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大将军还是回你的狗窝去吧。”

“本王的府邸的确宽敞,不过容不下大将军这尊大佛。”燕南铮淡漠道,完美的侧颜如雕刻般冷峻。

“本公子再尊贵,也比不上燕王你皇室贵胄的尊贵出身。”刘岚彻调侃道,径自越过他们进内,如进自家府邸一般。

兰卿晓又惊愕又生气,“殿下,怎么办?”

他就是故意的!胡搅蛮缠!无理取闹!

燕南铮往里走,淡淡道:“随他吧。”

她依然住在之前住过的那间厢房,刘岚彻俨然是这宅院的主人,指着那间厢房的隔壁道:“本公子就住那间吧。”

尔后,他吩咐徐总管道:“叫几个仆人打扫一下厢房,要快。”

徐总管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刘大将军也真敢说啊。

他看向殿下,见殿下点头,才去吩咐仆人做事。

兰卿晓瞪着刘岚彻,气得腮帮子鼓鼓的,他就是故意来捣乱的!

“卿卿,你这么看着我,是觉得我英俊潇洒呢还是喜欢我豪爽有气度?”他骚包地笑。

“…”她无语地翻白眼,难道他没看见她很气愤吗?

“卿卿,你的眼眸抽筋了吗?要不要我帮你揉一揉?”刘岚彻笑嘻嘻道。

“…”她恨不得撕下他那张讨人厌的脸皮,忍了又忍才道,“殿下,奴婢先回房了。”

再待下去,她一定会气晕的。

燕南铮朝她微微一笑,尔后也回房了。

刘岚彻见他们都回房了,叫道:“喂…怎么都走了?今夜月色这么好,也不那么热,不如我们闲庭赏月吧…”

回答他的,只有鬼见愁等暗卫、仆人的离去,以及徐徐吹过的微风。

仆人送来热水,兰卿晓连忙沐浴更衣。原本她想早点就寝,不过没有睡意,便想着到外面去吹吹风。

然而,刚刚把门打开一丝缝隙,她就听见刘大将军的说话声。

刘岚彻敲燕南铮的房门,扬声道:“燕王,今夜月色这么好,出来聊两句。”

她打消了出去的念头,站在门边偷窥。

外面,燕南铮开门出来,“大将军想说什么?”

刘岚彻穿着月白中单,走到琼庭,径自坐在石案边,双臂环胸,“你堂堂皇室贵胄,堂堂燕王,暗卫、下属无数,却让卿卿一个弱女子潜入雷府,让她身陷险境,你好意思吗?”

“本王行事,无需你教。”燕南铮冷冽道,也只穿着雪色真丝中单,夜风吹起雪白的广角,宛若仙人降临凡间。

“只要事关卿卿,我就要过问。”刘岚彻强势道,“你最好跟我说清楚,为什么非要卿卿帮你办事?万一她暴露身份有性命之危,或者她被雷彪、雷力…你会害死她!”

“本王让她潜入雷府,就会保她安然无恙。”燕南铮淡漠道。

“你怎么保护?那夜若非我留在雷府,雷小柔早就杀了她。”刘岚彻又激动又气愤,“而你呢?你把她扔在雷府不闻不问!”

兰卿晓无奈地扶额,虽然他关心自己的安危,但她还真不想他多管闲事,不想他去质疑燕王。燕王说过会保护她,不让她有事,她相信燕王能做到。

燕南铮没有回答的意思,云淡风轻,看着没有任何怒气。

刘岚彻见他沉默,误以为戳中他的要害,更以为他心虚了不敢回答,于是更怒了,疾言厉色的模样十分吓人,“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卿卿?既然你不珍惜她、不在乎她的生死,就不要欺瞒她、戏弄她。我告诉你,从今往后,我会保护她,绝不会让你再骗她、利用她!”

她听得清清楚楚,无语地闭眼。

“本王对她如何,她心里清楚,你更没有资格评判本王,也没有资格干涉本王与她之间的事。”

燕南铮的语气轻描淡写,雪颜依然高冷。只是,相隔有一段距离的兰卿晓忽然觉得脊背扫过一股冷风,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刘岚彻难得一本正经,眉宇十分冷厉,“我一定会让她看清楚你的真面目!一定会让她心甘情愿地留在我身边!”

燕南铮望着夜空的月亮,眼神孤傲而冷,“那就看你有没有本事。”

刘岚彻有一种无力的感觉,好像他拼了全力打出去一拳,却感觉打在一堆棉花上,不说打不中对方,而且对方根本无视他的存在。那种憋屈与荒诞感,让他心里不好受。

“卿卿是好姑娘,我绝不允许你伤害她!”他语声冷酷,“即便你会保护她,也没必要让她去涉险。她只是一个绣娘…”

“你低估她了。”燕南铮的黑眸神秘莫测地轻眨,“卿卿的记忆、洞察力极好,又心思细腻、缜密,你无法发现的东西,或许她能发现。”

刘岚彻一怔,他怎么没发现卿卿这些优点?

兰卿晓不由得心潮起伏,原来,在燕王的心里,她有这么多优点呢。

刘岚彻依然气愤,“那你也不该让她涉险!你的暗卫那么多,查到雷彪私吞的军银还不容易?”

“本王派人明察暗访多日,也潜入过雷府,找遍整个雷府,一无所获。”燕南铮道,“事实证明,雷府密室的入口非常隐秘,谁能想得到是在湖底?”

“即便如此,你也不能…”

“大将军,你可知太后娘娘为什么不让你查办雷彪私吞军饷一事?”

刘岚彻最伤心、最疑惑的就是这一点,他的亲姐姐,要查办他的麾下大将,不是不可以,可是为什么不先跟他说一声?为什么不交给他查办?为什么交给甚少参与朝政的燕王?

太后娘娘一向谨慎行事,莫非是觉得他会徇私偏帮?还是断定他没本事彻查清楚?

不过,他也知道,这个亲姐姐绝不会做对刘家、对他不利的事。

“你少在这儿挑拨离间,我相信太后娘娘有其他的考量。”

“本王只是觉得,太后娘娘一人打理朝政、国事,殚精竭虑,你这个当弟弟的,不知能帮她多少?”

燕南铮回房,凉凉的声音如清风般飘散。

兰卿晓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刘岚彻依然坐在石案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兰卿晓回针工局两日后,听到宫人们在传,回朝不久的雷将军因私吞军饷获罪,雷氏父子判斩立决,其余男女老少流放东北苦寒之地,永世不能踏入帝京半步。

短短两日,雷家覆灭。

这是雷家该有的下场,与人无尤。

兰卿晓心想,太后娘娘处置罪臣毫不留情,想必赢得不少朝野的赞誉。那些反对她继续临朝摄政的老臣估计要闭嘴好一阵子。

这日,卫宁长公主进宫,在福宁公主的惊鸿殿消暑,兰卿晓送卫宁长公主的新衣到惊鸿殿。

对于这身新衣,卫宁长公主相当的满意。

“皇姐,会不会过于素雅?”福宁公主摸着下巴,盯着那新衣琢磨着。

“不会,这正是本宫喜欢的。”卫宁长公主语声轻淡,面上没什么表情。

“皇姐,事情都过了这么久,你就不要总是惦记着…还是放宽心怀,好好活下去。”福宁公主恳切地劝慰,“姐夫在天有灵,也不想看见你这般为他神伤自苦,整日闷闷不乐。”

“哪有那么容易忘怀?”卫宁长公主喃喃道,秀眸愈发空冷寂寂,“不过你放心,本宫已经想开了,不会再胡思乱想。你说得对,本宫应该好好活下去,这也是驸马的遗愿。”

“这就对了嘛。”福宁公主欢喜地笑,“皇姐,你还年轻,说不住母后还会给你赐婚呢。”

“你尚未大婚,这种话怎么好说出口?”卫宁长公主的语气里有三分薄责。

“我也就跟你说说罢了。”福宁公主扭头去看那身新衣,“皇姐,不如再做一身鲜艳些的新衣。”

“不必了,本宫喜欢这身新衣。”卫宁长公主轻抚衣襟、袖口和裙摆上的竹叶青纹,“这位绣娘的刺绣功夫当真精湛,绣得栩栩如生,清新雅致。”

“皇姐喜欢便好。”福宁公主笑道。

“长公主自然喜欢,驸马生前最喜欢的便是竹叶青。”卫宁长公主的近身侍婢忽然道。

兰卿晓站在一旁,垂首敛额,怪不得卫宁长公主这么喜欢这新衣,原来是误打误撞。

卫宁长公主幽冷地看那侍婢,那侍婢惊慌地下跪,道:“奴婢多嘴,奴婢该死。”

福宁公主知道一提起过世半年的驸马姐夫,皇姐就会伤心,就让那侍婢到殿外候着。

兰卿晓恭敬道:“长公主殿下,公主殿下,若无其他吩咐,奴婢先行告退。”

福宁公主让她走了,从惊鸿殿出来,兰卿晓回针工局,却在半途看见前方不远处站着一男一女。

是刘岚彻和凌女官!

兰卿晓左右观望,尔后低着头疾行,藏身在一株大树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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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正文 第107章:表明心迹

这株大树是参天古木,树干粗壮,正好可以遮掩。兰卿晓探出头望过去,不好,他们朝这边走过来了。

刘岚彻往前走,虽然步履不快,不过那神色颇为不耐烦。

凌疏影与他并肩而行,好似闲庭漫步,眼底眉梢微含轻笑,“大将军,近来太后娘娘总是念叨你不进宫请安,还说你进宫了,必定要留你一起进膳。”

“近来有点忙。”他面颊上的笑容有点僵硬。

“不如这样吧,我去吩咐御膳房做几样大将军喜欢的菜,大将军陪太后娘娘一起午膳吧。”她温雅含笑。

“本将军还有要事,向太后娘娘请安后要立即出宫。”

“还有什么事比得上陪太后娘娘?”

“你也知道本将军回朝不久…”

“太后娘娘摄政十余年,从来不敢轻信他人,能让太后娘娘卸下心防的也就大将军一人。倘若大将军也不陪陪太后娘娘说说话,排遣心里的苦闷,那太后娘娘就撑得太辛苦了。”凌疏影叹息道。

“哪有你说得这么严重。”刘岚彻干笑。

“大将军是男子,无法理解深宫里的女子是怎样的寂寞与煎熬。”她端雅大方地说道,含情凝视他,希望得到他的回应。

他恨不得脚底抹油,立即开溜。然而,他也知道,逃避无法解决问题。他忽然站定,玩世不恭道:“凌女官若是想嫁人,想娶你进府的宗室子弟、名门公子从宫门排到城门。相信太后娘娘会为你指一个文武双全的如意郎君。”

兰卿晓暗暗叫苦,他们哪里不好停,竟然停在这儿!就在她前面的宫道!

她连忙收紧广袂和裙角,把自己缩了又缩,希望不要被他们发现。

凌疏影凝视他,美眸楚楚,“疏影想嫁的男子,不一定要文武双全、俊美无俦,但要与疏影心心相印,恩爱两不疑。”

刘岚彻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没事提起这件事干什么?他继续干笑,笑得牙齿都快僵硬了,“这世间的男女之情,还真说不好。心心相印,鹣鲽情深,毕竟是少数。”

“大将军,我喜欢一个男子已有数年,也从不掩饰对他的情意,相信他心里有数。”她娇美的小脸在明耀的日光下白皙如透,秀眸里漾着深浓的情意,“此生此世,我只想嫁给他,为他生儿育女,为他殚精竭虑,为他付出一生。他想做什么,我便为他倾尽毕生心血,只为他欢喜安康。”

“凌女官,我明白你的心思。不过你需知道,你喜欢那男子,可他未必喜欢你。男女之情,美满的姻缘总要你情我愿才能促成是不是?总不能勉强人是不是?退一步讲,那男子当真娶了你,却冷落你一辈子,让你独守空房,你开心快乐吗?到头来,这夫妻二人不是成为怨偶吗?这样的姻缘,是你想要的吗?”他耐心道,谆谆教诲。

兰卿晓听得一清二楚,这凌女官对刘大将军可谓痴心,可是他为什么不喜欢她呢?

凌女官得太后娘娘宠信,出身官宦之家,与刘大将军可谓门当户对,是一桩美满的姻缘。

唔…刘大将军的脑子一定进雨水了!

凌疏影的眉心布满了伤,双眸盈盈似有泪光,“我一直想知道,为什么他不喜欢我,我哪里做得不够好…”

“并非你不好,你很好,什么都好。然而,人的喜好就是很奇怪,对另一个人喜欢与否,要看缘分,看性情是否相投。很多时候,有人相识数年,怎么也无法喜欢;有人初次见面就一见钟情,有人相处一辈子也只能相敬如宾。凌女官,望你明白。”刘岚彻恳切道,难得的一本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