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人一直待在书房处理公务,只出来过两次,在廊下歇了一会儿。”

“可有见过什么人?”

“没有。”

燕南铮又问了几个问题,便让他们退下。

兰卿晓觉得这事越来越可怖,心慌慌的,“殿下,凶手为什么要烧死徐大人?”

凶手潜伏在暗处,竟然趁他们不在大理寺的时候下手,太可怕了。若凶手要对燕王不利,那真是防不胜防。

他眼里的暗云越积越厚重,“眼下本王还没有头绪。”他拍拍她的肩,宽慰道,“虽然我们在明、凶手在暗,但想害本王,不是容易的事。”

她点点头,“我们在这儿等太医来吗?”

“徐少卿伤势严重,不宜搬动。待太医来了,听听太医怎么说。”

“好。”

“先去那边歇歇。”

燕南铮拉她的小手走过去,兰卿晓倍觉安心,感受他指尖的温凉触感,还有一丝温柔与平滑,偎贴着她的心。

他的心头也缠绕着丝丝缕缕的缠绵之意,似有温润的春水流漫而过。

这时,一团妖艳明丽的雾气飞速席卷而来,伴随着着急的叫声:“卿卿!”

她看过去,是刘大将军。

燕南铮没有立即松手,在刘岚彻看见之后才慢慢放开。

刘岚彻盯着他们握在一起、缓缓松开的手,横眉怒目,胸膛剧烈地起伏。

突然,他走上前把她拉到一边,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兰卿晓挣脱手,冷淡道:“奴婢能有什么事?大将军知道徐少卿被火烧的事了?”

“我刚回大理寺就听说了,连忙赶过来。”刘岚彻皱眉问道,“徐少卿怎样?”

“眼下尚在昏迷,不知能不能捡回一条命。”燕南铮沉重道。

“怎么会无缘无故地起火烧起来?”刘岚彻义愤填膺道,“那个凶手太嚣张了,竟敢在大理寺行凶!”

“本王急着赶来照看徐少卿,还未彻查大理寺,大将军不如先回大理寺清查一遍。”

“也好。”

刘岚彻想叫兰卿晓跟他回大理寺,但也知道她不会跟自己走,于是告辞离去。

兰卿晓想了想,问道:“殿下觉着,凶手还在大理寺?”

燕南铮眼眸冷凝,“本王离开大理寺之时,吩咐鬼见愁封锁大理寺,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开。倘若凶手潜入大理寺,应该跑不掉。”

“倘若凶手根本不在大理寺呢?”

“那说明,凶手可以远距离地操控杀人,杀人手法匪夷所思。”

“徐大人身上起火的时候,共有五个衙役在前院,亲眼看见。这五个衙役应该没有可疑,那么凶手又是如何远距离地操控杀人?”兰卿晓百思不得其解。

“凶手如何让徐少卿自行起火,如何操控,是最关键的一点。”燕南铮的眼神愈发冷冽。

她自然明白,想通了这一点,就破解了凶手的杀人手法。

看着他冰雪般的眼神,她无端地觉得后背冷飕飕的,在这正午依然炎热的初秋,竟然指尖发凉。

又等了两盏茶的时间,胡太医终于赶到。

胡太医行了个礼便入内去诊治徐少卿,仔细地察看。

燕南铮温淡地问:“胡太医,有办法治吗?”

胡太医沉重地回道:“徐大人烧伤甚是严重,下官尽力而为。”

“胡太医,徐大人是凶案的第三个受害人,也是唯一一个没有死的,你务必想尽办法救活他。”燕南铮郑重道。

“下官定当竭尽所能。”胡太医道。

依照胡太医开的意思,大理寺的衙役小心翼翼地把徐少卿抬回徐府。

燕南铮和兰卿晓跟着去徐府,徐夫人、管家等人得知徐少卿卷入火烧凶案,震惊得无以复加,伤心欲绝。

安顿好徐少卿之后,胡太医开了药方吩咐下人去抓药,吩咐管家以后伺候徐少卿要注意的事项。

燕南铮和兰卿晓先去书房察看,徐少卿的书房不大,不过堆满了书,书架上,地上,书案,小案几,全是书,发黄残破的旧书,五花八门的诸国之书,随处放着,也不收拾。

“怎么这么乱?”她蹙眉道,在里面走路好像跋山涉水,要注意有没有踩到书。

“这几日忙着侦查火烧凶案,想必徐大人回府后就在书房查阅书册。”燕南铮站在书案边,随手拿起一本书册,是东楚国三百年前一名技艺精湛的仵作生前撰写的经验之书,名垂青史。

“这本《世情杂说》好像记载了世间千奇百怪的事,徐大人应该是想从这本书里找到人身上起火的相关记载。”她也拿起一本书,快速翻了翻,“徐大人是个尽职的好官。”

“书房比较乱,徐府的下人没有收拾,应该是徐大人吩咐了无需收拾。”

燕南铮仔细地看过每一处,不过还是没有找到对凶案有用的线索。

忽然,他听见一旁的卿卿轻呼一声,眼疾手快地伸臂揽住她。

兰卿晓不慎踩到掉在地上的狼毫,立足不稳滑出去,险些摔倒。她下意识地拽住他的广袂,躺在他的臂弯里,呆呆地凝视他。

这一刻,时光好似静止了,浮尘在明亮的光柱里漫游。

燕南铮静静地看她,目光变得深浓。

魂魄归位,她陡然回过神来,尴尬地站起身。

“当心些。”他的掌心轻抚她的柔腮,掌心的暖透过薄薄的肌肤偎贴她的心。

“嗯。”她沉醉于他这细微举动的体贴与温柔里。

忽然,外面响起脚步声,她惊得后退一步。

徐夫人由嬷嬷搀扶着过来,哭得双目红肿,满面泪痕。

兰卿晓宽慰道:“还请徐夫人珍重,徐大人需要您照顾,徐府还要依靠您支撑着。”

徐夫人用丝帕拭泪,收拾了情绪。

“徐夫人,这几日徐大人可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或者府里可有发生古怪的事?”燕南铮淡淡地问。

“近来凶案频发,老爷忙着查办凶案,一般很晚才回府,回来了也是待在书房,没什么古怪的事。”她回道。

“府里一切如常吗?可有发生怪事?或者徐大人可有见过陌生的来客?”

“一切如常。”

“敢问徐夫人,在朝上或是私下里徐大人可有仇敌?徐家可有与人结怨?”燕南铮盯着她,目光轻淡如烟,兰卿晓却知道,他的目光可以洞穿人心。

“家里的确与一两户人家结怨过,不过不至于纵火烧死人吧。至于老爷在朝中是否有仇敌,妾身不太清楚,老爷甚少在府里说大理寺与朝上的事。”徐夫人凝眉回忆。

“与徐家结怨的是什么人家?徐夫人可以简单说说吗?”兰卿晓追问。

“一家是住在城东的许家,一家是住在城南的赵家。”

“徐夫人可以简单说说如何与许家、赵家结怨的吗?”

“一定要说吗?”徐夫人迟疑道,想着家丑不可外扬,不太想说。

“或许这正是侦破凶案的关键。夫人放心,我们不会泄露出去。”兰卿晓莞尔道。

“跟许家结怨是五年前的事了。五年前,我们与许家是邻居,妾身的长子尚且年幼,与许家的公子时常一起玩耍。有一日不知怎么回事,两个小孩打起来了,都受了伤。许家老爷心疼儿子受伤,非常生气,非要去京兆府告,后来京兆府尹居中调解,但许家老爷认定京兆府尹与我家老爷勾结,愤然搬走。”徐夫人停了一下,接着道,“赵家是做买卖的,在帝京有八家铺子,大约半年前,赵老爷想儿子在大理寺谋个小吏的差事,找到老爷帮忙,许诺老爷,倘若办成事,就把他的小女嫁给老爷为侧室,还馈赠老爷五万两。老爷怎么会做这种事?这可是要杀头的。老爷严词拒绝赵老爷,赵老爷恼羞成怒,就此结了怨。”

兰卿晓看向燕王,燕南铮静静地听着,浓密的长睫遮掩了所有心思。

第1卷:正文 第126章:找到新线索

徐夫人忐忑地觑着燕王,担心燕王上报这件事,那徐家就要遭殃了。

兰卿晓瞧出她的不安,转开话题问道:“此后许家、赵家没有找过你们或徐大人麻烦吗?”

徐夫人回道:“没有,就老死不相往来了。”

“这几日徐大人的膳食茶饮、衣物有什么问题吗?是平常那些下人负责的吗?”

“跟往常一样,都是那些下人负责的。”

兰卿晓见燕王没有开口的意思,便又问了几个问题,不过依然没有收获。

燕南铮不发一眼地离开书房,不过刚走到外面就问道:“徐夫人,近来府里的仆人有新来的或是刚离开的吗?”

徐夫人想了想道:“应该没有吧,这些事由管家打理,妾身不太过问。”

之后在徐府看了一圈,兰卿晓与燕王告辞离去。

在大门口,临行前,管家匆匆走来,“燕王殿下,小人有事禀报。”

燕南铮缓缓转身,语声清凉,“什么事?”

管家回道:“之前殿下问起府里的仆人,小人想起大约十日前,府里来了一个做粗活的丫头。这丫头名为喜鹊,到府上哀求小人让她进府做粗活,因为她的老母亲病重,需要不少银子买药。小人一时心软就让她进府。这几日,她应该在西苑做粗活,打扫,洗衣。”

“带过来。”燕南铮冷沉道。

“方才小人吩咐人去找她过来,不过管西苑的陈大娘说两个时辰前就不见她的踪影,衣裳都没洗。”

说着,管家朝站在后边的一个中年妇人摆手示意。

那中年妇人上前两步,低着头怯生生道:“小人拜见燕王殿下。”

燕南铮冷声问道:“这几日你一直看着那个喜鹊?她可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举动?”

她的双手绞着粗布衣角,惊惧不安地抖着。平生头一回面见尊贵的宗室亲王,自然是这般反应。她回道:“回殿下的话…小人一整日都看着喜鹊,她每日都打扫、洗衣,小人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夜里呢?可有发现什么?”

“好像没有…”

“认真想想!”他的语声冷沉了几分。

“是…”陈大娘抖得更厉害了,忽然想到什么,惊喜道,“昨日夜里,小人起夜,看见她鬼鬼祟祟地回来…小人也不知她去了哪里…

燕南铮吩咐管家道:“去喜鹊住的房间看看。”

管家立即去了。

燕南铮又问陈大娘:“徐大人的衣袍是你们负责洗的吗?”

陈大娘回道:“是小人负责,小人一般吩咐手下的丫头们洗。”

“这几日徐大人的官袍可有洗过?或者官袍有不妥吗?”

“还真有。两日前,喜鹊主动跟小人说,她可以清洗老爷的官袍,小人就交给她去洗了。”陈大娘气愤起来,“没想到她笨手笨脚的,把老爷的官袍扯坏了。她很害怕,又是磕头又是哀求的,小人就罚她一日不准吃饭,尔后把官袍送去修补。不过老爷每日都要穿官袍,夫人就取出一身新官袍让老爷穿上了。”

兰卿晓心思微动,官袍!徐少卿穿的是新官袍!

燕南铮匆匆前行,“跟本王来!”

她立即跟上,想着他一定想到了关键的线索。

经仆人带路,他们来到西苑,正巧管家从一间通铺房出来。兰卿晓满怀希望地问:“可有找到什么?”

管家摇头,“小人愚笨,没找到…”

燕南铮径自走进去,她也跟进去,清冷的目光在通铺房一寸寸地扫过。

通铺房简陋,家具、物件都是斑驳残破的,空气里萦绕着一股古怪的气味。

喜鹊的铺位只有一条薄薄的破棉被和几件换洗的衣裳,凌乱地散落着,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殿下,什么都没留下。”她断定道,“这只能说明一点,她进徐府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她知道今日便会事发,于是今早就逃之夭夭。”

“嗯。”燕南铮忽然上前,靠近她。

兰卿晓一愣,本以为他想做什么,却看见他蹲下去,从床脚捡起一样小巧的东西。

她看见他手里拿着一只水滴形碧玉耳坠,疑惑道:“这耳坠会不会是喜鹊的?”

他把耳坠递给她,“你看看。这耳坠虽然玉质不太好,不过也不是穷人家的女儿能拥有的。”

她赞头地点头,走到外面问陈大娘:“你看看,这耳坠是喜鹊的东西吗?”

陈大娘认真地看了看,点头道:“这耳坠的确是喜鹊的。”

燕南铮问管家道:“府里可有擅画的人?本王想要喜鹊的画像。”

管家忙道:“夫人擅画,小人去跟夫人说。”

之后,燕南铮和兰卿晓又去徐少卿的寝房看了一圈,这才离开徐府。

回大理寺的路上,兰卿晓凝眸道:“殿下,这个名为喜鹊的丫头很可疑。”

“鬼见愁,去曹府。”燕南铮朝外面道,尔后看向她,“你怎么看?”

“倘若喜鹊是凶手,她混进徐府是要杀害徐大人。首先,她趁洗衣之机扯坏徐大人的旧官袍,旧官袍送去修补,徐夫人便取出新的官袍给徐大人穿。”她大胆地推测,眉目洋溢着自信,“陈大娘作证,昨夜喜鹊外出,很有可能潜入徐大人的寝房,把新官袍做手脚,或是调换了,今日,徐大人穿着有问题的新官袍外出,午时便身上起火。”

“与本王所推测的差不多,进步不小。”他心潮起伏,目光深深,“只是,即使知晓喜鹊的容貌,也不一定能找到她。她必定在帝京消失了。”

“是啊,若想藏起来,根本不可能找到。再者,帝京这么大,如何找起?”兰卿晓蹙眉琢磨,“她究竟受何人指使来杀害徐大人呢?”

“今日总算有点眉目。”燕南铮眯眼,正巧,一丝流光落在他的桃花眸,宛若利剑凛厉的银芒。

“左都御史曹大人被烧死的那日,觐见太后娘娘后便出宫,也穿着官袍…”她好似发现新的线索,惊喜道,“那么刑部尚书陆大人呢?当日他在刑部,必定也穿着官袍。如此看来,这三名死者遇害的时候又多了一点相似之处。”

这就是燕王立即去曹府的目的!

而她到现在才想到,她自惭形秽,比他的头脑慢了好几拍呢。

燕南铮轻笑,“还不算慢。”

这一笑,宛若千树万树梨花开,又似云破月来花弄影,月下昙花初开,水光潋滟。

兰卿晓痴迷地看他,一瞬间灵魂沉陷。

抵达曹府,他们熟门熟路地进去,守卫没有阻拦。

曹夫人悲痛欲绝,病倒了,管家接待了他们,把他们请到正厅。

兰卿晓开门见山地问:“曹大人遇害前的两日,穿的官袍是新的,还是旧的?”

管家回想了一下,道:“好像是新的。”

“要确定,是新的吗?为什么换新官袍?府里的仆人可有无故失踪的?”燕南铮郑重地问。

“哦,小人记起来了。”管家道,“老爷遇害那日的前一日,洗衣的仆人送洗好的旧官袍过来,被一个送饭菜的丫头撞到了,那丫头毛手毛脚的,把整碟鱼汤倒在官袍上。洗衣的仆人只好把官袍拿回去重洗,夫人很生气,嫌弃那官袍洗干净了也会有鱼腥味,于是取出新的官袍让老爷穿上。没想到,刚穿上新官袍的这日,老爷就…”

“那个送饭菜的丫头是灶房的?把她带过来。”燕南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