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愕然,“你要主审此案?”

以他的头脑,断案只怕不行吧。

他拉着她前往宁寿宫,“绝不能让凌疏影主审此案,她怎么可能会查出真相、帮你洗冤?”

她自然知道凌疏影的险恶用心,不过刘太后未必会同意让他主审。

到了宁寿宫,刘岚彻让她在外面等候,尔后进了大殿。

大殿里,凌疏影详细禀报了事情的经过,等候刘太后最新的懿旨。

“臣拜见太后娘娘。”他屈身行礼。

“起来吧。”刘太后冷冷道,恨铁不成钢地瞪他一眼。

“太后娘娘,臣自请主审瑶华郡主一案,恳请娘娘恩准。”刘岚彻开门见山道。

“哀家不会恩准。”她坐在宝座,凤颜清寒如霜。

“为什么?”

“你不是最适合的主审官。”

“那凌大人就适合吗?无论卿卿有没有罪,她都会处死卿卿,公报私仇!”他气愤道。

凌疏影的心里有怨、有恨,却还是心痛,是的,她很想那个贱人永远消失,就不会妨碍她的姻缘!

刘太后不动声色道:“疏影查案看罪证,并没有错。再者,瑶华死在宫里,八贤王丧女,必定不会善罢甘休。疏影处死凶手,也是为了尽快把尸首送回八贤王府,给八贤王一个交代。”

刘岚彻的眼里乌云滚滚,义愤填膺道:“郡主死得不明不白,凶手逍遥法外,郡主就死得瞑目吗?查清真相,抓到真凶,才是还郡主真正的公道!”

凌疏影一声不吭,希望太后娘娘不要心软。

刘太后神秘莫测道:“你们俩都不是最适合的主审。行了,哀家自有分寸,退下吧。”

“太后娘娘,臣一定会秉公办理,绝不会寻私偏帮。”他保证道。

“退下!”她冷厉道。

刘岚彻揣着一肚子火退出大殿,凌疏影好奇地问:“娘娘想让谁来查办此案?”

刘太后的眼眸闪过一抹精光,“你去传旨。”

她领命,退出去时却听见刘太后幽凉的声音:“疏影,你让哀家很失望。”

凌疏影立即转身下跪,心跳猛地激烈起来,“太后娘娘,微臣只是…”

“无需多说,去吧。”刘太后从容从她身旁走过,前往东配殿书房,“下不为例。”

“是。”凌疏影战战兢兢,太后娘娘火眼金睛,总能看透她的心思。

那么,太后娘娘当真看重卿卿这颗棋子吗?

星光璀璨,夜色深浓。

刘岚彻送兰卿晓回针工局,在大门附近,他信誓旦旦道:“你别担心,即使我不审理此案,也不会让你有事。我会暗中查清真相。”

这一次,她被他的举动感动了,压力也更大了,不知如何回报他的救命之恩。

“若大将军不嫌弃,奴婢想与你成为知交好友,坦诚相待,肝胆相照。”

“直至今日你才把我当作知交好友吗?”他一脸的生无可恋,难过地捂着脸,“卿卿,你我相识之初,我就把你放在心尖上,尽我最大的诚意呵护你。你却根本没把我当一回事…我好伤心…”

“因为之前大将军…对奴婢有别的心思,因此奴婢不愿与你过分接近…”她解释的声音越来越小。

“算了算了,现在你知道我对你有多好就行了。”刘岚彻又开心起来,总算前进了一步,被她真正地接纳,自然是高兴的。

“若大将军不提男女之情,奴婢很愿意与你称兄道弟,或者成为好姐妹也可以的。”兰卿晓狡黠地笑。

他惊愕,“好姐妹?我才不要!”

她走到那边的隐蔽角落,蹙眉道:“说说瑶华郡主这命案吧,奴婢觉着凶手有意诬陷奴婢。”

刘岚彻断定道:“你的丝帕出现在案发现场,还是瑶华郡主手里攥着,必定是凶手安排的,要置你于死地。”他摸着下巴寻思着,“究竟是什么人要你死呢?”

其实他的心里已经有答案,不幸遇害的瑶华郡主,以及城府极深的凌疏影。

嫉恨卿卿的,唯有这两个人。

现在,只剩下凌疏影一人。

会不会是她杀害瑶华郡主,嫁祸给卿卿,一箭双雕,不是很划算的买卖吗?

不过,这只是大胆的推测,没有实证。

“你看过瑶华郡主的尸首,郡主的致命伤在哪里?身上有古怪之处吗?”兰卿晓只恨自己不能亲眼瞧瞧瑶华郡主的尸首,不然应该可以瞧出一点端倪。

“郡主的致命伤应该在心口中的那刀,是刀伤,应该是匕首。”刘岚彻回忆之前看到的尸首,“至于其他地方…应该没什么古怪的…其实我也没仔细看。”

她早就知道他不会仔细检查尸首,他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和本事,问他是难为他了。

他深深地看她,眼神坚定,“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你有事。时辰不早了,今日你受了惊吓,回去歇着吧。”

的确,闹到现在,夜幕已经低垂,宫里灯火辉煌,万千霓虹色。

兰卿晓点头,“大将军也早点回府歇息。”

刘岚彻轻拍她的香肩,温柔潋滟地笑。

直至她消失在视线里,他才转身离去。

她回到绣房,叶落音、拂衣、红绡、小倩和翎儿一窝蜂地围上来,叽叽喳喳地问她还好吗?

叶落音拉着她,好似是自己从鬼门关走了一圈,“没事就好了。今日我吓死了。”

拂衣把头靠在兰卿晓的肩头,后怕道:“卿姐姐,我真不敢想象,如若你不在…”

“呸呸呸,卿姐姐怎么会不在?”翎儿立即瞪她一眼。

“嗯我说错了。”拂衣打自己的嘴。

“我暂时没事,不过这桩命案还没查清,我依然是最大的疑犯。”兰卿晓尽量轻松地笑,不让她们担心。

“你先回去休息吧。”叶落音提议。

“我没事,我去赶绣活。”兰卿晓与她们再说两句,便去苏姑姑的寝房。

苏姑姑见她安然回来,倍感欣慰,摸摸她的小手,“没事就好。”

兰卿晓莞尔一笑,“苏姑姑,我接着绣啦。”

苏姑姑怜爱地看她,心里希望她开心快乐地活着,而不是备受陷害,一路荆棘。

“再绣半个时辰就回去歇着,不要熬坏身子。”苏姑姑叮嘱。

“知道了。”兰卿晓头也不回地回道。

然而,过了两盏茶的功夫,鬼见愁带着两个侍卫忽然来到针工局,径自来到这边。

她惊诧不已,“不知鬼见愁大人有何指教?”

他冷漠道:“奉燕王殿下命,将疑犯卿卿收押地牢。”

她早就猜到,鬼见愁来此,必定是奉了燕王的命令。

苏姑姑着急地问:“燕王殿下主审这桩命案吗?”

他没有回答,直接吩咐那两个侍卫捉拿疑犯。

叶落音和拂衣赶到,看见兰卿晓再次被押走,大惊失色,“卿卿…”

兰卿晓安慰她们道:“我不会有事的…”

第1卷:正文 第156章:牢房里相守

地牢位于皇宫的东北角,专门关押犯罪待审的宫人。因为是地下,地牢内阴冷潮湿,古怪难闻的气味经久不散,兰卿晓刚进去就险些呕出来,适应了好一会儿才没那么难受。

鬼见愁带她到一间牢房,亲手上锁,低低道:“这两三日就委屈姑娘了。”

她淡淡地问:“殿下…主审瑶华郡主这桩命案吗?”

他点头,“你无需担心,殿下不会冤枉任何人。”

她莞尔冷笑,心里的话没有说出口——殿下自然不会冤枉任何人。

却可以为了保住布在宫里的耳目杀她灭口!

“你安心待在这儿,若有什么需要,跟狱卒说,我自会知晓。”鬼见愁语气温和地说着。

“多谢。”兰卿晓淡淡道。

他离去,到了外面,招来两个狱卒吩咐道:“不要亏待她,她要什么就给什么。倘若有人来探望她,立即来报。”

狱卒连连点头,收了他递来的碎银,有不少呢。

回到存墨阁,鬼见愁复命之后问道:“殿下觉着,卿卿姑娘是凶手吗?”

燕南铮翻阅大理寺仵作的验尸记录,眉睫微抬,淡漠道:“本王不做无稽的假设。”

“那瑶华郡主究竟怎么死的?”

“瑶华胸口中刀是致命伤,身上没有其他伤口,一刀毙命。”

“这把匕首就是凶器?”鬼见愁看见书案一旁搁着一把精致的匕首,是一把寻常的匕首。

“瑶华被发现的时候,这把匕首还插在胸口。”燕南铮站起身,拿起那把匕首,右手握住,站在他面前,忽然扬起手臂狠狠地刺向他的心口。

鬼见愁怔住,常年处于时刻攻守的状态,让他的身躯不自觉地紧绷。不过他相信,殿下不会真的刺下来。

匕首的尖锋即距离他的心口只有微末距离的时候,忽然停住。

燕南铮道:“仵作说,凶手应该是以这种姿势刺入瑶华的胸口。”

鬼见愁明白了,“可是这也无法说明什么。”

“能够面对面、近距离地刺杀瑶华,说明凶手可以轻易地近身,瑶华没有半分防备。”燕南铮冷眸微凝。

“这倒是。若是宫女或太监,不可能距离郡主这么近,即使是凶手突然扑过来刺杀,郡主应该会反抗、挣扎。”

“仵作查验,瑶华的尸首看不出反抗、挣扎、扭打的痕迹,可见凶手下手干脆利落,一击即中,没有半点犹豫。”

“凶手究竟是什么人呢?”鬼见愁皱眉道,百思不得其解。

燕南铮看着这把染了血迹的匕首,银亮的刀身映照出他冷酷的眉宇,那目光似能透过凶器看见案发的情形。

鬼见愁终于把憋了好久的话说出来,“这次殿下帮卿卿姑娘洗脱冤屈,相信她会感激殿下,殿下可以趁此良机解释一下…”

燕南铮冷漠道:“退下吧。”

鬼见愁挠挠头,退出去了——殿下为什么就是不愿跟卿卿姑娘解释清楚呢?

太愁人了!

秋夜冷凉,寂静里,燕南铮刚躺下就寝,就听见外面响起凌乱的脚步声与呼喝声。

他起身披衣,好似早已料到来人是谁,淡定地开门出去。

看见他云淡风轻地立于廊下,刘岚彻就气不打一处来,疾步走过来,如一团狂怒的烈焰,好似要把整个存墨阁烧了。他厉声喝道:“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卿卿好歹跟你有过…你怎么可以把她关在地牢那种肮脏潮湿的地方?她病愈没几日,万一又病了,那如何是好?”

原本刘岚彻已经睡下,墨九忽然来报,他得知燕王把卿卿关押在地牢,就气冲冲地进宫。

鬼见愁在一旁拦着,防止他突然动手。

“本王是瑶华郡主一案的主审,卿卿是本案最大的疑犯,本王自然要把她关押在地牢。”燕南铮穿着一身雪色寝衣,披着华紫外袍,隐于昏黄的光影里,面目模糊,似一帧轻淡而意境高远的水墨画。

“别跟我打官腔!”刘岚彻怒不可揭,“卿卿真是瞎了眼,居然会看上你这种畜生!今夜我一定要带她离开地牢,你最好不要拦着!”

“本王不会拦着,大将军位高权重,在皇宫也能横着走。”燕南铮的语声含着浓浓的讥讽。

“你什么意思?”刘岚彻气得睚眦欲裂。

“明日八贤王进宫询问进展,得知疑犯没有收押地牢,你猜八贤王会不会大发雷霆?”

“我管他是大发雷霆还是…”

刘岚彻突然意识到,八贤王视瑶华郡主为掌上明珠,丧女之痛会让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倘若他知道卿卿这个疑犯竟然没有收押待审,必定怒得一剑斩杀。

想到此,他的后背冷汗涔涔。

鬼见愁也终于明白,殿下这么做其实是保护卿卿姑娘。

殿下行事一向滴水不漏,绝不是无的放矢。

刘岚彻恨恨道:“我去地牢看看她。”

燕南铮面无表情道:“大将军最好不要去。”

“你管不着!”刘岚彻愤怒地怼回去。

“此案由本王主审,本王不许任何人探视疑犯。”燕南铮气定神闲道。

“你有必要做得这么绝吗?”刘岚彻恨不得一拳打爆他的头,“好歹以前她帮过你那么多,你怎么可以忘恩负义?”

“鬼见愁,去地牢守着,不准任何人探视疑犯。”燕南铮冷酷道。

“你别以为本将军会怕了你!”刘岚彻怒目圆睁。

鬼见愁领命,对他低声道:“倘若大将军真心为卿卿姑娘好,就不要去地牢。大将军该知道,你对她越好,她头上悬的那把剑就越快落下来。”

他的话犹如醍醐灌顶,刘岚彻恍然大悟。

没错,因为他,卿卿才会招致嫉恨,才会蒙受不白之冤。

罢了,今夜就不去看她了。

刘岚彻失魂落魄地出宫,消失在夜色里。

深秋的夜晚十分寒凉,再者地牢阴冷潮湿,寒气更是无孔不入。

兰卿晓躺在简陋的木板床,用薄薄的棉被裹紧自己,冷得瑟瑟发抖。

这棉被灰黑灰黑的,潮潮的,有一股混杂着尿骚味的霉味,难闻死了。可是,不盖这棉被,就要冻死。

她睡得迷迷糊糊,总觉得这牢房哪里漏风,冷风呼呼地灌进来。

这时,昏暗的牢房出现一道轩昂的暗影。

那暗影披着暗紫披风,戴着风帽,随着步履的行进,那披风飞卷如紫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