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秀去找杨昭仪,的确是最好的证明。眼下看来,玉丽嫔被下药谋害,杨昭仪暴毙,两桩案件看似有前因后果的关联,但好像又不尽然。秀秀在哪里?”

“自那夜后,奴婢让丽嫔娘娘将秀秀关押在暗房。”

“本王要见见秀秀。”燕南铮冷眸微暗。

毓秀殿的宫人都知道她与丽嫔的交情,当她提出要见秀秀时,便带他们前往。

他们来到毓秀殿的西北处,兰卿晓让侍卫开门。之后他们进去,却震惊了——秀秀死了。

秀秀斜躺在硬木板床上,双腿垂落在外,面庞发青,嘴角有乌紫的血迹,床上也有乌黑的血。

兰卿晓惊震不已,秀秀竟然死了!

燕南铮扫了一眼便道:“是中毒死的。”

接着,他察看小几上的饭菜。饭菜只吃了几口,还没馊,色泽尚可,应该是午时才送来的。

她眉心紧颦,雪儿还没想到如何处置秀秀,暂时把秀秀关押在这儿,饭菜是小灶房做的,宫人送来。那么,是谁在饭菜里下毒、毒死秀秀?

倘若雪儿要杀她,大可直接处死她,何必下毒这么麻烦?

除了雪儿,那便是指使秀秀的真正主谋。因为那主谋要杀人灭口!

如此看来,谋害雪儿的人未必是杨昭仪,燕王猜对了。

“你怎么看?”燕南铮淡雅地问。

“奴婢一开始就错了,谋害丽嫔娘娘的不是杨昭仪,否则秀秀就不会被人毒死。”兰卿晓不无懊悔,恼恨自己太过轻率,让雪儿置身险境,害得杨昭仪被废黜、被害死。

“你无需自责。这幕后的主谋布局精妙,不是你能破解的。本王一时之间也没有头绪。”

“今日的午饭什么时候送来的?”她问外面看守的侍卫,“是谁送来的?”

“每日都是午时正送来的,每日都是同一人送来,那人叫萍儿。”一个侍卫回道。

“萍儿离开之后,你们听见房里有动静吗?”

“没有动静。”

“里面的秀秀没有喊叫?你认真想想,这很重要。”

“我记得很清楚,没有。”

兰卿晓不明白了,秀秀吃了午饭中毒,必定难受,为什么没有发出丁点声音?

燕南铮吩咐侍卫:“去大理寺传仵作来验尸。”

一个侍卫知道他的身份,立即去了。

接着他吩咐另一个侍卫:“去传送饭的宫女萍儿。”

不多时,侍卫带萍儿过来。萍儿低着头,一副懵然不知所措的模样,以为自己犯了什么大错。

兰卿晓冷声问道:“你负责每日送饭给秀秀?”

萍儿点头,兰卿晓又道:“今日你送饭的前前后后,可有发生什么不同寻常的事?”

她再次摇头,不知道卿卿姑娘为什么问这些古怪的问题。

“你可知秀秀死了?”兰卿晓语声冷沉。

“啊?秀秀死了?怎么可能?”萍儿震惊地抬头,“秀秀怎么会死…”

“吃了你送来的饭菜,中毒死的。”

“…”萍儿吓得瞪大双目,面如土色,双腿发软地跪下,“燕王殿下,奴婢没有在饭菜里下毒,没有毒害秀秀…”

“如实招来!”燕南铮语声冰冷。

“奴婢真的没有毒害秀秀…奴婢怎么会害秀秀呢…”她惶急慌乱,急得泪水涌出,“奴婢照往日一样去小灶房取午饭,接着就送来这儿…之后奴婢就回去了…奴婢真的没有害人,殿下明察…”

“路上可有遇到什么人?”兰卿晓暗暗寻思。

“没有。”

“饭菜是谁做的?”

“一直是小灶房的阿琴做的,是阿琴把饭菜交给奴婢的。”

兰卿晓知道,毓秀殿的小灶房,如今有拂衣、阿琴和两个打杂的宫女,拂衣负责雪儿的膳食,阿琴负责宫人的饭菜。莫非是阿琴在饭菜里下毒?

燕南铮淡漠道:“你去叫来阿琴。”

萍儿立即去找阿琴,很快,阿琴赶来,想必已经听萍儿说秀秀中毒死了,惊惧地跪下,着急地解释自己没有下毒害秀秀。

他的桃花眸冷沉下来,怒喝:“你们都不承认下毒,难道是秀秀自己毒死自己吗?”

萍儿和阿琴浑身一震,畏惧地发抖,一起哭道:“奴婢真的没有害人。”

他吩咐侍卫将她们收押地牢,等候问询。

她们一路哭喊,惊动了毓秀殿不少宫人。

兰卿晓必须陪着燕王在这儿等大理寺的仵作来验尸,不过未免影响到雪儿,她去找菡萏、芙蓉,要她们先不要把秀秀毒发身亡一事告诉雪儿。

杨昭仪一案越来越复杂,越来越扑朔迷离,兰卿晓觉着自己已经乱成一团麻,理也理不清。

“殿下,看萍儿和阿琴的模样,不像说谎。”

“明日再审她们。”燕南铮也觉得她们的样子不像说谎,不过还要审讯一次才可作数。

“还要问问小灶房那两个打下手的宫女吗?”

“传过来吧。”

不多时,侍卫带着那两个宫女过来。兰卿晓厉声问了几句,她们和阿琴、萍儿一样,诚惶诚恐地说没有下毒害人。

兰卿晓歪着头寻思:“倘若灶房的人没有可疑,那么又是什么人呢?”

燕南铮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想得头疼,没有想到其他可疑的人。

等了大半个时辰,大理寺仵作终于赶到。

查验过尸首,仵作道:“殿下,,这位死者中毒身亡,应该是午时死的。”

“是什么毒?”燕南铮冷冷地问。

“是常见的鹤顶红,一点点便足以致命。”

兰卿晓心想,鹤顶红太过常见,没有指向性,不好查。

燕南铮吩咐侍卫把秀秀的时候抬走,跟杨昭仪放在一处。

此时夜幕笼罩了皇宫,宫灯亮如霓虹,毓秀殿像往常那样灯火辉煌,却蒙上一层血腥的光色。

她眸光低垂,“殿下,奴婢去看看丽嫔娘娘,奴婢告辞。”

他看着她离去,没说什么。

兰卿晓打算看看雪儿,说几句就回针工局,这样就可以避开燕王。

玉肌雪还不知道秀秀死了,问她怎么这么晚还过来。

兰卿晓说了个理由搪塞过去,道:“刘太后下旨彻查杨昭仪的死因,不过娘娘无需担心,很快会查清的。”

“我没做过,怎么会担心呢?”玉肌雪莞尔一笑,“时辰不早了,我派个人送你回去。”

“不用,我跟刘大将军学了一套剑法,不会有事的。那娘娘好好养着,我先回去了。”

兰卿晓告辞出来,对菡萏和芙蓉又叮嘱了两句,便匆匆离开。

刚出毓秀殿,她就看见前方不远处的宫道旁站着一人,不由得愣住。

那人站在夜色里,雪色大氅在寒风里飞舞,地上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她看了片刻,他一动不动,身姿如巍峨山岳,屹立于天地之间,看似渺小如微尘,却又神姿倾世,是万众瞩目的存在,也是造物主最得意的杰作。

此时此刻,她心潮起伏,双眸不由自主地湿润了。

怎么可能不感动呢?

他一直站在这儿等她,不顾寒风凛冽,不顾夜色茫茫,不顾饥饿干渴,只为与她一路同行。

她无奈地叹息,拭去眼角的泪水,殿下,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呢?

明明已经断了情缘,明明已经说好不再纠缠,可是他还要这样撩拨她,他到底想要怎样?

燕南铮好似感应到她在后面,转身望来,尔后缓步走来,“走吧。”

“殿下还不出宫吗?”兰卿晓收拾了情绪,硬起心肠。

“等你。”他语声温柔,走过来拉她的小手。

第1卷:正文 第213章:对她的饥渴

兰卿晓立即往前走,“奴婢要回针工局,殿下尽早出宫吧。”

燕南铮低沉道:“你回去也没饭吃,跟本王去存墨阁用膳。”

“不用了,落音会给奴婢留饭的。”

“你不想知道本王的人在你家是否找到线索吗?”

“当真找到线索?”她激动地问。

燕南铮不回答,快步前行。她咬着唇瓣,不得不跟上去,腮帮子气鼓鼓的。

每次都威胁她,可以想点别的招吗?

来到存墨阁,太监立即奉上热气腾腾的晚膳,兰卿晓估摸着应该是鬼见愁提前回来传话。

布菜后,鬼见愁退下,把书房的门关上。

燕南铮舀了一碗牛肉豆腐羹放在她面前,“吃吧。”

她真的饿了,津津有味地吃起来,问道:“殿下的人在奴婢家里发现了什么?”

“吃完再说。”

他言简意赅的四个字堵住她的嘴,她又郁闷又气恼,但又无可奈何,只好风卷残云地吃起来。

总算吃饱了,她又问了一遍,相信这次他没法推脱了吧。

燕南铮细嚼慢咽,十分优雅,“没有发现。”

她霍然站起,惊怒交加,“没有发现?”

他无动于衷地吃着,好似根本不将她的怒火放在眼里。

“那殿下为什么要骗奴婢?很好玩吗?”

兰卿晓越想越气,恨不得端起那剩下一半的牛肉豆腐羹浇他头上。

他安之若素地吃着,不打算搭理她,这更让她生气。

她狠狠地瞪他半晌,愤然离去。

燕南铮搁下碗筷,漫不经心道:“你走了,会后悔的。”

她猛地刹住脚步,咬牙切齿道:“殿下究竟是什么意思?”

“本王骗你的。过来。”他轻笑,起身走到书案,拿起一只乌木锦盒。

“戏弄奴婢,很好玩吗?”兰卿晓不得已回来,气哼哼道。

“本王喜欢看你生气的俏模样,别有一番韵味。”他把乌木锦盒递给她。

她气疯了,恨不得戳瞎他的双目,不过看在这乌木锦盒的份上,暂时不跟他计较。

打开锦盒,她看见一块鸭蛋大的椭圆形碧玉,眉心微颦,“这是什么?在奴婢家找到的?”

这块碧玉好像是一种可以表明身份的玉牌,两面都雕刻着浅淡的暗纹,不过看不清楚。

燕南铮道:“这块碧玉牌应该不是你家的东西,你在你家珍藏宝物的珍宝房见过这种玉牌吗?”

她点点头,“奴婢经常去珍宝房,没有见过这种玉牌,的确不是奴婢家的东西。这是在珍宝房找到的?”

“这块玉牌是在珍宝房隐蔽的角落里找到的。你家的珍宝房杂乱不堪,已经被搜掠一空,本王推测,杀害你全家的凶手先搜掠一遍,官府的人再次搜掠,如今只剩下一些旧书与不值钱的书画。”

“殿下的意思是,凶手到奴婢家珍宝房找东西?后来杀了奴婢全家?”兰卿晓断定,应该不是盗贼,盗贼只求财,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杀人全家。

“凶手搜过珍宝房,许是被人发现,便杀了你全家;许是没搜到想要的东西,愤而杀你全家。”燕南铮娓娓推测。

兰卿晓的心掀起滔天巨浪,仇恨的滔天巨浪,究竟是什么人,凶残得令人发指!

那么,凶手要找什么东西?是这样东西害死了她的至亲与仆人?

真是丧心病狂!

他忽然问道:“你家有传家之宝吗?”

她一边回忆一边摇头,“奴婢没有听爹爹提起过。珍宝房并没有价值连城的珍宝,虽然爹爹收藏了几样珍品,不过也是寻常之物,收藏价值不高。其余的就是爹爹收藏的一些旧书字画和娘亲极为看重的绣品。凶手到奴婢家里找什么东西呢?”

“这是关键的线索,倘若知道你家有什么珍宝,或是知道凶手在找什么,就能顺藤摸瓜查到凶手。”燕南铮黑眸微眯,目光冷锐。

“奴婢实在想不出家里有什么珍宝值得别人惦记。”兰卿晓苦恼地思索。

“你慢慢想,想到了告诉本王。”

“不知道珍宝房变成什么样,奴婢恨不得回去一趟看看究竟。”

“会有机会的。”他轻淡道。

“对了,殿下见过这种玉牌吗?”

“没见过。不过玉牌上雕刻的浅纹是湮灭数百年的文字,帝京懂这种文字的人凤毛麟角。本王会派人去查。”燕南铮看着碧玉牌,似笑非笑,好似胸有成竹。

“谢殿下。”

这次兰卿晓没有拒绝他的帮助,因为好不容易有一点进展,她迫切地想知道凶手是谁,不希望线索就此断了。

虽然她不想跟燕王有太多牵扯,可是只有他有本事帮她,只有他能查到她想知道的真相。在激烈的矛盾里,她无可奈何地选择依赖他、信任他。

忽然,她跪下,恭敬地磕头,“谢殿下出手相助,奴婢感激不尽。”

燕南铮拉她起来,“本王心甘情愿,无需你感恩,更无需你报恩。”

兰卿晓挣脱手,后退一步,“谢殿下。夜深了,奴婢告辞。”

“你不是每日都要练剑吗?还不到亥时,可以练小半个时辰。”

“今日比较累,奴婢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