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儿,你太傻了。”月侍郎悲痛道。

“是你们逼死轻儿!”她忽然尖利地吼道,怨恨地瞪着刘太后、燕王,声嘶力竭地喊出心里的愤懑,“若非你们揭发她的身世,轻儿也不会寻死!”

“萧太妃,这罪孽,这结果,是你一手造成的,怨不得旁人!”燕南铮冷酷到极致,没有半分怜悯。

“你根本不懂…”萧太妃一边哭一边咬牙冷笑,忽然诡谲莫测地笑起来,“太后娘娘,燕王殿下,请你们过来,哀家要告诉你们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关系到大燕国的根基。”

众人大惊,不禁窃窃私语,什么秘密会关系到大燕国的根基?

刘太后的目光陡然变得凌厉,似要化作一道光刃,立即杀死萧太妃。

燕南铮心思微动,沉沉走过去。

刘太后迫不得已过去,心砰砰地跳起来,而萧太妃放下已经断气的月昭仪,眼底眉梢泛着森冷的轻笑。

他走到萧太妃面前,目光清凉,“你想说什么?”

刘太后站在他身旁,眼神如刀,似要割下萧太妃的舌头,要她说不出话来。

所有人都盯着他们,竖起耳朵听听萧太妃究竟要说什么天大的秘密。

在这繁华昌盛的太平盛世,能够影响到大燕国的根基,应该是与帝位继承人有关,或者是跟宗室子弟有关。

不过,萧太妃为什么会知道?是先帝告诉她的?还是她只是制造一点惊心动魄的事让所有人揣测?

“太后娘娘你最好还政于陛下,恋栈权位的下场会很凄凉。”萧太妃的嘴唇动了动,声音黯哑,低得只有燕南铮和刘太后听得见。

“朝堂之事,不是你应该操心的。”刘太后冰寒地眯眼。

“燕王,今后陛下亲政,有赖于你从旁辅佐,千万不要让别有用心的妇人把持朝政,扰乱朝纲。”萧太妃意味深长地说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燕南铮淡淡道。

她阴测测的微笑诡谲可怕,有恃无恐地说了两句。

刘太后冷厉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萧太妃得意、猖狂地笑起来,“是哀家亲手做的,你想不到吧。”

刘太后犹自冷静,解释道:“燕王,不要相信她,她就是在临死之际垂死挣扎,胡说八道攻击哀家、祸害朝纲。”

萧太妃冷笑,“燕王大可用‘天罗地网’查查。”

所有大臣都侧耳聆听他们的对话,可是他们的声音很小,根本听不清楚。

忽然,她纵声狂笑,撕裂的表情狂乱而疯癫,大声道:“你们都被骗了!陛下,刘太后根本不是你的生母,她只是养母。你的生母是苏贤妃!”

此言一出,金殿哗然!

热烈的议论声如潮水般涌开,这个天大的秘密当真是石破天惊,的确足以影响大燕国的根基。

倘若刘太后是陛下的生母,那么代年轻的陛下摄政,无可非议。

倘若刘太后只是养母,那就另当别论。她迟迟不肯还政于陛下,显然别有用心,恋栈权位。

眼见群臣骚动,刘岚彻立即站起来,大声道:“大家不要相信萧太妃的话,她是唯恐天下不乱!”

兰卿晓倒是觉得萧太妃的话有五成的可信度,虽然萧太妃想在临死之际给予死对头狠毒的一击,可是若这个秘密没有几分可信度,她不会随口乱说。

此时的慕容文暄,再次被这惊天动地的秘密震住,如坠冰窖,手足冰凉,全身发寒颤抖。他不敢相信、不可思议看着喧嚣的大殿,看着这一场场闹剧一样的精彩大戏接连上场,看着熟悉的人变成完全陌生的模样…

他不知道应该相信谁,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眼前这些人与自己有什么关系…眼前变得白茫茫一片,所有人都欺骗他,所有人都怀着恶意…

“萧太妃残害妃嫔,事情败露,疯癫报复,胡言乱语,扰乱朝纲,可恶至极。诸位爱卿不要相信她。”刘太后扬起洪亮的声音,气场全开,掌控全场,“来人,将凶犯萧太妃拖出去,斩立决!”

“萧太妃不甘心事败被处死,才编造谎言狠狠反击,破坏太后娘娘与陛下的母子之情,扰乱朝纲,她才是撼动大燕国根基的罪人!”刘岚彻走出去厉声道,气魄惊人,“诸位千万不要被这恶毒的罪人骗了!”

“哈哈哈…哀家再恶毒,也比不上逼死苏贤妃的刘太后恶毒!”萧太妃凄厉地狂笑,平日里温婉慈和的面容此时布满了森厉的诡笑与快意恩仇,“陛下的生母是苏贤妃还是刘太后,只要燕王去查,就能查个水落石出!陛下,你被骗了十八年,还要继续被杀死你生母的养母骗下去吗?”

慕容文暄呆滞地看着她,没有任何反应。

兰卿晓叹息,此时的陛下必定生无可恋。

大臣们、女眷们面面相觑,纷纷叹息,怎么会变成一出闹剧?

两个侍卫抓住她,她发疯般地挣脱开来,一阵风似的冲向金漆盘龙柱。

砰的一声闷响,她缓缓滑落,盘龙柱的另一边又留下一汪鲜血。

兰卿晓感伤不已,这对母女选择了一样的死法,血溅金殿,壮烈而亡。

萧太妃为了亲生女儿的恩宠与余生的荣华富贵,不惜一切代价地杀害其他妃嫔,为亲生女儿扫清得宠的障碍,不顾自己的安危,不管自己的下场会是如何。这样一颗慈母之心,不计较个人得失,令人唏嘘感喟。

然而,她以别人的性命为代价,成全她的慈母之心,手段太过凶残冷酷,触犯律法。落得如此下场,是她咎由自取。

萧太妃的近身宫女紫苏以手代步爬过去,哀痛地哭喊:“太妃娘娘…太妃娘娘…”

刘太后冷酷地下令:“抓住!”

那两个侍卫立即抓住紫苏,紫苏激烈地挣扎也无济于事。刘太后再次下令,紫苏被侍卫拖出去,即刻处死。

新年伊始发生的几桩扑朔迷离的命案,终于告破,落下帷幕。

月夫人抱起月昭仪,伤心地哭:“轻儿,你怎么这么傻…”

兰卿晓的心里不好受,最可怜的莫过于月昭仪,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不过若她活着,想必也是备受煎熬,饱受嘲笑与伤害,或许死了就可以免去不少痛苦与折磨。

不少人窃窃私语,有人议论萧太妃实在该死,有人同情月昭仪死得冤枉,有人揣测陛下的生母究竟是不是刘太后…大殿乱成一锅粥,那些大臣细思极恐,刘太后把持朝政,是否有别样的心思?

“月侍郎节哀。”燕南铮淡淡道。

“月昭仪进宫本就是个天大的错误,月大人,哀家准许你们带回她的时候回去安葬。哀家会吩咐下去,月昭仪从妃嫔名册里除名,你可有异议?”刘太后的语声冰冷而威严。

“微臣没有异议,谢太后娘娘体恤。”月侍郎下跪谢恩。

尔后,他和月夫人、月家女儿架起月昭仪,拜别后一起退出大殿。

元宵宫宴进行到这儿,谁还有心情吃喝下去?

刘太后站在中央,冰冷的目光扫视全场,不怒自威,“陛下是哀家亲生的儿子,陛下与哀家的母子之情,任何人都无法离间、破坏!诸位爱卿不要听信那疯癫女人的话,哀家的话就放在这儿,今后谁再提起此事,从严惩处!”

大殿一片肃杀,所有人大气不敢出,低着头。

兰卿晓第一次亲眼目睹刘太后面对群臣时的霸气与凤威,有点目眩神迷。

大燕国最尊贵、手握生杀大权的女子,面对各怀心思的群臣不再是一个娇弱的女子,而是不让须眉的铁娘子。

尔后,刘太后扬长离去。

兰卿晓看向皇帝陛下,刘岚彻也转头看去,“陛下,没事吧。”

慕容文暄瘫坐着,神色呆滞,目光涣散,显然还没有从巨大的震惊、无法确定的真相里回神。

她知道,现在他的心里横着一个巨大的问号:刘太后究竟是不是他的生母。

“陛下,不要听信那个疯女人的话,她不甘心事败反击太后娘娘,死了也要让你们母子俩不得安生。”刘岚彻走过去,语重心长地劝慰,“若你不是太后娘娘亲生的,太后娘娘怎么会亲手拉扯你长大,抚养你成人?怎么会扶你登上九五至尊的宝座?怎么会殚精竭虑地替你守着江山、宝座?陛下扪心自问,这十几年来太后娘娘做的哪件事不是为你日后亲政铺路?”

“舅舅,那么多老臣上奏要母后还政于朕,为什么母后不肯让朕亲政?”慕容文暄迷茫地问。

“太后娘娘不是恋栈权位,而是你还未弱冠,还看不清那些老奸巨猾的大臣的心思,无法驾驭他们。他们混迹朝堂、官场多年,个个都是人精,论谋算人心、阴谋诡计,陛下斗得过他们吗?”刘岚彻低声道,谆谆教诲,“太后娘娘是想过两三年再让你亲政,陛下就不容易听信某些别有用心的大臣的谗言,就不会被他们欺瞒、欺负,凌驾于皇权之上。”

“母后真的这么想吗?”慕容文暄依然迷茫,半信半疑。

第1卷:正文 第244章:陛下狂躁

兰卿晓站的位置离御案不远,刘大将军和皇帝陛下的对话,她听见了。从刘大将军的语气听来,蛮真诚的,不像有意欺瞒陛下。不过,刘大将军当真清楚地知道刘太后的心思?

刘岚彻一脸的真诚,“当舅舅的怎么会骗你呢?太后娘娘与陛下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臣与刘家也要靠着太后娘娘与陛下才能保住荣华富贵,因此,太后娘娘怎么会欺瞒陛下?”

慕容文暄不再迷惘,眼眸清亮起来,“舅舅,朕明白了。”

燕南铮站在御前,却面朝众臣、女眷,语声冷冽,“时辰不早了,宫宴就此散了,诸位可以出宫了。”

众臣、女眷们纷纷起身,“陛下,燕王殿下,臣等告退。”

尔后,众人寒暄着离开大殿,在宫人的疏导下有序地出去。

燕南铮对慕容文暄道:“陛下不要胡思乱想,先回清元殿歇息吧。”

慕容文暄走过去拉着他的广袂,好似一个溺水之人,终于抓到一片救命的浮木,依依不舍地抱着浮木,眼里充满了千言万语,“九皇叔,朕…”

“不要听信别人的话,有臣在,不会有事。”燕南铮宽慰道,拍拍他的肩膀,“你长大了,要懂得分辨是非。”

“朕明白。”慕容文暄点点头,走了两步又回头看来,那双俊秀的眸子无辜而备受伤害。

兰卿晓默默地想,此时陛下必定心绪不宁,不过他为什么忽然对燕王这般信赖?

他走了之后,刘岚彻不乐意道:“怎么陛下突然这么看重、信赖你?”

燕南铮淡冷道:“因为你姓刘。”

刘岚彻的嘴唇瘪了瘪,好吧,这个理由够强悍。

兰卿晓失笑,的确,陛下对刘大将军是有顾忌的,无法完全信任他。

人走得差不多了,云袅袅一人走过来,朝他们盈盈地施礼,“殿下要出宫了吗?”

兰卿晓忍不住打量她,今日她的妆扮比往日艳了一些。她身穿淡橘色的袄裙,披着雪色羽缎斗篷,俏丽的飞天髻插着镶着红玛瑙的金簪,点缀着橘红色的珠花,清新里带四分娇艳。再配上她立体、娇媚的妆容,使得她清丽柔婉的容貌媚了几分,宛若一朵夏日朝阳下的黄色蔷薇,清媚可人,楚楚动人。

“这么晚了,燕王自然要出宫。”刘岚彻计上心来,爽朗一笑,“云大小姐有重要的事跟燕王说?燕王,护送云大小姐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大将军说笑了。”云袅袅温婉含羞地低垂了螓首。

“本王还有事,云姑娘请便。”燕南铮冷漠道。

“殿下误会了,袅袅只是来向殿下告辞。”她只能这么说,心里满是失望。

她根本就没有奢望过殿下会护送她回府,可是殿下这样说,实在伤人,她的心闷闷的痛。

兰卿晓站在后面,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以免云大小姐觉得难堪。

刘岚彻的“阴谋”没有得逞,瞪他一眼。

云袅袅忽然往一旁走几步,绕到她面前,微含歉意,“卿卿,二妹被祖母和父亲宠坏了,一向骄纵鲁莽。今夜她刺杀你、诬赖你,实在太不该,我代她向你致歉,请你原谅她。”

兰卿晓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下,连忙道:“云姑娘,你言重了。卿卿只是绣娘,你实在不必跟我致歉。”

“要道歉也不是你,云大小姐,若云露知道你这样做,说不定还会责怪你多事。因此,你没必要替她做这些事。”刘岚彻不客气道,感觉她有点装腔作势,看着就不喜欢,还是卿卿好,直爽真性情。

“二妹的确是…”云袅袅尴尬不已。

“云露的所作所为与你无关,你不必替她做任何事,受伤害的不领情,云露也不会领情。”燕南铮的语声冰冷无情。

她更加不自在,窘迫地咬着下唇。

兰卿晓赶忙道:“相比之下,这才显得云姑娘的心地与胸襟,显得她品行高洁。”

刘岚彻“呵呵”两声,当作回应。

燕南铮则是没有开口的意思,场面更尴尬了,云袅袅低着头,露出一截莹白无暇的雪颈。

兰卿晓猜到几分她的心思,道:“殿下,大将军,奴婢告退,先回针工局。”

刘岚彻立即道:“我送你回去。”

兰卿晓求之不得,给他使了一个眼色,立即往前走。

他快步跟上,心里窃笑,想着燕王会跟来呢,还是跟云袅袅出宫。

云袅袅柔婉道:“殿下,袅袅先行一步。”

心里却期待他说,一起走,或者是,本王送你回府。

然而,殿下什么都没说。

直至她走出大殿,身后的殿下依然没有跟来,她没有听见熟悉的脚步声。

她的心遗落在凄寒的风里,饱受风霜的侵袭,冻得瑟瑟发抖。

燕南铮放眼环顾金殿,太监、宫女忙着收拾各种餐碟,哐啷、乒乓的声音此起彼伏。

站了一会儿,他大步流星地离去,前往针工局,却没有追上刘岚彻和卿卿,而是跟在后面,保持一段距离。

前面不远处就是针工局,兰卿晓止步,“大将军,奴婢到了,你回去吧。”

刘岚彻笑道:“我还要去一趟宁寿宫,你早点歇息。”

她目送他转身走了,这才回针工局。

不远处黑暗里的燕南铮,没有去找她,径自出宫了。

回到燕王府,进寝房前,他吩咐鬼见愁:“查查十九年前陛下出生前后的事。”

鬼见愁守在紫宸殿外,因此不知道宫宴发生了什么事,听了这吩咐,他惊愕不已,但没有问原因。

他时刻谨记至关重要的一点,当下属的,对主子的吩咐、命令要无条件地服从,不要问为什么。

过了一日。

刚刚入夜,燕南铮听着鬼见愁的禀报:“据宫里的耳目报,这一日陛下都闷在寝殿,茶饭不思,也不太说话,时而焦躁地走来走去,时而发呆,时而闷头大睡。”

燕南铮点点头,“萧太妃那番话在他的心里打下一个无法消除的疑问。”

然而,萧太妃对他和刘太后说的,不仅仅是陛下的生母这件事这么简单。

鬼见愁问道:“殿下查十九年前的事,是想帮陛下?”

燕南铮的雪颜无波无澜,鬼见愁跟殿下这么久,一直无法参透殿下的心思。

这时,徐总管带着一个太监敲门,鬼见愁开门让他们进来。

这太监道:“奴才拜见燕王殿下。奴才是清元殿伺候陛下的,陛下传召殿下进宫一趟。”

“你先回去,本王马上进宫。”燕南铮淡淡道,没有半分惊讶。

“是。殿下进宫可要好好劝劝陛下,今日陛下一整日都不进膳,连茶水都不太喝,陛下要么气呼呼的,要么烦躁,要么呆呆地坐着忽然流下泪来,奴才吓得魂儿都没了。”这太监愁苦地说道。

“本王自有分寸。”

“好嘞,奴才告退。”

徐总管送这太监离去,鬼见愁不解道:“陛下不是宠信那个姓卫的太监,有事就找他商量吗?这回怎么找殿下了?”

燕南铮起身往外走去,“因为本王可以帮陛下查十九年前的事。”

回到寝房,流风立即伺候他更衣,“这么晚了,陛下怎么还传召殿下进宫?”

燕南铮道:“你先歇下。”

流风笑道:“小的不困,等殿下回来。”

披上玄色披风,燕南铮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尔后登上马车,向皇宫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