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一向口是心非,不喜欢就是喜欢。”燕南铮的眉宇点缀着愉悦的轻笑。

“你姓赖的吗?”她无可奈何地瞪他,生气的模样俏丽清媚,又有几分可爱。

他看得心猿意马,忍不住偷香窃玉,在她的唇瓣轻啄一下。

兰卿晓更气了,“快放奴婢下去!”

他揉抚她的后脑,眸色深沉,“今后我不自称‘本王’,你也不说‘奴婢’,可好?”

她的心弦再次颤动起来,本王、奴婢的自称代表了他们之间尊卑有别,现在他提出这事,是真心的吗?真的不介意她的出身吗?

一时之间,她不知道如何回答他。

是的,她心软了。可是,她清醒地知道,自己不能心软,不能冒险。

燕南铮见她神色怔忪,知道她动摇了,怜爱地抱紧她。

兰卿晓挣扎道:“奴婢的腿麻了,奴婢要下去。”

“说‘我’。”

“我的腿麻了,我要下去!”她巴不得说“我”呢,自称奴婢她还觉得不爽呢。

“不行。”他淡淡道。

“你!”她气得咬牙切词好。

燕南铮让她换了个姿势,从身后抱住她,让她的双腿自然下垂,这样就不会酸麻。

如此一来,她的后背贴着他温热的胸膛,似被文火烤炙。

努力了一番,还是无法脱离魔爪,她抹了一把辛酸泪。

“殿下如何猜到那四桩命案与萧太妃有关?如何猜到萧太妃与月昭仪是母女?”她提起这事,分散他的注意力。

“月昭仪的观音像丝帕遗落在凶案现场,的确有杀人嫌疑。不过,她认罪那么痛快,根本不像冷酷凶残的真凶,我吩咐鬼见愁去查她,果然查到一些事。”他轻轻摩挲她的脸颊。

“查到什么?”她一边闪躲一边问。

“月昭仪的为人、性情,我大致清楚。在后宫,与她交情比较好的只有刘惠嫔与萧太妃。”

“殿下猜到月昭仪极有可能为旁人顶罪,刘惠嫔不可能杀人,最有可能的就是萧太妃?”

“鬼见愁查到,月昭仪进宫没多久就与萧太妃交好。”

“月昭仪是萧太妃的亲生女儿,十九年前的宫闱秘事,你如何查到的?”

“对我来说,再隐秘的宫闱秘事,都不隐秘。宫里有不少年纪大的宫人,可以从他们嘴里挖出一些秘辛。”

对于他的自负,兰卿晓已经习惯了,也觉得他的确有自负的资格。否则,他就没有资格当“天罗地网”的主人。

忽然,她察觉到后颈有异样,湿热粘腻似有软软的东西滑行,她试图掰开他的手,“殿下再这样,我生气了!”

燕南铮抱起她,发起新一轮温柔而又暴烈的攻势…

翌日上午,燕南铮接到刘太后的传召,前往宁寿宫。

刘太后在偏殿批阅奏章,站起身走过去,眉目冷凝,“昨夜陛下传召燕王去清元殿了?”

“是,太后娘娘。”他云淡风轻道,并没有详细说的意思。

“陛下心情不好?”她错愕,见他没有半分紧张,是他装得太好,还是她想多了?

“陛下的确心情不好,萧太妃临死之前说的那番话,对陛下的确造成不小的打击。”他依然淡漠。

“陛下怀疑哀家不是他的生母?”她盯着他,想从他的脸庞看出他的心思。

“陛下的确有所怀疑,不过臣解释、劝说之后,陛下不再怀疑,心情也好了些。”

“哀家多谢燕王的美意。”刘太后凤颜微冷,转开话题,“萧太妃临死之前说的那个秘密,想必你还记得。她杀人事败,更因为与哀家明争暗斗二十年,才在临死之前诋毁哀家,诋毁陛下不是先帝的亲子。还请燕王不要胡思乱想,影响大燕国的根基与国祚,影响朝堂稳固。”

“太后娘娘放心,臣只当听了一个疯癫女子的疯言疯语。”燕南铮的心里落满了冰雪,“不过,昨夜陛下问臣一件事,臣不知如何应答。”

“陛下问什么?”

“陛下问,太后娘娘为什么不还政于陛下。”他轻淡道,“太后娘娘忙于政务,不过可以百忙之中与陛下谈谈心,多多沟通,相信太后娘娘与陛下的母子之情会更加稳固,旁人想离间、破坏也离间不了。”

“你说得对,是哀家疏忽了。”刘太后恳切道,“多谢燕王提醒。”

“太后娘娘言重了。”

“燕王,你文韬武略,精于断案,可有想过入朝?”她长眉轻扬,眼里的锋芒冷锐闪烁,“对了,哀家安排你进刑部,你以为如何?”

“谢太后娘娘美意,臣更喜欢闲云野鹤般的悠闲日子,无拘无束。”燕南铮不动声色道,“太后娘娘若有棘手、隐秘的要案,臣愿为太后娘娘分忧。至于入朝,臣暂无打算。”

“好吧,哀家不强人所难。”刘太后意味深长地笑。

“若无其他吩咐,臣先行告退。”

她看着燕王退出大殿,若有所思,燕王当真没有入朝的意愿?当真不会把萧太妃说出来的秘密宣之于众?

从宁寿宫出来,鬼见愁见殿下神色冷冽,问道:“太后娘娘又吩咐殿下办事了?”

燕南铮摇头,“她问本王想不想入朝。”

鬼见愁不觉得刘太后真有那心思,“太后娘娘当真想要殿下入朝?”

燕南铮冷笑,“她只是试探本王。”

刘太后怎么会真心要他入朝?

第1卷:正文 第247章:宫闱秘辛

三日后。

夜里,燕南铮正要出宫,却有一人在鬼见愁的带领下来到书房。

鬼见愁笑道:“殿下,看看谁来了。”

燕南铮定睛一瞧,那人站在门槛外,身穿太监衣袍,慢慢抬起头来,俊秀的脸庞爽朗地笑着。

慕容文暄!

“进来。”燕南铮冷冽地皱眉。

“九皇叔。”慕容文暄笑嘻嘻地进来,鬼见愁连忙把房门关了。

“陛下怎么穿成这样?成何体统!”燕南铮冷着脸道,语气含有薄责。

“因为朕要来见九皇叔,不能让母后知道。”慕容文暄得意地笑,“方才朕这样走出清元殿,所有太监、宫女、侍卫都没察觉呢。还有,从清元殿到存墨阁这一路,遇到的所有人都没认出朕。九皇叔,朕的乔装很成功呢。”

“下不为例。”

“下次朕想私下里见九皇叔,还穿这身太监的衣袍。”

“不行!陛下是九五至尊,怎能穿太监的衣袍?”

慕容文暄见九皇叔面有不悦之色,不敢再笑,正经起来,“那下次朕想私下见九皇叔,如何是好?”

燕南铮淡然道:“若有下次,臣光明磊落地去见陛下,无需掩人耳目。”

慕容文暄不明白,为什么可以光明磊落了呢?

“陛下想问臣查得怎样?”

“正是为了这事。九皇叔,可有查到什么?”

“先坐下。”燕南铮吩咐外面的鬼见愁送来两杯热茶。

慕容文暄乖乖地坐下,着急地问:“九皇叔,快说吧。”

燕南铮斜倚书案,别有一番倜傥不群的神采,“陛下想清楚了吗?”

慕容文暄一本正经地点头,“想清楚了。无论是什么结果,朕都接受。倘若母后当真不是朕的生母,朕还是会孝顺母后,毕竟母后抚养朕成人,还扶朕坐上宝座。”

“臣吩咐下属去查了,找到当年伺候你母后的宫女,那宫女侥幸保得一命,回乡养老。”

“那宫女说了什么?”

“那宫女梳头的手艺不错,你母后每日都要她梳头,因此知道一些旧事。当年先帝对你母后不甚宠爱,对她只有敬重,最宠爱的是贵妃、庄妃和萧淑妃。你母后为了争宠,巩固中宫的地位,在陪嫁的侍婢挑了一位姓苏的姑娘。”

“这姑娘就是日后的苏贤妃?”慕容文暄惊喜、焦急地问,果然有苏贤妃这人。

“这位陪嫁侍婢苏姑娘在进宫之前是洗脚婢女,进宫后伺候你母后,你母后见她容貌清秀可人,最厉害的是一手按摩功夫,令人筋骨酥软,十分舒服。”燕南铮沉缓道。

这时,鬼见愁送热茶进来,慕容文暄顾不上饮茶,问道:“然后呢?母后让这位苏姑娘侍寝?”

燕南铮喝了热茶,清清嗓子,接着道:“一日,时为皇后的你母后邀先帝来凤藻殿进膳。虽然先帝不太宠幸她,不过一月里有几日会去陪她进膳。你母后特意让苏姑娘侍膳,起初先帝并没有注意到她,膳后先帝有点乏,你母后就说苏姑娘按摩功夫了得,先帝便让她按按,活络筋骨。”

慕容文暄像在听二十年前的宫闱秘辛,听得津津有味,“父皇就看上她了?”

燕南铮颔首,“苏姑娘的按摩功夫的确十分了得,先帝被她按得浑身舒坦,从来没有这样舒爽过。尔后他注意到这按摩的姑娘清丽柔婉,忽然起了兴致。你母后瞧出先帝的意思,识趣地说要去观音堂上香祈福,把寝殿留给他们。”

慕容文暄明了地点头,“父皇宠幸了苏姑娘,尔后苏姑娘得宠了?”

“苏姑娘的容貌自然比不上贵妃、庄妃和萧淑妃,不过胜在按摩功夫了得、性情温婉,先帝册封她为贵人,你母后顺势让她住在偏殿,以此巩固自己的地位。”

“母后的心思也算没有白费。”

“半年后,苏贵人有孕,晋为昭仪。你母后向先帝请缨,会好好照顾她腹中的孩儿。”

“苏昭仪的孩儿,就是…朕?”慕容文暄心骤然提起来,激动地问。

“当时先帝虽然宠幸了数个妃嫔,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怀孕的妃嫔很少,倒是苏昭仪有福气,率先怀了皇嗣。”燕南铮娓娓道,“你母后对苏昭仪这一胎很重视,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先帝亲眼目睹,觉得你母后贤良大度,是贤后。”

“九皇叔快说,那孩儿是不是朕?”

“先帝打算苏昭仪诞下皇子后册封她为贤妃,然而,她诞下陛下之后,血崩而亡。”

“血崩…”慕容文暄愣愣的,是真的吗?萧太妃说过,是母后逼死苏贤妃的。

萧太妃是骗他的吗?

燕南铮见他面色怔忪,知道他在想什么,黑眸微凛,“据那个给你母后梳头的宫女说,苏昭仪生产的那夜,忽然雷雨大作,她阵痛了三个时辰才把你生下来,你母后一直陪在寝殿产房里。”

慕容文暄疑惑地问:“那父皇呢?没有来看朕出世吗?”

“那两日边疆出了事,西秦国大军扰边,先帝与群臣商议了两日,你母后没有派人去通报苏昭仪生产一事。”

“那苏昭仪当真是血崩而亡?”

“那个梳头的宫女说,当时只有你母后、产婆和两个宫女在寝殿,无人知晓内情。”

“那两个宫女是母后的近身宫女吗?”

“是。她们在苏昭仪过世后没多久就回乡,奇怪的是,不到半年,她们都在乡下死了。”

燕南铮约略猜得出来,刘太后夜不能寐,担心那两个宫女乱说话,派人去杀死她们。

慕容文暄郑重地追问:“九皇叔,你告诉朕,朕的生母苏贤妃是血崩还是另有隐情?”

燕南铮道:“先帝在苏昭仪过世后晋她为贤妃,算是死后哀荣。陛下,据臣查知,苏贤妃血崩,应该另有隐情。”

慕容文暄紧绷的身子顿时松下来,心里却掀起巨浪,拍击着他的身子。

萧太妃说的果然是真的,母后害死了他的生母苏贤妃。

燕南铮接着道:“苏贤妃过世,你母后把你抱回去抚养,恳请先帝下旨,隐瞒你的身世,把你当作皇后嫡子抚养长大。先帝念在她对你怜爱、对苏贤妃照顾有加,再者当时其他妃嫔并没有诞下皇子,先帝对你寄予厚望,便恩准了。”

慕容文暄呆呆的,双眸盈盈,水光摇曳,右拳慢慢握成拳。

燕南铮冷冷道:“陛下忘记了之前说的吗?若非刘太后,你也坐不上这帝王宝座。倘若苏贤妃没有死,你便是庶出,注定与帝位无缘。”

“九皇叔说的,朕都明白,可是…”慕容文暄的俊眸红了,热泪盈眶,“可是朕想到亲娘被母后害死,母后又欺瞒朕十多年…朕就很难过…”

“凡事有利有弊,有得必有失。”燕南铮走过去拍拍他的肩,宽慰道,“虽然刘太后做错了一些事,但起码对你是真心真意,你不能无视这份母子之情。”

“朕知道了。”慕容文暄倔强地抹去泪水,母后从头至尾都在利用亲娘,利用亲娘争宠,利用亲娘怀有皇嗣,然后害死亲娘,把孩儿据为己有。

母后擅使手段,从来只有利用。

燕南铮看着他的神色从悲伤变成怨恨再变成狠厉,心里冰凉。

这个真相,让陛下真正的成长。

其实,查到的不仅仅这些宫闱秘辛,还有先帝驾崩。

先帝春秋鼎盛,根本不可能在二十来岁的时候暴毙。据鬼见愁说,在苏贤妃过世四年后,先帝与刘太后在凤藻殿深夜大吵,甚至先帝出手掌掴她一巴掌,不少宫人都听见了,不过并不知道他们在吵什么。

这件事后三个月,先帝忽然暴毙。

燕南铮顺便查了先帝暴毙前太医院的医案存档,当年诊治过先帝的太医在先帝暴毙后半年内都请辞了,举家搬回祖籍,可见先帝暴毙一事定有内情。

鬼见愁动用了天罗地网最大的力量,终于找到一位尚在人世的太医。这位太医颇为耿介,道出实情。

这位太医并没有直接诊治先帝,或者瞧过先帝的遗体,只看过真正的先帝医案。先帝并非暴毙,而是身中慢性剧毒。自然,这份医案早在当年付之一炬。

这位太医还说,先帝暴毙之时,只有刘皇后和太医院院使在。国丧后,院使大人请辞,从此消失于世间。

燕南铮大约猜到当中的内情,当年的刘皇后为了保住自己的中宫地位、保住刘家的荣耀,或者是其他的原因,暗中给先帝投了慢性剧毒。先帝驾崩后,她代年幼的皇帝摄政,凤威临朝。

自然,燕南铮不可能把这些烟消云散的隐秘之事告诉慕容文暄,大燕国不能内乱。

“九皇叔,时辰不早了,朕先回去了。”慕容文暄神色恍惚地说道。

“陛下慢走。”燕南铮叮嘱道,“陛下千万不要胡思乱想,更不能去质问刘太后,最好不要露出半点破绽。”

“朕记得。”慕容文暄也知道,一旦去质问母后,母后盛怒之下说不定会杀了他。

他走出去,燕南铮低声吩咐鬼见愁:“派个人暗中保护陛下。”

鬼见愁立即去了,不多时,他陪着殿下出宫,问道:“殿下不打算将陛下并非皇嗣的秘密宣之于众吗?”

第1卷:正文 第248章:背叛,出卖

燕南铮没有回答,暗夜里,星空下,披风飘飞如卷。

鬼见愁心里明白,殿下不回答,应该是暂时不打算公开陛下的真正身世。

这个时候, 兰卿晓正在宁寿宫面见刘太后。她是在茅房的时候被宁寿宫的宫女带来的,这宫女还给她披上披风、戴上风帽,神秘兮兮的。

莫非刘太后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传召她?

带着满腹疑问,兰卿晓踏进宁寿宫大殿,大门缓缓关上。

刘太后坐于宝座,穿着月白寝衣,披着厚厚的斗篷,嵯峨高髻上的金饰都取下来,只簪着一朵清露般的珠花,疲惫的面容卸去了白日的脂粉,有一点暗沉、发黄,细纹浮现,眼睑下面与脸颊有点松弛,却比白日的模样多了几分亲和、慈祥。

兰卿晓默默地想,以她这个年纪,若是在平常百姓家,不知道老成什么样了。

刘太后让她免礼,平易近人地问:“前些日子你跟着燕王查案,可有发现什么?”

“奴婢试探过鬼见愁,不过鬼见愁为人谨慎,涉及到暗卫之事,他不肯透露半点。太后娘娘,奴婢无能。”兰卿晓自责道,上次在燕王府,她的确跟鬼见愁说了几句,刚要转到暗卫,他就转开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