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触目惊心的画面长久地停留在他的脑海里,让他一回想起来都觉得心情复杂。对于柏子仁这种出生在和平年代,并没有经历过真正苦难的现代人来说,那些对于每个中国人来说分外耻辱的岁月,是他难以想象的。而从那些零碎的画面和他之前收到的那个漂流坟来推测,一中这所学校很有可能就是建在一个抗战时期的村庄旧址上,所以才会保留了这些东西下来。

“可是他们的鬼魂去哪儿了呢……”

低低地喃喃自语着,柏子仁有些想不明白,下意识地戳开了自己的系统面板,在功德指数那一栏,他的数值显示着9876,距离下一次系统升级还差将近一千多的功德值。

因为之前忙着开店,最近又忙着开店,所以柏子仁最近都没有出去找过生意。正巧今天也睡不着,柏子仁想了想,还是决定在这所透露着古怪的学校里转转,看看情况。

这么想着,调开情景模式切换成了阴间模式,柏子仁从床上坐了起来,低头看了眼自己半透明的身体。接着他从上铺缓缓地飘下来,却发现睡在他下铺的杜茯苓已经傻乎乎地抱着个手机睡着了。

轻轻抬起手给他盖好被子,柏子仁垂眸看了眼杜茯苓,下意识地勾了勾嘴角。

做完这一切,他慢吞吞地离开了宿舍。可是他刚一离开,床上的“杜茯苓”却忽然睁开眼睛,接着机械般的转动了一下眼睛,微微地笑了起来。

……

【黑无常】

诶,杜茯苓怎么不说话了?真睡了?

【白无常】

估计被老板叫下去了?

【茯苓糕】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黑无常】

呕,杜茯苓你笑的好恶心,纯爷们都是这么笑的好吗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茯苓糕】

【白无常】

我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劲?这是盗号了吗?

【黑无常】

卧槽不是吧?老板不是睡他上面吗?@阎王老板这是咋回事啊?你家茯苓糕脑子坏了咋办啊?

……

而这一切对于杜茯苓来说都不得而知了,因为就在刚刚他正在和赵发财他们聊天的时候,他忽然就被一阵奇怪的凉意袭上了心头,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意识像是离开了身体,杜茯苓再醒过来的时候,耳畔是一阵哭喊和喧哗。僵硬地动了动身体,他发现自己躲在一个像是黑暗,肮脏的地窖般的地方,腿上则绑了木条和绷带,连动都动不了。

“你们这群乡巴佬!快点把八路交出来!不然太君就把这些娃娃给宰了!拿这娃娃的皮做鞋!”

一个男人大喊大叫的声音从地窖外面传来,杜茯苓像是被惊醒般下意识地凑到一边的门缝往外看去,可是这一看,却被外面那十几个被吊在树上,低低哭泣着的孩子吓了一跳。

“俺们不知道……俺们真的不知道……求太君放过俺的孙子……求求太君……”

有个穿着破旧小褂子的老太太跪在地上给那些穿着日本军装的矮个军人磕着头,连牙都掉光的干瘪嘴唇开开合合着,枯黄的脸上淌满了泪水。而在老太太的身边,还跪着大概二十几个衣着褴褛的老人。

“俺们这个村子里只有些老人和娃娃了……年轻人都没了……那是真心没胆子藏什么八路啊……求求太君放过这些娃娃……求求你们呜呜呜……俺们可以拿全村的玉米面来换……”

光着脚磕着头,赤身穿着条破裤子的老汉双手合十,老泪纵横地呜咽哀求道,

“求求太君……俺的小孙女只有三岁……家里就这么一个独苗了……放过她吧……”

像是听到了老汉的声音,其中一个被吊在树上的小姑娘微弱地喊了声爷爷。老汉一听双眼都瞪直了,哭喊着就要跑上去,却被一个怪腔怪调的日本士兵一把推倒在了地上,狠狠地踢了几脚。

“巴嘎!!”

“娟娟啊……娟娟啊爷爷的娟娟……”

老汉被踢的胸口剧痛,凄惨的叫喊声让所有跪在地上的老人家都发起了抖,而那个最开始说话的,翻译官打扮的男人见状得意地笑了声道,

“不识抬举!你们这些老家伙别给我装蒜!我们是看着那小八路跑进来的!怎么就会没了!他的腿上有伤,根本就跑不远!只要你们交出那个八路,我就放了你们和这些娃娃,否则我们就杀光这个村子里的所有人!你们一个都别想逃!”

一听这话那些日本士兵都笑了起来,挥舞着手里的刺刀像是一群禽兽一般狰狞地喊着一些怪里怪气的语言。而那些跪在地上的老人闻言只是低低地哭泣,磕头,无论这些日本人怎么逼问,他们就是说着不知道,不知道。

“哼!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那我就让你们见识见识太君爷爷们的刀有多利!”

几番威逼都没有成效,一边的日本军官已经露出了不悦的神色,那个汉奸翻译官见状恼火地咒骂了一声,接着手一挥,几个日本兵立刻心领神会地来到了捆着孩子们的树下。

“你们既然说不知道,那我就来帮你好好想想!老眼昏花的就是记不住事!见点血不就好了!”

闪着白光的刀刃亮的人晃眼,老人家们一阵哭嚎,却阻止不了这些丧心病狂的屠杀者的动作,伴随着一阵让杜茯苓发冷的,刀子捅进肉里的声音,两个比他小不了几岁的孩子就这么在他的眼睛底下没了。

“啊啊啊!!老虎!!俺的老虎!!”

孩子的亲人像是疯了一般扑上去,但是刚迈出步,就被日本人一枪给射穿了胸口。整个村子里的人都这突如其来的死亡逼红了眼睛,这些已经上了年纪,一辈子都只握过镰刀锄头的老人家绝望地哭着喊着,凄凄惨惨的声音衬着地上的几具尸首,让根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杜茯苓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耻辱,痛恨,悲愤和愧疚。

在这个他压根不认识的地方,他却被这些陌生的情绪包围着,哭的快要喘不过气来了。而在他的脑子里,他却清晰地听到了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在冲他断断续续的说着话。

“小柱子,哥就把这封信交给你了,记得把它交到延安,交到我们的同志手里去……这封信可以救很多人……记住,就算是死,你也不能把它丢了……至于你小春姐那边,你也记得给带句话,就说我在外头有别的相好啦,我是个没良心的男人,让她别等了,别等了……”

脑子里乱糟糟的,外头的屠杀却依旧还在继续,日本人每杀死一个孩子,就会像在庆功一般集体怪叫几声。那些老人已经哭的连力气都没了,可是他们把头都磕破了,那些残忍的日本人都没有任何反应,而一直到一半的孩子都已经被杀了,吊在树上的一个浑身都在发抖的孩子忽然边哭边喊道,

“俺知道那个人在哪里……求你们别杀我……也别杀我爷爷……”

这话一说出来,所有声音都停了,日本人的眼睛亮了起来,而那些跪在地上的老人也一个个停下了哭声,用难以置信的眼神望着那个孩子。

“小孩……你知道?那你告诉我啊?告诉我,我就把你放了,给你买糖吃好不好?”

汉奸笑着走到了那孩子的身边,嘶哑的声音里是让人恶心的黏腻。而那孩子只是抽搭着张张嘴,还没来得及开口,一个跪在地上的老人家就忽然站起来,冲着那孩子破口大骂道,

“没骨气的软骨头!!给日本人卖命的狗!!你爹妈就是让这些日本人给害死的!!你现在居然为了自己的命就要卖了救俺们帮俺们的八路军!!你这个没良心的娃!你!!”

老人家的话没有说完,子弹就穿过了他的胸口,那被吊在树上的孩子大叫了一声,接着便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爷爷倒在了血泊里,闭眼前还不忘冲自己伸了伸手。

“不准说……不准说,就是死,也不准说。”

还活着的村民见状都大哭了起来,因为哀伤,因为无助,也因为这绝望悲苦而远没有尽头的命。

他们只是这片华夏大地上最普通,最朴实的老百姓,他们怕死,怕的要命。可是国门破了,千万老百姓的命……早就没了。

数万万中国人还活着,却没了尊严,没了家乡,没了亲人,什么都没了。为了能活下去,他们一次次跪着向这些禽兽求饶,哭嚎,送上粮食和鸡鸭,只为了能苟延残喘的活在这世上。

可是就连他们自己也知道,这些都是错的。

中国人不该向侵略者下跪,中国人不该向屠杀者求饶。

每个人都懂这个道理,可是活着再苦,也好过死了啊?

舒坦的日子,幸福的日子,吃得饱,穿的暖,没有战争的日子……他们一天都没有过过,他们又怎么甘心就这么死了?!

终于有一天,瘸着腿的小战士带来了希望的消息,这些心里早没了指望的村民从小战士的口中听说了延安,听说了八路,听说了中国人民终于要站起来的好消息。

老乡!中国会有救的!终有一天!我们会把这些欺负我们的人都赶回去!终有一天!我们会把他们欠下的都讨回来!

那些毁了我们家乡杀了我们亲人的日本人才是我们的仇人!才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哪怕是死!哪怕是死!

中国的土地可以征服而不可以断送!

中国的人民可以杀戮而不可以低头!

小到路都走不稳的稚子,大到满鬓白发的老翁。

村子里的人再没有发出过一声哀求,他们笔直笔直地跪在地上,却不再哭泣,不再颤抖,亲人的鲜血撒了一地,日本人的叫骂刺耳难听,可是这一切,仿佛都没有那么重要了。

杜茯苓浑身颤抖,哭到眼睛充血,可是僵硬的,不属于他的躯壳,无论他怎样挣扎都无法动弹。

过去的十几年里,他从没有像此刻这般仇恨而痛苦过,他没有经历过这场浩劫,没有目睹过这段历史,可是当他透过小战士的眼睛看到这一切时,那种几乎将他心脏撕裂开来的痛楚却让他感受到了真真切切的国仇家恨。

“对不起……对不起……”

微弱的像是小鹌鹑一样的声音从喉咙里发出来,杜茯苓甚至分不清这是自己在说话还是这个小战士在说话。

而一直到天全黑了,外面的那些魔鬼一般的日本人才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屠刀。

一村子的人都死了。

他们为了保护小战士能活下去,为了让更多的人能因此而活下去,而心甘情愿地死去了。

生来如草芥,死后如尘土。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名字,历史的丰碑上刻着无数英雄人物的称号,却没有给这些像是泥土一般死去,不知葬在何处的平民留一个位置。

而直到他们死了,他们也没能变成鬼。

残忍的日本兵为了发泄自己的愤怒,把这些已经死了的老人孩子身上全都浇上油,大火点燃了尸骨,灰烬被尿液污秽覆盖。生命受到了亵渎,因为战乱和流亡,这些可怜的殉难者连鬼都没有做成,就像是混进泥土里的沙子一样消失了。

而在最后的最后,这些日本兵还把某种异常可怕的东西留在了这片无辜的土地上,用村民的骨灰将那些东西全都掩盖了上去。

被大火烧光一切的废墟中,小战士在那些扫荡了几天的日本人终于不甘心的走了之后,才终于艰难地从地窖里爬了出来。

藏在衣服里的信热的发烫,在他身体里的杜茯苓看着他跪在那些灰烬和脏污里整整磕了几十个头,一直到额头淌下了鲜血,弄花了他稚嫩的脸,他才哭着站了起来,把那些黑灰都用手一把一把的抓起来,用衣服包裹了起来。

他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等做完了一切,他就回来……

——把他欠的,全都还了。

作者有话要说:故事还没讲完,下一章继续。

写这章的时候心情很复杂,好几次都眼睛红了。

民族仇恨,一日不敢忘,虽然现在老说什么和平和谅解,但是有些东西,发生了就是发生了。

文中所有仅代表愤青作者个人想法,恩,爱你们。

第45章

“现在开始上课……今天老师要给大家讲的,是一个关于过去和牺牲的故事……”

耳畔是班主任徐云轻柔的声音,脑子里晕晕乎乎的杜茯苓趴在桌上,有气无力的叹了口气。

“还没好点吗。”

柏子仁平淡的声音在身旁响起,杜茯苓眨了眨红肿的眼睛,虚弱地点了点头,接着强打起精神挺直腰板道,

“恩,有点难受……那个上我身的东西你确定是什么了吗?”

“我只能确定那不是鬼……至于他为什么上你的身,又为什么要让你和我都看到那个被屠杀的场景,我也不知道……”

“要是能找到他们……帮帮他们,该多好……”

脑海里还在不断地回放着那些可怕的画面,杜茯苓皱着眉头翻开自己面前的书本,自言自语了一句。而柏子仁闻言只是欲言又止的想说些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人死了都变成鬼,在通常的概念当中,鬼是不可摧毁的。死人界的标准定义是,鬼是灵魂离开躯体后的存在,拥有自己的意识和分辨力。而事实上,遭受了某些重创或是在死亡时遭遇了某些意外问题后,有些人死后并不一定会成为鬼,而是变成另外一种没有自我判断力,甚至不具备投胎转世资格的存在。

而这种存在,在柏子仁所查询到的百鬼百科里,被称为——魂。

区别于几乎不存在于现代社会的精怪妖魔,区别于普通人死后都会变成的鬼。魂是一种压根就没有自我意识的东西,因为出现的概率非常小,魂总是会出现在大型屠杀或是重大灾难事故发生后的现场,由几百甚至上万殉难者的生命汇聚而成。

最开始的来到一中的时候,柏子仁其实就察觉到了这所学校有哪里不对劲,可是因为他也没有遇到过此类事件,所以最初并没有想到这一层。而一直到他在厕所遇到了那件怪事,又接收到了那个奇怪的漂流坟,甚至在杜茯苓昨晚莫名其妙的就失去了意识开始胡言乱语之后,他才从这种种的疑点中隐隐猜出了一点端倪。

【滴——欢迎使用百鬼百科!死人界最全最丰富的知识宝库尽在百鬼百科!】

【物种名称:魂】

【主要特征:珍稀物种,濒临灭绝,非人非鬼。】

【主要事件:秦朝时期,秦始皇嬴政为了统一六国文字,完成千秋大业而选择焚书坑儒。当时,无数古籍被焚毁,六国学子被屠杀,鲜血染红了皇座的同时,一种名为“魂”物种也第一次出现在了历史的舞台。学子之魂经久不散,始皇帝做了中国的第一位皇帝,可是秦朝的气数却也因此没了。此后,凡有魂出现,便意味着它们必有执念尚未完成,或为了守卫故土,或会为了保护后人。而在近代史上,也曾出现过多次这种现象。例如著名的大屠杀事件发生地,至今任由数十万忠魂守护,使这座古城近多年风雨而再未受一丝威胁。再比如大地震之后的唐山市,汶川市,也都有魂的存在。而直至今日,因为社会逐渐趋向于和平安定,魂的存在已经越来越少,2013年,百鬼百科也正式将魂列如了“最珍稀三个物种”之一。】

【注意要点:需要注意的是,魂是一种对活人和死人都没有攻击性的物种,因为本身没有思维能力,它们的所有行动都是因为执念驱使。而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它们的存在也是具有时效性的,一旦它们意识到自己即将消失,它们所有守护的东西无法再继续,魂就会开始向人类发出类似求救的讯号。这个时候的它们是没有任何恶意的,尽管大部分的活人也不得而知。】

……

所以说……之前发生的那一切都是因为这些存在于一中的魂意识到自己快消失了?它们在向自己和杜茯苓求救,希望他们俩能帮助它们完成某些事情?

意识在那些暗红的文字上一点点的扫过,看到这里的柏子仁一边思考着,一边回想起昨晚他无功而返的回到宿舍时,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的杜茯苓冲他断断续续说的那些话。

“我看见那些日本人杀了人,杀了好多,那些畜生连尸体都不留给他们,统统都烧光了……他们还被整箱整箱像是武器箱子一样的东西埋在了村子下面,我看不清那是什么……只看到上面有一些黑色的骷髅符号……后面的事情我就看不到了……”

会是什么东西呢?那些屠杀之后的日本兵究竟把什么危险的东西埋在了一中所在的这片土地下面,致使这些殉难者的魂这么多年都不愿散去,此刻意识到自己快消失了也不忘向他们求救呢?

如果真的是极具危险性的东西,那么现在还在这所学校的老师和学生都会有危险,如果不尽快地把那些东西找出来,所带来的后果是不可预计的。

想到这儿,柏子仁皱起了眉头,他很希望那些魂能够再来找他,给他一点提示也好,再让他看到一点别的画面也好,可是无奈的是,它们不具备任何沟通和交流能力,柏子仁根本没法利用阎王系统和它们交谈,而就这么被动地等着,那些像是活动炸弹一样的潜在危险也让柏子仁有些心神不宁。

……

“*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这是怎样的哀痛者和幸福者?然而造化又常常为庸人设计,以时间的流驶,来洗涤旧迹,仅使留下淡红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这是鲁迅先生的《纪念刘和珍君》中的选段内容,这段所表达的是先生对于进步青年无辜受害的痛心,也抒发了当时进步学者对这些牺牲的学子的敬意和哀痛……”

徐云站在台上讲着课,底下的学生都在低头快速地记录着笔记,真正去领会她话中意思的人却少有人在。学生们上这堂课,仿佛就是为了她这几句公式化的批注。认真记录下来的一切,也不过是为了能在考试的时候,教上一份所谓的标准答案。

想到这儿,轻轻地叹了口气,做老师这么多年的徐云不知为何忽然有了几分感慨。教书十年了,讲来讲去好像都是这么几个知识点,几道简答题。这么好的文章,这么苦的往事,孩子们却连一丝触动都没有。爱国主义教育贯穿于九年义务教育课本,可是最初的目的却已经被升学考试和成绩排名所取代……也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悲哀。

“下面的这段不如就让同学们来谈谈个人的看法吧?”

用手指敲了敲讲桌,徐云微笑着看着下面这些终于抬起头的学生,轻轻道,

“大家可以自己站起来发言,各抒己见,这虽然是课堂,但是也不能总是我一个人自说自话,对吧?不用举手,想说话的同学都可以站起来说,谁做第一个?恩?”

这话一说出来,所有人都愣了一下,杜茯苓原本还有气无力得趴着,一听这话也惊讶地看了身边的柏子仁一眼,柏子仁若有所思地眨眨眼睛,却没有吭声,而就在大家还都有些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徐云的时候,陶秋桦却首先举了举手,接着站了起来。

“先辈的事迹值得缅怀和反思,但是和平请愿所带来的伤痛也是值得我们反思的。斗争在最开始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我们除了依靠已经腐朽的政府还可以用自己的双手去改变被侵略的命运……对于我们来说,这些是遥远的往事,但是这也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

陶秋桦一字一句地说着,平静而秀美的脸上仿佛镀着层夺目的光。杜茯苓眼睛发亮地看着陶秋桦说完坐了下来,接着十分给面子的带头开始鼓起了掌。

柏子仁见状抿了抿唇,杜茯苓不知道为什么和陶秋桦成了所谓的姐弟,虽然对这种在学生间很流行很幼稚的认亲戚方式他并没有什么意见,但是每当看到下课的时候,两个人亲热地站在门口聊天的时候,他还是有着些许的不自在的。

“老师!我有点不一样的看法!”

坐在前排的肖明月也举起了手,徐云微笑着示意他起来,而肖明月也在站起来之后,清了清嗓子,用有些尖锐的声音大声道,

“既然老师你问我们看法,那有些观点虽然可能不合乎主流观点,我还是要说一说了……就拿这篇文说吧,这些请愿的人不是很没脑子吗?用身体去堵抢眼,难道不识活该被打死吗?而且那么多人去请愿,怎么就死了这几个人呢?还不是他们站的最前,叫的最凶吗?要我说,这种事只有傻子才愿意去做……”

这话一说出来,班上的所有人都愣住了,不少学生脸上甚至暗暗地露出了些许赞同的意味,而徐云闻言只是错愕地看着面前站的笔直,仿佛理所当然说出这番话的孩子,声音里都带上了些发抖。

“你觉得他们都是……活该?”

“对啊,难道不是吗?既然是老师你让我说的,我就……”

“他们如果是傻子,那抱着你这种想法的人就是小人,就是懦夫,就是混蛋。”

清亮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骤然响起,打断了肖明月的话,闻言的肖明月瞪着眼睛转过头,便看到说话的居然是他同一个宿舍的那个话很少的柏子仁,而坐在他旁边的杜茯苓同样正一脸匪夷所思地瞪着他。

“你凭什么骂我!我说的难道不对吗!”

“你可以认为那些牺牲的烈士是傻子,我也可以认为满嘴胡说八道的你是懦夫,这有什么不对吗?”

“你!”

“好好说话,别吵,一个一个说!”

越听越不像话的徐云忍不住出声阻止了一句,肖明月闻言脸色涨红地坐下来,而柏子仁笔直地站着,却半天没有吭声。

“柏子仁你居然也会说这么长一句话,而且说的这么刻薄……干得好,喷他喷他!”

小声地冲身边人说着,刚刚肖明月一说话就觉得火气直蹿的杜茯苓幸灾乐祸地笑了笑,接着撑着下巴兴奋地等着柏子仁继续说下去,可是柏子仁只是面无表情地低头看了他一眼,接着也跟着坐了下来,淡淡道,

“没了。”

杜茯苓:“……”

“没了!?”

一时间,连讲台上的徐云都闻言有些无奈了,她是知道这个叫柏子仁的学生的,成绩是一等一的好,脾气是一等一的怪,平时除了和他同桌杜茯苓说话,根本不搭理别人,谁想到今天这种情况难得听他说一句话,居然就这么让人大跌眼镜……

想到这儿,头痛地看了眼下面,见那个叫肖明月的孩子气呼呼地坐着,坐在后排的那两个也在那儿嘀嘀咕咕,徐云深感自己刚刚那心血来潮的这个主意实在是馊的很,干咳了两声,便赶紧随便说了几句将这页揭过,继续上起课来。

这堂课下课后是体育课,徐云离开教室后,教室里的学生们便开始脱掉外套,准备去操场上课。

体育委员是赵春生,此刻他正站在讲台上提醒着让大伙穿尽量方便跑步的鞋,而在教室的后面,柏子仁和杜茯苓两个人正在小声地说着话。

“你在教室好好呆着,实在难受就回宿舍知道吗?”

这么多年了,依旧扮演着老妈子的角色。柏子仁低声冲脸色依旧不太好的杜茯苓交代了一句,却得到了杜茯苓一个大大的白眼。

“知道啦知道啦……真没想到我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病好不容易好转了,现在居然因为鬼上身蔫了,我姐今天问我怎么了我都没好意思说……哎哟真是太丢人了……”

说着郁闷地趴好,杜茯苓萎靡不振地看了柏子仁一眼,软软的,红红的眼神让柏子仁不知怎么的有点心疼。这般想着,他抬手摸了摸杜茯苓软软的头发,在被杜茯苓没好气地拍开后,轻轻地勾了勾嘴角。

“走开走开,摸小狗呐……”

“恩,摸小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