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咱们就信!”

听到这话的瞬间,年轻的队长也一下子笑了起来。他这几年一直过着艰苦的军旅生活,因为明显高于常人的身体素质和打死不放弃的驴脾气,他才走到了今天。最开始的也有人瞧不上他,有人想着法要收拾他,被练的浑身青紫的时候没人能给他一声安慰,而只会求饶的人根本不配做个合格的军人。即使拥有着异于常人的能力,但是要适应下来依旧需要漫长的时间。可是任何事都是看实力说话的,他用自己的实力证明了他有能力成为一个合格的军人,而如今,他站在他用性命交托着的战友面前,他没办法坦白自己是用怎样离奇的方法知道了山中即将遭遇的一切,可是他还是想试试看,自己是不是能够得到他们的又一次信任。

意见得到了统一,他们把临时帐篷便干脆搭在了离村子不远的这块高地上,因为这种语言不通的少数民族村落大多并不爱与外界交流,所以他们贸贸然地上去肯定是不行的。他们队里没有一个会说少数民族语言的,所以到时候,怎样进村子和村民交代清楚事情也是个麻烦,所以在去之前,大伙还是决定要把之前那事讨论清楚,毕竟这个所谓的灾难的原因,下山的路线还有怎样说服这些村民都是要提前想清楚的。

“说实话,几天前你出去的那天我也觉得有哪里不对劲……那天的雨透着股怪,当时你们一直不回来,所以我也有点着急,但是在你说之前,我一直没有想到这点……恩,你也知道,我家老头是搞地质学的,他有一次带着我去山里也遇上过一次小地震,当时那天就非常不对劲……而且也的确出现了动物大量逃窜的现象……”

在队伍里一直担任着后勤角色,但是这个叫千里眼的年轻人其实和肚子队长是一期军校的同学。因为都是地方考上来的,他们俩开始就认识,千里眼的真实名字叫姚谦,而肚子队长在军校那会儿则叫傅凛。因为比队伍里的其他人都要熟悉,所以此刻大伙都在准备着露营的时候,他们俩站在一旁进行着短暂的交流。

“恩,关键现在这个可能不是个小地震这么简单……”

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看着这些尚不知道即将有一场怎样的灾难正摆在他们面前的傅凛想了想,还是冲面前的姚谦道,

“咱们这个拉练,说是三个月不能下山,我这次让你们跟着我往山下面走肯定是违反规定了,现在联系不上上级,肯定也指望不了他们派什么飞机汽车来接我们。徒步下山头估计要两天,真到了下面也未必就有生路,但是留在山里只能是等死,所以我这次这么干也真是没办法了……到时候军校那边有任何问题你们就全往我身上推就成了,姚大眼,你是副队,到时候有什么事你都靠你了……”

“嘿,得了,你这又交代什么遗言呢,有毛病吧你……”

一听他这话就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他们俩是熟人这事队里其他人都不知道,所以平时他们说话也少有这般毫无顾忌。因为这个训练原本就是建立在从各地抽选出优秀士兵,旨在培养团队默契和集体意识的,所以能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让这几个陌生人都对他心服口服,姚谦也是打心眼的佩服傅凛的。

以前在军校,他们是同期不同班,但是两年的时间里,他也是听过傅凛的大名的。大伙还是从地方高中考上来的白斩鸡,只能含着泪泡挨教官巴掌的时候,傅凛这货就能顶着两个耳光印子在操场边上做几百个俯卧撑。更不用说他之后以优异的成绩被当时的特别行动部门选中,仅仅三年就从军校中转出,成为一名正式军人了。

驴脾气,二皮脸,当时带他们的那位教官用如此简洁的六个字概括了这位看上去有些娘们兮兮,但是意外硬气的傅凛小同志。而对于姚谦来说,他对于这人的最初印象不过是刚到军校的那一年的某天晚上,他偷溜出来上厕所,结果正好就看见这人站在厕所里哭的样子。

平时谁骂谁踹都笑呵呵的一个人,拿着张照片在黑漆漆的夜里哭的无声无息,要不是姚谦视力好,还真不看见他眼里的那两滴没落下来的泪。

姚谦当时不知道怎么的,自己也难受起来。他们这个军校规矩严,除非经过多项严查,否则根本没法有任何亲属探视,而他听说,这个叫傅凛的偏偏还是个父母双亡的,自然也就不存在什么亲属关系,而在之后的几年,姚谦真就从没见过这个人休过假或是回过家,仿佛孑然一身,和这世界没有一丝的关联。

“咱们会成的,都多少次了,有你准行,再说,你那个老家的小女朋友不是还等着你吗……”

想到这儿,难免用调侃的语气看了眼面前这人。傅凛这人嘴严又爱装,平时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其实姚谦知道,他高中那会儿就早恋,对象据说小他几个月,走高冷知性风,一心苦守他回老家结婚,简直堪比当代王宝钏了。

“诶,是呀,还有他呢……”

一听这话也笑了起来,原本心里乱糟糟的,因为即将而来的未知灾难而心神不宁的傅凛勾了勾嘴角。满眼的青山翠绿,他仿佛看见了一个人清俊的眉眼就在山水之间,他知道那人一定也在等着自己,而他自己这条命,也一定要好好留着,才能回到那个人的身边。

——从此,再不分离。

第84章 83.82.5.1

作者有话要说:呼,累死了,浓缩了一下我的废话,总算写到这里了。

参考了一下大家的意见,具体的有些没交代的情况我下章再补。

很感谢大家对我的建议和包容啦,我会努力哒,这几天晋江又在抽,留言可能不能及时回复,爱你们,像脖子爱肚子,肚子爱脖子那样爱啦~

t省省内,连日的暴雨终于逐渐停歇。

天空中逐渐聚集起褐黄色的卷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似有似无的气味,下班路上的行人们快步往前走着,个个显得寻常而匆忙,而这种奇异的自然现象一直到临近入夜时也没有丝毫的消失。

【19:00】

一户及其普通的南方住户家中,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正在阳台上喂着自己家的小猫。花斑小猫今天的胃口很不好,原本很喜欢的肉汤拌饭一口都没吃下,哀哀惨叫的样子看上去有些可怜,见状的小男孩皱起了眉头,接着对正在厨房里的女主人喊了一声。

“妈妈,喵喵生病了,他说他晚饭想吃鱼——”

“哈哈,小馋猫,是你要吃鱼了吧,可不要冤枉喵喵哦……”

坐在客厅里看着电视新闻的男主人闻言笑了起来,他工作了一天,此刻刚好是放松的时间。电视机里播放着最新的新闻快讯,而当他的眼睛落在最新的一个新闻上时,他一下子愣住了。

“老李,你怎么了?”

女主人刚好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两盘素菜,她擦了擦手,想招呼丈夫和孩子过来吃饭,却看到丈夫紧紧地盯着电视机,表情有些不对。

“电视台在说最近天气不对的事呢……现在有个专家跑出来说这可能是一种地震前兆……可是咱们这儿从来没地震过……不可能吧?”

若有所思地说了几句,男主人显然也不太相信这种说法,女主人闻言看了眼电视,淡淡说了声谁知道呢,看样子也不太关心。

“真要是来了灾,我一定要把咱们家最值钱的东西带着,不然都埋了,那多亏……”

一边大口吃着饭,男主人一边这么开口,他随手给身边的儿子挑了块没刺的鱼肉,抬头望了眼自己的妻子,而女主人一听这话就笑了起来,抿着嘴问道,

“带什么呀?最值钱的还不是这房子,哦,还有你那破车……对了,咱妈当年送给我的那对金镯子也要带着,虽然样式不好,但是要是丢了,咱妈一定要气死……”

“恩,这些肯定都得带着呀……但是这些都不是最值钱的……”

“恩?还有什么?”

一听这话就疑惑地眨了眨眼睛,没想明白的女主人看着自己的丈夫有些莫名其妙,而男主人只是摇了摇头,露出了些许笑容,转手给自己的老婆夹了块鱼肚子上的嫩肉。

“你肯定猜不到,别猜了……好好吃饭啊。”

【20:00】

这之后,一家三口和往常一样坐在一块吃了晚饭,饭后,三个人又一起下楼绕着小区外面溜了个弯,小区门口有个小广场,不少孩子们都在上面溜冰玩。夫妻俩带着孩子边走边说笑,忽然就感觉到黑夜的上空有什么东西闪了过去。

“刚刚那是什么……吓我一跳……”

“对啊,和流星一样……什么鬼东西?”

“不会是飞碟吧哈哈……我手机都没拍到……”

小区广场上的人都议论纷纷,同样目睹了这一切的夫妻俩抬头看了看天,只见傍晚维持了许久的黄云终于消失不见,而此时,只留下了深紫色的天空在人们的头顶。

“咱们今天早点回去吧,儿子,把喵喵抱着,咱们回家。”

男人觉得心头总有些莫名的忐忑,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充斥着他的心底,以至于这次他们一家三口并没有在外面多停留就直接回了家。

这种微妙的感觉一直伴随着男人,一直到晚上休息前他都没缓过来。回到家中,洗澡刷牙,老婆好不容易把孩子哄睡着,回到房里准备关灯睡觉时,他看着骤然熄灭的灯火,忽然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23:06】

窗外万家灯火,影影绰绰,城市经过一天的忙碌陷入沉睡。

没有人能够想到,灾难就会在这样一个时刻忽然到来,天空中划过一道道地光,伴随着那一声让天地为之震颤的巨大轰鸣,整个t省乃至全国都感到了强烈的震荡感,而就在这一两秒间,处于地震中心地带的几个t省主要城市已经瞬间被来自地底深处的震感顷刻毁灭大半。

房屋化为粉末,供电设施坍塌,高层建筑轰然倒下,而大多数脆弱的人类甚至没有来得及发出一声呼救就被掩盖在了厚土之下。

“卧槽怎么回事!?”

深夜的高速公路收费站里,原本正在看着电视的工作人员忽然被一阵强烈的震感弄得一下子惊醒。他原本满是困意,现在却完全清醒起来,满脸无措的站起身,他想走出收费站外面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异常情况,却忽然看到一辆越野车从远处开过来,车上的大灯打在他的脸上,让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前面就是u市了是吗?”

黑夜中传来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莫名的凉意。工作人员有些莫名地点了点头,却听到那个声音再次开口道,

“给你个建议,立刻请示你的上级取消收费,开放通行。t省刚刚发生8级左右的地震,不到一小时内,就会有大量社会车辆涌入这里,请务必劝阻他们不要进入,甚至影响政府救援车辆的通行,保证来往路况是第一位。”

这般说完,这辆似乎并没有牌照的车就这样直接越过了收费站的栏杆犹如无人般的迅速开了过去。那工作人员听到这人开口说话就有些发愣,此刻回过神来,赶紧打开了放在桌上的电视机。

电视机上的本市频道刚刚还是一片雪花,现在却已经换成了一行血红的大字,滚动播放着地震发生的消息。而与此同时,t省8级地震的消息已经通过地震局第一时间反馈到祖国各地,虽然是在深夜,但是还是在第一时间以新闻和各种形式传遍了整个祖国大地。

“三分钟前,t省发生重大地震灾情,目前主要地震带可以确定是t省的u市,l市和f市。因为灾情严重,在通讯失败的情况下,我们无法探知灾区目前的情况,而国家也在深夜之中紧急调配起各项救灾措施奔赴灾区实施救援……”

【23:11】

“老婆……儿子……”

眼前时一片黑暗,被掩埋在废墟之中,只勉强能开口说话的男人虚弱地躺着,轻轻地唤了一声自己的妻子的名字。

他们这个小区新建不到两年,他们夫妻俩贷款都没还清,如今却一夕之间被震成了一片废墟。晚饭前,他们俩还在讨论着真要是地震了,该把什么值钱的东西带着,可是当灾难真正到来时,男人却无力地发现他甚至都没来得及跑出自己的家,就被那顷刻砸在自己背上的屋梁淹没了,更不用说带上什么值钱的东西了。

“儿子……老婆……你们在哪儿啊……喊一声啊……你们别吓我……别吓我……”

眼角缓缓地渗出泪水,男人努力地呼唤着自己家人,可是却始终没有得到回音。刚刚那一瞬间,他明明记得自己是和老婆一起跑出房间去找隔壁小房间的儿子的,可是为什么如今他们却始终不发出任何声音呢……

男人越想越怕,身体的重创和心灵上的恐惧不断地折磨着,促使他一声一声地喊着,他能感觉到自己还握着妻子那只柔软的手,可是无论他怎么喊,却始终得不到回应,而就在他几乎快要把自己的嗓子喊哑时,他感觉到了自己上方传来了被铲子挖开的声音。

“有人在下面,是吗?”

【23:09】

离开p市一路向南,柏子仁一整夜没有闭眼,横跨半个中国想要赶到t省。

可是地震还是没有没有在他的预期中推迟,反而是以一种刻意提前的方式骤然发生,等柏子仁来到位于中心地带的u市时,这里已经是一片废墟。

树木被拦腰折断,地上到处是巨大的裂痕,平房基本已经夷为平地,而仅存的一些小楼也只是孤零零地屹立在这里,随时可能被下一波地震彻底摧毁。

几分钟内,余震还在一波一波的发生。

柏子仁身上背着地震应急包,在几乎看不到人的城市里走着。他是最早来到这里的人,比起至少要一两个小时内才要出现在这里的国家救援队伍,他只希望自己能抓紧时间,能救一个是一个。可是当他打开定位系统不断地搜寻着掩埋在这些废墟之下的活人的踪迹,却有些无措地发现在这近百里的废墟之中,满目都是代表着已经死亡的绿色小点,而那些侥幸活下来的人则大多在废墟中徒手挖掘着被掩埋在地底的亲人。

“小俊……你坚持住!!妈妈马上来救你!!!小俊!!!”

披头散发的女人身上穿着件脏污的睡衣,她显然还没有从惊吓中恢复过来,连声音都发着颤。在她的身旁是她同样满脸泪水,跪在地上的丈夫,而这个年轻男人的手俨然已经因为磨破出血。

柏子仁走到他们身边的时候,他们正试图从那些废墟中扒出些什么,可是当看到逐渐从泥土和碎石中显示出来的那个小小的婴儿尸体时,这对夫妻却一下子崩溃地大哭大喊了起来。

“不……我的小俊……我的小俊……你不会死……你怎么会死呢……”

像是疯了似的把婴儿的尸体搂在怀里,连自己都是刚从废墟中爬出来的女人哭的肝肠寸断,让周围无数正在寻找着自己亲人的人都愣住了。

不知是谁开始哭泣,总之,当大家回过神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泪流满面。

眼睛里是流淌不尽的泪花,可是他们的亲人还深埋于地下。

此刻的他们还在茫然着,他们还没有从这场灾难的冲击中回过神来,可是眼前的一切已经逼得他们不得不坚强起来。

哭声带起了无数人的哀鸣,因为地震是在深夜中发生的,所以很多人甚至没有任何逃生的机会就失去了自己的生命。柏子仁平生还是第一次目睹这样的惨象。在过去,无论他目睹怎样的生死,他至少都能从容的应对,可是当此刻,因为这场不过几分钟的灾难,整座城市乃至周边无数的地方都因此而受难,他看着面前已经俨然没有一丝生机的城市,感觉到了发自内心的揪心和难过。

大家一边哭着一边呼喊着各种各样的名字,柏子仁则将自己从车上带下来的工具逐一分给这些正在徒手扒土,弄得手上满是血污的受灾群众。他带来了大量的救灾物资和药物,叶十九的车队也会在天亮前将所有的东西都送到几个灾情最严重的地方。大家没有好奇这个衣衫整洁,忽然出现在这里的年轻人究竟是谁,而当柏子仁帮助着一个老人将他的小孙女从从土里挖出来时,他却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大哥哥,求求你去救救我爸爸吧……我爸爸就在前面……他还活着……”

有个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让柏子仁回过神来,他低头看着面前这个抱着只小猫的孩子,却发现这个胖乎乎的小男孩已经是个没有了呼吸的死人。

“你带我去,我去救他。”

完全没有迟疑,点点头就跟上了孩子的脚步,柏子仁快步地跟着他在废墟中跑着,在一个小区的废墟里停下了脚步。小男孩指着一块巨大的碎石冲柏子仁招招手,而当柏子仁走近,他第一时间便听到了下面传来了一个男人一声声的呼喊。

“老婆……儿子……你们在哪儿啊……你们答应我一下啊……”

那声音俨然有些虚弱,看样子情况很不好。他口中的儿子应该就是刚刚那个小男孩,柏子仁见状也没犹豫,直接一铲子将那块碎石撬开,一边启动系统观察着底下这男人的寿数情况,而当他好不容易将废墟挖开,他也彻底看见了男人此刻的样子。

目及之处,这个男人正蜷缩在一个土坑中,因为房梁砸了下来,才造成了他如今的困境。可是原本应该造成他致命伤的那根房梁却没有压在男人的身上,反而是结结实实地将男人身旁的那个女人的身体压住,女人的怀里死死地护着个孩子,而男人和女人的手正紧紧的握着,而从那女人身下的血污看,她应该早就死了。

“你没事吧……你能不能出来……”

伸出手将灰头土脸,头破血流的男人从土坑中拉出来,柏子仁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些,可是面前的一切还是让他嗓子有些发哑,而男人显然还没有看清楚周围的情况,半睁着眼睛的样子有些茫然。

“谢谢你……你能不能帮我……我老婆……孩子还在下面……”

呆呆的望着面前的年轻人,男人抓着他的手像是找着了救命稻草,他的头上满是鲜血,轻微脑震荡让他说话都有点结巴,柏子仁沉默地看着他,缓慢抬起手指了指他的身后,而当男人在柏子仁的注视下艰难地转过身时,他却看到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已经失去了声息的尸体。

“老婆……老婆?”

哆嗦着手去触碰那还近在咫尺的尸体,男人把妻子的身体翻过来,却只看到一张血肉模糊的脸,女人死去的时候太过突然,以至于表情都带着些扭曲,而当他将视线转向那个和他长的一模一样,已然没了呼吸的孩子时,他的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声音里仿佛都淌着血泪。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老婆……儿子……你们答应我一声……这怎么可能……”

一把紧紧抱住老婆儿子的尸体,男人嘶哑着声音大哭着,泪水顺着他脸上的脏污淌下来,而他的心里已经没有一丝活下来的庆幸。

——要是发生灾了,我一定要把咱们家最值钱的东西带走。

——最值钱的?什么呀?

——还能有什么啊……这世上最值钱的,不就是我的老婆孩子嘛!车子,房子没了都可以再买,只有这个家是丢了,是再也找不回来的。

——贫嘴。

【23:50】

政府组织的解放军救援队已经来到了现场,在临时搭建的受灾群众休息点里,不少群众正在做着进行短暂的休息。

他们大多表情茫然,脸上则或多或少带着些悲痛,他们中的不少人的亲人还生死未卜,而在另一边的一个临时休息站里,一个军衔颇高的中年军官正在望着面前这个看上去很镇定的年轻人。

“你是志愿者?医科生?

尚还算礼貌的语气,不过这位军官对这种冒冒失失就跑到灾区的志愿者一向没什么好感。前几年的那场大地震,也是这种志愿者一窝蜂往灾区挤的情况,结果呢,说是来救人的,什么都没不带,堵着整条国道不让政府的车过,还害的一辆搭载着二十人的军车在绕路的过程中翻车,当场死亡两名。

——没有救援经验,只有一腔热情的志愿者对于灾区来说就是另一场灾难。

想到这儿,皱着眉看了眼这个年轻人,军官想用尽量和善的语气劝说这个年轻人立刻返程,别到时候给他们添麻烦,可是从一边的休息站里忽然就跑出来一个老人,抱着个小女孩就冲着边上的几个解放军战士就着急地哭了起来。

“我……我孙女发高烧了,请问现在这儿哪里可以找到医生吗?她小腿上有个血口子,我给她擦了擦血,但是没消毒……她现在头上烫的厉害……我……我实在没办法了……我儿子儿媳妇现在还压在地下没找到……我孙女可不能出事啊……”

一听到这话,几个战士也无措了起来。他们是留下来负责维持灾民秩序的,具体的医疗团队因为需要从各地由空军接应过来,所以还需要一定的时间。u市当地的几个医院由于处于地震中心,早就被夷为平地,他们现在就是没有办法找到任何医生,因此一时间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眼前这个心急如焚的老人。

“老爷子,您再等等……给小姑娘吃点东西,我们的医疗队伍马上就到……现在还没办法……”

提高声音地解释着,军官从边上走出来想要安抚老人的情绪,可是老人此刻哪里还听得进去,小孙女的样子已经吓到了他,他急的只掉眼泪。而目睹了这一切的其他受灾者也难免有些难受,他们身上都有伤,忍着痛坐在这里,情绪上也难免焦虑。一个专业的医护人员在此刻显得尤为重要,而就在这时,跟着军官出来的柏子仁忽然就开了口。

“我可以帮忙,请让我留下,我是p市中医药大学的学生,虽然您可能并不相信我的学历或者品行,但是我保证,我不会给你们添任何麻烦,我保证。”

“你?”

质疑地转过头,军官还是一副不太相信的样子,但是柏子仁已经从老人家的手里抱过那个小姑娘,接着在身边人的帮助下,给小姑娘开始做消毒处理。

看那手法,也的确是专业,之前原本还在质疑着什么都军官将信将疑地点点头,而一边的几个和柏子仁有过交谈的受灾群众也开始顺势帮忙说话了。

“唉,人家能帮上忙,也有心帮,干嘛一定要别人走……”

“是呀,我们这都受着伤呢……这年轻人刚刚在你们没来之前就帮着我们找人,还给了我们水和消炎药……是个好人啊……”

“大伙有话好商量,现在能帮忙的就都帮帮忙吧……我这胳膊折了,还是这年轻人给我固定的呢……”

周围的几个受灾群众都忍不住开了口,军官闻言有些尴尬,显然为自己的武断和偏见而感到了些许的抱歉。倒是柏子仁没怎么当回事,给小姑娘处理好伤口,顺便从包里把自己领到的那份食物和水也给了老爷子。

“那好,你就跟着救援队一起行动吧,你叫什么名字,年轻人?”

终于还是选择了妥协,出于对年轻人能力的认可,军官也没再故作姿态,十分尊重地询问了柏子仁的名字。

柏子仁闻言点点头,能得到政府方面的支持,那么今后这段时间他在这边的行动也会更加的方便,可是就在他刚要开口说话时,一个解放军战士却忽然从一边跑过来,将一个消息带给了这个中年军官。

“报告首长!刚刚得到的消息,第一军区有只正好在山上拉练的小队把我们要救的那个少数民族的老乡们都带下来了。他们在路上遇到了余震,队长据说重伤,小曹把他们接过来了,急需医疗帮助!请首长指示!”

【23:59】

傅凛躺在担架上,姚谦和其他人正在边上怔怔地看着他。

他的脸上满是血污,嘴角还带着些血。这个年轻人才二十一岁,如今却为了让那些语言不通的老乡下山,为了能让自己的战友先走,差点死在了下山的路上。

他的一条腿被山石砸断了,胸腔出血,头部也都是血。姚谦背着他下山的时候,他一直在咳嗽,熊子和甲虫当时眼看着他脸色煞白地吐出那口鲜血时,差点吓得连心脏都停摆了。

地震来到的那一刻,实在是太突然了。

他们浪费了两天在说服那些少数民族村民上,从一开始的苦苦劝说,到后来的无奈乞求,村里有个老人听得懂简单的汉语,傅凛就亲自跪下来向这些老乡们发誓他们没有说谎,否则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最终才说服了这些山民放弃自己的家园和他们走。

但是在下山的路上,灾难毫无预兆地就发生了。当时的情况太过混乱,他们六个人护着那些老人孩子,在山间最危险的地段穿梭,好不容易要跨过一个山道时,一个孩子却被石头砸中猛然间摔倒在了地上。

从当时的情况来说,回去救那孩子根本不可能。地震发生了五分钟,身后的路早没了,乱石不断地砸下来,任何人都没有办法再回去,而浪费时间停下脚步,只会把所有人的生命就此耽误,可是傅凛却在要求所有人都继续往前的同时,自己拼死跑了回去。

孩子救回来了,傅凛也回来了。

尽管他看上去很不好,完全没了平时生机勃勃的模样。队里的其他几个人还没见过他这么狼狈的样子,毕竟在他们眼中,傅凛这人就和打不死的蟑螂似的,可是当看到他猛地跪倒在地上,半天都没爬起来时,大伙还是吓了一跳。

“队长,你没事吧……你……”

熊子当时眼睛就红了,上去就要把他抱起来,傅凛抹了把脸,没吭声,好半天在熊子的帮助下从地上爬起来,第一句话说的却是,那孩子没事就好,我没关系

此刻他们终于从那个该死的大山逃了出来,老乡们安然无恙,山下的救援队也第一时间支援了他们。

u市是这次灾情最严重的地方,医疗人员之类的短时间内根本没办法保证。姚谦红着眼睛冲那个勤务兵交代了傅凛的情况,务必请他们立刻找一个医务人员过来救他的命,那语气恨不得能直接找上那位最高指挥官,和他亲自说明情况。

好在上头也算通情理,这次他们帮忙将这些山民带下来也算一桩大功,而就在姚谦带着这个好不容易求来的年轻大夫赶到他们的休息帐篷门口时,昏迷了一路的傅凛刚巧也苏醒了过来。

……

“熊子……我……我睡了几分钟啊……”

傅凛声音嘶哑地问了一句话,守在担架边上的熊子抽了抽鼻子,苦巴巴地说了句。

“十五……分钟。”

闻言挑挑眉,傅凛见状耻笑般看了他一眼,他全身上下的骨头都好像断了似的疼,而来自身体内部的缓慢修复也让他困倦的很。

“哭什么……老子这样还没哭呢,你哭什么,让他们几个都去外面帮着救灾……别盯着上级找医生了……”

“不找你就得残!!我不哭!!我是替你哭!!”

“这不还没残没……怕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