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08-5-10 14:28:31 本章字数:3481

正喊破了嗓子也没用,我索性既来之,则安之,开始处的这间屋子来。说不定,能找到一扇没关严的窗户,或侧门后门什么的让我逃出去。

前面是书房,靠墙几个书架,然后是书桌。

走进去是卧室,里面摆了一张很大的床,床上锦绣叠翠,华彩熠熠,帐子是海棠色的纱帘,整张的床的铺设都是海棠色系的。不能说不好看,但总给人一种怪异的感觉。

再往里走,是一个浴池,足可以同时容纳十个人沐浴。这家伙还真会享受呢。也不知道他是先让那些女人沐浴了再打,还是打得桃红柳绿了再扔进水池听她们呻吟?

多半是后者,那个变态已经到了相当的级别,他肯定会怎么刺激怎么来的。

等等,都什么时候了,我还在琢磨这些。

可是事到如今,我除了在他屋里瞎逛逛,乱想想,以打发时间外,又能怎样呢?指望翻窗户是不可能的,每扇窗子我都推过了,都关得死紧。侧门和后门也没见到,好像只有前面的那扇门。这宫里房子的设计跟民间的不同,门很少,连窗户都设计得特别高一些,难道,主要是基于安全的考量而不是舒适方便?

到这个时候我才发现自己此次进宫实在是太莽撞了一点,还是应该跟王献之商量的,至少,应该告诉他一声。这样,他见我没按时回去,才会想办法来救我。

但一想到公主,我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我进宫是入虎口。他更是。我们俩。没必要都搭进来。我是躲不掉了,没办法。他的公主到底是女孩,还不好意思逼他那么紧,又何必让他做无谓的牺牲?

在几间屋子里转了转,最后来到前面的书房,顺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出乎我意料之外地是,竟然大部分都是讲治国平天下地圣贤书,还有一些智谋权术,书里面尽是褶痕、记号、点评、感悟。看来,六殿下虽然某些行为喜好偏差了点。但也不是草包,人家也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

只可惜我只是升斗小民,这些书我看了没用,我也实在提不起兴趣看。

走到书桌边,才发现,最上面摆放的一本书。正是我抄的那三本经书之一的《黄庭经》。再往下面翻,居然全部是经书!

摆在书桌上的。就是他最近在看的书。难道因为母妃的病,他准备改信佛教,准备从此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

要这样的话,哪天他真当了皇帝。就可就是万民之福了。一个仁心仁术的帝王。是古往今来老百姓地梦想啊。

不过也多的是嘴里念着佛经手里却做着伤天害理之事的人。向不向善,与念不念佛,原就不相干的。

看着桌上现存的经书笔墨。我索性坐下来抄经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也正好没抄完。

抄经还有一个好处,就是能让你的心变得安宁。再多地烦躁,抄着抄着就风停雨止了。

于是从笔架上抽出一只笔,再找来一叠纸,慢慢抄起经书来。

可惜,才抄了几页,咣当一声,门就开了。是梨儿端着一个托盘进来。

原来已经到中午吃饭的时间了。

卫夫人想必是在戴贵嫔那里吃了。她说陪我进宫,结果半道就一溜烟跑掉了,也不管我地死活。这样的人品,怎么为人师表啊。

小宫女见我竟然坐在她家主子的书桌前,立刻大惊小怪地喊:“你在干什么?不要动我们殿下的东西啦。那是我们殿下平时坐着看书写字的地方耶,你怎么能坐在那里!这屋里多地是椅子,你随便挑张坐就好了嘛。”

我正愁找不到人吵架呢,你倒送上来了。

小宫女见我对她地话置若罔闻,放下托盘就冲到我面前来,鼓着眼睛瞪着我。我一边继续抄经一边笑眯眯地说:“可我就是看中了这块风水宝地啊,呃,你们殿下的椅子真舒服。”

梨儿急了,“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亏我还怕你饿,自己都没吃,先给你送吃的来,你居然乱动我们殿下地东西。你家里没大人啊,一点家教都没有!”

我的笑容变冷了,“你们强行关押我,我不过在书桌前坐了坐,就是没家教了?那你们的行为又算什么。还有你说得很对,我家里的确没大人,我父母双亡。不过我就算没家教,也比你们好太多了,至少我不会大白天掳人。你要嫌我在里面乱动东西,把我赶出去啊,又不是我要呆在里面的,你别搞错了。”

越说越气,什么经书都控制不了我的怒火了。我顺手一扫,书桌上的东西叮铃当啷地摔了一地,一个玉麒麟掉到地上摔成了几截。

梨儿疯了一样地冲过来要抓打我,我退到书架旁,顺手操起

着的一尊看起来非常贵重的翡翠佛像说:“你敢碰我把这个摔得稀巴烂。你要想保住你们殿下屋子里的宝贝,就放我出去。”

梨儿不敢动了,骂骂咧咧地诅咒了几句,关上们出去了。

我轻轻放下佛像,放好后还很温柔地摸了摸,然后退后一步,合掌当胸道:“对不起佛祖,我只是吓唬她而已,绝不会真摔的。您大仁大德,就原谅我吧,还有,保佑我妹妹桃根健康长大。”

安抚好了佛祖,我转头看着满地狼藉,自嘲地想:想不到我也成有变泼妇的潜质。

又站了一会儿后,见门外再无动静,我重新坐下来抄经。刚刚虽然生气扫了一些东西下去,但佛经笔墨我肯定是不会动的。

梨儿这会儿多半去梁修仪宫里找彩珠去了。而那个梁修仪,现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要是她这个时候翘辫子,我安全倒是安全了,不过也被遗忘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出得去呢。

余光所及处,突然看见了梨儿匆匆放在茶几上的托盘。我放下笔,走过去端起里面的饭碗吃了起来。她们的娘娘一旦殡天,那时候兵慌马乱的,谁还记得给我送饭啊。我现在有得吃就吃吧,至少,她们的殿下来了,我也好有力气对付。

一边想一边吃,也不知道吃进去的是些什么东西。直到打起了饱嗝,才惊讶地发现,我竟然把三大碗菜一大碗饭全部吃光光了。平时在家,这样一半也吃不到的。

我这叫什么:化悲愤为食量?

吃完饭,门外总算响起了脚步声。我正襟危坐,等待着来人。

门开了,彩珠走了进来,看见空空如也的托盘,讥笑道:“我还以为你发脾气要绝食呢,怎么,胃口很好嘛,这么多都一扫光。唉,也难怪呀,穷人家出来的,平时在家里不知道吃没吃过一顿饱饭,这会儿进宫来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当然是恨不得连碗都一起吞进去了。”

我舒舒服服地靠在太师椅上坐着:“我当然要吃饱了。我绝食?你想得美!不吃饱,怎么对付你们那个变态主子?”

彩珠怒道:“不准你说他变态!我告诉你,你给我小心点,你现在是在宫里。别说我事先没警告你,你的言行一定要慎之有慎,你在宫里不过跟一只小蚂蚁一样,这宫里随便哪个主子都可以处死你。”

我说:“你的意思,这宫里是虎穴狼窝,哪个主子都草菅人命、无法无天?这就是你对我们皇上的后宫的评价吗?很好很好,假如我有机会见到他的话,一定把这话向他老人家禀告。”

彩珠语塞了。突然,她脸色一变,伸手捡起一块玉麒麟的碎片说:“天那,你把这个都砸了。这可是我们殿下最喜欢的玉器,一向都放在案上的,这回,你死定了!”

心疼不已地拿着那块碎片,她走过来,朝我猛地挥出一巴掌。我早就估计到她会有此一举,手里已经暗暗拿起了茶几上一个栩栩如生的翡翠水仙。她掌风扫过来的时候,立刻用水仙一挡。砰!可怜的水仙也掉在地上变成了碎片。

彩珠吓傻了。我咯咯笑道:“这回可别赖我,你打掉的哦,要赔也是你赔。”

等彩珠醒悟过来时,我已经快步走向书架,拿起了那尊玉佛,作势高高举起。

彩珠慌乱地喊:“不要!你要是摔了那个,我们殿下回来真的会杀了你的,也会杀了我们所有的人。这些天他一直在向尊佛祖祈祷,每晚就站在那尊佛像下念经,你要是摔了佛祖,他不会饶你的。”

我说:“要我不摔也可以,那你放我出去啊。”

彩珠摇头道:“不可能的,我刚刚已经跟殿下说过了,他要你在这儿等他。”

“那我就砸了他屋里所有的东西。”

“随你,摔其他的还算了,但你手里捧的那个,我劝你千万不要动。摔了那个,不单你,连你妹妹都会被殿下一怒之下杀掉的,你自己权衡,反正命是你的。”

彩珠说完就出去了。我要跟出去,几个膀大腰圆的中年女人拥进来,把我像老鹰抓小鸡样拎起来,噗通一声丢进浴池里,阴阴地对我说了一句:“好好把自己洗干净点,我们殿下就快回来了。”

那个什么的分割线

卷三 碧云深 (80) 承恩殿夜话

更新时间:2008-5-10 14:28:58 本章字数:3904

浴池里爬出来,衣服全都湿透了。大冬天的,我不可服把自己冻死,当然是找到什么穿什么了。形象问题、矜持问题,在求生意志面前都是次要的问题。

穿着宽大的男人衣服,我坐在浴池旁边的更衣室里,静静地等待着他的来临。

说是更衣室,其实就是用围屏围起来的一个换衣间,里面放了一张软塌。这个地方距离前面的书房还有点距离,又有围屏围着,给了我一点点安全感,也免得那人一进来就和我直接打照面。

随着时间的流逝,害怕他进来的不安变成了盼着他早点回来的焦躁。反正迟早都得见,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不如痛快点,早点见了好回家,老在宫里耗着算什么?

眼看着中午过去,下午过去,暮色降临了。没有人来给我开门,没有人送水送饭,即使我死命地捶门,外面也没有任何声响。

那种感觉,就像我陷落在一座荒凉的宫殿里,被世人彻底遗忘了。这里实际上是“荒城”,而不是“皇城”。

说不慌是骗人的,时间拖得越久心里越没底。

王献之并不知道我进了宫,我在门口老张那里留的话,只说我有事提前回去了。王献之就算发现情况有异,最早也要等到明天早上当他像今天这样接我下船而没等到的时候才会有所怀疑。

卫夫人今晚真的会住在戴贵嫔宫里吗?她会不会来找我?她不会和彩珠串通一气,已经把我当礼物献给六殿下了吧?

我越想越烦躁,坐也坐不住了,开始在屋子里不停地转来转去。这里摸摸那里坐坐。

夜深了,深宫的更鼓已经敲过了三回,又渴又饿又冷又困的我,在塌上蜷成一团,渐渐朦胧睡去。

是外面突然传来地嘈杂声把我惊醒地。像是有许多人一起涌了进来,有男有女,在大声地讨论着什么。

我一下子惊得坐了起来。

六殿下回来了。

从他们的谈话中可以大致听出,梁修仪还没死,她在昏迷数个时辰后又缓过来了。所以,大家一致劝六殿下好好休息一下。好好吃点东西,因为下次可能就不是虚惊了。这话一说出口,先是一阵静默,然后,是一声巨吼:“滚!”

然后是“砰!”的关门声。

关门声把其他所有的人都隔绝在门外,现在。屋子里就只剩下我和他了。

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上。

我坐在榻上裹紧衣服。可又觉得坐在榻上不妥,改为站在榻旁。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最后改为像小老鼠一样蹲在榻后,以榻为掩体。胆战心惊地等着他走过来。

很久很久,久到我腿都蹲麻了,还没见到他的影子。

他不会因为太累而睡着了吧?

很有可能的。他母妃这样一会儿生一会儿死地折腾。他大概早就心力交瘁。根本想不起我这号人物来了吧。这事多半是彩珠自作主张搞出来的,根本就不是他的授意。

才高兴了一下,可低头再一看自己的衣服。立刻像泄了气地皮球一样蔫了下去。我穿着这样的一套衣服,怎么出去啊?

其实就算我穿戴整齐正常,要混出这承恩殿也是很难的。

侧耳细听,发现前面也不是完全没有声音,而是有一种很压抑的呻吟声,很细微的嗤嗤声,鼻子里也慢慢闻到了烧烤什么东西的气味。

我一震,猛地想到之前彩珠说地,六殿下自我折磨的事。不会真地在用烧红的烙铁烙自己吧?

烧烤味越来越浓烈了,浓得我想作呕。我捂紧口鼻,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因为害怕,也因为,不忍。

这个人,真的快被他母妃的病给逼疯了。

终于,我鼓足勇气走了出来。才一掀开中间的门帘,就看见六殿下坐在地上,背靠着大床,手里拿着一支点燃地蜡烛,正在用蜡烛烘烤着自己地手臂。

用蜡烛的那一点火苗烘烤手臂能发出烤肉的气味来,可见他已经让火苗定在一个位置上烤了很久了。

实在是不忍猝睹,我猛地冲到他面前大喝一声道:“你在干什么?你疯了,快把蜡烛扔掉啦。”

他抬起头,迟钝地看了我老半天,竟像不认识我一样。过了好一会才说:“你怎么还没走啊?我还以为你早就走了呢。“

我冷冷地说:“我是想走啊,可你地手下不让我走。她们把关在这里,不给我吃不给我喝,也不让我走。”

他这才放下手里的蜡烛,一口吹灭,同时朝门口喊了一声:“传膳!”

门口立刻涌进来许多人,一个个都惊喜万状地说:“殿下,您终于肯进食了?太好了,您知不知道,您让奴才们担心死了。”有的甚至抹起了眼泪。大家又笑又哭,很多声音同时朝门外喊:“传膳!”

二门也有人喊;“传膳”

传膳之声此起彼伏,一下子就传到外面去了。

我算是长了见识了,这会儿已经四更了呀,正是香梦沉酣的时候。

样大呼小叫,就不怕吵了别人?

再一想,这皇子们的住处,真正有势力的主子,也就是六殿下和三殿下了。皇上安排住处的时候,肯定也考虑到了这点,早就把“二虎”隔开了。所以,这一片估计都是他的地盘,他想什么时候传膳就什么时候传。

只可怜了那些御膳房的师傅,深更半夜爬起来给他做饭。

很快,一张小桌子抬了进来,几双纤纤玉手手在上面摆上各种点心水果。她们一边摆一边陪着笑说:“殿下,传膳还得一会儿,因为现在不是正当开饭时间。你要是饿的话,先吃点心填填肚子吧。”

他“嗯”了一声。然后交代说:“你们都下去吧。”

“是。殿下您慢用,要什么就叫一声,我们就守在门外的。”

那些女人面朝里躬身退了出去。

我再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这些女人地涵养也太好了吧,居然连一点点异样地目光都没有丢给我。我穿着她们殿下的衣服耶。

见我看着衣服发呆,六殿下笑道:“你穿我的衣服还挺好看的呢,所谓的男装丽人,就是这样子吧。我多送几套衣服给你,你以后换着穿给我看。”

我笑着含糊地答应,心里却泛起了一股寒意。他这样说笑着。竟像没事人一样。我刚刚看到的那个坐在地上用蜡烛烧自己的人难道是幻觉?

“你吃啊,怎么发起呆来了?快吃,吃完了,我叫人送你回去。”他亲手拈起一块点心,本来想送到我的嘴边,看我尴尬地让开。改为送到我手上了。

魔王突然变善人,我反而不知道怎么办了。我一只手拿着那块糕。另一只手却端起一杯茶猛地灌了下去,肚子里顿时咕哝咕哝响成一片。天那,丢死人了。我的脸刷地变得通红,他呵呵笑着说:“快吃东西吧,你的肚子都向我提抗议了。”

我胡乱地往口里塞着东西。他则不断地给我地杯子里添水。口里说:“慢点,别噎着了,我刚刚是催你快点开动。可不是催你囫囵吞枣哦。”

他的声音和笑容同样的温柔,眼光更是柔得快要滴出水来。

我食不知味地吃着,过了好久才想起来问他:“殿下您不吃吗?”

“不吃,你快吃吧,吃完了赶紧睡一觉。明天早上我派人送你回去,你妹妹还在家里等着你呢。”

我睁着一双因睡眠不足而带点迷蒙的眼睛看着他:“您,真的是六殿下吗?”

“真的。”

“如假包换?”

“如假包换!”

“听彩珠说,您这些天一直不吃不喝,是吗?”

“别听她瞎说,没有地事。”

我不好再追问,只得又低头吃了起来。我和他,此刻不管怎样的亲近,中间地那道鸿沟还是宽若银河,我如果硬要对他表示关心只会显得很不自然,甚至很可笑。

可惜到最后还是没能忍住。也许是因为我自己也在不久前失去了娘亲,那种痛还记忆犹新,所以越发地不忍。我劝他道:“你不要这么折磨自己,像刚刚用蜡烛烧自己,多痛!我刚刚只随便便看了一眼,就发现你手臂上尽是伤,有些地方已经化脓溃乱了。你这样折磨自己,你母妃看到了,该有多难过。”

“她要是会难过就好了,现在无论我怎样,她都看不到了。”

“你母妃,不是还没…”死吗?

“呵呵,谁告诉你我母妃没死的?她已经死啦。”

“我刚刚明明听到那些人在说,你母妃又缓过一口气来了?”

“她们说得没错,我母妃是又缓过来了,但是,”他停顿了一下,才无比清晰地告诉我:“我杀死了她。我借着给她盖被子的机会,把她捂死了。她甚至都没怎么挣扎,因为,她本来就气若游丝。”

我惊呆了,半晌才轻轻地问:“你不忍心再让她受折磨了,是不是?”

他点头。

“这样对她其实是好事,不然,老是死了活、活了死,病又根本没有任何治愈的希望了,白受这个罪干什么?”

还是点头。

“所以你母妃不会怪你的。她泉下有知,只会觉得很欣慰,因为她有个很孝顺地儿子。”

“我杀了自己地母亲,还是孝顺儿子?这是我今生听到的最大的笑话了。”他突然纵声而笑。

我猛地上前捂住他地嘴:“别嚷嚷,你没有杀死她,你母妃,徘徊在生死边沿已经很多天了,现在她去世,是再顺理成章不过的事。”

“所以我没有杀她,她是自己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