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你吧,别人我也不知道能找谁。自从彩珠失踪,我总不习惯,好像再也没了心腹一样。”

我猛地一拍额头,难怪,我最近每次见公主总觉得差了点什么,少了什么人,原来是彩珠不见了。做了那么久的对头,那时候也被她欺负得很惨,但现在想起来,竟然有一种老朋友一样的感觉。我难过地问:“彩珠她们自从上次失踪后,就再没找到了吗?”

公主摇了摇头,而后又苦笑着说:“她们十有八九被土匪捉去了,你想女孩子沦落到土匪窝里会有什么下场,我都不敢想她们现在怎样了。”

我拍了拍她地手说:“别尽往坏处想,连慕容悠还是土匪呢,说不定彩珠沦落到土匪窝里,结果遇到了另一个慕容悠,封她做压寨夫人,现在照样吃香喝辣,说不定连孩子都快生了。”

公主眼圈红红地说:“人家心里难过,你还说这些没油盐的话呕我。”

“我说的是真的,人生是很奇妙的,凡事不要光往坏处想。”

就算她们不失踪,也不过留在宫里,最后做白头宫女,宫里的女人,有几个幸福地?彩珠还好点,还是个小头目,但彩珠要想在太子身边混到妃子的地位也难,太子如果真重视她,早册封她了。虽然她在太子和公主身边也还算个人物,但也只是高级一点的奴才罢了,而彩珠心中只怕期望更高,她当时那么对付我,一方面固然是自恃宫中身份,另一方面,何尝不是嫉妒我为太子追逐。

卷八 画堂春 (237)婆媳大战第三回合

更新时间:2008-8-21 9:32:50 本章字数:3572

天一直到很晚才离宫,我还和新安公主一起混到凌云宴,听楚地的歌声,看胡地的回旋舞。这些天,凌云台变成了一座歌台舞榭。

晚上回到家,家里静悄悄的,有些院落已经灯火微微。估计主人都已经酣然入梦了,只有上夜的奴仆还守着一盏孤灯。

经过夫人住的院子时,看仆人尚在进出,我主动对王献之说:“我们进去跟你娘问个安吧。”

也许,跟他一起出现,他娘能对我客气些,不至于开口闭口叫我“滚”,她总要给儿子一点面子吧。

王献之点头。

丫环打起帘子,夫人惊讶地从榻上坐了起来,手里还拿着一卷书。看她已经换上了白色流云纹的丝绸寝衣,看样子,是准备睡觉了。

我忍不住瞄了一眼放在榻旁小几上那本已经合上的书,像是王羲之亲笔抄写的《黄庭经》。

夜里读着丈夫亲手抄写的经文,想着他此刻正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她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受?

王献之一进去就情不自禁地跪倒在榻下,饱含愧疚地说:“娘,孩儿知道这段时间惹您生气了,您千万别气在心里,憋坏了身子,孩儿怎么过意得去?您要真不舒服,就打孩儿几下吧,把气撒出来就好了。”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明显哽咽,我知道,他这时候是真情流露。一直跟娘作对,他心里肯定很不安,很自责,可他天生就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不喜欢的人就是不喜欢,越强按着他的头逼他就范他越是反抗得厉害。夫人对这个儿子,其实用错了方法。像那种先斩后奏,把媳妇先给他娶进门,造成既成事实,再强迫他接受地招数,用在王凝之身上可能有用,用在王献之身上则很可能会适得其反。<.=.“我的儿,娘做这一切都是为你好,为什么你就一直不明白呢?”

王献之在娘怀里泣不成声:“娘,孩儿也想不惹娘生气,孩儿也想都依了您。可是,结婚这事不比别的,非要跟不喜欢的人硬凑合在一起。真的很难很难。就比如您做姑娘的时候,如果外婆非要把您和父亲分开,然后强行把您嫁给一个您不喜欢的男人,您会怎么办呢?”<:.|自己的嘴巴,故而只是嘀咕道:“我那时候跟你爹也没多熟,只是见过一两面而已。”

王献之说:“见没见过没关系,可是您一直仰慕爹总是事实吧,您最后如愿以偿地嫁给了自己仰慕的男人。可是如果,我是说如果,那时候,您明明已经跟爹情投意合了。可是外公外婆非要棒打鸳鸯,把您嫁给一个您不喜欢的人,您是不是也会很难过,很痛苦?”<:.儿了,你从小就跟她感情好。青梅绣马,两小无猜的,两家亲戚从小就把你们俩当成了一对儿。你是后来遇到了别的女人才变心的,儿多可怜啊,十几年的感情了,说没了就没了,难得她还不离不弃,这么委屈都嫁给你。”

王献之已经哭笑不得了:“娘,我和姐好,那是姐弟之间地好。跟男女之情纯粹是两码事。我们本来就是表姐弟,她又整天在我们家里玩,等于在我们家长大的,跟同胞姐弟有什么区别,难道我会喜欢自己的同胞姐姐?那不是乱伦了?再说,从小到大,我有说过我喜欢她,将来要娶她吗?我过去把她当姐姐,现在也把她当姐姐,何来变心之说。”

王献之急了:“我可以指天发誓,就算没有桃叶,我也决不会打姐的主意,我心里真地只把她当姐姐的。若有任何非分之想,天诛地灭!”<<娘的面,发这样的毒誓,你存心要气死娘吗?”

王献之再次跪倒在地:“娘,孩儿本是进来向娘忏悔,求娘宽恕的,想不到最后还是惹娘生气了,孩儿该死!”

“你还说死!”

“好好,孩儿不死,孩儿陪着娘一起做千年不死的老乌龟。”

“呸,大家公子,现在又是什么三品御史了,嘴里说出的都是些什么话。”,夫人总算破涕为笑了。

王献之这才爬起来凑到夫人身边说:“孩儿只想让娘高兴,不想看见娘的泪,只想看见娘笑。”

母子俩又亲亲热热地坐在一起,夫人摩弄着儿子问了几句白天在宫里的情况,然后话锋一转,摇头叹道:“可怜你儿表姐,对你一片痴心,你就算不喜欢她,看在她一片痴心地份上,也该对她好一点吧。她嫁给你这么久,连圆房都没圆,她都快成为整个石头城的笑话了。”

王献之低头不语。站在一旁的我一直未获婆母大人的批准坐下,只好一直闷不吭声地罚站。<:.

“桃叶,你先回去吧,我要跟我儿子说一会儿话。线,我们娘俩已经很久没好好聊过了。”

“是,娘。”

婆母开赶了,我除了赶紧离开,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这天晚上,我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因为,王献之整夜没有回来。他不可能跟他母亲通宵聊天,也不可能在他母亲房里打地铺睡觉。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昨夜,在他母亲的劝说下,他终于去了道茂地房间,去安慰那个受尽委屈的“痴心人”。

虽然我一直都有这个心理准备。但真地来临时,我还是难过得彻夜未眠,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头痛欲裂。

但我还是支撑着去夫人那里请了安。这次,夫人没有为难我,她甚至用关切的语气说:“你脸色不好哦,昨晚没休息好?”

“多谢娘关心,我很好。”

“献之今天要陪儿回门。只是那两个不懂事的孩子,怎么到现在还没起床呢。”

她身后一个仆妇笑着打趣道:“夫人。七少爷和七少奶奶新婚燕尔,昨夜又刚圆房,起得晚点,也在情理中。”<.起来。”

“奴婢再也不敢了。”仆妇一面赔罪,一面偷笑。

我也笑着福了一福:“母亲,孩儿这就告退了,说好了今日去宫里上值的。”<

“是。当时离京的时候就保留了职位的,那边也一直空缺着,没招新人。现在说人手不够,催我去当差上值。”<+:|,差她根本就不关心。她从没把我真当王家的媳妇看,我是否抛头露面她也不会在乎,尤其是现在,她正得意着,认为自己是赌赢的那一个,她也就懒得痛打我这条落水狗了。

回到我的住处,黑头告诉我:“七少奶奶,七少爷已经在外头等着您了。叫您快点出去。”

“他不是今天要陪他表姐回门吗?”我尽量不动声色地说。

黑头摸了摸后脑勺,憨憨地笑着说:“这个少爷没说耶,他只是让我进来通知少奶奶,梳洗好了就去门口找他,他在那里等你。”

到底在搞什么?明明是夫妻,却弄得像幽会一样。

我赶紧换好衣服随黑头出门。果然那辆熟悉的车子就停在大门不远处。我踏上车的时候,王献之正倚在车壁上睡觉,脸色很憔悴,头发没梳,衣服没换。我叹了一口气,推了推他说:“你怎么弄得这么狼狈啊,像流浪狗似的。”

他瞪了我一眼,眼里尽是血丝:“你这是对夫君该说的话吗?”

“可是你地样子…”明明很像嘛。

“别提了,昨晚一夜没睡。”他烦躁地扒了扒头发。

“是啊,新婚之夜嘛。哪有时间睡。”我的声音大概可以拧出一斤醋来,而且还是最够味的山西老陈醋。

“你还说!”他委屈地喊:“人家昨晚不知道多可怜,坐在书房里装模作样地看了一夜书。”

我心疼地把他搂在怀里:“既然不愿意住在那里,为什么不回来?”

他在我怀里嗡声嗡气地说:“你以为我不想啊,我娘哄我说姐最近日夜啼哭,怕她会想不开寻短见,让我陪她一起上姐房里劝劝。我怕真出人命就不好了,没奈何,跟着她去了。没曾想,我跟姐谈的时候,我娘借故如厕,偷偷溜了。等我跟姐谈完想出来地时候,发现园门已经上锁,还是我娘亲自锁的,钥匙在她手里。没办法,我只好去书房坐了一夜,早上起来发现园门一开就跑出来了。也不敢回你那里,怕被娘逮着,逼我陪姐回门,只好直接出来了。”

我叹息道:“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们白天可以在外面混,可晚上总得回来睡觉啊,要是你娘总是耍这样的招数怎么办?”

他想了想说:“实在不行,我们都住到宫里去吧。”

“我是可以,我在凤仪宫本来就有住的地方,你呢?”

“我要在宫里找个地方住还不简单。遇到朝廷有什么大事,我大爷爷几天不回家,吃住都在宫里是常事。”

我提醒他:“丞相在宫里住的是值宿房,单身男人当然可以,可是我们…”难道刚新婚,就分开住?

他笑着说:“可以的,宫里多的是房子。二道宫门外的值宿房,我去要一间就行了。”

“说得简单,你以为你是那些护卫呀,吃饭吃食堂,洗澡洗大澡堂。你是什么出身啊,平时出行身边少说也有十个家奴,你在宫里要一间房子,他们住哪里?都在门外靠墙坐着睡?这不是办法,除了外放,我们没别的辄。”

“恩,我昨天没瞅到机会,今天一定想办法说。”

卷八 画堂春 (238)机会是需要寻找的

更新时间:2008-8-22 14:09:54 本章字数:3356

晨的石头城,没有平时那样喧嚷的市声,这就使得马得格外的清晰。伸手拉开白色绸缎上盛放着紫色曼陀罗花的窗帘,把头靠向窗沿,呼吸一口带着雾湿的清新空气,我轻轻感叹着说:“今日又是一个好天气。”

“你好像心情很好?”他手臂一伸,让我紧贴在他的胸口上。

“跟你在一起,心情怎么会不好。”

我真的已经很满足,很满足了。夫人再闹腾,道茂再怎么潜在地威胁,可是跟他相拥的这一刹那,我觉得什么苦都值了。

我只是在付出一个贫寒女子跟一个豪门公子终结连理所应付出的代价,世上没有便宜事,凭什么你如此幸运,如此幸福,却什么也不付出?相比较而言,我只是在经历小小的挫折,小小的烦恼,道茂才是绝望的吧。

其实我可以理解她搞的各种小动作,以她的出身,她的高傲,在这样的处境下,她不发疯就算好的了。若换一个极端的女子,也许会索性闹个鱼死网破:你不让我好过,你也别想好过!<<于绝望,会像新安公主说的那样,期待着我和王献之热情冷却,恩爱不再的那一天。可是,一年,两年,十年之后呢?如果我们还是恩爱如常,她依然空闺独守,眼看着青春不再,红颜消褪,一辈子就快断送掉了,到那时。只怕再有涵养再有耐心的女子,也会愤怒,会怨恨,会最终失去理智。而压抑得越久,爆发出来的能量也就越大。

想到这里,我悚然而惊。与其让道茂累积怨气,不如让她早点死心离去。她改嫁了,幸福了。我们的幸福才不会受到威胁。

我们,还是只有走,远远地避开她,让她在完全无望地情况下自动求去,这场三个人的战争才会结束。

可是在现在的情形下,这几乎是不可能的。现在她每天都能看到王献之,心上人近在咫尺,她可以嗅到他的气息。并且还顶着他妻子的名头和他住在同一片屋檐下。这样暧昧的气氛中,她容易有所企盼,心也容易处在亢奋中,渴盼得到爱怜的愿望会被激发得更强烈。

只有我们离去。让她看不到,听不到,彻底失去牵系,她那颗自焚地心才会慢慢冷却,慢慢死去。也才能,重获新生,得到属于她的幸福。

断念,对注定无望的人来说,才是真正的善。真正的仁慈虽然谁都会说这是伪善。

在马蹄声中苦苦思索的结果,是我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子敬,如果你今天还是找不到机会向皇上开口,不如先跟你的大爷爷说说吧。就说你不想留在京城做个闲职,每天无聊地混日子,你想趁年轻多做点事。多累积一点政绩,将来也好作为升职的本钱。人,总不能靠着年轻时候那点侥幸地战功吃一辈子吧。”

王献之本来疲惫地靠在我肩上闭目养神,听我这样一说,他的头一下子就抬了起来,倦怠的眼神也重新变得神采奕奕,朝我直点头说:“嗯嗯,这是个办法。说实话,我平时跟大爷爷打交道很少的,他虽然看起来很和蔼。也很少耍过大家长地威风,但我总是对他有些莫名的畏惧,总觉得他城府很深,看不透。所以,有什么事,很少直接求他,我活这么大,好像就没求过他什么事。包括和你的婚事,我都没想过要去求他。”

既然说到婚事,我就插了一句嘴:“其实当时如果求求他,情不会弄得这么复杂。只要他肯开口,你娘不敢不依的。”

之所以会这样说,是因为回王家的头一个晚上,我看王导并没有反对王献之娶我,甚至一句话就让夫人不敢再强求什么妾室之礼。从某种意义上说,他是站在我这边的,至少是帮了我,为我解了围的。

王献之却摇着头说:“你错了,这一点我比你更有发言权。那天他会如此表现,是因为我和你已经木已成舟,如果是在婚前求他,他的态度不会是这样的。”

停顿了一下后,他接着说:“这也是为什么我情愿绕那么大地弯子去杭州找我父亲,也不去求他的原因。要说起来,我父亲其实是个很有脾气的人,他是直性子,也是急性子,小时候因为练字,我没少挨他的打骂。”

“你还挨打?”我惊讶不已。作为他父亲七个儿子中最小,最出色,也最有名的一个,我还以为他父亲从小对他宠爱有加呢。

他点了点头,带着一抹又无奈又幸福的笑说:“因为我小时候贪玩,而练

一项很需要耐心地事情,对一个孩子来说可能太枯燥想躲掉不练。记得那时候他特意准备了一根戒尺,就挂在他的书房里,就像官府衙门里挂着一口尚方宝剑一样,以求达到震慑效果。每天下午太阳落山之前,家里的几个孩子就排着队拿着练字的纸一个一个给他看,写得好的受表扬,写得字数不够,或敷衍塞责的,就会挨打。打得真的很疼,但他打人从不打手,因为手要留着写字,他打屁股。记得有一次我玩忘了,交作业的时间到了我还在院子里玩,被他抓到,一顿暴打,屁股都快打开了花,我娘心疼地用药膏给我涂了好几天。”

想不到右军大人还有这么严厉的一面,我一直以为他脾气很好,属于那种很好说话的“老好人”呢。既然父亲大人这么不好惹,“那你结婚还敢去求他,不求你大爷爷。你大爷爷才是家里地权威呀,只要他同意你娶我,你娘再不满意也只好帮我们准备婚礼。”那样我们就省事多了,现在的这些烦恼纠葛都可以免去。

他再次摇头道:“我刚说了,如果在婚前去求他,他不仅不会帮我,还会想办法说服我放弃你,甚至,直接对你采取行动,让你在京城消失。现在想来,我从不找他,是因为我怕他。我一直就怕那些总是笑眯眯的人,就像我大爷爷那样,好像永远没脾气,其实你想,一个人能爬到如此高位,怎么可能没脾气?看起来完全无害,却又能手握大权的人最可怕,所以我敬而远之。而我父亲,率性而为,当笑就笑,当怒就怒,打我的时候固然真打,如果我有什么事求他,哪怕不合规矩,只要我真的喜欢,他也会帮我。”

“原来如此”,看来我还是涉世不深,看什么都只看表面现象,不知道人心人心叵测。而他,一生下来就处在名利场中,从小见惯了各种各样的嘴脸,所以,虽然他好像除了练字之外就只知道吃喝玩乐,其实要比我成熟得多。

“照你这样说,那些没什么阅历的人,栽到你和蔼可亲的大爷爷手里,岂不尸骨无存?”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这句饱含讥讽的话,总之就是心里憋得慌,因为照他这样说,我刚才想出的所谓的“好主意”也根本就是馊主意。

他轻轻拍抚着我的背说:“你放心,你现在已经是王家人了,是他的保护对象,他再狠,也不会针对你。你忘了,那天在门口的见面仪式上,他是怎么打哈哈、和稀泥的?你已经嫁进来了,他不愿意看到家里闹矛盾,就弄成了所谓的‘两头大’。如果你还没进门,他就不会和什么稀泥,他会叫我不要忤逆母亲,不要让父母生分,不要为了自己一个人的喜好得罪亲戚,要顾全大局,不要任性,等等等等。总之,在他眼里,大家庭的整体利益,一家人的和睦、面子等才是最重要的。至于我喜欢谁讨厌谁,那不重要,个人的喜好、利益要服从大家庭的利益,必要的时候,个人要为家族的整体利益牺牲,这就是他的治家观念。”

我心灰意冷地说:“我明白了,你就当我刚刚什么都没说,也不用去求他了。”

“你又错了!”王献之笑道:“这跟结亲是两码事,这次才是真的应该去找他呢,不然我为什么夸你出了个好注意?我要求外放为官,这是求上进,是光祖耀祖的事,也是他最希望看到的。他已经快七十岁了,最怕的就是家族后继无人,最怕听到那句‘富不过三代’的传言。如果家里的后辈不贪安逸,肯出去做官,他绝对是最积极扶持的那一个。他做梦都想着多培养出几个有前途的接班人,让家族的名誉和荣华永远保持下去,永不衰落。”

这样看来,他的一切做法也不算错,他也只是一个希望家族永远繁荣昌盛的老人,我也笑道:“那你今天就抽空去求求他吧。

“两手打算,看怎样方便一些吧。如果今天能找到机会跟皇上开口,就直接求皇上;不然,就求求大爷爷,我们不能再这样拖下去了,最好过几天就能走。”

看他神情疲惫,眼睛里尽是血丝,我心疼地把他抱在怀里,伸手给他按摩着两侧的太阳穴。他躺在我腿上闭上眼睛,嘴里喃喃地说:“好困哦,今天上朝的时候,我担心我站着都会睡着。”

“那你现在先眯一会吧,等下车的时候再叫你。”此时,从窗口望过去,已经可以看见暗红的宫墙。

卷八 画堂春 (239)媒人难做

更新时间:2008-8-23 0:17:23 本章字数:3338

进宫门后,又走了一会儿,就到了该下车的地方了。黑头打开车门摆好了脚踏,看腿上的人还是一动不动的,我只好轻轻喊了一声:“子敬,该下车了。”

没反应。又拍了拍他的脸,还是没反应。看他睡得这么沉,我犯愁了:怎么办?不喊他下车,怕误了上朝;强行弄醒他,又实在不忍心。

唉,夫人自以为她那一套是为儿子好,却不知道给儿子增添了多少烦恼。即使已经历经周折和我结了婚,也还是被逼得走投无路,晚上连睡觉的地方都不能自己选择,只好想办法避到千里之外。

人啊,总是自以为是地好心办坏事,却还浑然不觉。

我突然想到我自己,我这样热心地撮合新安公主和桓济,是不是也在好心办坏事呢?

我承认在这件事情上我是有私心的,虽然王献之并非新安公主的驸马,但好歹是人家喜欢的人,我抢了,要说心里完全没有愧疚和不安是假的。如果新安公主能顺顺利利地嫁给自己还算喜欢的人,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我也会很安慰。

我说服不了道茂,让她一脚踩进烂泥里,如今进不能进,出不能出,好端端如花似玉的女孩儿,就在那儿干耗着,有人妻之名而无人妻之实,我心里照样不好受。也曾有好几次想鼓起勇气跟她好好地谈一谈,让她放开胸襟,不要在一颗不属于她的树上吊死,勇敢地放弃从不曾存在过的爱情。去追求真正属于她的幸福。

可是,几次起意,几次放弃。不是不敢,而是清楚这样做会有什么结果:就是完全没结果。

我,应该是这世上她最不想见地人,也是最没立场劝她的人吧。如果我把她的处境分析给她听,她只要一句话就可以堵死我:“这一切不都是你造成的吗?你既这么好心,为什么又横刀夺爱?”

我们之间最大的障碍。是她一直认为是我横刀夺爱,在我出现之前,王献之是爱她的。就算王献之当着她的面否认,她也只会以为那是一个变心的男人不负责任地借口。生性固执的人,一旦认定了什么,不管你说什么她都不会改变。

而如果我让她想开点,她也只要一句话就可以堵死我:“你怎么不想开点,你怎么不放弃他成全我。然后去寻找你自己的幸福?”

一个中了感情的毒的人,不管谁去劝都没用的,如果她自己不想通,|.走出来。

其实,也不能怪她固执,她不过是爱上了一个男人罢了。痴心的人,如果不被对方所爱,结局往往很悲惨,因为根本无路可退。既然离开了这个人根本不会有幸福,那么何不守在他身边?没有夫妻之实,好歹还有夫妻之名。

有了这个名,再加上本来就是至亲。道茂要在王家待一辈子也不会有人怠慢她。甚至,最后会出现奇迹也说不定。就像新安公主所说的,随着时间地流逝,我和王献之之间激情褪去,她也就有机会了。如果她真的一直不走,一辈子都苦守着这个名份。王献之也不好意思真的一辈子不碰她。一个男人,让自己名正言顺的妻子成为白头处女,再不喜欢她,也还是不忍心地,何况他们之间本就有很浓厚的亲情。

认真想来,我也只是暂时的胜利者。道茂这样誓死不退,日日坚守,新安公主也似乎还没真正放弃。我的婚姻未来,说危机四伏一点都不过分。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献之,你是吗?你会吗?我亲吻着怀里的那个人,不知为什么,竟百感交集,慢慢落下了热泪。

但不管如何,三个女人中,我还算是幸福的吧至少现在是。能跟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哪怕不能求得永远,能相守一天就幸福一天,有的人,一天都没幸福过呢。

要让这种幸福延续下去,就让其他两个女人也得到幸福。道茂暂时还没办法,但新安公主,眼前就有机会。

我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新安公主对桓济有好感,这我已经从公主地反应中得到了确认。那么桓济呢?桓济上次在戏王村对公主确实很热情,但,会不会只是一个做臣子的,对皇家公主必要的礼貌?

如果桓济也喜欢新安公主,皇后这次的九驸马候选人名单中为什么没有他?记得以前在书塾的时候,桓济也像其他人一样对新安公主敬而远之的,现在真地改变态度了吗?

想到这里,我决定今天先不跟皇后说什么,还是找机会问明了桓济的心意再说吧。

好不容易摇醒了王献之,他迷迷糊糊地问:“已经到了吗?”

“嗯,到了。我问你,桓济现在

也天天随班上朝?”

他慢慢坐了起来,但依然闭着眼睛靠在我肩上说:“没有,他还是在他哥哥的廷尉府里。他哥哥说他年纪还小,暂时还是学点真本事比较好,所以他也跟你一样,头上顶着三品官衔,却干着七、八品的幕僚们干的事。”

“那怎么办?我要找他怎么找呢?”这事也要快,至少在我们离开京城之前必须办成。

王献之终于睁开了眼睛:“你找他干嘛?”

我把新安公主的婚事,皇后的谕旨,以及我的想法,迅速向他汇报了一遍。他一听也急了,忙坐正身子,用责备的语气说:“你怎么事先没有征求自清的意见,就先答应替九公主做媒呢?自清从来不喜欢九公主,这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几个人对九公主从来都避之犹恐不及地。”

他这样说,我也有点慌了,但嘴巴还在硬撑着:“你那是老黄历了,九公主过去是刁蛮任性,可是去了一趟前线,经过了一些事,她也变了很多。你忘了,上次在凌云台,你为我求封的时候,还是九公主在关键时刻说了几句好话,才让皇上爽快答应的。要是以前,她会主动帮我们?你就做梦吧。”越分析,我越觉得自己的想法还是站得住脚的,心也定了一些。

“可是,自清从以前就不喜欢她啊。”他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

“人是会变的,九公主那么蛮横可恶的人都能变得通情达理,何以见得桓济就不会变呢?”我一边在说服他,同时也是在说服自己。

“我看玄乎,你也答应得太莽撞了。”他叹息着摇了摇头。

我只好投降了,低着头跟他道歉:“对不起嘛,我也知道自己确实莽撞了,但当时,九公主口口声声说我抢了她‘养了十几年的’驸马,每说一次就骂我一次,我被她骂得没办法了,只想快点促成她的婚事。再来,我想到那时候在戏王村,桓济对九公主真的挺热情的,我就想当然地以为是桓济对公主有了好感,却忘了臣下对公主应有的礼貌和周到,也能给人热情的表象吧。”

王献之突然问:“桓济什么时候对九公主很热情啊,我怎么没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