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顾次庄大喜过望:“恪伯父,有您这话,我父王一准得信以为真,他最信您了。”

“别,我这是真话。”恪亲王继续严肃。

顾雁歌却乐了,靠在马车上说:“父王,您可真是高手。”

这实诚的人要是憋起心思来,十个狡猾的人都不是对手,形容的应该就是恪亲王这样才的人,平日里多是实诚,掷字如金,可以理憋着心思跟你对着来,那就等着被坑吧。

一行人说着话等着人来,做出一副正在用点心和水的情景来,没过多会儿瑞王爷就带着大队人马赶到了。一看就上来拎着在一边蹲在地上吃东西的顾次庄,几乎是恶狠狠地说:“二庄,你个混小子,以为在府里弄个假的我就不知道了,没问几句话儿呢,就叫我看出来了,你还真以为我笨到那程度。就你小子的伎俩,我要是再看不透,就白当你爹了。”

顾次庄睁大眼睛,有点小小地发抖,但很强悍地装镇定,再然后说:“父…父…王,儿子跟您回去,以后儿子再也不闹事了,听您的还不成嘛。”

“你有这老实,一天不闹点事,就憋着上房揭瓦的,还以后再也不闹事了,你骗谁呢!”瑞王爷只当顾次庄是真的有点被吓着了,所有说话才结巴。

“儿…儿子,不敢骗您,骗谁也不敢骗您。”顾次庄眨巴着眼,在心里说,父王啊,快点发现不对劲吧,快点问吧,问吧…

瑞王爷听了几个您只,听了几个“儿子”了,忽然就皱眉了。顾次庄成年之后,叫得最多的是“老头儿”,自称一般是爷,尤其是他这当老子的面前,好自称爷,以示他长大了,不再受管制了:“二庄,我的寿辰是哪天?”

“九月初三。”顾次庄答得极为顺溜。

呸,瑞王爷这下更怀疑了,顾次庄从来就记不住人的寿辰,从来不是别人提醒,都不知道有这么回事,年年都忘记:“昨天父王和你一块吃了什么菜?”

“桂花鱼,河图白菱,莲子鸡,木耳菜…”顾次庄如数家珍,因为最近人比较郁闷,在吃上下的功夫多,所以竟然还真记得一大半。

瑞王爷连一半都没听到,就傻了眼,顾次庄以前对这些,向来是中午吃了晚上就忘,他哪知道最近顾次庄无聊成这样,连菜名都记得了:“说,顾次庄那混小子到底在哪里?”

“父王,您难道连儿子都不打算认了吗,我就是呀,实打实的如假包换。”顾次庄意犹未觉地说道。

瑞王爷松开了顾次庄,站在远处说了一句:“装得还真像,这装得还不如上一个,要知道,欺骗本瑞王爷,等同欺君。你是要家里上下满门抄斩呢,还是老实地把敏郡王的去向交代清楚。”

顾次庄不说话了,知道这时候不说话最好,说得多破绽多。

瑞王爷见不回答,倒也不追问,只回头去问恪亲王,他最信者兄长,虽然年轻的时候也有过不可靠的案底,可直达从军后,就言出无虚:“王兄,你可得帮我,我就两个儿子,大儿子常年在外就算了,这二儿子是指着留在身边的,您有没有看到过他。”

“嗯,看到了。”

瑞王爷满脸高兴,笑道:“那王兄可知道他现在人在哪里?”

恪亲王眼睛往西边看了看,然后说:“二庄啊,快要跑远了。”

…顾雁歌看了眼萧永夜和顾次庄,这下恪亲王的形象可太颠覆了,瞧这真话说得多有歧义,又多么的简洁,多么的引人猜想。快要跑远了,恪亲王的意思是还没来得及跑远,他不说假话,句句实言啊。

可瑞王爷就听成了快要跑得很远了,得赶紧追上去才行。

瑞王爷这样想着,就看了西边的路一眼,然后朝后面的人一招手,喊着:“追…”没走多远又回头说:“王兄,我得去把这孩子抓回来,就不陪您了,回头我上渭东找您去。”

然后一拍马鞍,瑞王爷也“跑了”。等瑞王爷他们刚跑到看不见人影了,顾次庄就手脚并用地爬上马车,冲车夫一喊:“还愣什么,咱们赶紧跑了,还留着等我父王回来啊。我得赶紧递个信儿,让阿初多帮我易几个人,到处放,让父王遗憾听到我的消息都不信了,那以后就真找不着我了。”

“你迟早还是要回去的,我这只是给你多些时间,让你找个合心意的。你要真想躲一辈子,我也不答应。”恪亲王也只是想着才二十一岁,也还来得及,再让他玩两年,到时候就算自己不收心,也该遇上个能让他收心的了。

于是他们的开路之中,又带上了个逃跑着的顾次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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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七章 惯孩子的家长

渭东城果然如萧永夜所说,气候宜人,因为在路上走走停停,等到的时候已是盛夏。但渭东城却依旧如春天一般,约是二十来度的样子,微风一吹带来些花果的香气,令人觉得无比舒适。

弘璋和弘琨也喜欢这里,一下了车就满处撒着欢儿。渭东城因面海,海上贸易十分翻盛,因为这里的城池显得干净而整齐,从这方面来说,比京城也差不到哪儿去,却又因为气候好,养出来的人都透着温润柔和的底子。

来前,萧永夜就安排人到这里准备好了宅第,只等着他们到了入住就是。

“娘亲,你看这是什么,好大一个呀。”弘璋和弘琨两人研究起树上接着的一个老大果子,看上去有点刺刺的感觉,碰一下又不扎手,两兄弟非常感兴趣。

旁边有人建两个孩子长得可爱,不禁出声说:“这叫菠萝蜜,可好吃了,等熟了小公子可以来尝尝。”

顾雁歌本来还朕在顾着怀里的小碧溶,没想到抬眼向后侧一看,全是长满了菠萝蜜的树。不仅有菠萝蜜,还有芒果、荔枝树也在路边生长着,这般景象倒是让她看着倍感亲切。这生生就是现代的海南啊!

她成年后工作、生活在海南,对水果算是后天养成的喜欢。渭东的水果树种得满大街都是,荔枝眼下是过季了,不过树上还有零星的果子,但再过上个把月,这菠萝蜜肯定要熟了,到时候肯定是处处生香,有水果的地方就是好呀!

“这玩意儿也能吃?这么大个东西,是煮着吃还是蒸着吃。”顾次庄这玩笑话愣把当街的几个小姑娘逗乐了,他却犹装作一本正经地盯着看。

“哥哥啊,你就别闹了,我可不信你没吃过。”如顾次庄这样的王公子弟,什么是没尝过没见过的,他啊也就爱卖个玩笑劲儿。

几个大人正说着话,就听见两孩子叫了声:“三叔…”

三人回头一看,顾次庄脸色最是不好,喃了一句:“萧奉申怎么也来了,这小子好好地不在京城待着,怎么跑渭东来了。”

萧奉申在那头先给恪亲王请了安,才领着两孩子走过来:“见过大公主,恒王爷,见过敏郡王。”

他的到来,反应最大的是顾次庄,防备地看了一眼说:“你还是别见过我吧,就当我是天上的云,风一吹也就那么飘远了。”

萧奉申笑着说:“敏郡王您说笑了,您若是希望这样,自也惟命是从的。”

“嗯,很好,那就这么办吧。这地方好,背山面海,父王再来我就驾帆出海,让他找都没地儿找去。”顾次庄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海面,猛然间一想,好像这样也挺不错的。

萧奉申回说;“如果这时敏郡王要转递给瑞王爷的话,那么,一定转告。”

至于萧永夜,对此好像是早有预料似的,只点了头说:“贫易施恩,富难布道,奉申,渭东是出了名的好管,也是有名的难治。渭东一带,海上盗匪横行,处处小心。”

“是,我一定小心应对。”说完话,萧奉申又领着他们去宅子里。

在这里置下的宅子,是一处依山面海的,更兼着自有一片大大的沙滩,看着那碧蓝的海浪与清澈无云的天空,令人觉得自己的心瞬间宽度无限。沙滩上还停着三艘船,有大有小,看起来也是准备好的。

两孩子简直就欢喜疯了,有沙子有水,爱怎么玩怎么玩,这里的宅子也没围墙,可以撒着欢的满处跑去,对孩子来说,这就是天堂了。

“找个人远远跟着他们俩,让他们玩去吧,孩子就该是玩大的,在京城里也闷着他们了。”恪亲王如是说,旁人自然听完,然后就着手去办了。

顾雁歌头前走,萧永夜和敏郡王把恪亲王抬进了宅子里,萧奉申在门外便告退了,说是不打扰休息。在她看来,这也是在变相地保持距离,毕竟他们来这不想泄露了身份,既然要过普通人的生活,再拿个王侯的声势出来,总是没趣的。

其实她也知道,萧永夜要来渭东,也绝对不知是因为她要找个有花有果的地方,这样的地方虽然少,却也不止渭东一处,何况这里海上盗匪猖獗,绝对称不上民风淳朴。他啊,还是放不下这守护的责任,就算是远离京城,说不再过问朝中事,也压不住她那位皇兄的一句:海患不除,海防难安。

于是乎,萧永夜同志,又把自己卖了一回,而且还迫使心甘情愿。心里想想,或许这就是萧永夜,他永远不可能真的放下他的责任,所以他让人觉得那样可以信赖,乃至依赖。

“你没生气吧。”萧永夜悄悄地走到顾雁歌身后,她的沉默,让他有些不踏实,原先说好了远离京城,没想到京城是离了,还是没全放下这些事务。

“没有,生什么气呢,气你太有责任感,气你这人太执着,还是气你为人看起来硬,实际上心肠软和得很?犯不上,从认识你那天起,我就知道你是这么个人,要是会生气,就不陪伴你左右了。”顾雁歌任由他把自己抱在怀里,连同他们的小女儿一块抱在怀中,看着她吱吱呀呀地那哼着话,真让人觉得生活美好而宁静。

萧奉申就此在渭东待了三年,三年的时光,让萧奉申成为一个在景朝都得上号的人物。除海患,建海防,在萧永夜指导下,建立了一支精于水,擅于海上作防卫的军队,支持,景朝再无隐患。

“爹爹,娘亲…哥哥他们又打架了。”一个小女孩儿跑到沙滩上的男人身边,娇嫩的嗓音就像是不远处的贝壳风铃一样,被海风一吹,竟如同天籁之声一般。

这小姑娘正是萧碧溶,如今已经三岁半了,真是小女儿爱漂亮卖乖的时候,天天就爱粘着父母撒娇、告状。两个哥哥是极不耐烦她这点,可又拿她没办法,谁让她是家里的唯一的小珍珠呢。

“又跟谁打架去了?”萧永夜有时候想想头疼,这时候如果两孩子是在京城,估摸着早上宗学里去了,现在正是被约束得最狠的时候。在渭东,这两孩子真是得了大便宜了,天天玩得疯不说,打架、捣蛋、惹祸的事从来不少干。

“朱…朱…朱可渭…”

这名字听着旁边的顾雁歌忍不住发笑出声,拍着胸口喘平了气儿,说:“这叫什么名字,猪可喂,他们家大人可真缺心眼儿。”

“雁儿,这几个孩子全是让你放纵得,说什么孩子应该有童年,我看这两孩子就是欠管教。不成,我得把他们俩找回来,天天跟人打架,像个什么事儿。”萧永夜只是摇头无奈,再一想弘璋和弘琨,其实也算宽慰,这俩孩子脑瓜子聪明得没几个人能赶得上。不是没找过夫子管束,是这两孩子正经起来,让夫子都说是俩好孩子,将来科榜上肯定要点头名状元的。可一旦这俩孩子撒起疯来,也照样是状元的料,疯状元。

“算了,那个小男孩儿小时候不打架呀,你还不是一样,小时候没少跟人闹过。”男孩子嘛,总是要这样的,他们一帮小孩,经常打打闹闹的。倒是弘璋和弘琨两个孩子极有分寸,那“打”人也不过是玩玩,不会伤着人,也不会伤了自己。真有时候做错了事,也是敢作敢当的,都这样了还要求什么,毕竟也不过六岁多的孩子。

“是,公主殿下您说得在理儿,微臣这就做那惯孩子的家长去。”说着萧永夜便朝着有打闹声的那边走去,只见一群孩子在那儿打得不可开交,有一个算一个,满身的泥沙,一个个都跟刚从泥浆里滚出来的一样,就差再晒晒晾干成泥人了。

萧永夜也不说话,直接往那一站,等这帮孩子主动来发现他。

孩子们打着打着觉得不对劲了,怎么感觉凉飕飕的,再松开手一看,顿时一通忙乱,有孩子说:“顾三回,你不说你爹不在家嘛,怎么搞的,你爹不在家,我们才能解决私人恩怨,现在怎么解决。要知道,孩子的事,大人是不需要懂的,再说他们也不懂。”

这话说得萧永夜差点就忍不住笑了,但现在他是在扮“冷面爹爹”,要严肃,要不然以后这帮孩子就真是连怕的都没有了。

“那下回再说呗,反正青山不改,细水长流,咱们有得是时间。”顾三回同学,眼下已经彻底长歪了,小时候多么有贵族气的一孩子,现在这时候就彻底像个流氓,哪还有半点贵族气。

“朱可渭…”后头不远处又来一惯孩子的家长,听着话有怒火燎原之势。

孩子堆里的其中一个,一听就跟猫儿下了水似的,一声尖叫然后就要跑,可还没跑呢就被逮住了:“打架,你还有没有点出息,天天跟这些野小子调皮捣蛋。八岁的人了,还没点定性,朱可方比你还小半个月,都通晓《政论》了,你还在跟人打架。”

萧永夜摇头,心说:原来这不是个惯孩子的家长,八岁就通晓《政论》,这样的出息,不要也罢。八岁的时候,当朝的皇帝还是太子,太子都在跟他们一起打架呢!得了,领自个儿孩子回去吧,有出息没出息的,就像顾雁歌说的,他只要自己的孩子开心。

正领着俩蔫了的孩子往回走,就有侍从上前来传话说:“爷…阔科旗汗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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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八章 我们都会幸福

阔科旗汗王来了?他来做什么?

萧永夜心想着,这三年来,除了萧奉申之外,他们和京城的联系实在不多,每年到这游玩的亲贵不少,但跟朝廷的却是日远了。没想到忽然阔科旗汗王,事先连声招呼都没有就这么来了,倒真让他不由得猜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心里想着,脚下就加快了脚步。

而此时的顾雁歌,接着朱红的喜帖,有点愣神儿,千里万里跋山涉水,就为来送喜帖?这孩子莫不是脑袋烧着了,就算是为了见一面,差个人来送,大婚的时候不总能见着,这娃呀,真是太执着了。

“恭喜,没想到你倒比你哥哥更早些,哥哥呀,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去呢。”看着又有一个成亲了,就想起那个不让人省心的顾次庄,愣是三年了连点声响都没让他们见着。

没想到,听了她的话,阿乌子只是一脸淡淡地笑,说:“那是我没有他那么洒脱,终究还是被束缚住了。”

“你放心,等你大婚的时候,我和永夜一定去,也好去瞧瞧什么样一位大妃,把你迷住了。”顾雁歌故作玩笑,这位的眼神,实在有点子沉沉的,让人看了好不惊心。

此时经年,阿乌子竟觉得眼前的女子,渐渐地在他心底酿成了一杯酒,只以开封,不饮也醉了。或许有人说得对,得不到的大多如此,而得到手的,就在时光里一点点消磨去原本的模样儿。只是不知道,萧永夜这得到的,可曾被时光消磨:“老萧,好久不见了。”

“是啊,这几年不见,你倒是愈发精神了。看来阔科旗放在你手里,定然是得心应手。”他们这间倒也不必客套,毕竟年少时是朋友,而现在…没有利益关系,不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这是弘璋和弘琨吧,都长这么高了,当年你们离京时才这么点儿,眨眼间都半大小子了。”在阿乌子看来,这两孩子是越长越像顾雁歌了,小时候就有些儿像,现在眉眼一张开,更是显出相似的模样来。这一家人也真是应了那句话,儿当像娘,女应肖父。

弘璋和弘琨一听,就知道这位身份不一般,虽然一身的泥浆子在衣服上,这一下就连站得都不一样了,显得规矩有礼来。萧永夜在一旁看了倒也有些欣慰,总算真到了场面上,还是有个正形的。

“这是汗王,叫叔叔吧。”

“见过叔叔,叔叔安好。”两半大小子也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的,知道自己的身份,也更知道自己能叫叔叔的,除了家里父亲的几个兄弟,剩下的不是公卿,便是王侯,至少也得是外头传说着的那些有名有姓的大将军。

有些人对他们是恭恭敬敬的,有些人待他们是温和亲近的,所以他们虽然小,却早已经懂得从大人对他们的态度上来判断,这个人的身份高低。至于那么爵位封号的,因为不在京城,他们暂时还不太有概念。

“这么多利做什么,这两泥孩子,赶紧去洗洗吧,真是跟老萧小时候一样野。”小时候,是啊,小时候他们也曾经完成这样,只是那样的时光,早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两半大小子看了一眼,然后认定这位是亲近的,于是嘻嘻哈哈了一番,被侍从领到后头洗澡换衣服去了。

当萧永夜伸手接过喜帖的时候,有些愣神,脑子里跟顾雁歌是一个想法,这人太执着了,不愿千万里的来送喜帖:“恭喜,再下去咱们都得儿女成行,为人父母了,也不容易,就咱们这拨,连你都成家了,也只剩下次庄了。”

“是啊,他也就至多是过了几年,明年再没个动静,宗府也改施压了。皇上也是被瑞王爷弄得闹心了,都恨不得在律法里找出一条到年纪不成亲,就斩林侯来。”阿乌子知道,他们俩过得很好,其实他也不太明白为什么自己要亲自来送,只是喜帖上写到他们的名字时,就有了这个冲动。

几个人说这话,话由头就来了,顾次庄一听说是来送喜帖的,对阿乌子是一脸的鄙视:“你小子太不厚道了,把哥们扔下,竟然就这么投降了,真经不起时光的敲打。”

“你也会有这样的时候,咱们不过是早一步晚一步的问题,你真能看着瑞王爷和王妃为你操心得寝食难安,而你还依旧能逍遥自在得下去?”阿乌子也不多说,他知道,这话往深了说,顾次庄承受不起。

这话果然让顾次庄沉默了。他也不会真是那没心没肺的主。沉默之中,几人都没有再说话,直到最后阿乌子离开渭东,顾次庄一直不太说话。或许真是想起了瑞王爷和瑞王妃,真的就开始深思起自己这些年都干了些什么。除了四下游玩,就是游手好闲,从前在京城好歹还有差事压在身上,在渭东这几年,除了和萧奉申一块打击打击海上的将其,就真的是无事一身轻了。

几天后,顾次庄问了顾雁歌一个问题:“雁儿,你幸福吗?”

顾雁歌知道,她这哥哥啊,纠结了:“幸福啊!”

“为什么幸福呢,为萧永夜吗,还是因为孩子?”顾次庄纠结得很严重,这孩子之所以不成婚,主要是觉得成亲了,他也找不到一个幸福的理由来。

“哪有为什么,就是感觉呗,人对了、感觉对了就是幸福了。哥,那要不然,你认为该为什么幸福?”要真让她说个为什么,她可以说很多,可真说出来,却都浅薄了。而且,顾次庄眼下,需要的不是她的答案,只是让她分享一下他的纠结而已。

“娘亲,哥哥又在打架了…”告状小鬼儿来了,拉着顾雁歌的裙角,用力地拽。

顾雁歌摇头一笑,心说,这也是她的幸福,女儿爱打小报告,儿子好跟人打架,男人天天去给孩子平事儿,这不就是幸福么:“哥哥,那你先考虑着,我先去看看三回和三变怎么样了。那两倒霉孩子,一天不惹点事儿就不舒坦。”

“天天给你惹事儿,你也觉得这是幸福吗?”顾次庄问道。

闻言,顾雁歌回头说道:“哥,你小时候没少给王叔,可王叔还最疼你呢。幸福是什么,就像现在,幸福是三回和三变调皮捣蛋,女儿来告小状,然后我去看着永夜收拾他们俩。”

“雁儿,你变了!”

“哥,你一定能遇上一个,让你也变得平淡知足的人,那时候你会知道什么是你的幸福,我们都会幸福的。”说完,顾雁歌便牵着萧碧溶的小手儿,两人脸上皆是笑地从顾次庄眼前出去,不多会儿就走远了。

“顾三回,你这孩子怎么就变成这样了,还有没有点规矩。今天的书背了没有,剑练了没有,功课做好了没有?”萧永夜闹心啊,闹心之余又不由得想,难道他小时候也是这样的。他只记得自己小时闹,但早忘了自己是怎么个闹法了。对于他的闹,他爹处理得非常之直接,十岁不到就给他扔鹞子营里去了。

这话之说以点名点姓,是因为弘琨同学虽然是弟弟,但在这些事儿上,基本不同管束,不过顾雁歌总觉得这孩子也是个憋着坏的。表面上看起来,所有的事儿都是弘璋惹的,从来他就是个乖乖牌,挨骂找训的事儿绝对轮不上他。可两孩子在一起,哪个真能把自己择干净了。

而弘璋同学也不悚,在那儿用手指比着说:“回爹的话,书背过了,夫子已经检查了,夸我做得很好。剑也练过了,师傅说下个月可以换套剑法了。至于功课,都已经做好了,保质保量。不信问三变,我和三变一块儿做的。”

…顾雁歌沉默了,她不过只说了一回保质保量,就被弘璋给学了去,这孩子的学习能力真是太强了。萧碧溶忽然拉了拉她的手,她就回头看,不远处,顾次庄正捱着恪亲王身边说什么,恪亲王听着偶尔点点头,过会又拍了拍肩,似乎说了些什么,看来是求答疑解惑去了。

在回过身来看着丈夫儿子,儿子正用求救的眼神看着她,让她不由得笑了:“三回,又跟谁打架了?”

“还不是朱可渭,他不服我,我非打赢他,让他服不可。”

武功解决问题啊,这可是老萧家的传统,顾雁歌瞥了萧永夜一眼,脸色满是笑意。萧永夜被她看得脸都有些红了,她也不好逗他,开口解了围:“打得他服又怎么样,以后他功夫又学好了,再打赢你了,你是不是又得赢回来呀,这样来来去去的,这架不是打不完了?顾三回,你既然明白自己是什么人,就该知道该怎么样去做事儿。”

“可是他得也不服,理也不管呀。”

“为什么要人人都服你,就算是大舅舅,也不能让天下人都写个服字儿给他。”

“那就真没人能做到呀?”

“当然有。”

这下不用顾雁歌来回答了,萧永夜自然知道,这个时候该怎么引儿子上钩。笑眯眯地看着父子三人勾肩搭背地说着话儿,女儿的小手在她手心里轻轻地动了动,就像是挠着她似的一样。

夕阳之下,一家五口,不用镜子,她也知道这一定是个很幸福圆满的画面。

是啊,幸福,顾雁歌在心里这么念着,而后便笑了,萧永夜似有感应一般,回头看着她,也是一笑。

此时,正春雨过后,花有声、山有色,岁月有情,时光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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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自由之声第一八九章 顾次庄的爱情(上)

其实他真的不是那没心没肺的人,自打离了京城,一年回去好多次看父母,只是他们不知道而已。三年了,四处行走,却始终没有个人能把他留住。

不是他不曾期待,实在是在大多的等待之后,他已经学会了不再奢望。也许真是他曾经相负大多,如今注定要他孤家寡人渡此余生。

那天,雁儿说到幸福,她的幸福是那么细微,细微成孩子的吵闹,女儿的娇喃,可是他却真切地感受到了她的幸福。幸福得那么世俗,却也那么真实。

忱王的幸福,是从此忘记雁儿,和另一个女人过一辈子,那么他也是忘记曾经的苦苦追寻,将就地选择一个女子,用以抚慰父母,并以此来告解这一生吗?

他不知道。

恪伯父说,他从小有想法,可就是想法太多了,才落得如今这地步。

是啊,他同意这说法,就是想法儿大多了。

直到他见到了她,那么低微的一个人,却有着谁也不可仰及的骨气。她是渭东城外江守备的女儿——江如初。江守备迷恋于妾室的温柔乡中,把嫡妻原配反倒是扔在了一边,嫡妻缠绵病榻多年,江守备却不闻不问。

而江如初便一个人带着母亲居住在城里一间小屋里,用自己的手艺贴补家用。

如果那天,不是碧溶非要和他一块儿逛街,非要进铺子去买绣花手绢儿,他想,他这一辈子都不可能会遇上江如初。

“舅舅,舅舅…我喜欢这个姐姐手里的,好漂亮,比留香姐姐绣的还要漂亮。”留香是碧溶身边侍候着的大丫头,小时候叫姐姐,倒是无妨的。

他当时顺着碧溶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一个有些瘦小的女子站在那儿,黑黑的很纤瘦,却就是那纤瘦的身休,却能让人看出一种力量来。于是他走上前两步,问道:“姑娘,你这帕子可否割爱。我这外甥女,最是不懂事,却请看在我一片疼爱之心的份上,请姑娘割爱。”

“舅舅,我是好孩子,我乖…”碧溶显然对他说她不懂事很在意,揪着他的耳朵反抗着。

只是她当时却看呆了,后来他才知道,她小时候,也经常这么揪着她父亲的耳朵,她想起从前来了,所以愣了很久。

直到碧溶有些不耐烦了,又叫了声:“舅舅,我不要,我看了花样儿,回头让留香姐姐给我绣一块手绢儿就是了。”

碧溶被教育得很好,生怕他为难这姑娘,竟然说出不要来,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也并不打算为难人家小姑娘:“姑娘,如果不方便就算了,这小外甥女儿,也风一阵雨一阵儿的。”

这时候掌柜过来了,说:“江姑娘,你这是怎么来,不用担心在我店里不好意思,你娘的情况我也知道,别人肯定不让这么干,你不是特殊情况嘛。这位爷,江姑娘手工最是出挑,十里八乡都没个比的,您家小小姐喜欢,不妨多挑两块儿。”

他这便知道了她的姓,江姑娘,也知道了她家里情况不是很好,靠她支撑着,怪不得这么瘦,又这么有力量。孝这个字,这些天一直困扰着他,他一瞬间就心软了,对碧溶说:“小珍珠啊,今天舅舅大放血,看上什么随便挑。”

碧溶欢喜地从他怀里跳开去,趴到桌上去选手绢儿,拿着这个也喜欢,拿着那块也可心,越看越不舍得。小小丫头嘛,正是爱漂亮爱美的时候,又自小被满足着,当然还不懂得什么叫取舍。不过他们家的小小丫头,现在这年纪也不需要懂得这个。

不多会儿,就见碧溶回过头来看着他,咬着小嘴儿,一脸为难地说:“舅舅,我都好喜欢,可不可以多要两块儿。”

“好,舅舅送这么点东西还送得起,你挑吧。”

碧溶高兴不已,说了声谢谢舅舅就又趴回去挑手绢儿了:“姐姐,你要是留香姐姐就好了,不管绣什么花样儿,我都可以要一块儿。”

这时候,她笑着哄了碧溶两句,她的声音很好听,也落落大方的并不是小家女儿的态度。他当时便猜想,这位江姑娘怕是没落大家出来的,所以才有这份举止仪态。

“既然有留香姐姐,你喜欢什么花样,以后我绣了新花样,都给你留个图样儿,你让那位留香姐姐绣就好了。”想来当时,她也只是随口一说,碧溶也不过随耳听着,小孩子这时说的话,转个背去就能全忘记了。

最后碧溶皱眉看着他,往桌上一抱,闹着说:“舅舅,我都喜欢,我都要,要不舅舅先给银子,等回家了,我再给舅舅银子。”

他敲了她一记:“你哪来的银子,舅舅给就是了,几块帕子,用不了多少,还跟舅舅客气起来了。”

“我当有了,我可是…”碧溶想说她是郡主,他倒是一时忘了,郡主每月有十二两的月例,加上赏的珠宝和绸缎等,这小丫头还是个小金库呐。

他一边付银子,一边还没忘调侃小丫头:“你可是什么,说说呀。”

碧溶可不愿意说,雁儿说了,在这里就要过平常人的日子,不能把孩子在身份上的娇气和傲慢给养出来了,惯来不许他们到处摆身份的谱。小孩子其实也没这爱好,所以对碧溶来说,那郡主身份,只代表每个月有十二两能换小东西的银子,可以供她支使。

“我是舅舅的外甥女,舅舅有的我也有,咱们一样。”碧溶这话让他不由得笑了,这么几年了他还是个郡王,单从月例上来说,他们还真是没差别的。

“是是是,小祖宗。那请您允许舅舅我,送您点小东西好不好?”

说完他便把银两放到了她的手里,她接过的时候说了句:“不值这么多银子的,您这我也找不开来呀。”

他本想说,既然缺钱花就收着吧,他也不缺这点儿。可他看到她挺立的脊背时,就忽然把话咽了回去,如果他真这么说了,只怕这姑娘会拒绝把帕子卖给他,转身就跑掉。

还好掌柜的会来事儿,连忙上前来打了圆场,找开了银两,那姑娘替碧溶整理好了帕子包好,便走了。而碧溶又在铺子里看着其他的东西,他便坐在那儿,掌柜地一边叹气,一边说:“唉,这江姑娘也是个坎坷人,她爹啊不是别人,正是咱们这驻防的海防总守备,只不过江守备另寻了安乐窝,这对母女就再也没管过了。两年多的时间,就连个面都没露,开始还有银钱来,到后头就连银钱也没了。这姑娘也是个有骨气的,只上门问过一次,就再也没去了。打那儿以后,就拿点绣品在我这卖,算是换个日常花用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