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老爷子皱着眉头斥道。

他积威已久,陶夫人纵然心情再急,也不敢有异议,只好惴惴不安地坐在沙发上,低声啜泣。

陶老爷子摇摇头,暗叹了口气。

他纵横商场,也奔波一世,奈何儿子跟儿媳都不争气,本以为儿媳名门出生,能成为陶家的助力,结果却连自己丈夫都镇不住,实在是……唉。

惟今,他也只有把希望寄托在孙子身上。

顾家的人很快就赶了过来。

顾林是顾家次子,上面还有个兄长,早就跟着父亲慢慢地学习接受顾家的生意。

下面还有个妹妹,正在国外读书。

只有顾林,在父母眼中,是最不成器的那一个。

“老爷子!”顾父看样子也是匆忙赶来,形容有些狼狈。

陶顾两家是世交,加上事情紧急,自然没有那么多礼数,陶老爷子点点头,示意他们坐下。

胖子哎呀一声,肚子上挨了一记。

“顾林,你说陶然哪去了?”

“我怎么知道。”

那边翻着书的人漫不经心道,头也没抬。

粗神经的胖子到现在都没发现两人之间的不和。

“我说那小子回家也不用回这么久吧,听说你们俩都是本地的,难道就没什么消息?我们帮现在群龙无首,再这么杀下去也不是办法。”

“你不是有他电话吗,自己问他去。”

“打了两次了,都没人接,听说现在除了天下跟王朝,又有个叫九州的帮派崛起了,帮主好像不是本人,是刚买下那个号的。”

顾林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他其实对这个游戏并不是很热衷,之所以一样在玩,只不过不想让陶然独占鳌头罢了。

但是现在,他更加关心的时候,陶然这次被喊回家,要如何应付陶家长辈的问话。

你敢跟他们说你喜欢男人?

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陶家跟顾家是世交。

从清末起,陶家就在做生意,而顾家是官宦世家。

有一回陶家生意出了问题,多亏顾家那时在朝廷说得上话,帮忙转圜过来。

后来民国政府清算遗老遗少,顾家因为没落又拿不出钱,家族旁支还出了个跟末代皇帝逃亡的汉奸,于是ji体遭了殃,也多亏是陶家出钱出力,将他们一家老小都送出国外。

再后来,抗日战争爆发,北平沦陷,陶家大部分生意都被毁了,家族里被查出好些dixia党员,差点又被日本人连锅端了,最后还是顾家想尽办法将他们营救出去。

这么多渊源数下来,陶顾两家就算想交情不好也很困难。

只是到了顾林跟陶然这一代,偏偏出了他们两个不知道前世结下什么仇怨的人。

怎么都看对方不顺眼。

从小孩子的赌气攀比到现在,已经缠成一个死结。

两家长辈想解也解不开,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这幢古香古色的大宅子,是陶家当年的本家,陶家逃亡国外以后,这幢宅子就流经许多人之手,从封建官宦到民国军阀,主人走马观花似的变换。

两个盆子,一个是水,一个是饭菜,丢在陶然他们面前。

用力过猛,水溅了些出来,洒在他们衣服上。

水倒是清水,在还没拿到钱之前,对方也不想把他们折腾出什么毛病来。

只是饭菜就是他们吃剩的了。

陶然自小出生优渥,何曾遭遇过这些,第一顿被人舀了一大勺往嘴里塞的时候,又全数吐了出来。的854d9fca60b4bd07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结果自然是一顿拳打脚踢。

后面就顺利多了。

他心里也明白,想要多一分活命的机会,就得拼命吃下去。

相较之下,段初言就要温顺得多。

无论对方动作多么粗鲁,他总是一言不发,默默地咽下去。

以致于绑匪有时候对他的兴趣,要多过于那两个人。的

“我说,看你样子斯斯文文的,怎么这么镇定?”

喂饭的人停下动作,捏起他的下巴,突然发现这个男人,长相十分俊雅。

那双黝黑幽深的眼珠子眨了眨,露出一丝恐惧。

“我我……”“还以为你多镇定!”那人哼笑一声,顿时没了兴头,舀起一勺饭菜塞向他嘴巴里。

见段初言猝不及防被呛得咳出眼泪,绑匪哈哈大笑,满脸恶意。

“老子就知道你们这些公子哥儿都一副德行,平时傲得要命,落到这个田地才装起孙子来!”

他身体不安地往后缩了缩,小声辩道:“我只是他们的辅导员,不是……”

“老子不管你是谁,明天筹不到四亿,你就陪着一起死吧。”

那人看到段初言懦弱的样子就来气,伸手搧了他一巴掌。

儒雅的男人顿时吓得缩成一团,紧紧闭上眼,瑟瑟发抖。

陶然拧眉欲言,却被段初言撞了一下,咬咬牙,捺下到嘴的话。

那人收拾了碗盆,朝外走去。

“你没事吧。”陶然凑了过来,小声问道。

段初言睁开双眼,眼底是一片深沉的冷意。

陶然苦笑。“都是我连累了你……”“刚才故意引开他注意力。”

段初言淡淡道,双手从背后解放出来,活动自如。

陶然说了一半的话怔在喉咙,随即大喜。

“你开什么玩笑,放人?”张叔瞪大眼睛,仿佛不敢置信。

任平把手机摔在桌子上,烦躁不已。“傅家和四叔那边已经放话了,让我们绝对不能伤害人质!”

“老大,就凭陶家跟顾家,也能让傅家出面?”

“我怎么知道!刚才他们已经来电话了,要我们放人!”任平也很不甘心,四亿啊,那可以白花花的美金。“我辛苦在陶家当了三年司机,为的就是今天,眼看钱就快到了,你现在说要放人,你问你这些兄弟答应不?”张叔冷笑,“我跟你们合作,可没料到你是这么孬种的人!”

“你知道什么,难道是我愿意的吗!傅家的话,道上谁人敢不给点面子,何况再加上一个四叔,如果今天我们不放人,明天等着我们的就是整条道上的追杀!”

“有了钱,你还怕什么追杀!我们大可远走高飞到美国去,到俄罗斯去,他们的势力有那么大吗,任平,就你这副样子,还是趁早回家吃奶算了,别跟我说什么绑架勒索,连个屁你都不敢放!”张叔冷冷道,知道这人受不得激,故意一字一句,往他痛处戳。

谁知道任平拧紧了眉,还是摇摇头,没说话。

别人不知道,傅家的手段,他再清楚不过,还记得他刚出道的时候,不过是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跟着一个叫花青的老大。

那个花青,因为不小心冲撞了当年傅家的小少爷,现在的傅明谐,于是当时的傅家当家人傅七爷轻飘飘一句话,决定了花青的结局。

就在他们一起出去吃饭的时候,花青的血喷溅在饭菜上,眼珠子瞪得老大,真正死不瞑目,看得坐在边上的他整整一个月吃不下饭。

花青的死,对年少的他是一个很大的刺激,自那以后,对于傅家这两个字,他总有着深深的恐惧,即使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傅七爷已经不在,傅家,仍旧是傅家。

“老大,傅家只让我们不能伤害人质,可没让我们放人啊!”

一旁的小三喊道,他年轻气盛,见钱眼开,更不知道什么叫收敛,在他眼里,只要有枪有炮,谁都能当黑道大哥,根本没什么了不起。

随着他嚷嚷,其他几个人也纷纷出声附和,张叔阴沉着脸没再开口。

“闭嘴!”任平掏出枪啪的一声掷在桌子上,面红耳赤。

“你们要钱还是要命!傅家都开口了,傅明谐的钱你们也敢赚,他是说出钱赎人,但他的钱是那么好拿的吗,你们是不是想死啊!”

陶然他们的位置离绑匪虽然不近,但仓库空旷,争吵声也隐隐传来。

虽然内容听不大清楚,但也可以想见几个人其实也并不是一条心的。

“他们争吵,就没时间管我们,一会我出声引个人来,拿到他的枪,掩护你出去,你出去之后,就跑,不要管我们。”

段初言的声音很低,附在陶然耳畔,几近呢喃。

“那不行……”听到这里,陶然下意识出声。

“闭嘴。”段初言声音淡淡。

“你不走,我不走。”陶然咬咬牙,看着眼前这张俊逸白皙的脸。

段初言的眼镜早在刚被绑来的时候就被扫掉了,没了眼镜遮掩的双眼,显得愈发黯沉,捉摸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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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只能多一个累赘,多一个人死,我没能力带着你还去救顾林。”

“要救也该我去救,你以为你是超人吗,你不过是我们的辅导员而已!”

陶然压低了声音,坚决彻底地否认他的提议。

为了方便密语,两人之间几乎毫无距离,彼此的气息缠绕在一起,竟让陶然微有点迷醉的感觉,虽然明知道场合不对,却仍忍不住多靠近对方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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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初言叹了口气,深知今天不说服他是不行的。

“你听过傅家的傅言吗?”

陶然一愣,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人。

“傅七爷?”

“如果我说我就是傅言,你可信?”看着对方完全呆住了的表情,段初言笑了,拍拍他的肩膀。

“我不是在救你们,我只是在救我自己,只有我一个人逃走,我怕你们会大声呼救,让我走不了,以你老子那个司机的行径,如果三个人都不走,被撕票的可能性大于百分之九十。”

陶然没有说话,怔怔地任他解去自己背后的麻绳。

傅七爷,当年那个一手遮天的傅七爷,是眼前这个人?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声音很是艰涩:“那你,你为什么会到学校当一个辅导员?”

“说来话长,有空再说。”

段初言看着他,冷冷的。“我告诉你这件事,不是让你在这里发呆,而是让你更有决断力,不要犹豫,就凭你这个样子,将来也想担当陶家?”

陶然苦笑:“我听你的就是。”

段初言点点头,侧耳凝神去听那边的争吵声,陶然突然伸手拉住他。

“初言。”

无论是傅言,还是傅七爷,都不适合他,在自己眼里,这个人就是段初言。

对方转头看他。

“谢谢你。还有,”陶然顿了顿,“给我三年时间,我会努力追上来,追到足以匹配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