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叔,你是我一个人的,就算这辈子只能是叔侄,我也不想你跟别人好。”

段初言嘴角微微抽动。

一个要三年之约。

一个要他终生不娶。

虽然他自己没什么所谓,但是被人拉扯着逼迫的感觉,并不是很好。

只是……

万般例外,也只是因为身边的这个人。

段初言突然想起那天无意间看到他藏在黑发里的银丝,心头微酸。

“你一天不娶,我就不娶。”

“真的?”

傅明谐抬起头来,眼睛亮晶晶。

段初言不再理他,闭目养神。

傅明谐却兀自高兴不已。

就算知道他的伤心,很可能是在博取同情而已,但自己终究还是忍不住心软。

算了。

谁让他叫傅明谐呢。

这世上,总是有个例外的吧。

“七爷,少爷,后面好像有辆车跟着我们。”

说话的是傅家的司机老许,在傅家做了很多年,深得傅明谐信任。

傅明谐要跟段初言独处,自然不能有太多人挤在一起,就愣是把其他的保镖都赶跑,只剩一个闻仪,坐在前座,老许旁边。

也亏得这两人心理素质过硬,对刚才一幕,愣是忍住不出声。

为人手下,首要一点,就是嘴严。

老许这么一说,闻仪马上紧张起来,眼睛看向车子观后镜。

果然见到一辆黑色别克开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正不紧不慢地缀着。

“少爷,怎么办?”

“甩掉他。”傅明谐冷冷道。

老许应声加速,车子开到十字路口,又突然一个大转弯,往右一拐。

幸好现在是深夜,马路上没有什么行人。

七弯八绕又跑了一段,还来不及喘口气,后面那辆车又出现在视线之内。

还是那样不紧不慢地跟着。

老许不由泄气。

“少爷,只怕甩不掉啊!”

闻仪也皱紧眉头。“要不直接回家,看他们敢怎样,总不能欺负到我们地盘上来吧!”

“不能停下来,也不要回家,对方有枪。”

段初言淡淡道,“不要回头看,就这么一直开,尽量走曲线,对方可能是杀手。”

因为想一击毙命,所以不急着开枪。

老许和闻仪同时倒抽了口冷气,老许握着方向盘的手一个打颤,车还真成曲线行驶了。

傅明谐摸向座位下面,拿出两把贝雷塔92F,递给段初言。

段初言接过枪,微微皱眉。

“你到底招惹了哪路人?”

傅家早已漂白,跟黑道几乎脱离了利益纠葛。

在他执掌傅家期间,除了父亲正妻容玉凤跟他过不去,三番两次找人暗杀他之外,他几乎没有碰到什么仇杀。

但是就他回来的这几天,已经碰到过一桩针对傅明谐而来的事件。

而眼前这桩,明显也是来者不善。

他到底树下了多少敌人?

“想杀我的人很多。”

傅明谐不仅没有丝毫惧意,反而还微微一笑。

“所以七叔,你最好还是待在我身边,免得我哪天运气不好,我们就阴阳相隔了。”

任是段初言这样修养深厚的人,也忍不住有种想捏死他的冲动。

他们已经有了警觉,对方自然不容易下手。

但是这样你追我赶,兜兜转转也不是办法,段初言他们总不可能陪着对方转一晚上。

“这里离市南还有多远?”傅明谐突然问道。

段初言马上明白了他的用意。

市南是这座城市一处最繁华的商业区,基本上每天都是通宵营业,车水马龙。

那种地方,除非在高处狙击瞄准,否则不可能在仓促之间从人群之中找出目标。

老许估摸了一下。“大概还有半个小时路程。”

“那就往那里开。”

车子里没有人说话。

大家都聚精会神,注意着后面的情况。

傅明谐忽然轻轻一笑,伸手握住段初言。

“七叔,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我跟你怄气,结果半夜跑出去,在酒吧里跟人打架,人家拿玻璃瓶子扎我,你伸手帮我挡了一下?”

段初言微微一顿,没有出声。

他当然记得。

那是很久以前,傅明谐也才十多岁的时候,正值少年人最叛逆的青春期。

其实在傅明谐身上,几乎没有出现叛逆期的特征,惟有那一次。

那会傅老太爷还没死,缠绵病榻,就差一口气了,容玉凤觊觎傅家大权,三番两次旁敲侧击,傅老太爷不放心把家业交给这个志大才疏的儿媳妇,便让人给段初言找了不少名门小姐,催促他快点结婚。

傅明谐自然不愿意段初言结婚,那会他对段初言的感情,还朦朦胧胧,不知其所以然,但在他看来,就算是让这个小叔单身一辈子,也好过娶个女人,忘了侄子。

当年的傅明谐还是个少年,在傅家没有任何话事权,充其量也只能去找段初言表达自己的意见。

想当然,沟通以失败告终,段初言虽然疼爱他,也不可能贸然答应这种离谱的要求。

他一赌气,离家出走,半夜去了酒吧,学人买醉。

结果随便乱撞,进的那个酒吧,是个同性恋酒吧。

傅家少爷一举一动,都有人跟随保护。

他前脚踏进去,后脚就有人去报告段初言。

傅明谐皮相本来就是极好的,傅家几代基因择优汰劣,造就了一个清秀的傅小少爷。

进了这种酒吧,又一脸闷闷不乐,自然有人上前搭讪。

傅明谐岂是好相与的,几句下来,谁稍微出言不逊的,都被他一拳打过去。

到后来连出面调解的保安也惨遭毒手。

他从小被傅七爷栽培,这十几年的培养,自然不是白搭的。

谁能在他手下讨了好去?

但这种酒吧,一般都有当地一些小黑帮当后台。

闹到后来,已经从单挑变成群殴。

傅明谐不管不顾,见人就打,但他赤手空拳,脑袋又昏昏沉沉,总有失手的时候。

眼看一个酒瓶子下去,他可能就要血溅当场。

一只手伸出来,帮他挡住。

那只原本覆着唐装缎面的手,被玻璃渣子深深地扎了进去。

血顺着袖管流下来,滴落在地上。

原本白皙的手背鲜血横流,狰狞刺目。

傅明谐呆住了,酒醒了大半。

“回去吧。”

傅七爷望着他,只说了三个字,神情柔和,没有丝毫生气的意思。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违逆小叔的任何意思。

除了后来……

傅明谐见他脸上浮现出回忆的沉思,不由嘴角微扬,眼神柔和。

“就是那一次,我才真正意识到,七叔对我的重要性。”

“我跟自己说,就算有危险,我也会挡在你前面,不会让你再流一滴血。”

自己握着的这只手,他再也不要放开。

傅明谐默默念道。

车外惊心动魄,车内却温暖安静,不一会儿,已经到了市南。

第17章

市南这个地方,几乎汇集了本城最繁华的路段,道路两旁基本全是商业区,灯光璀璨,彻夜不眠,酒吧与商铺林立,多的是通宵玩闹不归的人。

虽然这里没有禁止车辆通行,但是由于人流庞大,开着车慢行,还不如走路快,所以基本上看不到车辆的身影,有急事的人宁可绕点远路,也不会选择走这里。

“把车开到一边,然后赶紧下车,尽量往人多的地方走,打电话让致远到那边路口接我们。”

老许和闻仪答应了,都是满脸凝重。

“少爷,七爷,一会我们先下车,前后护住你们。”

闻仪是第一回遇到这种事情,以往的理论现在要付诸实践,何况身边还有两位傅家最重要的人物,所以显得有点紧张。

傅明谐声音平和,听不出什么情绪。

“用不着这么谨慎,对方在人这么多的地方,很难瞄准,如果误伤别人,就等于失去机会,还会让自己暴露,我们只需要走快一点就行了。”

闻仪看了看段初言,见他脸上没有反对的神色,不由跟老许相望苦笑。

这两个都是不怕死的主儿,见过的场面比他们吃过的饭还要多。

但抱怨归抱怨,傅明谐的话他们也不能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