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贺清宇一年到头也没回过几次家,每次回去都只有吵架,贺清宇的老婆从小娇生惯养,是个大小姐脾气,我看要不是有那份名单在手,贺清宇不会容她到现在。”

高子聪在旁边摸着下巴思索,一脸八卦。“这么说贺清宇不是憋了很久,在外面有很多情人吧,他老婆就不怕染病啊……哎哟!”裴影一个拐肘,让他抱着肚子说不出话来。

卓云也瞪了他一眼,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开玩笑。

裴影却似想到什么。“卓队,我在想,我们是不是可以直接约贺清宇的老婆出来谈谈?”

见那两个男人都露出不可取的神情,她继续道:“女人的心思,还是女人最了解。你们七弯八拐,想尽办法要接近他老婆,搞不好他老婆可能也想跟我们联系呢,女人爱一个男人,可以为他做任何事情,恨一个男人,同样也可以恨不得他死,我就不信贺清宇这么对他老婆,他老婆还能无动于衷,一味帮着他。”

卓云有点不可思议,仿佛她在说天方夜谭。“你觉得可行?”

“换个角度想,如果我是他老婆,看到自己的老公,一年到头见不到几面,反而天天躺在别人的床上,我宁可一脚踢了他,换个新的。”

“卓队,你别说,我还真觉得裴影说的,可以试试。”高子聪在一边插嘴。“都说最毒妇人心,以贺清宇他老婆那脾气,能忍贺清宇到现在,搞不好他每次回家,都在饭菜里下慢性毒药的。”

卓云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那边卓云为了查案绞尽脑汁,却没想到这边因为一宗纵火案而有所突破。

傅昀对唆使纵火案抵死不认,但证据确凿,由不得他抵赖,警方在调查过程中,还发现傅昀竟然吸食毒品,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毒瘾一犯,他在问讯室内流泪打滚,痛苦难堪,情状十分狼狈,原本咬死不松口拒不交代的死硬在警察答应让他纾解毒瘾之后一溃千里,什么都交代了。

也许连贺清宇也没有想到,警方对他束手无策,却在傅昀身上找到线索。

毒品是贺清宇给他的,一开始只是很少量的尝试,日久天长,但是傅昀后来自己忍不住,就跟贺清宇拿货,货自然没有白拿的,为了能够继续吸到高纯度的海洛因,傅昀不得不做出一些条件交换,拿着一些傅氏的资料来换取自己所需。

贺清宇一开始接近傅昀,只不过是为了安置一颗日后可能用得上的棋子,却没想到这颗棋子终究会自己做出一些他也无法掌控的事情来。

傅明谐合上文件,靠向柔软的靠垫,闭目养神。

门被轻轻打开,一阵脚步声传了过来,他睁开眼,露出笑容。“七叔。”

那人走到沙发旁边坐下。“除掉了傅昀,这下可以睡个好觉了?”

嘴角笑容一僵,傅明谐下意识想装傻,话到了嘴边,却只是叹气。“什么都瞒不过你。”

“他不安现状,一心想挖傅氏墙角,清理了倒也无妨,只是不需要这么激烈的办法。”段初言慢慢道:“这样做,傅氏声名也会受损,你同样得花时间去修补。”

“有七叔在,我就是再累,心里也舒畅。”他坐下来,倾过身去,在那人嘴角印下一吻。

段初言任他吻着,微微一笑,正想说话,电话响起。

“你好。”

“七爷。”贺清宇的声音自那边传来,清缓平和,没了平时的痞气,显得有些诡异。

“你跟傅明谐联手对付我,感觉不错吧?”

察觉对方的沉默,贺清宇在那边轻笑起来。

“七爷,你有了侄子,可别忘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你儿子可爱得很,我见了都忍不住想亲一下,你就不想见见他吗?”

“别着急,我会给你寄一盘光碟去,里面还有一缕头发,记录着你儿子的样貌和剪下他头发的过程,你大可拿着那缕头发去验DNA,就知道究竟是不是你们傅家的血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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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弃的仓库里,烟雾缭绕。

贺清宇坐在椅子上,看着男人被人带进来,挑了挑眉,略显讶异。

“我以为七爷至少会带个保镖来,没想到单枪匹马,真是胆色非凡。”

段初言笑得温文无害,即便站在别人的地盘上,也无损于他一身的气度。“你让我带谁,闻仪么,他是你的人,我想,带他一起过来,也许比单枪匹马,还要更加危险。”

贺清宇笑了起来,没有一点恼怒。“七爷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上次去你那家的赌场的时候,中途他突然不见,也就是在那个时间,你刚好进来,时间上,未免也太巧了些。”段初言坐在旁边一张椅子上,面对着贺清宇。

贺清宇也不去问闻仪的结局,在他看来,那只不过摆在段初言身边一颗可有可无的棋子,有了,自然锦上添花,没了,也无伤大雅,他本就没奢望从闻仪这种人物身上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七爷好气魄。”贺清宇神色变幻莫测,笑容也意味深长。“把我逼到这等地步,还能从容不迫,只身前来,由不得我不佩服。”

段初言笑容淡淡。“不知道贺先生能否让我见见孩子?”

傅家血脉单薄,除去傅昀不说,傅忻只有傅明谐一子,而段初言年近不惑,膝下却无所出,说不希望有子嗣,那是假话,但是这种事情不能强求,他也不希望随便找个女人应付了事。从小经历母亲与父亲正妻的事情,就知道女人一旦心里有了恨意,家里就永无宁日,他自然不愿意重蹈覆辙,后来又多了傅明谐,他也便未再刻意想过。

贺清宇那个电话,让他震惊之余,实在也别无反应,光碟,DNA,一切结果都显示着,屏幕里面那个牙牙学语笑得一脸无邪的孩子,就是他的血脉。

想来想去,在他离开傅家的那三年里,似乎曾经有过那么一个女人,那么一个荒唐的夜晚,隔天女人不知所踪,他只当是一夜风流,也不再追查过。

于是,竟然有了这么一个意外。

而他自己丝毫不知晓,还需要眼前这个人来告诉他。

贺清宇起身走了几步,在他面前停下脚步,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微微一抬。“七爷这是求我,还是命令我?”

“求你。”段初言接得爽快。

贺清宇噎了一下,再一细看,只见他脸上表情淡淡,实在看不出哀求的神色,不由冷笑:“七爷这是求人的态度吗?”

“那贺先生想怎样?”

这个人,因觊觎傅氏,勾结傅昀,枪击傅明谐,被他们打压得走投无路,如今警方掌握了足够证据,四处通缉他,贺清宇无法,只得舍了偌大基业,暂时躲避起来,只是人走茶凉,他现在一失势,实在也无人肯伸出援手,单看这仓库的环境,便可想象他处境的狼狈了。

狗逼急了,尚且会咬人,何况孩子在他手里,段初言实在不想再刺激他。

“我想怎样?”贺清宇反问道,表情讽刺。“闻仪那个废物,八成是念着傅明谐对他的恩情,从来没告诉过我,你们叔侄俩根本就没闹翻过,所谓不和,只不过是给外人看的假象,方便别人照着陷阱自己跳下来。”

见段初言不搭腔,他又冷冷续道:“我带你去赵妙仙的店里,是真想让你尝尝手艺,结果你却把我出卖了。”手下微微使力,他看见那人的下颌被自己捏出一片红痕,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段初言叹了口气,不想解释,只说道:“如果你正正经经地来进行生意往来,傅氏自然是欢迎之至,实在没必要玩这种手段。”

“傅氏在运输业根深蒂固,人脉甚广,有了这条线,我以后的毒品走私还成问题么?”贺清宇看着这个人,心里说不透是什么滋味。“傅明谐虽然有能力,但手段狠辣,不留余地,早就有很多人看他不顺眼,要不是你回来,他压根就成不了事。”

他低下头,两人近在咫尺,鼻息间几乎都是对方吐出来的气息。“七爷,你真碍事,可偏偏,”另一只手,摸上他的脸,顺着对方的轮廓勾勒下来。“我现在还不想杀你,你说怎么办?”

这仓库里,还有贺清宇几个心腹,段初言刚才进来的时候,就是有人在外面把风,搜身之后才放行,但是现在,周围空荡荡的,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

风声不知从何处吹了进来,又呼呼地透出去,屋顶上铁板被风掀起又落下的声音,显得分外刺耳。

“你放了人,我保你们离开国境。”段初言看着他,平静道。

贺清宇仿佛听到什么笑话,笑了起来。“你报警,我也不怕,我是混混出身,烂命一条,大不了同归于尽,七爷你就不一样了,你这一死,只怕你那个侄子,就得难过死了,还有那个已经死了妈的孩子,这下真成孤儿了。”

对方软硬不吃,饶是段初言头脑过人,也摸不透他的用意,只能保持沉默。

只听见贺清宇突然道:“我倒有个好主意。”

第35章

“还查不出来吗?”阴冷的声音响了起来,传入每个人的耳朵里,令原本就提在半空的心颤了一下,与此对应的是傅明谐冷得几乎要结冰的脸色。

韩致远叹了口气,眉宇间不掩疲惫。“本城也不算小,何况以贺清宇的能力,想躲起来,能让所有人都找不到。”

“我们警方会尽力的。”卓云脸色也不是很好看,这对他来说无异于是沉重的打击,好不容易找齐线索,甚至连贺清宇老婆手中的半份名单都弄来了,结果主犯现在却不知所踪。“现在相关部门并没有他的出入境记录,可见人还在本城。”

傅明谐没有搭腔,他压根就不知道段初言接到的那通电话里,贺清宇究竟跟他说了什么,何至于让他不顾一切只身赴险?

事发之后,连同闻仪也仿佛人间蒸发,消失得一干二净,现在他只后悔一早没有把闻仪从七叔身边拔掉,当初却只想着引出贺清宇做更多的事情之后再一网打尽。

七叔,你别有事。

强压下心中的担忧,傅明谐闭了闭眼,已经两天没有合过眼的眼里满是血丝。

闻仪现在也很后悔。

无数前辈的鲜血证明,卧底是一份毫无前途的职业,但是他偏偏走上这样一条不归路。

他原来就是贺清宇的人,一次意外中进了监狱,坐了几年牢,出来之后被人寻衅,刚好傅明谐路过救了他一命,贺清宇将计就计,让他继续待在傅明谐身边,不时向他汇报一些动态。

不久之后,段初言出现了,他跟贺清宇都没有想到,这个传闻中曾经呼风唤雨的傅七爷,对傅明谐而言竟有非比寻常的意义,叔侄俩并不像外面传言那般水火不容,而傅七爷离开傅家,似乎也别有内情。

他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理,一面向贺清宇传递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一面却瞒下傅家叔侄之间的纠葛,以致于贺清宇错过了利用傅明谐这个弱点的大好机会。

现在卧底的报应来了,自己既不见容于贺清宇,也不可能继续待在傅明谐那里,成了黑白两道人人唾弃的丧家之犬。

闻仪躲在离贺清宇仓库不远的地方,苦笑地想着。

他如果再聪明一点的话,就应该远走高飞,到两边人马谁也找不见的地方,享受自己的生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居然会想着救下贺清宇手里那个无辜的小孩。

我只是为了还傅明谐那条命,他默默地说服自己。

“你觉得我想到了什么好主意?”说完那句话之后,贺清宇顿了一下,反问道。

段初言径自是一味的沉默,刺目的仓库灯光照在他脸上,竟给人一种异样脆弱的感觉,即便也许真实情况并不是这样,但贺清宇也觉得稍稍痛快。

一直以来,他并不想杀这个人,或者说,在他知道段初言回来之后,只不过想拉拢这个不得势的傅七爷,这样自己对于傅氏,就更加有胜算。

这个念头在两人相遇之后稍稍起了变化,眼前这个人,儒雅温文,彬彬有礼,却不是一贯的虚伪或高高在上,他对任何人,仿佛都是这种态度,并没有因为对方的身份而改变。

看他低着头挑拣古玩的神情,把玩着古董对自己说哪一种更适合作为礼物的谈吐,坐在赌桌前面淡定自若的风采,喝醉了酒倒在包间沙发上的神态……贺清宇从没见过哪个人,比他更适合穿唐装。

曾几何时,仅仅只是想要拉拢的心态,变成了接近与交往,他甚至着迷于从这个人口中听到自己是他朋友的那句话。

可惜,终究结局还是不如人意。

他们都没有错,错的是两人走了不同的路。

若是一开始……

他敛下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收回本已伸至半空的手,从口袋里掏出两个瓶子,邪气一笑:“七爷不是想见孩子吗,你把这两个瓶子里的东西,随便挑一瓶喝下,我就让人带他出来。”

瓶子里面的液体都是无色的,瓶身也没有标签。

贺清宇收到段初言投过来的疑惑眼神,慢慢道:“这两个瓶子里装的,一个是高纯度海洛因,一个是催情药物。”

见段初言没有说话,他笑了起来:“本来我只准备了海洛因那个瓶子,可是后来无意间又得了这瓶,这是人家给我的,说喝了之后十分钟内,任你阳痿,也会马上想找个女人去操。”

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他声音渐小,俯身在段初言耳畔,气息喷在对方肌肤上,十足暧昧。

沉默半晌,段初言终于开口:“我选前者。”

他的声音极其悦耳,即便在这种情况下,也听不出半分紧绷,放在以往,这是贺清宇最欣赏的,但现在,他却有点痛恨对方的镇定。

段初言的选择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海洛因这种东西,一旦沾染上毒瘾,就不是普通的戒毒那么简单,因此它也是黑道上有些人用来控制手下或敌人的最好手段。

段初言不想选,但是现在,敌强我弱,只能见机行事。

贺清宇盯着他:“你选毒品,堂堂傅七爷毒瘾发作在地上哭泣翻滚的样子,我可想象不出来,给我一个理由?”

对方兀自沉默,他不怒反笑,捏住段初言的下巴微微往上抬。“你不会是想,除了那个姓傅的,以后再也不跟任何人上床了吧,你想为他守身?”

段初言自然不会回答这种问题,他的眸子贯来黝黑深邃,让人看不透半点情绪。

“可我偏偏不想如你的愿。”贺清宇慢慢说道,把其中一个瓶子放在桌子上,又捏起另外一个,松手。

铮的一声,瓶子在地上摔个粉碎,玻璃碎片与液体散落一地。

“不好意思,手滑了。”贺清宇笑了起来,眉眼飞扬,带着痞气,一如两人初见。

“现在,你还有选择吗?”

第36章

段初言叹了口气,拿过桌上那个瓶子,旋开盖子,一饮而尽。

他不去问自己喝了之后,贺清宇是不是就真的会带人出来见他,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时候,一切话事权都掌握在别人手里,顷刻之间即可翻覆,确认什么都没有意义。

贺清宇挑了挑眉,有点讶异于他的爽快,旋即笑出声。

“七爷还真是迫不及待,就这么想见自己的亲生骨肉,还是,”他故意压低了声音,缓缓道。“想被我上?”

段初言神色淡淡。“如果我是你,我会选择让敌人喝海洛因。”

“不要紧,如果傅明谐来了,正好让他看看他亲爱的七叔,跟别人上床的样子。”贺清宇从他手里拿过空瓶子,丢在地上,愉悦的神情看不出半分走投无路的窘迫。“其实自从我知道你们的关系之后,我就一直在想,操男人的感觉,是不是很刺激,怎么连傅明谐这种骄傲的人,都忍不住对自己的叔叔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