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洛轻轻地嗯了一声,眯着眼看着远处:“该要变天了。”

正在这时,朱漆大门打开,郑相衣衫微微不整,像是睡下来被吵醒:“裴大人,这么晚了突然到这里,可是有什么要事?”

绛华感觉到身边的男子像是瞬间变了个人,迎上去道:“郑大人,秦兄为哄佳人开心,半夜让人不得安生,我便过来想借住几日,不知郑大人方便收留么?”

郑相摸着胡子:“原来秦大人还是个痴情人。”

裴洛笑道:“人不风流枉少年,痴情便是有它的好处,我还是敬谢不敏。”

绛华不由在心里暗暗称赞,裴洛这几句话一说,真是活脱脱、让人轻视的轻佻子弟模样,顺便还为郑相明日发现秦拓离开的事垫了底。

裴洛回头看了绛华一眼,她立刻会意地跟了上去。

郑相面子上一直和气,还叫人打扫出南苑的客房来。裴洛淡淡道:“郑大人也不用太麻烦了,一间客房足矣,我这随身丫鬟就在一旁伺候便是。”

郑相这才看了绛华一眼,似乎微微一惊,道:“裴大人,你这丫鬟选得……”

裴洛刻意压低声音道:“是我爹怕我乱来,才安排了个这副模样的,我也是没法子。”

郑相惋惜道:“原来是裴相爷指派的,本来还想送裴大人一个标致些的。”

绛华大怒,忍到郑相离开,才重重扣上门,一字一缓道:“谁是你的随身丫鬟了?我可不会伺候你。”

裴洛在桌边坐下,慢慢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你先前还不是说仰慕我许久么?说都说不得。”他又倒了杯茶:“你尽管放心,就算同宿一房,我对你也做不出什么。来,喝口茶消消气。”

绛华拿起茶盏,几口喝干,气头也过去了:“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我一只手都能制住你。”

裴洛嗤得一笑,眼中笑意盎然:“那再好不过。嗳,这床只有一张,你要么挤一挤,要么睡地上。反正地上大得很,我不来和你争。”他抬手脱去外袍,随手挂在屏风,坐在床边解开软靴,朝着里床和衣躺下。

绛华对比了一下床和地,决定还是睡床上比较好。虽然她知道对凡人来说,男女之间没有名分是绝对不能同榻而眠,不过话又说回来,和绯烟同睡一张床同和裴洛一起,对她这花精来说,也没什么不同的。

裴洛听到身后动静,身子一僵,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想了想,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你之前说就算同宿一房也不会对我做什么,这个‘做什么’是什么意思?”

裴洛埋首在被褥中,觉得丢脸不已:“你当真不知道?”

“当然是不知道才问你的。”

裴洛无力道:“我原本只是觉得你话多,什么都要问,现在真是……咳,那是说燕好,你懂了么?”

绛华似懂非懂:“燕好是什么?”

隔了片刻,裴洛才闷闷道:“男女之间的□。”

绛华哦了一声,很是平淡地道了一句:“原来是□,你不早说?”

裴洛更是无力,淡淡道:“□那是说畜牲。你到底打哪里来的,怎么这也不懂那也不懂。”

绛华心中疑惑解开,便安心地入眠了。

剩下裴洛翻来覆去,竟然睡不着。他转过头来,只见绛华侧躺着,右颊贴着被褥安然而卧,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笑,更是恨不得将她摇醒来。他微微支起身,正要伸手,却不知为何停住了。

他突然长叹一声,转身对着里床继续发呆。

绛华还在睡意朦胧间,突然听见门外声音嘈杂,挣扎着想起来。反而是身边的裴洛先坐起身,越过她下了床,理衣着靴,取下了屏风上挂着的外袍披在身上,打开房门走了出去,语气还是懒洋洋的:“郑大人,什么事一早就这样吵?”

绛华也完全清醒了,听着裴洛和郑相在门外一问一答,他们有几句说得重些,有几句话语音模糊听不真切。过不多时,拉拉杂杂的脚步声远去。裴洛推门进来,脸色很不好看,径自走到水盆前,绞了手巾洗漱完,神色才慢慢平定下来。

绛华走到他身边,轻声道:“那么郑相是暂且相信你的话了?”

裴洛寒着脸,语气很是不好:“他又不是傻子,我骗得过这时,之后又怎么办。要是拖上一天两天,我都要佩服自己了。”

绛华接不上话。忽听裴洛笑了一笑,慢条斯理道:“不知我这回为国捐躯,圣上会有多少赏赐给裴家?”

绛华瞥了他一眼,很是不屑:“你有空想这个,还不如想想怎么脱身的好。”

裴洛微微笑道:“其实我心里放不下的,只有醉娘了。”

她听到这句话,又开始觉得寒毛直立:“虽然我觉得醉娘姑娘很好,但是裴相爷应该不会让你娶她进门的罢?”

裴洛微一挑眉,淡淡道:“那是自然,醉娘她是我——”他说到这里,稍顿了一顿,又道:“她是我最要紧的人。我们都知道这点,那就够了。”

绛华点点头道:“嗯,你比江池要好多了。”

裴洛听出了点门道:“你说那个和我同年殿试的状元江池?他出身贫寒,自然要另攀高枝,才能在朝廷上立足。就算是慕姑娘和我大哥的婚事,说到底也不过是为了慕裴两家。这种事多得看都看不过来。”

绛华哦了一声,站起身道:“我出去走走,看看有没有什么出路。”

裴洛讽笑道:“你当这土司府是什么地方,还能有路直接通到城外不成?”

当然不可能会有这种事。她只是觉得待在屋子里和裴洛面对面,实在太气闷了。

“老爷吩咐了,你们可要看住那住在南苑的那位裴公子,别让人跑了。”

“杜管事,你也太操心了,那位裴公子可安分得很,连大门都不出。”

“老爷还说,让你管好手下那些丫头,别看人家生了副好相貌就急着粘上去,出了岔子就算拿命来填,也填不了。”

绛华站在树后,看着说话的一男一女渐渐走远,方才舒了口气。她看着身后的一间仓库,那两人就刚才里面出来,不知这里面有什么。她手指轻弹,那门锁咔的一声打开了。绛华走进仓库中,碰上门转身往后看,不由眼前一亮。

白森森的是银,黄灿灿的是金,剔透平滑的是玉石。就是墙角的几株玛瑙珊瑚盆景都有好几尺高,她就是不识货,也看得出价值不菲了。

绛华看了一阵,觉得这些宝物虽然好看,带着却甚是累赘,转身带上门出去了。她出了仓库,左拐右绕,竟是到了郑相居住的主院。她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却发觉房内没人,又很想瞧一瞧这郑土司房间里到底有些什么摆设,就伸手去推门。

她才刚将房门推开一线,突然手腕一紧。她一个激灵,忙回头看去,只见裴洛站在她身后,脸上神情要笑不笑的。绛华皱着眉,不满道:“你刚才差点吓死我。”

裴洛推开房门,径自走进郑相的主房,淡淡道:“我就知道你看到什么新奇的事情都会耐不住,才跟过来看看。”

绛华摸摸架子上的日冕,又敲敲另一边玛瑙细雕的双龙抢珠像,轻声道:“你要是连着几百年都扎在同一个地方,也会觉得什么都很新奇……”

裴洛回头看她,长眉微皱很是困惑:“你刚才说什么?”

绛华立刻连连道:“没什么,真的没什么。”

裴洛就是有一个好处,别人不愿说的,他听过就算,不会追根究底地问下去。他环视了郑相的主房一番,断然道:“好了,你也看得差不多,这就回南苑去。”

绛华处于惊喜的状况。

绛华已经听不见旁边人还说什么。

她指着金丝架子上站着的七彩斑斓的长嘴鹦鹉,欢喜地转头道:“裴洛,你看它长得多好看。”裴洛突然被连名带姓叫了,微微有点不习惯,长眉微皱:“鹦鹉都生这样,有什么好新奇的?”他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将她往门口拖:“等我们脱困了,我挑一只更好的给你,到时候你想怎么看都行。”

绛华有些失望:“可那还是不一样的……”你们凡人,拥有了什么事物,总想着以后会有更好的,所以从来不会珍惜眼前。

可她却只喜欢原来的那一个。

纵然是拿千百个来换,她却不稀罕。大概,这就是妖和人的区别了罢。

裴洛停下脚步,正要开口,忽听那只鹦鹉突然开口叫道:“来人啊,将这大胆的狗奴才拖出去!廷杖一百!”

这一声来得突兀,裴洛不觉一怔,随即神色微变,一拉绛华:“快走。”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那鹦鹉扑扇着翅膀,继续大声叫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上龙体安康,寿比南山,永享仙福!皇上今夜要在哪里安寝,可是要翻牌子吗?”

绛华也是一惊,喃喃道:“原来郑相真的想当皇帝……”

裴洛神色难看,疾言厉色:“哪里还有假?他在夷族深山设了禁地,连龙袍玉带都备了,难道还是摆着自己看么?”他拉着绛华走出几步,迎面正碰上闻声而来的侍卫,劈手夺过一把长剑,轻轻一送,径自洞穿了那人的咽喉。

绛华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便默不做声。如果郑相真要叛乱,这件事一定暗地里筹备了很多年,会被他们撞破,也全然是巧合。秦拓去南关搬救兵,面子上还是打着为哄佳人开心而去郊外游玩的名号,郑相虽然未必相信,却只能按兵不动。

眼下这一闹,已经没有退路了。

裴洛手执长剑,且战且行。可是土司府上把守的侍卫甚多,他一人一剑,就算逃出这里,要出沂州城,却又是难上加难,更不论这方圆百里都是郑相的地盘。

“裴大人,你也闹得够了,不如就此束手就擒,也免得一些皮肉之苦。”凌晟大步走来,折扇轻摇,意态悠闲。他一挥手,身后的弓箭手一字排开,齐齐将羽箭对准了裴洛。

第十四章

裴洛手起剑落,又刺死一个侍卫,淡淡道:“凌大人,密谋叛乱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你是聪明人,难道也看不透?”

凌晟呵呵一笑,慢条斯理道:“裴大人,你说这番话,可不看这是谁的地方?下官奉劝裴大人还是将剑放下。大人是朝廷命官,要是弄得太难看到底有辱斯文。”

裴洛微微咬牙,慢慢道:“我倒想看看,到时候郑大人怎么向上面交代这残害朝廷命官的失职之罪。”他一面想着脱身之计,一面拖着凌晟说话,只盼可以多赢得一些时间。

“既然裴大人都说到这份上了,下官也不妨直言,那位秦大人深夜出去游玩,实在很是危险。沂州是小地方,路上强人不少,万一自己不小心丢了身家性命,难道圣上还会怪罪下来?倒是裴大人你,私通齐襄,所幸皇天庇佑,被郑大人撞破,企图叛逃,最后下落不明,这样说可好?”

裴洛缓缓垂下长剑:“既然已经到了这个田地,我的确无话可说。”哐当一声,长剑落地。他负手而立,俊颜倾颓。

而凌晟则露出了淡淡的、得意的笑容:“裴大人真是爽快人,冲这一点,下官也不能做得太绝了。来人啊,将裴大人绑起来押到大牢去!”

裴洛突然脚尖一勾,将地上的长剑勾起,衣袖一卷,掷向凌晟。这一击,颇有雷霆之势。他一把拉过绛华,足尖轻点,从人墙上轻轻掠过。身后乱成了一片,他也没有回头去看。绛华闲暇地往后看了一眼,微微惋惜:“你那一剑就是力道偏了半分,没刺中要害。”

裴洛额上青筋直跳:“闭嘴!”

绛华跟着他疾走几步,看见之前进去过的那间仓库。只见裴洛大步走到仓库之前,看了看门上的铜锁,很是意外:“我还以为会锁着。”

绛华想,本来是锁着的,但是她进去看过后,忘记把门再锁上了。

裴洛推开门,回头道:“还不快进来?”绛华走了进去,就见他动作利落地将里面的门闸拉上,然后舒了口气。

绛华奇道:“你该不是以为就这样把他们关在外面,然后一心等救兵到吧?”

裴洛正在仓库中踱步查看,连头都没回,随口道:“怎么可能?我只是想起原先在太学书院念书时,看到建国之初太史令留下的文书,说沂州原本是亲王封地,这土司府就是由原来亲王府改修的,那位亲王曾经修过暗道,可以直通城外。虽然我也不相信,但是现在也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了。”

“可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就算暗道还在,现在未必也能走。”

“我都说这是没办法的办法,你这时候怎么变机灵了?”裴洛一拂衣袖,正碰到身后那株两尺多高的珊瑚。那珊瑚晃都没晃一下,反而碰痛了他的手。

裴洛低下身,伸手去移这株珊瑚,居然还是不能移动半分。他神色微敛,缓缓将珊瑚向左旋转,还是不动。他转而向右轻旋,只听咔的一声,一旁突然有一块青石板翻了上来。裴洛走到暗道边上,只觉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涌出来,忍不住咳嗽起来。

绛华走到他身边,往里面看了看,就想往下走。

“再等等,这里面味道太重,过会儿再下去。”裴洛按住她的肩。

绛华往后看着仓库的门:“可是已经等不了了。”她才刚说完,门外传来重重的撞击声,内闸跳了一下,差点掉下来。

裴洛无可奈何,只得道:“好罢,你用袖子遮住口鼻,跟在我后面。”

两人缓缓沿着滑腻的青石阶往下走,只觉得越走越深,周围渐渐漆黑无光,几乎看不清前路,可水声却越来越清晰。

绛华不知怎么的,心里开始不安。

她想起前两日做得那个噩梦,里面也有这样一条长长的走道,漆黑无光,没有尽头。

两人走到后来,脚下已经是浅浅的水面,慢慢的水面高过膝,这暗道却始终没有到头。虽然沂州气候温暖适宜,可现在毕竟已是秋日,长时间浸在水中,便是身子骨硬朗非凡的人也会觉得受不了。

裴洛抬手揽过她,向自己身上靠着,轻声细语:“觉得冷么?再忍一忍,等走出这里就没事了。”

绛华其实很想说她真的不冷,一点都不冷,当年她还是荻花没有化为人身的时候风餐露宿,到了寒冬腊月只能以雪为被,这点实在不算什么。可这些是她说不出口的。

她转头看着裴洛,只是觉得他的侧颜在一片昏暗中,居然教她微微心动。慕绯烟说,裴洛对她特别。其实她想自己再不懂凡人的感情,还是能明白,那也只能是特别而已。

一个出身矜贵、见过不少高贵女子的人,突然看见了平平无奇的那一个,会觉得特别,就像吃惯了山珍海味,偶然青菜豆腐也很爽口。那是不能长久的。

水转眼间已经没到了胸口,连呼吸也微微不顺起来,可是这条暗道却始终没有到头。裴洛也禁不住迟疑起来:“绛华,不如你再这里等我,我去前面探探。或者,这条路终是不通的。”

绛华轻轻摇头:“我水性很好,不会拖累你。”

裴洛看着她,眼中一笑:“好,不管它通不通,我们就走到底罢。”

绛华突然觉得像是第一次认识裴洛似的。她见过他风流自赏的模样,听过他似真似假的言语,却在绝境之处发觉他其实算是可担当、可依靠的男子。

两人向前走去,渐渐的已经没有办法踏到实地,只能靠着水的浮力慢慢向前。水面也越来越高,慢慢没过头顶。

裴洛向前一摸,却是触到了实物,满手滑腻,像是青苔。

前面,竟是一堵墙,这下可真正没路可走了。

他不死心,径自潜下水去,一点一点摸过来。他从小习武,在水里可以闭气,胸口虽闷,却还忍耐得住。裴洛慢慢地触摸着墙面,突然手下一空,摸到一个缺口。他运力去扳开缺口周围的砖块,缺口一点点变大,逃出生天的希望也越来越大。

绛华也潜了下来,看他这样很是气闷,手指轻弹,缺口开得更大了。对面的暗流突然涌来,将她推出几步。她还没站稳,手腕一紧,却是被裴洛拉住了。两人迎着对面的水流,慢慢从墙上的缺口游了出去。

才刚出了缺口,绛华肩上一沉,转头一看,竟是裴洛。她不解地眨了眨眼,疑惑地看着对方。裴洛似乎笑了一笑,按着她的肩靠了过去。

绛华眼前一黑,唇上触到一个温润的事物,脸上也可以感觉到对方的睫毛轻轻划过,不由大惊失色,想将他推开。裴洛手上的力道加重,抓得更紧,突然渡了一口气过去。绛华这才明白他的用意,大概是怕她憋不了那么久的气息才渡气给她,便缓缓放松。

裴洛松开手,继续向前游去。

就是这电光火石之间,绛华脑中突然闪过一个片段:还是那个她扎根很多年的渡台,有一个灰衣的书生经过,低下身掬一捧水洗脸,脚下却突然一滑,整个人摔了下去,幸好胡乱抓到旁边的一丛荻花,才湿淋淋地爬回岸上。那书生将湿透的衣摆拧干了,随手将抓在手中的枝条一扔,转身走了。

那书生的眉目,和裴洛一模一样。

只是没有那股矜贵风流的气度而已。

绛华一个激灵,想起那被拔起来的荻花,这……不会就是她吧?这样被拔起来,光是想想就很痛。

哗的一声,她身子一轻,突然被拉出了水面。眼前日光明媚,让她不适地闭上眼。裴洛站在水中,吐纳几次,才驱散了胸口气闷的感觉,突然泼了她一脸水,眯着眼笑意盎然。

绛华还沉浸在刚才所想的事情中,没有缓过神来。

裴洛见她一动不动,慢慢敛住笑:“怎么了?”

绛华睁开眼看他,摇了摇头:“没什么。”

裴洛看着她,嘴角微动,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缓缓走到岸上。他回望沂州城的方向,淡淡道:“看来我们暂且逃过了,只是这几日别再给抓回去就好。”

绛华还是低着头不说话。

原来世事轮回早有安排,若不是那书生将她拔起来,她可能早已修炼成仙了。

而她得到异眼,是不是也是天命所致?

她正想到这里,突然一阵腥风从身后袭来,还没来得及回头,忽然腰上一紧,被裴洛护到身后。裴洛同来人对了一掌,只觉得心口如遭重击,微微有些血腥味道在嘴角弥漫而起。那偷袭的玄衣男子退了两步,稳稳停住脚步,抬起头来:那一双眸子竟是血红色泽,杀戮之气森然。

绛华猛然看见余墨,微微惊讶,自己躲到沂州,竟然还是被他寻到了。

裴洛一拂衣袖,看着对方,缓缓道:“阁下意欲何在?”他虽落了下风,可还是不带半点惊惶,眼中光华摄人。

余墨心中突地一跳,道:“你无需知道。”他衣带当风,身形微展,妖气在风中四处弥漫。裴洛袖风凌厉,蓦地同妖气一撞,只见余墨突然掉头远遁,一下子摔在河岸边,几乎爬不起来。

余墨转过头,望了绛华一眼,突然跳进河中,没了影子。

绛华却看见裴洛肩上那条小龙浮到半空,不再是那副恹恹的模样,龙气逼人,威风凛凛。她周身的妖气都被压制住,别说是对付余墨,就是动一动也不能。只是余墨不知道罢了。

裴洛轻轻咳嗽两声,微微皱眉:“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功夫这样好的。”绛华见他肩上的小龙渐渐消失不见,知道他被妖气伤到了,走上前抬手按在他心口处:“你觉得怎样?”

裴洛淡淡一笑:“还好。”

绛华很是担忧:“真的没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