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下移才发现胸前点点淤红的印记,脖颈处肩头都有,在洗手间惨白的灯光下映出妖艳的情愫,抚摸了处处红殇,闭了眼睛想起数小时前的疯狂,于事无补的反抗到任人宰割的侵略再到自暴自弃的纵容,身体的微妙变化让顾许幻害怕迷惑,女人到底是什么,怎么可以前一刻恨极面前的男人,后一时又会任其予取予求享乐其中,难道身体的欢愉会背叛自己的思想和心脏?

再睁开眼,厌恶地看了镜中如维纳斯般美丽的身材,骨肉亭匀,纤细得当,凹凸有致,从来不去多注意这被别人羡慕的资本。上大学的时候去学校浴室洗澡总是容易遭到窃窃私语,或是嫉妒或是羡慕,有一次居然有女生靠过来状似无意地蹭了她的身体,顾许幻恶心的要命急忙躲了开,后来有人说那些人算是性取向和大家不同的女生。如今这副皮囊也终究被人要了去,落了痕迹,即使美好又如何,画皮自有一副颠倒众生的皮相,那又怎样。打开水阀,匆匆洗了澡,坐在书桌前小心翼翼拿出一本速写本,笔筒里抽出一只铅笔对着地上的狗剩儿涂涂抹抹。

其实顾许幻是喜欢画画的,别人只当她没有任何爱好,除了业务能力强其他可值得称道的乏善可陈。在福利院的时候顾许幻就喜欢拿小小的废铅笔头在报纸上乱画,福利院哪里来的兴趣班,能让你活命能让你上学已经够不错了,没有精力和财力搞什么德志体美劳全面发展,所以顾许幻也只能是看宣传委员神气活现地在地上铺了比人还要大的白纸在上面用彩色涂抹,自己在一旁强忍了羡慕背书习字。上大学的时候去了几次广告系搞的西方绘画技巧入门讲座,才开始正式拿起纸笔试着涂鸦。不过在人前显摆的心情早就没有,只剩下心绪不宁时候排解郁闷的出口。工作以后有了多余的钱顾许幻便多多光顾起京城各处的画展,无论是798工厂中搞的个性十足的现代抽象派还是国家各种美术馆的典藏精品展,有时间总会去看一看,比较起来她还是喜欢文艺复兴时期的画风,生活的美无处不在,尽管虚空夸张,可就是透着让人快乐的气息,她,顾许幻,背景不详,父母不知,出生贫困,过去的二十多年无不是在挣扎中度过,渴望一切美好的东西。

画完画儿顾许幻不看一眼合住了画本又塞到书架的后排。

重新躺回床上,东方天已渐明,胡乱闭了眼睡过去再醒来已是清晨,希望所有的阴霾过去。

头痛得厉害,嗓子依然干哑。开口叫狗剩儿的时候,狗剩儿居然瞄一声,身体抖得像筛糠,顾许幻试着张嘴再发声却不是昨天的声音,摸摸额头并不发烫,天已大亮,床上那件被撕裂的T恤赫然触目,顾许幻呆呆地注视了半天,翻出手机编了短信给杜德鸣发过去。

几分钟之后手机响起,顾许幻接起来听那边杜德鸣问话,咽了唾沫,“杜老师,我感冒了请假。”

杜德鸣被顾许幻古怪沙哑的声音吓了一跳,如果不是他拨的顾许幻的手机怎么也不能把耳边的声音和素日里甜美甘醇的嗓音混为一个人。

“许幻,怎么搞的,周末不小心中暑了是不是?去看看医生,不能掉以轻心,你可是靠嗓子吃饭的人。”不是杜德鸣太资本家,只是这顾许幻是他手下最得力的大将,近期业务多,关键时候不能缺了人。

挂了电话,顾许幻自嘲地笑笑,对着地上的狗剩儿说,我就是个卖唱的。打定主意多歇两天。

开始的时候她是把杜德鸣真的当老师看待,杜德鸣发现了她翻译方面的潜质,领她走上这条路,打工也罢,指导也罢,跟着杜德鸣学了不少业务,顺带脚的学学做事待物,也算能应付应付复杂的公司人际关系。有的时候实在是累,客户还好对付,就是公司里一众的关系,支系复杂,各是各的腿脚和裙带。

一件一件收拾屋子,地上的糖盒已经被捡起来放在桌子上,散落的糖也颗粒归公,衣服搭在了椅背,顾许幻知道是裴中恺弄的,并不多做停留,衣服扔到洗衣机,糖都倒在了垃圾桶,糖盒是粉白色的,一角明显地沾了一丝血迹,顾许幻本欲收起糖盒转念手一扬也扔进了垃圾桶,哐地一声撞击,狗剩儿吓得钻到了沙发底下。

到了下午嗓子似乎更哑,顾许幻有点担心去医院看了,也就是急火攻心,让原本就有炎症的,因为一时的不合适发作,只能是慢慢调理。

狗剩儿却是高兴,趴在身边摸着猫儿的头,顾许幻只是坐在窗前发呆,旁边放一杯蜂蜜水,放一包喉糖,手里拿了一本小说,忽略昨天,今天是个单纯的养病的日子,仿佛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齐晖让手下把裴中恺留在酒吧的汽车开回来送到他的办公处,回来看送车的小伙子憋着乐跟他汇报车已送到。齐晖问怎么回事,小伙子忍住乐说,“老板您那朋友的车开得够招摇的,车后窗被人用口红大大地写了,亲爱的裴,我要定你了。这一路车开得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我也不能擦,硬着头皮开回来的。”

齐晖听着也乐,溜达下了楼就看裴中恺那辆车听那里,周围的人指指点点捂嘴窃笑,他过去看了也笑,何止后窗,连车门和尾部都写了类似的话。齐晖拨通了裴中恺的手机就开始大笑,笑得电话对面的裴中恺都恼了才说,“你来开车吧。”

裴中恺恼火,就为了这事让他从会议室出来,“你开过来不就结了,晚上我送你回。”

“别介儿,我可受不了这瞩目率,我那手下也不知道怎么有勇气开回来的,我上了年纪了,受不了这刺激。”

“说什么呢?”裴中恺惦记着刚才会议上正说的事儿,没工夫听齐晖在这儿贫。

“你又招什么桃花了,你那破车被写成那个德性,上面全是发情求偶的话,我可不好意思开关过去。”齐晖忍着笑说。

裴中恺大概知道了什么,“你擦了不就得了。”

“那我擦了,你可看不着了。”齐晖还逗。

“废话怎么那么多,晚上把干净的车开过来。”挂了电话,脸色难看,这小米还真缠上了。

齐晖就等在裴中恺的门外,这里是京城寸土寸金的地儿,著名的金十字,尤其是这楼,作为地标性建筑杵在这儿给这地区招了不少财,据说是看了风水先生特意按招财设计的,怪不得裴中恺回来了那么贵的房租也要在这里占个一亩三分地儿,的确是招财,就看中鼎这几年的发展就可窥见一斑。

有时候齐晖会想,这个裴中恺的脑袋到底是藏了什么,黑白道居然样样拼得厉害,三好学生突然受了刺激去打架,还去练了跆拳道,身手不是一般的好,打架就打成了大哥大,还开始自己做点儿小生意,别人看来他们过得很不错了,除了偶尔和其他帮派以武会友切磋切磋。裴中恺很神,被派出所居委会踪着,可就是不踩线儿,让人拿不到什么把柄。日子过得多悠哉,可裴中恺却撂了挑子说要去上学,全帮上下说了个遍,没用,消息传出去还被道儿上其他人嘲笑,话很难听,阴沟里出了个卫生球。可裴中恺并不怎么样,关了大门谢客,居然认真了,最让人跌眼镜的是还上了研究生。那时候齐晖自己也花钱上了个广告专业,实在是因为裴中恺走了不想在其他人手下混给自己找个辙儿,这一混到今天,居然也可以成就一些事情。

齐晖把烟头狠狠扔到地上,真神了,他是越来越佩服裴中恺了。

“先生,这里不能随便乱扔烟头。”一个看似四十多岁的清洁女工看着齐晖。

齐晖弯腰捡了扔了女工旁边的垃圾袋,还说了声对不起,拍拍手上的灰,自己越来越像个良民绅士了,可这裴中恺怎么就绅士流氓两头随时能变,道行那个深。

再抬头看裴中恺从楼里出来,旁边走了个妙龄女郎,不用看就是白骨精类型的,回头看车身的黑色漆在阳光下闪着幽黑,如果那些个字不擦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看看他裴子怎么应付得来。

“齐晖,我发小儿,鲁蘅,我的客户。”裴中恺简单地接受了一男一女认识,“一起去吃饭。”

齐晖坐在后座儿看那个叫鲁蘅的女孩子笑意嫣嫣地和自己打了招呼然后就一门心思和裴中恺说话。盘儿不错,挺靓的,属于哪儿都大的那种,大眼睛,大鼻子,眉毛很浓,五官看上去有点维族人的特征。齐晖恶作剧地想这个鲁蘅的声音和外形不衬,过于细了。

叫鲁蘅的女孩子突然说想吃点儿什么有特色的,不想去吃什么饭店,说来北京要挖掘挖掘胡同儿的生活。

齐晖看鲁蘅穿得精致的职业装,突然心生坏念,“去吃麻辣烫吧,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小店,味道好得不得了。”看看手表,“现在去,还行,不用等太长时间。”

鲁蘅略带了撒娇,“裴先生,我们就去那里吧。”

裴中恺能不知道齐晖什么想法,从后视镜里瞪他一眼,打方向盘向麻辣烫进发。

果然是个好食处,就在胡同里,门面也是简简单单的,可藏了那么多人,齐晖拿了号码大叫,不错,不错,等个十几分钟应该可以了。

齐晖跑腿儿似的买了饮料和小菜,鲁蘅像小孩子一样在窗口点了一大堆食材,上来了是满满两大盆,鲁蘅吐一下舌头,“不好意思,闻着就香,掏钱的人不要计较。”

裴中恺笑了笑,指指齐晖,“他撺掇的,让他掏。”

鲁蘅果然喜欢,吃得舌头都要辣掉,一手拿了纸巾不断地擦汗。齐晖咬了筷子乐,被裴中恺桌子下面踩一脚,齐晖忍者疼,四处看时正好是顾许幻进了小店的门面。齐晖碰了碰裴中恺然后冲门口努努嘴。

裴中恺回头看见顾许幻低了头看菜单,简单地扎了马尾,穿了件棉布的裙子,脸色不太好,有些清白,偶尔咳嗽一下。裴中恺视力好,看见拿菜单的手腕有一圈淡淡的淤痕。要说时间估计顾许幻应该是上班的。

裴中恺他们是做偏角落的地方,顾许幻并没有看到,何况她也从来不会看四周,只低头选菜。心情不好的时候顾许幻就喜欢吃辣,辣得全身出汗,五官都觉得麻木了才算,这次嗓子不舒服本来是不打算吃的,对着狗剩儿呆一天,只觉得整个人都要被黑色侵蚀掉,嗓子不要也罢,大不了再吃些牛黄解毒片之类的药,人都要死了,还要声音做什么,怀了自甘堕落的心情坐了公交车来吃麻辣烫。

裴中恺听到顾许幻点菜的声音心里还是沉了沉,虽然比那天的声音好一些,但还是病态的沙哑。顾许幻端了菜回身的时候眼睛扫了过来没做停留,裴中恺不由自主窝了窝腰,不过很快发现顾许幻并没有看到他们,走到他们身侧和别人拼了桌。

听力突然变得异常灵敏,顾许幻沙哑的声音在嘈杂的环境中清晰地传了过来,“辣椒不够,再来点儿”,“有没有辣椒油?”中间夹杂了咳嗽声

或许是有人终于看不下去了,“姑娘这天气不适合吃这么多辣。”

“啊,阿姨,没事儿。”

“这皮肤多好,不怕长痘儿。”

裴中恺也觉得顾许幻是找罪受,声音都那样了居然还要吃辣,她是靠嗓子生存的人,不至于吧,难道是昨天的事情让她想不开了,掩饰地拿了冰镇的饮料喝一口。

“样子好像没那天辣。”齐晖插一嘴。

“很辣了,怎么会不辣,我的舌头都不是自己的了。”鲁蘅拿了水喝刚好听到这一句。

齐晖噗哧乐了,知道鲁蘅是听错意了,也不揭穿,“我们吃惯了,不觉得辣,你是第一回吧?”

“上学时也吃,但那个辣和这个辣不一样,这个辣里面有一种辣,让人抓耳挠腮的。”鲁蘅倒很大方,找了个词贴切地形容自己的感觉。

裴中恺只是笑不说话,这张桌子和顾许幻的桌子只隔了一张,心里似乎不想让顾许幻看见自己,裴中恺知道,顾许幻一定恨极了昨天和自己。

齐晖看顾许幻一个劲儿地倒辣椒油,忍不住张了嘴喝水好像自己也被辣着了似的。吊了眼看裴中恺也喝水,鲁蘅在旁边,也不知道这客户关系会演变成什么关系,只好藏了话头,隐晦地问,“还是很辣,得喝水吧,是不是嗓子冒烟了?”

裴中恺夹起一片海带结放到嘴里慢嚼,并不理齐晖。

齐晖靠着椅背一直盯着顾许幻的侧影,以他所知的裴中恺是绝对不会怕过去的女朋友的,哪怕是还爱着的,还是恨着的,遇见就遇见了,城市就这么大,躲了不见岂不是都没有见太阳的时候了,这是裴中恺的理论,要么做个朋友,要么做个陌生人,大大方方,合则聚,不合则散。但眼前这个好像不是陌生人那么简单,上次可是裴中恺凑上去说话的,说不定不是那么简单的关系。齐晖被自己的猜测激动得脸色发红,一年的业务基本谈下,下半年正闲得发慌。

顾许幻吃得很快,用了一包纸巾吃掉半碗麻辣烫,捂着通红的鼻子和麻木的嘴唇起身要走,后面有人叫“顾小姐。”

看顾许幻要走齐晖急站起身,没和裴中恺递个眼色就叫出了声,看顾许幻回头看挥了手,“顾小姐,这里。”

看样子顾许幻对齐晖其实已经没什么印象了,眼神疑惑地在他的身上停了几秒,落到桌旁的人,裴中恺看见顾许幻的眼神闪了一下,又挺直了背,眼神回到齐晖的脸上,淡淡地“也来吃饭。”

“顾小姐已经搬回去住了吧。房子真不错。”齐晖瞎扯。

“还好,谢谢。你们慢用,我先走了。”顾许幻扯扯嘴角点头然后转身。只有裴中恺看出她握着钱包的双手攥得紧紧的,背影僵直。

顾许幻学乖了,昨天发生的事情让她学得即使对了仇人也要抹静了脸色,说到底她抗不过暴力,伶牙俐齿又如何,迂回也许会保护自己得更好。

齐晖意犹未尽地坐下来,并没有看到裴中恺和顾许幻怎么刀光剑影,反而是死水微澜,不好,不好,不过,这证明越有问题。

裴中恺不说话,倒是鲁蘅托了腮,“裴先生,我发现你们认识的女孩子好像都漂亮得紧。人家肯定是看我在旁边碍事儿了,不愿意坐过来,要不要我去说明一下大家一起坐坐。”

齐晖说,“鲁小姐,你也是其中一位呢,有我们这一位帅哥在这儿,想认识不漂亮的都不行。”

鲁蘅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她可看得出来,虽然是齐晖和那个漂亮女孩子说话,裴中恺几乎零交流,但鬼才看不出来有事儿的是裴中恺,齐晖也就是个偷驴拔撅儿的,“齐先生说话真逗。嗨,裴中恺,他拿你打铲呢。”

裴中恺喝完最后一口饮料,冷森森地瞄齐晖一眼,“他是没事儿找抽型的。”

齐晖顿觉冷气扑面而来,心底里有了不好的预感,他把这事儿想简单了,顾许幻整个人与上次差异很大,精神状态好像不太好,眼睛有点儿肿,脸上也没了那种无畏的意气风发,看他的眼神发飘,有点病态,依然对裴子不看不顾,可是裴子居然忍了,不像上次跟踩了猫尾巴似的挑衅人家。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讲完故事,超长发挥一千字

巧遇记

把鲁蘅送回酒店,齐晖换坐到前面的副驾驶座,忍了半天还是张嘴问道,“裴子,憋了我一晚上了,你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不小心磕的。”裴中恺一本正经。

“我看不像,磕是磕掉一块皮,你那个是一道伤口,像被什么划的吧?”齐晖不知死活。要不怎么说好奇心害死猫,谁都知道这句格言,可天下好奇的人没有少一个。看裴中恺不说话,齐晖来劲儿了,“是不是强人所难被人抓伤的。”齐晖本是开玩笑,就他所知向来是女人追裴中恺,如果裴中恺想钓谁估计没有钓不到的,女人顺从还来不及怎么会反抗,所以这话也不过是酸狐狸心理,趁机调侃一下,谁让见了他,一众朋友的女友老婆都生出花花心思。

“关你什么事情?你觉得我需要用下三滥的手段吗?”话到结尾,裴中恺有点心虚,他实在是不怎么高明的用了这下三滥的招儿,逼迫顾许幻就范,不过心里也安慰自己,到最后他们虽然算不上两情相悦,也还算彼此和谐,如果照这样讲也可以不理解为破坏他的原则。裴中恺这样说服了自己,糟糕的开始,不错的过程,有意味的结局。

“裴子别那么自信,我就想什么时候女人能出息点儿,出来个侠女,不被你勾引,然后设个陷阱,你小子掉进陷阱,献了金钱献青春,卖了家产卖肉身,结果一无所有,美女遁走,留给你小子一感情的烂摊子。”齐晖简直被自己的伟大设想感动,“对,得出现这么个女人。”

“你就那么盼着我倒霉。”裴中恺忍不住大笑。

“怎么不盼,盼星星盼月亮,就盼着解放区的天,盼着有人为天下广大妇女同志报仇雪恨。”

“照你说我就一恶霸,欺男霸女,嫉妒吧。”

“裴子,我说刚才那个顾许幻顾小姐有这潜质,看着有点冷清的气质,不过也被你染指了,女侠还没长成,功力不够,可惜可惜。”齐晖看裴中恺也跟着逗乐,一时得意。

“你他妈的到底有没有正形儿。”裴中恺忍不住一声断喝。

齐晖一下子愣了,刚还好好的,怎么说变脸就变脸,“你狗脸。”狠狠地说一句看着窗外再不理裴中恺。

裴中恺心里觉得有点过分,讪讪地笑了,找了其他话题,“你知道那个鲁蘅吗?”见齐晖并不理自己,继续,“是来和我们合作的。中鼎要接一个大单子,做好了,也可以像你一样不干活吃半年。”

“你大老板一个,哪儿看得上我们这种养家糊口的生活。”齐晖还是气哼哼的。

“鲁蘅就是这个集体出来探底的,他们可能要去国外并购一个大的矿业公司,想让中鼎做咨询。”裴中恺继续说。

“我说你小子对人家怎么那么殷勤,闹了半天有阴谋在后面。”齐晖一听这八卦就来神。

“是他们先找中鼎的,我不过是把中鼎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让他们觉得没找错人。”

“嘿嘿,包括又帅又体贴的咨询总监和幕后黑手。”

“到底还能不能和你说话,龌龊不龌龊,三句话不离泡妞,我看你这几年没长什么本事,尽追女孩子了。”裴中恺受不了齐晖的三八样子。

齐晖晃了脑袋,“别否认那么早,事情还有后续。”

裴中恺不理他,把齐晖扔到胡同口打个弯儿掉头回家。

这里离外婆留给他的院子也不远,只几分钟车拐进了逼仄的胡同中,车停入车库,拎了钥匙进门,一般一个星期总要回这里来一次,桌子上是母亲来送日用家居留下的纸条,嘱咐他冰箱里放了什么,这是他和母亲的老规矩了。

与家庭的和解是裴中恺读了研究生以后的事情,就在父母对他的前程甚至生命彻底失去信心,不闻不问的时候,裴中恺考了法律研究生,这是父母始料未及的,也是震惊之后的欣喜,母亲本来就是一直担心儿子,只是慑于丈夫的威严不能明目张胆地照顾儿子,那个时候就一星期去一次四合院采买一些生活必需品。裴中恺出国前夕回家一趟和父亲算是见了一面,父亲花白的头发和爬上皱纹的脸也让他理解了父亲的所作所为,研究员的父亲头一次和儿子面对面坐了吃着母亲炒的菜喝了一瓶藏了好多年的五粮液。

拿一听啤酒瘫倒在沙发上,是满月的夜,夜空又晴朗,所以屋子里不开灯也亮得很,裴中恺盯着院子里那棵海棠树的阴影,想到海棠春睡究竟是什么意思,顾许幻在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欲擒故纵,几次下来也不是,传统淑女,看她好好活着也没有寻死觅活,清醒时候的抗拒和冷淡与身体本能散发出的成熟和性感的确是让人忍不住想靠近探究。不过是一个女人在蜜桃成熟时的矛盾心情而已,最好裴中恺下了这样一个结论。闭上眼睛却还是避不开顾许幻那一双透着冷漠的青肿的眼睛。

顾许幻躺在床上看电视里男女无聊的谈情说爱,放的是一部电影,现在的电影镜头都很胆大,不需要亲吻却要编一段男女接吻入情的戏,不需要裸/露,却口口声声说为艺术献身,甚至男女激情演出也是为了升华剧情,顾许幻曾经看过《色戒》的未删减版,那是同事从香港带回来的,实在是不理解为什么要不断地表现爱国女学生和大汉奸之间的身体纠缠,难道人物内心的矛盾是必须以实体的纠缠来体现?这样的艺术未免太直白矫情。但是李安的戏谁又敢说这是浅薄庸俗,又有张爱玲垫底,人人都道是百年难遇的艺术,趋之若鹜赶了去看,一边看一边心痒难耐,一边还在心里头骂。后来看李安的采访说是年纪大了想做年轻时候不敢做的事情,顾许幻就笑,不过是一个中年至老的人的激情三级片的梦想,只因有了文艺的张爱玲,有了国际导演的点拨,所以这一出历史的丑闻被放大至情色的演绎还被赋予人文情感的色彩,换了马甲而已。

男女主人公应景地躺在床上一边抚摸一边说着情话,顾许幻的脸不由一红,盯了屏幕然后迅速地换了频道,不能再像以往一样安之若素地看下去,有时候也会腹黑地想这女主实在长得太寒碜。如果说以前不觉得这样的行为如何的话,那么刚才在看到情节时心里像过电的一瞬实在是让人惊呆,尽管电影只拍了男女演员的头部和肩部,可是顾许幻不由自主想到了之后会发展的情节。音箱的混音效果太好,以至于男女的呓语和深沉的呼吸都如真情实景发生。

“啪”电视关掉,顾许幻把遥控器扔一边拉了杯子睡觉,几秒钟后又踢开,天气太热。

第二天顾许幻从床上懒懒地起床,嗓子还是不大好,突然休息一天的罪恶感已经在第二天消失殆尽,就如同小偷小摸一次没有被发现索性有了当江洋大盗的狂想。工作这么多年几乎不曾请过一天假,偶尔偷懒才知道自己被剥削太久了,怪不得同事们总是在老板容忍的尺度内偷懒,并把她的三百六十五日全勤视为怪物变态行为。

镜子里的自己已经很好,和平常一样好,把狗剩儿放到小筐里拎着出去散步,突然降温,天气倒是比昨天凉爽了一点儿,进了一家小店买了包子和粥算是解决了早饭,出来又去一家冷饮店吃了芒果冰沙,再出来又进了一家书店,狗剩儿安静地待在小筐里,偶尔会露出头看一眼外面,这里有个空调好舒服。

因是平日上班的时间,书店人很少,除了店员就只有顾许幻和猫儿了,正是寂静之时,突然手机哇啦哇啦开始叫,顾许幻慌忙掏了出来是杜德鸣的,接了电话,杜德鸣那里劈头盖脸就问,“在哪里。”

顾许幻四周看看,“外面。”

“你快过来,公司里有重要的事情。”

“可我休病假了。”顾许幻不愿意此刻被打扰到。

“暂时停休病假,快来。”

“那我回家一趟。”顾许幻想得换身衣服吧,T恤+牛仔短裤去公司不合适吧。

“来不及了,现在就来。”杜德鸣的声音透出十万火急。

顾许幻看看旁边已经在打呼噜的狗剩儿,拎了筐出门招辆出租车赶往公司。

公司前台的小姐对顾许幻行注目礼,接着是一大票男女同事,怪她今天穿得太懒散,把装猫的小筐儿放在自己的桌上,压一本书在上面免得狗剩儿跑了出来,匆匆跑到杜德鸣的办公室,应声而进。

“你怎么穿成这样子,怎么见客户?”杜德鸣看见顾许幻那一身行头,一声哀叹。

“我说要回家,您不让的。”顾许幻嘟囔了几句。

“我先说吧,一会儿你找身差不多的衣服跟我去见客户。”杜德鸣停顿一下,“许幻,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有些事情你也大概知道,我和申总开创了佳译国际,发展到现在我们俩的分歧已经产生了很多,现在又多了其他几个老总,说实话我是不愿意离开佳译的,但是资本弄人啊。这次的项目是我争取到的,只有你能助我一臂之力了,项目完成我还可以留住佳译,如果失败怕是只能灰头土脸败走麦城了。”说到最后杜德鸣竟有丝风雨的飘摇。

顾许幻静静地听杜德鸣说完,“情况会那么坏吗?”杜德鸣和申卫国一起创办了佳译国际,杜德鸣是技术入股,而真正有资本权力的是申卫国,也就是现在的总裁,近几年师徒变仇人,申卫国不再对杜德鸣毕恭毕敬,他越来越不满足辛苦的资本累积过程,手脚伸到了房地产业,那样陌生的行业是他申卫国摆布不了的,杜德鸣多次劝阻却不见效果,倒最后让申卫国恨了他,只想找个借口把他挤出佳译,只是公司中人员多是杜德鸣带的,不好在短时间内做这釜底抽薪的事情。

“许幻,你也不要管那么多,这个单子往好了做就行。”杜德鸣摇摇手,“快去换衣服,我在会议室等你。”

顾许幻闷了头到更衣室,幸好前段时间刚干洗的衣服落在了公司没带回去,可以将就应付一下。

着一身白色衫裤,顾许幻看一眼筐里的狗剩儿嘱咐前桌的同事帮忙照料一下然后风也似的冲进了会议室。

会议室里已经坐了四个人,除了杜德鸣和申卫国之外还有一个中年男子和一个年轻女子,顾许幻不认识,迅速在杜德鸣身旁找位置坐下,抬眼对上对面的客户的眼神,年轻女子冲她浅笑,顾许幻也礼貌地点头微笑。

杜德鸣简单说了情况,对方两人是一家大企业意图进行国际并购,因是一项大工程,所以准备工作做得充足,想请一位高级翻译加入他们的谈判团队,佳译国际进入他们的视线。

顾许幻看那两人手里有一打资料,翻到的一页正是她顾许幻的工作履历,中年男子姓郑,看完简历慢条斯理地说顾小姐人年轻可干了不少大事。杜德鸣接话说,别看她年轻,可回收我们佳译国际的老员工了,连实习到工作也有八个年头了。意思是说她的实力尽可让对方放心。

这位郑主任回头看看年轻女子,“和小鲁你年龄差不多大,哎呀,现在的女孩子个个能干啊,把我们这帮老的都比下去了。”看来是满意了。

鲁蘅笑,“顾小姐,我们见过的。”看顾许幻一脸茫然,抿嘴一笑,“在麻辣烫馆子里。”然后眨了眼睛,意思是你昨天翘班我不告诉你老板。

顾许幻这才想起来昨天在麻辣烫那里的确是在齐晖的对面坐了一个女孩子,因为长相颇为欧式,所以自己有些印象,感谢鲁蘅的善意,报以微笑,“合作愉快。”

“女孩子熟起来快,逛几次街就跟亲姐妹似的了。许幻可以尽一下地主之谊,不过当然不能耽误工作。”杜德鸣趁热打铁在申卫国说话之前把顾许幻推了出去。

送客人出来,鲁蘅故意走在后面,“你的名字很怪也很好听,我当是个怎样的人呢,怪不得说学外语的女孩子个顶个的漂亮,果然啊。”

顾许幻不好意思,“你也是啊,人和名字是中西美的结合。昨天我休假,居然被你撞到。”

“是啊,世界真小,前一秒以为是陌生人后一秒我们就是共同战斗的同事。你是我在北京遇到的第二个对脾气的人,下次介绍你们认识。”鲁蘅比顾许幻小一岁,样子调皮。

刚出走廊就看一众人等在地上抓猫,狗剩儿怕生人缩到柜子角张牙舞爪,看见顾许幻出来 “嗖”地扑了过来,顾许幻尴尬地抱起狗剩儿,看了杜德鸣挫败的眼神和申卫国不郁的脸色,“不好意思,今天休假正在外面急着过来。”

谁料鲁蘅却大呼有趣,伸手摸了狗剩儿的头,“我也喜欢猫呢,叫什么名字?”

顾许幻不情愿地吐出“狗剩儿”几个字,不出所料一片哄堂大笑,连申卫国也忍俊不禁。

作者有话要说:更晚了,不好意思

炮灰记

作者有话要说:俺是下了班开始码字

早晨头不梳,脸不洗

晚上牙不刷,澡不洗

所以码字慢不是不干,是乌龟抱了兔子的决心顾许幻抱了猫收拾东西要走,桌上电话响,却是申卫国打过来的,让她过去一下。顾许幻心里纳闷,申卫国是很少直接对她的,即使升了高级翻译也只是对主管翻译业务的杜德鸣负责汇报居多,和申卫国见面也只是开会的时候。

不放心狗剩儿,反正是休假,顾许幻拎了筐儿进了申卫国的办公室,“申董,您找我?”

申卫国看顾许幻进来,“小顾,今天的事情比较急,听说你在休假,还是把你了来,谁让你是咱们佳译的首席翻译呢,多受累了。”

“申董,您多虑了,是我应该的。”随随便便夸人,这不是申卫国的风格,顾许幻不清楚申卫国要和自己说什么,只能抱了防卫的心理小心翼翼应对。

“不要紧张,这个案子实在是大得很,做好这一单,佳译国际半年不用工作了,所以在你出征前,我想还是和你聊聊,放下包袱,把咱们佳译的最好水平发挥表现出来。”申卫国起身居然给顾许幻倒了杯水。